叮咚門鈴響,屋主恰巧潛在泳池裡,聽力有阻,沒聽見屋子裡的聲響。
來訪的海青頂著太陽站在大門前,等不到人應門,再次撳門鈴,環起雙臂,一腳不耐的在地上打著拍子。
「是睡死了,還是重聽?這麼久!」她嘀咕著,卯起來按個不停。
就在她開始擔心門鈴有可能會因此而被自己按壞的同時,裡頭終於有人應聲了--
「誰啊?」溫厚男聲隔著牆門傳了出來。
「討債的啦!」認出是溫川閔本人,海青沒好氣地朝裡頭吼。
是她!
溫川閔心頭一喜,三步並作兩步去開門。
打從烤肉那天地不告而別,搞自閉已經三天了,連打電話給她時,她都懶得跟他多說幾句,害他一直擔心不知是否發生了什麼事?今天地終於自動現身,還這麼早就親自來他家,真教人驚喜!
門開,立刻揚起特大號的笑臉迎接佳人,一口白牙在陽光中閃爍。「哈囉,妳怎麼那麼早?」
笑什麼!牙齒白啊!
她橫了他一眼,不請自入地踏進大門。「快十點了還早?我現在是放暑假才有這麼好命的,哪像你這個大老闆,想幾點去就幾點去。」
天氣熱、火氣大,尤其在門外等待了好半晌,在心口壓了三天的那座火山,已是蠢蠢欲動,想要爆發。
不以為忤地關起門,溫川閔跟上她,拿起掛在肩頸上的浴巾,擦拭著身上的水滴。
「你剛剛在生蛋是不是?老半天才來開門,害我被太陽曬得快中暑了!」一邊埋怨,一邊抬起小手在臉上揚風散熱。
走過庭院的泳池畔,海青忽地停下腳步轉身,跟在後頭、顧著擦拭的溫川閔一時沒留意,直接撞上她。
「噢!」伴隨著驚呼聲,反作用力讓兩人同時倒彈開來。
這一撞可不輕,海青雙手摀著臉哎哎叫,痛得眼淚都要冒出來,溫川閔則撫著胸膛,悶疼地皺著眉。
「你的胸口是裝了鋼板哦?」海青低吼。她的鼻子都撞扁了啦!
「妳的腦袋才是灌了鉛咧!」溫川閔反駁。他的胸口肯定不是瘀血就是內傷了啦!
兩人怨怪地互瞪對方,雙手也都忙著揉撫痛處。
「跟得那麼近幹麼?人家停你不會停嗎?」海青忍不住抱怨。
「我怎麼知道妳說停就停,也不事先通知一下!」很冤枉耶!
「我背後義沒有裝煞車燈,還事先通知咧,是你不保持安全距離!」反正從後面撞上來的就是不對啦!
溫川閔微哂,對她就是沒轍。
「我們倆老是發生『交通意外』哦!」他按她的比喻打趣道。
「呿!」她啐了聲,橫他一眼。
「吃早餐了嗎?」他想起待客之道,打算在她面前一展身手。
「我今天來不是為了吃早餐。」說起來這裡的目的,海青的俏臉又沈了幾分。
「那妳是為了什麼事特地跑這一趟?」
「我是來興師問罪的!」鼓起雙頰,她插起腰、仰高小臉,氣勢十足地往他面前一站。
這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位仁兄光裸著上半身,那結實的體魄肌理分明,緊身泳褲下包裹的長腿勁健有力,一看就知是長期健身所致,一點都不像他外在給人文弱的形象。
心跳突然間加快了好幾拍,一股熱氣衝上腦門,氣勢頓時消減,嚥了嚥口水,又往後退一步,保持原來的距離。
她以前怎麼會把不男不女的形容詞冠在他身上?怎麼都沒發現他長得這樣好看?
或許是先前總把目光投注在丹尼爾的身上,沒有多餘心神好好地看看別人。要說她喜歡陽光猛男型的男人,此刻的溫川閔可絲毫不差啊!
不過他唯一的敗筆,就是那頭比女人還要烏黑亮麗的長髮了。
她想,如果他蓄的是和一般男人一樣的短髮,說不定當初電到她的就不會是丹尼爾了吧?
啊,突然好想看看他把長髮剪掉的樣子哦,有機會一定要跟他建議、建議!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溫川閔聳眉,不解地攤手。
「還好意思問!」他的反應和模樣看在海青眼裡隊裝傻,火氣倏地又竄了上來。「你騙我,說什麼丹尼爾覺得我可愛,根本沒有!」一陽指戳向他肩窩。
「我沒有騙妳,丹尼爾真的有說。」他舉手為誓。
「還有,你故意隱瞞我,早就知道他對我一點意思都沒有,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是不是存心要看我笑話?嗄?」機關鎗掃射加上再次發動攻擊的一陽指,控訴得他頻頻往後退,一時難以招架。
「這……我是好意啊!」雖然不知她怎麼曉得的,但還是辯解先。
「好你個大頭鬼!害我剃頭擔子一頭熱,像個花癡似的,什麼好意!」咄咄逼人地再次戳戳戳。
痛啊!沒想到纖纖柔荑連續戳刺也是會傷人的!溫川閔摀住肩窩。
海青正好休兵甩甩手。厚,他的身體肯定是銅皮鐵骨,剛剛差點把她的臉撞扁,現在則是讓她戳得手指快骨折!
「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妳明講,而且也怕直接告訴妳會讓妳難過。」他懊惱的解釋,完全是一番苦心。
「哼!那你是不是現在也打算隱瞞我,丹尼爾喜歡的其實是你……」情敵啊!這次改變招數,以鐵沙掌再往另一邊肩窩發動攻擊!
孰料,狡猾男人竟偏了偏身子,閃到一邊去,害她重心不穩,往前撲去。
杏眸赫然一瞠。哇咧∼∼眼前竟是湛藍池水,他們何時這麼靠近池邊了?!
「啊啊啊--」海青踮著腳尖,猛力揮舞雙手以保持平衡,溫川閔欲拉住她,卻捉不到她亂揮的手,情況一陣混亂。
未幾,撲通一聲,水花四濺,混亂的情況終結在清涼沁心的池水之中。
苑海青成了落湯雞。
「哈--啾!」
溫宅客廳裡,中氣十足的噴嚏聲響起,一條大毛巾騰空飛了過來,蓋住那聲音的主人。
「妳先把頭髮擦一下,我去拿吹風機。」溫川閔揚聲朝落坐於沙發的海青招呼道。
「哦。」海青乖乖聽話,拿著大毛巾擦頭髮,瞅著他的背影。
看來他已趁她在一樓浴室打理自己的同時,完成了梳洗,換上白色休閒服的他,此刻看來是神清氣爽,一派瀟灑。
相形之下,她倒楣落水,渾身濕透,不得不借用他家的浴室、借穿他的衣服,可是他的size太大,穿在她身上,活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現在看起來好滑稽。
「過來這裡。」不一會兒,溫川閔拿著吹風機和梳子踅回,示意她坐在靠近插座的地方。
知道他是要親自幫她吹整頭髮,海青倒也沒拒絕,依言走了過去,但身上的T恤半長不短的,長度僅達大腿,裡頭光溜溜的,讓她有些不太自在,頻頻拉著身上的衣物。
溫川閔不自覺的眼色一黯,喉頭滾動了下。
看見平時穿的衣服包裹著佳人的嬌馥身軀,心中不禁一陣悸動,彷彿環抱著她的是他自己,遐想無限。
這妮子一定不知道她這模樣有多麼誘人,讓人控制不住意志力,不斷想入非非……
「喂,發什麼愣!」海青將他從冥想中喚了出來。
都已經在他面前的位置坐好了,他卻還在發呆?
「沒有。」忙斂神,打開吹風機,大掌伸入她細軟的髮絲緩緩撥動。
不是第一次讓他打理頭髮,但卻是第一次在這種孤男寡女一對一的情形下,海青莫名覺得氣氛變得有些曖昧,心跳快了起來,不似之前和他相處時那麼自然……也許是因為穿了他衣服的關係吧!她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
「妳頭髮長了,找一天去店裡剪吧!」他低醇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她下意識地噘起嘴;「不要,我以後不去你的店了。」
「為什麼?」他訝然地頓下動作,竟覺有些心慌。
「尷尬,不知怎麼面對丹尼爾,我無法接受他是同性戀的事實。」
她對他沒辦法再像之前那麼熱絡,可要是一下子就疏遠,未免也太奇怪,不如就別再去了!
「這件事對妳打擊很大嗎?」他澀澀地問。
「打擊?」她想了想,隨即搖了搖頭。「稱不上打擊啦,只是驚訝,其實我並沒有很難過,反而是對你的隱瞞比較生氣。」說著,她扭過頭來,用責怪的眼神瞅睇著他。
他微微一笑。「我剛說過了,是出自好意。」得知她對丹尼爾並沒有放太多情感,讓他鬆了口氣,也暗自欣喜。
海青轉回頭,在嘴裡咕噥了幾句,來時的高漲火氣全被泳池的水給澆熄了,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他顧忌她感受的好意吧,雖然並不高明。
「坦白講,如果是你宣佈出櫃,我會比較相信。」
「喂!」一記爆栗敲上她後腦勺,溫川閔以粗魯動作報復。
海青縮起脖子,摀住腦袋,大聲抗議。「我是說實話啊!誰教你沒事留什麼長髮,看起來就是比較像嘛!」
「像什麼像!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男子漢。」他抗議地推了推她的頭,又惹來她的怪叫。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要留長髮?又不好看!」她大膽批評,暗忖趁此機會鼓吹他剪掉,好一圓她想看看他短髮模樣的願望。
「因為懶得整理。」他坦承道。
「嗄?」她一愣。「自己開髮廊的,還懶得整理?」還以為他是想要帥跟流行,沒想到竟是這種原因。
「就因為自己開髮廊,成天弄別人的頭髮已經很煩了,所以懶得再打理自己。」他一面閒聊,一面動作俐落地為她吹整出俏麗髮型。
「可是男人還是要有男人的樣子,正常的短髮應該比較好看吧?說不定你就是留長髮給人中性的感覺,才會莫名其妙去電到丹尼爾,讓他以為你是同圈子的。」她煞有其事的分析。
「妳覺得我短髮會比較好看?」他忽然問,認真得連吹風機都暫停下來。
「嗯。」海青也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溫川閔把這話記在心裡了,重新再開吹風機,繼續梳理她的頭髮。
「妳怎麼知道這些事的?」他問出從剛剛一直懸掛在心底的疑問。
「厚,都嘛是烤肉那天啊,我要去廚房找你,不小心在拱門外聽見的咩!」
「所以妳就不告而別?然後生了三天悶氣,今天氣不過,才來找我出氣?!」他有條不紊地推斷。
「哇,你怎麼都知道?」她霍地轉頭,仰起小臉瞠眸看他,佯裝一臉崇拜的模樣。
「哼!我在妳肚子裡放了蛔蟲,牠會向我報告。」他使勁捏了下她的俏鼻,以不算輕柔的力道掩飾對她過多的寵溺。
海青摀住吃疼的鼻尖,瞋睞他一眼。
真是,難道他不曉得這樣的舉動很親密嗎?害得她心中小鹿亂撞,心湖一陣漣漪蕩漾!
轉回螓首,暗自撫平躁動的心跳,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沒那麼快就改弦易轍,轉移目標。
「其實,妳如果想避免和丹尼爾碰面,可以趁他每週一的休假日過來。」溫川閔轉開了話題。
以私心來講,他很高興杜絕苑海青與丹尼爾碰面的機會,因為這樣,海青要淡忘丹尼爾會比較容易些,而他也就能更快進駐她的心;但是,倘若她因為這樣而不再到店裡去,那麼連他也更不容易見到她了!
「欸,這樣也行哦!」海青眼睛一亮,接受他的建議。「不過之前你叫我把面交地點改在你店裡的計劃就取消好了。」
「也只有這樣了。」他悄然喟歎。
只要不斷了聯繫,怎麼樣都好!誰教她誤打誤撞的,明明喜歡的是丹尼爾,電到的人卻是他呢?
只不過,目前還不到他坦白心意的好時機,畢竟丹尼爾的事才剛過去,就算她對丹尼爾的喜歡並不是那麼深厚,但也還是有他的存在,只希望時間能沖淡她對丹尼爾的感覺,時間能讓她逐漸感受到他對她的喜愛。
又到了一週一次的進貨日,而進貨之後就是進行拍照的程序,已經開始放暑假的苑海青和朱言言,正好就利用這時間碰面聊天。
「我真佩服妳耶!為了這網拍的生意,放暑假沒回台北的家,邀妳去環島旅行也不去。」朱言言就算在上妝,嘴巴也閒不下來。
「我有回台北幾天啊!可是貨都在高雄這裡,每週二、五寄送,所以不能在台北待太久咩!」海青無奈地講。
其實她也很想回家啊!大姊雖然嫁人了,但經常和大姊夫往家裡跑,而且二姊和二姊夫結婚後住在家裡,感覺好熱鬧哦,最重要的是她好想念二姊做的菜,不像她現在隻身在外,一天到晚吃外頭,要是懶得出門的話,只有餓肚子的分,還是有家人的地方才有溫暖。
可是這生意做了就不能停,整個人都被綁住,出遠門不方便,頂多只能兩、三天……唉!
「奇怪,妳家裡又不缺妳賺錢,這麼拚命做什麼?」朱言言始終想不透。
「我要以我大姊為目標,當個女強人,創造自己的事業。」海青做出熱血青年奮發向上的誇張姿勢,鏗鏘有力地吶喊,一方面驅走那心裡的懶惰蟲。
「肖仔!」朱言言瞪向那鬼吼鬼叫的神經病,受不了地低啐了聲。
她還是無法理解,只覺得海青不懂得享受人生。
「欸,妳頭髮好像變得比較短哦?」海青忽然發現,湊上前欣賞。
「對啊,昨天去剪的,好不好看?」朱言言撥撥長髮,朝她拋了記媚眼。
「不錯,誰剪的?」她好奇地問。
不能常到「魔發殿堂」,聽聽別人講也好,這兩個星期以來,她只跟溫川閔碰過兩次面,而且都是面交時間在那路口跟他「偶遇」,然後再一起去吃晚餐。
「他們老闆川哥啊!」提起俊逸的溫川閔,言言忽地綻露嬌羞。
見狀,海青心裡打了個突!同學快四年,她很清楚言言有這種表情和聲調時,代表了什麼。
而地,為什麼會忽然感到這麼心慌又緊張?莫非……
還沒細想,言言的宣告就繼續傳來。「欽,我發覺那個川哥愈看愈優,人也很不錯,我想……」
不等她講完,海青忙不迭截斷她的話。「妳那個第二十九號男朋友呢?」
「吹了。」她聳聳肩,滿不在乎地說。
「這麼快?!」海青詫異得連聲音都拉高八度。
「唉,可不是嘛。」她一臉悵然,下一秒卻像變臉似地神情振奮。「所以我現在想找成熟穩重、事業有成的男人來看看合不合適,暫定的目標就是川哥嘍--」
她不容錯辨的宣告,宛如一把長針扎入海青心坎,陡然揪疼,俏臉震愕得轉為灰白,一種所有物即將被別人奪走的恐慌感朝她襲來。
「那他知道了嗎?」她喉嚨發乾,嗓音澀然。
「還沒啦,只是暫定咩!」言言對自己的魅力向來很有信心。
「哦。」海青心不在焉地匯道,悶悶地轉身去搭配今天要拍照的衣服,原本的好心情像被陽光給蒸發了。
高挑亮麗的朱言言是男人趨之若騖的類型,這從她談戀愛的輝煌紀錄就可以得到證明。
她相信,只要是被言言認定為目標,那就注定逃不過她的電力。
她完全沒把握溫川閔會對言言免疫,尤其在言言主動展開攻勢下,更不可能不受吸引,因為他曾說自己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可見眼光也和一般男人不會有太大出入。
相較之下,她這種鄰家女孩的類型,路上隨手捉都一大把,充其量只是因為娃娃臉而顯得可愛了一點,怎麼看,都是言言那種出色亮眼的類型和溫川閔比較速配!
想到他們倆在一起的畫畫,她提不起精神、拉不出笑容,一顆心像是被千斤大石給壓住,喘不過氣來。
她對他的在意好像已經超過界限了……
這段時間以來,她中意的不是丹尼爾嗎?
為什麼這麼快的時間裡,她就對他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難道說,她對他的感覺,早在無形之中起了化學變化?
她好迷惘、好困惑,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搞的,對於喜歡上溫川閔這個事實,有點不太確定。
有了!戀愛小魔法中,有個將睡衣反穿就能夢見心上人的方法,地今天就要試上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