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水情天 第六章
    「幫主,幫主!」

    第二天,白無璧是被一陣吵雜聲給鬧醒的。此時已是日上三竿,劉長老正在外面敲著門。

    白無璧立時一驚,轉頭向身旁望去——

    水無塵不見了!床單上還有餘溫,卻已人去樓空。床邊的小几上一張信紙書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字:

    「天高地遠,後會無期。」

    當即心上一沉,白無璧昨天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得乾乾淨淨。

    小塵就這麼不想見他嗎?他以為分離了十年,小塵應該也是和他一樣想著他的呀。為什麼,為什麼竟避他如蛇蠍?在麗春院是,昨天也是這樣!是他高估了自己在小塵心目中的地位嗎?

    「幫主!幫主!」門外又傳來了劉長老焦急的呼喊聲,將白無璧的思緒拉回現實。喊了這麼久,想置之不理都不行。

    白無璧打開了門,「什麼事?」

    只見劉長老一臉驚惶之色,身後還跟了兩名丐幫弟子。

    「葉幫主……葉幫主昨晚被人刺殺……」劉長老喊了許久,喉嚨沙啞加上驚慌,一下子結巴了起來。

    「什麼?!」白無璧想不到一夜不見,葉勝會出這種變故,「那他有沒有事?」

    「只是受了重傷,還沒死。聽說刺客很厲害,但也被葉幫主砍了一刀……這個刺客也太猖狂了些。」

    砍了一刀?這和昨晚小塵身上的傷有什麼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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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蒼鬱的小樹林中,一個平靜碧綠得宛如鏡子的湖邊,跪坐著一位白衣飄飄的人兒,一頭如瀑秀髮在右頸側用一根湖藍色的絲帶繫了起來,露出潔白的額頭和幾綹清淡的瀏海,更顯清麗。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美景中的佳人卻正神色倉皇,惘然地對著湖面反射的倒影左顧右看,似乎正在照著湖面,尋找臉上的某一處地方。

    真的有一個蝶形胎記!

    辟玉撫著左耳背後的那一處胎記。真的如白無璧所說,自己怎麼從來沒發現?

    那個胎記泛著淡紫色的光暈,在雪白的肌膚上特別明顯,就像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隨時都會消失似的,栩栩如生。

    辟玉輕輕地反覆撫著那個胎記,似乎白無璧撫摸時的溫度還留在上面,久久不忍離開。

    他昨晚去執行刺殺任務時,不小心反被對方傷了一刀,情急逃跑時才發現經過了白無璧的院子。本來只想看他一眼就離開的,但卻注意到坐在欄杆上的白無璧手中的那一隻螢火蟲,於是他陷入了兒時的回憶中。那時的天是藍的,雲是白的,水是綠的,山是青的,他的童年是金黃色的,因為有無璧哥哥在身邊,所以快樂相伴……

    但是……以後呢?

    終究,他還是割捨不下。

    這一發呆卻被白無璧發覺了,甚至石子打過來時本來可以避開的,卻在一瞬間的猶豫下被擊中了腹部,痛得他錐心刺骨,一頭栽了下來。

    ——但他在賭,賭白無璧會不會接住他。

    心底深處總有一個念頭,覺得身為丐幫幫主的無璧哥哥,應該能從他的聲音或者身形認出他是誰,畢竟練武之人,感覺敏銳——而不論是水無塵,還是辟玉,他都會救的。

    果然,下一瞬間,白無璧眼中精光一閃,腳下一蹬,便如一支離弦之箭般地彈出,伸手抱住了他。

    這個溫暖的懷抱一如往昔,可惜已物是人非,不再是他奢望得起的了,但還是忍不住去奢求那一點點的關懷,一點點的溫暖,一點點熟悉的氣息。

    無璧哥哥還是那麼會照顧人,幫著他敷藥,幫著他包紮,還會關心他痛不痛。在他就快沉溺於這種溫柔而不可自拔時,變故突然出現,白無璧竟警覺地問他究竟是誰;更戲劇性的是,在他轉頭不欲回答的那一剎那,白無璧發現了那個連他自己,也從沒發現過的關鍵證據——耳後淡紫色的胎記!於是一口咬定他是水無塵。

    是啊,在他面前用辟玉的身份遠比水無塵容易得多,也輕鬆得多,因為一開始就被唾棄的話,再被發現又有什麼關係呢?但水無塵不同,他不能看見無璧哥哥的痛苦和失望,他是純潔的——在白無璧心中,所以無璧哥哥忍受不了。

    被白無璧道穿身份,辟玉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水無塵又會怎麼應對呢?

    最終他選擇了最鴕鳥的方式——裝暈。

    剛開始時是裝的,閉上眼後他卻真的昏睡了過去。只是還能感覺到那個體溫,而那個能讓自己安心的人,此刻就在枕邊。

    第二天,雄雞尚未唱曉,他便已比白無璧先醒。

    多年的殺手警覺性與認床的原因,使他即使在受傷時也沒再多睡。在沉睡的白無璧唇上留下一個輕柔眷戀的吻,便披衣離去。

    一路狂奔,想甩掉因為白無璧而混亂的思緒,平息昨晚在他身邊共枕而眠的灼熱。

    但直至奔進這一片小樹林,才發現都是徒勞無功。

    照著水中自己的倒影,撫著耳後那一隻蝴蝶,水無塵惘然了。

    這一切難道只能用時間去沖淡,直到無痕?但又是多久呢?

    一個月,一年,十年,抑或是更久?

    又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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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幫主,這個刺客著實了得,你一定要為我報仇。」葉勝渾身被繃帶包裹著,躺在床上吃力地對白無璧說。

    白無璧一聽劉長老說青龍幫幫王葉勝受傷的事,馬上趕到青龍幫總壇龍目堂來探望。一進到葉勝的臥房,就見到他一副元氣大傷、奄奄一息的樣子,但臉上卻不掩鬱憤之色地捂著傷口,半撐起身體,向前來探望的白無璧回禮。一說到刺客,更是激動得連因受傷而發白的臉色都氣憤得變紅了。

    「刺客?」白無璧很好奇這個刺客是什麼樣子的,竟能如此輕易的把青龍幫的一幫之主傷成這樣。

    「嗯,他穿著夜行衣,看不清臉,身形瘦弱,應該是個年輕人。」葉勝一邊回憶,一邊形容當時見到的情景。「他每一招都凶狠凌厲,而且招無虛發,竟能以空手對付我的青龍刀,還傷我不輕,可見他的身手並不簡單。」

    哦,江湖上這樣的高手有名的倒有幾個,但行事大多光明正大,又或者孤僻冷傲,應該不會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一個影響並不大的青龍幫的幫主呀!而且也沒有理由這樣做……那究竟會是誰呢?

    「白幫主,這個刺客說不定與貴幫和本幫中發生的慘案有關。」

    白無璧正在沉思,葉勝的一句話勾回了他的注意力。

    「何以見得?」白無璧問。

    「貴幫所死的幾個弟子武功並不低,卻被人一掌斃命或暗器毒殺,這種手法絕非武林正派人士的作風。而這個少年武功了得,出招陰狠,毫不留情,行事也並不光明磊落,幫中弟子的死,只怕即使不是他所為,也與他脫不了干係。或許他背後還有一個組織,想要滅掉我們兩幫,殺幫中弟子只是警告,現下又找上了我,想殺人滅口,之後也許會是白幫主你。當然,殺我沒有成功也許還會再來……咳咳……」葉勝身上還負著傷,又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不免上氣不接下氣。

    白無璧心下一驚。葉勝的推測不無可能,也許對方組織想殺了他和葉勝,在丐幫青龍幫群龍無首之時乘虛而入,一舉殲滅這兩大幫派……那,對方想要的又是什麼呢?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丐幫和他們結了樑子,還是想取而代之?畢竟以丐幫今時今日在江湖上的名聲和地位,這種猜測不無可能。

    「那個刺客被我砍了一刀,行動應該有所不便。白幫主昨晚有見到什麼可疑人物嗎?」

    可疑人物?昨晚他確實有見到一個人,而且那個人也受了一處刀傷,難道那個刺客真是辟玉?不,是水無塵。

    白無璧一下子被這個事實給駭住了。小塵是殺手?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白幫主?」見白無璧發呆,葉勝又問了一聲。

    「……沒有。」他確實沒有見到什麼可疑人物,他只見到了一個小時侯的玩伴。

    「白幫主,恕葉某冒昧,有一事相求。」葉勝有些猶豫地開了口。

    「葉幫主請但說無妨。」

    「可否請白幫主住在敝幫幾天,以防刺客再來偷襲?幫中弟子武功不濟,在下又重傷在身……」

    言外之意是想白無璧保護他。

    「區區小事,不用葉幫主開口,白某也打算留下來助貴幫一臂之力,擒拿刺客。」其實白無璧也想留下來,看看刺客是不是他所想的那一個人。

    「那葉某在此先謝過白幫王了。」葉勝嘴角閃過一抹笑容,一閃即逝。

    「葉幫主太客氣了。」白無璧敷衍地客套道:「那我住哪?」

    「洪英,你帶白幫主到西廂房好好安置。」葉勝向房中一直垂臂站在白無璧身後右側的男子吩咐道。

    「是,幫主。」洪英應道,隨即向白無壁一劃手,「白幫主,請。」

    「那葉幫主好好養傷,白某告辭。」白無璧一拱手,便轉身跟在洪英背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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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龍幫最近會有行動對付你,你要多加小心。」

    一條偏僻的小巷中佇立著兩個人,一個白衣飄飄,清逸出塵,另一個身形略高,挺拔而偏瘦的身上一襲鑲金青袍,手上一把紙扇半開未開地輕拍著另一隻手,一副瀟灑風流的公子哥樣,還一臉調侃之色地盯著那白衣人兒看。

    「知道了。」辟玉只簡潔地回了一句。

    半晌。

    「凌南風,你還站在這幹嘛?」

    「嘖嘖,小玉兒最近變得火暴了許多喲。」他也不過是看辟玉長得太漂亮太養眼,才忍不住多看了一會而已,怎麼有人急著趕人了呢?以前他是愛看多久就看多久都沒關係的說。

    「難道是因為那個白幫主?」

    辟玉身形一顫。

    「耶,我說中了嗎?」凌南風明知故問,還大驚小怪地叫嚷。

    他看錯了嗎?辟玉一向白皙的膚色怎麼好像變紅了?單單看那耳根就知道了。

    他不禁惡作劇地想看一下辟玉臉紅的樣子,伸出扇子想把辟玉的下巴挑起來。

    「啪!」扇子被辟玉一掌揮飛了出去,落在五尺之外。

    「不要碰我!」

    小玉兒惱羞成怒了耶!凌南風識趣地摸了摸鼻子,決定暫時不再開口,當然先撿回了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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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夠了沒有?」

    辟玉在一氣之下走遍了大街小巷,發現凌南風還不怕死的跟在後面,忍不住回頭吼他。

    「呃……這個……杭州城的景致很不錯耶,我來這裡遊山玩水不行嗎?」凌南風裝白癡又油嘴滑舌地說。

    遊山玩水?鬼才信他。

    「那你為什麼老在街上晃呀?」他記得杭州的景致可都在郊外。

    「我是為了體驗一下這裡的風土人情。」凌南風有問必答地裝乖。

    「難道……」辟玉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是碧清風要你來的?」

    「什麼?」凌南風繼續裝傻。

    難道這個任務很危險,還是會有什麼變故讓碧清風不放心,所以讓凌南風來幫助自己?看著凌南風的表情,思考了一下凌南風的行為後,辟玉得出了一個結論。

    「回去!我不需要你幫忙!」辟玉臉色不善地對凌南風說。

    「什麼幫忙?」難道小玉兒察覺了他真正的目的?不會吧?

    每次都能夠完成殺人任務的頂尖殺手,居然還要別人幫忙,這不啻是對辟玉的一個侮辱。

    不再理睬凌南風的裝傻,辟玉拔腿轉身便走。

    看來裝不下去了,小玉兒好聰明。

    凌南風追上辟玉,「等一下,小玉兒。」

    辟玉充耳不聞。

    「我不出手行了吧。」

    辟玉腳步放慢了。

    「讓人家留在杭州嘛。」

    辟玉回過頭,「你不出手還留在杭州幹嘛?」同時惡狠狠地一瞪。

    「人家想見你嘛。」當然也是為了任務,以防萬一。

    辟玉拿他沒有辦法,只好退一步。

    「留下來可以,但你要答應我絕不出手。」必須先談好條件。

    「好,絕不出手。」如果你應付得來的話。

    「啊!」凌南風突然一聲大叫。小玉兒什麼時候這麼主動了,居然一把抱住他?

    「閉上你的臭嘴!」辟玉抓著凌南風的肩膀擋著自己,同時眼睛死死地盯住前面,見凌南風話是不說了,但還在動來動去的,又不耐煩地擰了他一把,「不要動!」

    噢!好痛……凌南風在心裡給自己叫冤。順著辟玉的眼神,他看見了一個人,心裡當下便明白了十分。

    原來是為了避開那小子,不讓那小子發現才投懷送抱的!他還在想怎麼會無端端就有美人恩消受呢。

    原來是白無璧看到葉勝的傷勢七天未癒,心下想到一個以前自己用過的妙方,而青龍幫的幫眾暫時又不見人影,便自己代勞來買藥回去。不巧正在踏入藥店前被在巷口處的辟玉看見,辟玉一想到七天前那一夜的事,不禁心中大窘,條件反射之下,因怕白無璧看見自己不知如何應對,便一下子抓過凌南風當擋箭牌,遮住身形。

    「小玉兒。」凌南風由於與辟玉站得極近,說話的熱氣都噴到了辟玉耳朵上。

    辟玉不自在地一僵,推開他。「幹什麼。」

    「你那麼怕被那姓白的小子看見嗎?」

    他怎麼知道的?辟玉因被說破了心事而惱羞成怒。

    「關你什麼事!」

    「是不關我事。」凌南風輕佻地一笑。「但我這個人很喜歡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哦!」

    「什麼……」

    辟玉話沒說完就被凌南風吻住了嘴唇。

    「嗯……放開!」辟玉重重地打了凌南風胸口幾下,凌南風也很識相地放開了摟住辟玉腰肢的雙手,但卻乘辟玉還未回過神來時又撫上了他的臉。

    真好看!因為剛才的那個吻而喘不過氣來,那張臉出現了幾抹嫣紅的色彩呢。

    「你還可以嗎?」他問。

    可以你個頭!辟玉正待罵出口,要不然也要重重地賞他幾拳,卻在看見一個人的一剎那驚得沒有了動作。

    原來白無璧早已拿好了藥從藥店出來了,正要從原路回去,卻因眼角的餘光瞥見兩個極為熟悉的身影,因而轉身想要確定一下。正在這時,他看見了一個令自己極為震驚的場面——那兩個人中著青衣較高的一個吻了另一個白衣人!而這兩個人,千真萬確是他認識的,正是一個多月前凌仙酒樓的老闆凌南風和辟玉!

    凌南風吻了水無塵!

    白無璧的腦袋頓時只容得下眼前所見的這件事。什麼葉勝,什麼青龍幫,什麼藥全部拋到了九天雲外。

    而辟玉也在看到站在凌南風正後方的白無璧後愣住了。

    「要做戲就要刺激一點才會像。」凌南風一副局外人的悠閒樣低聲說。

    這個樣子看在白無璧眼中,完全成了另一個意味——

    凌南風在小塵耳邊低喃什麼?那個吻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由兩個男人做出。他是什麼意思,他們是什麼關係?

    白無璧還未思考完這些問題,身體已經比頭腦先作出了反應。大踏幾步上前,一手大力地拍開凌南風那只不安分的手,一手則握住水無塵的手,轉頭便往另一個方向走。只留下凌南風一個人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離去。

    嘿,這一招果然有效!凌南風不無得意地想。

    其實白無璧一邁出藥鋪,背向他的凌南風便憑著高深的武功修為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所以才會隨機應變地做出那個吻的。只是想激他一激,看他待辟玉是否真心。

    凌南風一揮紙扇,瀟灑地遮去了嘴角那一抹狡猾的微笑,正巧落在被白無璧拖著走,但臉還朝著凌南風瞪眼的辟玉眼中。

    可惡!他是故意的!

    辟玉開始想著要用什麼辦法懲治一下凌南風這個殺千刀的傢伙……

    但在那之前,他也許得先想一下怎麼處理自己目前的處境,以解燃眉之急。

    白無璧終於在走入自己的房中時,回過頭來臉色陰沈地審視辟玉臉上的表情。

    「你沒有什麼話要說嗎?」審視了良久,辟玉臉上卻始終是面無表情的冷漠淡然,殊不知剛開始被白無璧發現時的驚慌和措手不及,早已被他成功地掩飾深藏了。所以白無璧不得不懊惱的開口,希望辟玉能給剛才發生的事一個合理的解釋。

    「那你希望我說什麼?」辟玉問。

    「……」料不到辟玉又將問題拋回給他,白無璧一時間沉默無語。

    「但他吻了你,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男人吻了你,你不解釋一下嗎?」他多麼希望辟玉說他是被強迫的,一切都只是凌南風的一廂情願。

    「這有什麼不妥嗎?」原來他在乎的是兩個男人做這件事,而不是他本身被別人怎麼樣。

    「不妥,你不應該這麼自甘墮落!」白無璧被水無塵的態度給氣到了。

    「自甘墮落?你不知道我本來就是做這一行的嗎?」真是諷刺,他不會忘了一個月前的那一夜吧?

    這一句話把白無璧給哽住了,他好像也想起了水無塵在揚州是做什麼的,而自己又在那裡做了什麼好事,一時之間大窘,氣氛尷尬了起來。

    「凌南風是你什麼人?」白無璧沉默了半天,還是忍不住擠出了這一句話。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疑問,為什麼凌南風和水無塵的關係,看起來那麼親密?為什麼水無塵允許他在大街上對他做那種事?

    「朋友。」

    「朋友?你會允許一個朋友對你做那件事嗎?」白無璧又激動了起來。

    「那你希望我說他是什麼?」反正吻也被吻了,他還想怎麼樣?

    「是……」情人?一想到這個字眼,白無璧心中就像被針刺一樣痛。

    「而且,」辟玉又說:「這事好像與白幫主也並不相關吧?」

    這一句話顯然是火上澆油,白無璧氣得一下子抓住辟玉的肩膀,「小塵,你怎麼可以這麼自暴自棄!」

    自暴自棄?不,你錯了,無壁哥哥。我不是自暴自棄,只是順其自然而已。

    辟玉心裡這麼想著,表面上卻毫無抗辯之辭,任由白無璧搖晃著肩膀。

    「那一個月前……」怕再被白無璧這麼無意識地搖下去骨頭會散架,辟玉神色不變地又開了口。

    果然,這一句話效力驚人,白無璧馬上停下了動作,屏息等著辟玉的下半句話。

    辟玉心中苦笑。無璧哥哥對一個月前的事還是很敏感呀,看來還是很難接受嗎?還是因為已經知道他是小塵後,才更不能接受他,竟然和鄰家小弟發生了關係?

    「那個夜晚……」辟玉顯然是在考驗白無璧的耐力,一句話分成幾次講,但不用說完,這個暗示顯然已非常成功了。

    「不要再說了,小塵!」白無璧摀住水無塵的嘴。「我們忘掉那一夜,從新開始,好嗎?」

    然後我還是做跟在你屁股後面的小塵,永遠只能看著你的背影是嗎?我才不要!

    「我們不可能重新開始了。」他們不可能再回到從前。辟玉的話語從低垂的頭髮下傳出,駭得白無璧一驚。

    他還是記著那一夜嗎?他還是不肯原諒他嗎?

    白無璧只道水無塵是對自己那與禽獸無異的行為,無法釋懷。是啊,那一夜的他又與他其它的恩客有何差別?白無璧不禁自責起來。

    「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碰你,好嗎?」

    白無璧這一番信誓旦旦的保證在辟玉耳裡,像是嫌棄他在青樓中做小倌的身份。辟玉不禁悲從中來。

    「怎麼又哭了?」白無璧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

    他又哭了嗎?水無塵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這麼多淚水,自從十年前與白無璧分散後,他有多久不曾哭過了呢?即使是在那個齷齪的男人虐待他的時候,在麗春院接客的時候,在接受成為一個殺手的艱苦訓練的時候,他都未曾流下一滴眼淚。但為什麼,自從一個月前與他重逢後,短短一個月內就哭了三次呢?

    他以為他的淚早已乾涸,卻不知原來白無璧,還是那個最能觸動他,喜怒哀樂各種情緒的人。

    「小塵。」白無璧輕輕的抬起水無塵的頭,用手指抹去他的眼淚。

    「不要碰我!」既然介意他的身份,又何必接近,何必裝出愛護的樣子,惺惺作態?這種同情和施捨,他才不要!

    「你就那麼抗拒我的碰觸嗎?」白無璧收回了水無塵臉邊的手,問道。

    「是你吧!你不是很介意嗎?」

    「介意什麼?」白無璧又問。

    「我的身份——麗春院的小倌!」自暴自棄地大吼。

    聽到這一句話,白無璧顯然一僵。

    哼,看吧,還是這樣。為什麼自己還抱著一絲希望,還是不願死心?現在心碎了,應該不會再苦惱了。

    「告訴我,你是被迫的,是吧,小塵?」白無璧緊張地抓住水無塵的肩膀,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目光懇切。

    「到現在,被迫的和自願的還有什麼區別嗎?」水無塵索性豁出去了。

    有什麼區別?

    白無璧想不出來。他放開了水無塵的雙手。他不知道有什麼區別,也沒想過自己是否介意他的答案。今時今日他和水無塵的關係,甚至已在一個月前變得不再單純。那麼他還能說什麼,他又還有資格說什麼呢?

    看白無璧鬆開那雙緊握著他雙肩的大手,呆在原地,顯然受了不小的打擊,水無塵也不想在此久留。他還有任務呢。而且這個地方,恐怕他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踏進一步了。

    「我不再是十年前的那個小塵了,白無璧。」這是辟玉臨走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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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幫主,幫中又有兩個弟子被毒器所害。」

    劉長老風風火火,神色緊張地從外間奔到白無璧房內,見到的就是白無璧坐在椅上兀自沉思,神色似痛苦又似惘然。

    「幫主?」劉長老又喊了一聲。

    「有什麼事嗎?」白無璧回過神來,卻完全未聽到剛才劉長老說了什麼。

    「幫內又有弟兄被毒器所害。」劉長老盡責地又重複了一遍。

    「哦,是什麼時候的事?」白無璧這一個星期都住在青龍幫幫主葉勝處,所以對幫內的事情消息不是很靈通。

    「昨晚。」劉長老不敢馬虎。

    昨晚?

    「在下有一事想問幫主。」劉長老又開口道。

    「什麼事?」

    「青龍幫這幾日沒發生什麼吧?」

    「這倒是。」白無璧回答。

    「一定是得幫主護佑,」劉長老又說,「既然青龍幫無事,可否請幫主回本幫主持事務,免得幫中兄弟人心惶惶的。」

    「不可,我既已答應青龍幫主,就要守到刺客再來。」

    「幫主,聽在下一言,恐怕青龍幫主遇刺客也只是他與仇家的個人恩怨。」

    「劉長老此話差矣。兇案既已發生在本幫和青龍幫,大家又同意聯合追查,就更該同舟共濟。現下青龍幫幫主有難,我們又答應過他幫忙,就更應該盡力而為。」

    「是幫主教訓得是。」劉長老當下赧然,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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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刺客!」

    青龍幫幫主所在地龍目堂的院子裡傳出一聲大叫,頓時整個院子沸沸揚揚起來。

    「在哪裡?」

    「快,在那,別讓他跑了!」

    「保護幫主!」

    青龍幫的弟子全都摸黑穿了衣服拿了武器,打著燈籠來到幫主房中,院子裡。

    但人聲鼎沸,亂成了一團,誰都沒抓到刺客,只見一個黑影從幫主房裡竄出,殺了幾個人,一躍便跳上了屋頂。

    白無璧從聽到葉勝那一聲喊叫後,便馬上披衣操刀趕了出來。正待躡手躡腳地走到葉勝居所,卻正撞上那個刺客,一身黑衣,與他過了幾招,他卻無心戀戰地虛晃了一下,便躍上了屋頂;正待追去,卻見白光一片,一陣煙霧;待要看時,刺客早已失去了蹤影。

    不是辟玉!

    白無璧很篤定地想,心裡鬆了一口氣。那天晚上見到一身黑衣的辟玉時的懷疑和猜測都推翻了,他暗自為此慶幸。雖然都是一身黑衣,但他還是一眼就能從眼神中認出辟玉來。但,那天他一身夜行衣還蒙著臉又是去幹什麼呢?

    白無璧一邊思索著,一邊腳步未停,直往葉勝房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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