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這種在意到一顆心都要痛起來的感覺還不夠真實,冠府,你告訴我,什麼才是真實的愛呢?」她真的不懂。
看著她的迷惘,閻冠府只覺一顆心變得柔軟,當中混著讓他心憐不已、濃濃不捨的情緒,可最終卻也只能理智的說道:「也許你現在的感覺是真實的,但並不穩定。」
十多年來的守護,他有絕對的自信,對她,全世界沒有一個人像他一樣,放了那麼深、那麼重的感情。
但就是因為他放了所有的感情,所以她的幸福凌駕於一切,以這個為前提,他並不想自私的因為誤導而讓她做出錯誤的決定。
「娃娃,你還小,連二十歲都不滿,加上之前悲傷過度,那很容易影響你的感覺跟判斷,讓你誤以為那樣的倚賴就是愛。」因為珍視她,他並不想乘人之危、隨隨便便就佔了她的便宜。
「反正……」她低語,有種快哭的感覺。
「別亂想。」
「反正你不想跟我生baby就是了。」
「我沒有,你就是那個意思,就算我喜歡你,愛你愛到心都發痛了,你也不想跟我生baby,還說我的愛不夠穩定……意思是,我以後會喜歡上別人、會愛上別人嗎?」她哭了,有些氣憤的那種,只因為他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小看了她的感情。
「我只是不希望你將來後悔。」歎氣,面對一個看起來意識清楚,但又不是那麼清楚的小醉鬼,閻冠府不知道該怎麼說才比較好。
「後悔?我為什麼要後悔?」含著眼淚,她真要讓他的話給弄迷糊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也許等你大一些,會找到一個你喜歡的人……」
「不會了,這已經不可能了!」她搖頭,悲傷的打斷他的試圖說明,眼淚跟著掉下,哽咽道:「這世上,已經沒有另一個人能像你一樣,待我這麼樣的好,讓我喜歡到心都要發痛,還要那麼厚臉皮的灌醉你,只為了想偷生一個屬於你跟我的baby……」
無心的話語,挑出他一直忽略的某一部分。
這麼多年下來,他太過習慣為她打算一切,即使是她坦承她愛上他的時候,只因為她還沒滿二十歲,他便自認她定性還不夠,因而否決了一切。
但事實上,如果事情往後挪個三、五年才發生,那就什麼問題也不存在,因為,那也算是他預期中的一個可能性,不是嗎?
日久生情,近水樓台先得月,因為他多年的守護之情,引發她情感上的回應,那真實是很正常又理所當然的事,眼下,說穿了,也只是事情提早發生了而已!
既然他有自信,這世上沒有人能比他更貼近她,更能守護她的人跟心,而日久生情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那麼他又何必拘泥在定不定性的問題?
身為全世界最珍視她的人,且無人能及的情況下,在她都對他產生感情、有先入為主的觀念之後,他又怎麼可能讓其他人有那個機會去接近她?甚至,還失敗到讓她去愛上別人?
思緒繞了幾個彎後,閻冠府整個人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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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按照原訂的壯士斷腕計劃,灌醉他,吃掉他,然後她連夜逃跑,逃到一個讓他找不到的地方,躲得遠遠的,讓他徹底離開她的生命,好避開他宣佈結婚時、絕對會讓她心碎的一刻。
當然,在這個計劃中,如果能懷有他的小孩是最好的,就算沒有也沒關係,至少她迴避了讓人心碎的那一刻,然後可以抱著這一夜美好的回憶,度過餘生……
婁顯恭都想好了,真的!
也許時間太過倉促,讓她無法顧到太過細微的部分,但至少,在大方向上她都想過一遍,自認各種可能性她都設想到了,但偏偏……偏偏……
婁顯恭瞪著抱在胸前的小熊,很難界定眼前的情況到底該算是哪一種,只知道,絕對絕對是最糟糕的那一種!
簡直就是要命,好好一個計劃,竟然在第一環節就出了錯,明明是要灌醉他,但她竟然是先醉倒的那一個?
更糟的是,她醉就醉了,如果不省人事的昏睡過去也就算了,但偏偏,她是那種喝了酒便打開話匣子,而且還是酒後吐真言類型的醉鬼,不論是該說的,還是不該說的話,就像水庫洩洪一樣,一股腦兒的全說了?
不但是自首了灌醉他的意圖,甚至還附上說明,說明灌醉他之後,她想對他做的種種邪惡之事。
而且她不只是說而已,甚至還很低級的爬到他的身上,對他又親又啃又咬,這般主動下卻是遭受他的拒絕,致使整個計劃宣告失敗,很徹底的那種失敗。
最悲慘的部分也就在這裡了!
她記得,記得她在喝醉時說過的每一句話,也記得在她飄飄然的時候,豪放大瞻的行徑下所做的每一件事。
如果她全忘光了就還不至於那樣的尷尬,偏偏她記得,又偏偏她是一個正常人,而且還是一個受中國儒家教育的正常人。
身為一個正常人,基本配備的羞恥心是絕不可或缺的,要再加上中國的儒家傳統思想作祟,所有的一切,真讓她窘到想把自己沉入馬裡亞納海溝,最好不要再做人了。
可惜的是,眼下情況詭異到就算她想自我了斷也不行!
她並不是一個人待在她的床上,她的背後,那個應該要被她設計的人就睡在她的身後,在她抱著小熊的同時,也從她身後擁著她,讓兩人一熊貼合得像三隻前後不分的蝦子一樣。
如同小熊牢牢困在她懷中,她同樣也是困在他懷中,整個人動彈不得,也讓她絕望到想哭。
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所有的事情,沒一件朝著她預期的方向前進,先是灌酒失敗,後來是求歡失敗,等到他都知道她的意圖了,結果卻沒讓她嚇到跑掉,只是抱著她睡了一個晚上,這是什麼情況啊?
羞恥混雜著慌亂,茫然跟無助同時侵襲著她,滾燙的眼淚無法控制的直落下來,即使死命咬著唇,極力壓抑成無聲的哭泣,可纖細的身子仍不住的輕顫……
「娃娃?」閻冠府因為細細的抽泣聲而醒來,整個人立即進入警戒狀態。「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聽見他醒來,她也不裝睡了,抓著被子把頭整個蒙了起來,效仿鴕鳥似的逃避現實,什麼都不想面對。
「娃娃?」孩子氣的舉動讓閻冠府失笑。「別這樣,我們需要談談。」
她沒接腔,一徑的躲在被子裡裝死。
羞恥,她覺得好羞恥……
「如果你不想說話,那你聽我說好了。」對著被子下微顫的身子,閻冠府知道她在哭,但是他並不急著追問,反倒明確又清楚的說道:「對不起。」
無聲的眼淚流啊流的,誤以為他的道歉,是在顧全她破損的自尊心,試著用最委婉的方式來拒絕她。
「昨天因為你突然睡著了,讓我來不及說,所以我現在說,對不起。」他慎而重之的道歉。「我不應該因為你的年紀,就否定你的感情。」
事關少女自尊的眼淚仍在流,但有緩下的趨勢,因為她讓他的話給弄糊塗了。
「我一直在等你長大,卻自以為是的把年齡設定得太高,但我現在知道我錯了。」要不是她昨晚突然說睡就睡,簡直像昏迷過去那樣,讓他一點機會都沒有,他早把他的想法說清楚了。
但現在也不晚!
看著被子裡的小鴕鳥,俊顏透著溫柔的笑意,傾訴道:「我知道,妳的感情是真的,是真實的存在,跟年齡或是成熟度都無關,而我,我得老實說,我很高興能有這樣的發展,那比我想像中還要讓人……」
停頓了下,閻冠府思索著較貼近的形容詞。「感動?」
高興?感動?冠府他覺得高興跟感動?
困惑的感覺大於一切,眼淚止住,婁顯恭很認真在想他的話。
在她的想法中,他應該要感到困擾的,結果他這時的言論卻大異於她的預料,真讓她一頭霧水。
「我很開心,真的,但太快了。」覺得感動並不足以說明他內心中的感覺,但閻冠府已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形容詞,決定跳過這一項,直接進到下一個重點。「才剛確認心意,就直接發展到生孩子的階段,那太快了,你懂嗎?」
不!她不懂!
悶在被子裡的婁顯恭已經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了。
「你才高二,雖然快畢業了,但總還只是個高中生,接下來還有多采多姿的大學生活等著你,我希望你能無憂無慮的享受大學時光,而不是一邊上課,一邊還要忙著擔心baby在家裡乖不乖的問題。」
他真誠的論述,內容古怪到讓她無瑕顧及其他,猛地掀開了被子,她只能用一臉見鬼的表情看著他。
閻冠府微笑,因為她的吃驚。
摸摸她頰上猶濕的淚痕,因為心中的憐惜,俊顏透著讓人幾欲融化的溫柔,低聲再道:「其實這當中也有我的私心,我想要多寵你一些,再多疼你幾年,所以,生baby的事緩一緩,等過幾年後我們再來考慮,好不好?」
好!
要她說的話,那當然是好,而且是舉雙手雙腳贊成,但問題是——
「你的意思是……」她試著確認。「你願意接受我,接受我對你的感情,跟我在一起,對不對?」
「那當然。」他守護了這麼多年,這對他來說,是再完美不過的結果。
「但是……」雖然有他的正面回應,可是她還是很不確定,有一點點害羞的問道:「這樣可以嗎?」
怕他不明白,或是弄錯她的意思,她趕緊表態。「我是沒關係,真的,不管其他人怎麼想,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但……那個日本小姐可以接受我嗎?」
柔情萬千的溫柔表情頓了下,閻冠府瞇起了眼,因為所聽到的訊息。
日本小姐?接受?
他似乎……還漏了些許片段,一些他不知道的片段。
「什麼日本小姐?」他冷靜,試著找出那些他該知道、但顯然錯過的訊息。
「就是那個要跟聯僑聯姻的日本財團千金啊。」她沒有心眼,老實道出她的疑慮。「雖然我不介意……嗯……名分這種東西,可是她呢?她願意接受你有小老婆嗎?還是說,我躲起來,不要讓她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事?」
她認直的想方設法,也就是因為認真,對閻冠府來說,只有荒謬二字。
最終,所有的荒謬感只化為一個疑問。「誰告訴你我要跟日本財團聯姻?」
「就……那樣啊。」不想供出堂姊婁郁心,她支吾帶過。「我聽人說,西川財團看中了你,跟閻爺爺提出聯姻的提議……」
越說越小聲,直到最後自動消了音,只能很無辜的看著他。
四目相對,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沒人開口,氣氛靜得有些奇怪。
閻冠府抓住了某些思緒,總算弄清楚,前一陣子她絕口不提的鬱悶,反常的強顏歡笑卻又顯得落落寡歡,這諸多消沉到底是怎麼來的。
「我弄錯了嗎?」因為受不了這種安靜,婁顯恭只能打破沉默,內心感到無比的尷尬,因為她竟然弄錯這麼重要的事,自己一個人在那邊自尋煩惱了那麼久?
「就某部分來說,你說的也沒錯。」閻冠府輕歎,正面回應這則傳言。「西川那邊確實是透過爺爺,有過這樣的提議。」
她窒了窒,因為他的親口確認。
「但是你應該親自問我,聽完整個完整版。」閻冠府決定一次徹底的讓她知道他對這種事的態度跟立場。「不管提起聯姻的對象是誰,提議歸提議,可是我答不答應、肯不肯?這是另一回事,你明白嗎?」
「啊?」
閻冠府再次的歎氣,很清楚她的單音節就表示了她不明白。
「如果你的人生走向另一個軌道,喜歡跟愛上的是另一個人,那麼我會成全你,因為你能幸福,才是我最在意的,若聯姻的提議發生在那時候,於我無差,要我答應也不是不可能。」他說。
「但是我只愛你,並不想愛上別人啊!」她指出他解釋中的超級大漏洞。
話一出口,突然發現講得太過白話,她脹紅了臉,而他,深邃的烏瞳因為她的直截了當而溢滿柔情。
「只要你的幸福還沒確定,我是不可能考慮到自己,不管是誰提議聯姻都一樣,我都不可能會答應的,你懂嗎?」
她很想跟上他的思緒,但有點難,直到回憶起自兒時以來、兩人相處間的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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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了!
突然的理解到,事情竟然是那麼樣的簡單,他把她當生命中第一順位,萬事皆以她為第一優先考量!
「冠府……」她喚他,心頭溢著滿滿的、滿滿的,直讓她說不出話來的感動。
在這之前,她沒辦法想像,原來他是用這樣的心情與心態在珍視著她。
他只以她為第一優先考量,就連他自己的人生,順位都還排在她之後,所以他根本沒為他自己打算過。
這些……他從來都沒說過,一次也沒有,只是身體力行的去做,用鄰家大哥的角色跟立場,一徑為她的開心與幸福而付出,為了不影響她,他從沒讓她發現那份隱藏極深的情意,也沒要求過什麼回報。
即使,她有可能沒察覺到他深掩的情意,而傻傻的愛上生命中隨便哪個過客,他竟然……竟然也做好心理準備,一切,只以她的幸福為第一優先考量……
懂,她懂了,懂得他的用心,小小的心靈忍不住為之深深震撼的同時,也忍不住的難過了起來。
「冠府是大傻瓜!」她撲向他,緊緊、緊緊的抱住了他。
不敢相信,她完全無法想像,他竟然對他自己那麼樣的壞?
為什麼不自私一點點呢?只要他讓她知道,就算是一點點,她也許就能早點回應他,也不至於要拖到這時,等她鬧出這一場荒謬的鬧劇……
「你怎麼不說?怎麼都不跟我說呢?」緊緊的抱著她,她一個人想著想著,忍不住有點兒生氣了起來。
她氣自己的呆頭呆腦,氣自己的反應遲鈍,竟然會笨到這種地步,明明就在眼前的事情,她竟一直都沒發現,發現他掩藏得這樣深的情感。
「冠府大笨瓜,要是我……要是我沒愛上你,笨到去愛上別人,你怎麼辦?」
她氣呼呼的低嚷,為他覺得不值。
「只要你開心,而對方也確實是能帶給你幸福的人,我——」驀地噤了聲,只因為她氣極的在他頸項上咬了一口。
「不准!」她瞪著他,大大的眼睛裡蓄滿了心痛的淚水,一點也不明白,他怎能對他自己絕情到這種地步?
「不准你再想著那種事。」她恨聲警告。「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啊!」
那近乎倔強的表情,蠻橫宣告的語氣,全是因為她對他的在意而起……
閻冠府知道,他全知道,也因此對著她的淚眼,忍不住輕笑出聲。
「我是認真的!」她輕嚷。
閻冠府輕輕捧住她的嫩頰,往她軟軟的唇瓣上烙下蝶兒一般的輕吻。
「我知道。」他說,幽深的烏瞳對著她澄澈的眸,微笑道:「因為我也是。」
「為什麼?」不知為何,她突然好想哭。「為什麼是我?」
這問題,閻冠府回答不出來。
他的個性素來冷淡,從不會失了禮數,總是慣性的用客氣有禮的態度來應對所有人,卻是對誰也熱絡不起來。
生命中唯一的例外就是她!
她之於他,始終是個神秘的存在,打從她出現在他生命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他的一部分,並不需做什麼就能牽引他的情緒。
只要看著她開心,他就覺得愉快,看見她難過,他無法控制的就感到不舒服。
想對她好,那種心情就如同吸呼一樣的自然,並不需要學習,行為動作很自然而然就成立,並且存在。
既然人類至今還無法解釋造物者對呼吸這檔事的設計動機,那他回答不出,那種想守護她、想看著她快樂的心情,自然也是合理的事。
反正婁顯恭也沒打算聽到他的回答。
「我會更愛更愛你的。」她突然宣佈,用一種充滿壯志雄心的氣勢,很認真的宣佈。「比起你那麼那麼愛我,我會更加更加的愛你,比你的愛還要多很多很多的那種愛法。」
輕笑,閻冠府對這個宣言感到有趣極了。
「是真的!」她抗議,以為他看輕她的決心。
「好、好、好。」他拉近她。
她不滿這近乎敷衍的回應,再次抗議:「我是認真的——」
所有的抗議全融化在他的親吻當中。
與其聽她義正詞嚴的聲明,他個人比較偏好這樣的行動證明。
更何況,對於她的宣言,閻冠府並沒有任何看輕或是敷衍的意味,他期待,是真心的感到期待。
比他的愛還要多很多很多?
拭目以待,他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