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於闕傲陽安排好的茶館包廂裡,看著自小便分離的小妹,君海棠的愉悅是打從內心而起的,而且比單純的「他鄉遇故知」還強烈上好幾倍,只是她一向就極有自制力,要不是唇畔那朵隱藏不住的笑出賣了她,旁人還真看不出她那欣喜的心情,頂多就認為她心情還不壞而已。
不似她的自制,她的同胞小妹君懷袖的快樂是明顯又公開的。
「二姊,怎麼辦?我好快樂,自己像是要飛起來一樣,心口處高興得都快發痛了!」捂著心口,太過於興奮的君懷袖語無倫次地低喊著。
「懷袖,冷靜一些。」闕傲陽在交握著的她的手上輕捏了下,怕他的小嬌妻會樂過了頭,不幸來個樂極生悲就糟了。
「傲陽,你要我怎麼冷靜?是我二姊,是我二姊耶!我們有好久好久沒見面了,想想,自從她讓一個奇妙的老爺爺帶離宮中後,我們就沒見過面了。雖然她去年之前就已經回宮了,但那時我已經嫁給了你,而剛巧那時我又染上風寒,你根本不准我出門……」露出一個不適合她的苦瓜臉,懷袖嗔了他一眼。「都是你啦,等到你肯讓我回宮看看時,二姊她早就又離開宮裡了,害我一直都沒見到她。」
「這會兒你們不就碰上了。」闕傲陽很富技巧地帶開她的注意力。
「是啊!真的好好哦,我們竟然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這真是上天的安排!傲陽,你說是不是?」君懷袖開心地直笑,覺得自己真是全天下最幸運的人,不但能拖著心愛的夫君出門來玩,還能遇上自小分離的血親,這世上還有誰能幸運得過她呢?
「呃……我有個小小的疑問。」鳳秋官不想當殺風景的人,但他真的有個很難解的總是,不問不行。
瞧,他多有誠意;本來是想利用這段親人相聚的空檔,趕緊塗上百花玉露膏,外加上運氣於掌上、推拿開他眼睛上可笑的大黑圈,可為了問這問題,他也不顧這個修復眼圈的工程是不是進行到一半,就停下來先問問題了。
鳳秋官才一開口,君海棠臉上的笑意立即隱去,她瞪向他那眼圈塗了藥膏、青黑還剩一半、看起來越來越可笑的臉。
雖然他還沒開口問,她已經猜得出他的總是定是無聊又討人厭。
「呃……」看著鳳秋官,君懷袖一臉的怪異,幾乎是說不出話來的。
天真的她並不是很瞭解眼前這兩人之間的默契與波濤洶湧,這會兒讓她詫異到說不出話來的,是鳳秋官那怪異的模樣——沒錯!剛剛在街上的時候,是大略地聽過介紹,知道這個一直跟在二姊身旁的人是二姊的朋友,可那時她只顧著認親,除了那句「是朋友」的介紹外,她根本就沒注意到其他,比如外貌什麼的,直到現在。
這會兒猛然讓她發現這個奇特大男孩的怪模怪樣,要不是教養太好,她只怕會笑了出來。
「可以問一下,你的眼睛是怎麼一回事?」壓下怪異感,懷袖純粹好奇地問。
「還不就是……沒有,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本來想投訴君海棠的惡殂惡狀,但所有的話全在君海棠可怕的眼神下給縮了回去。
「真的啊,那你真是太不小心了,還是趕快擦藥吧……不對,你剛剛好像有問題要問,你有什麼問題嗎?」天真的君懷袖想起他剛剛的問題。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一邊揉著眼睛,進行化去黑青的工作,鳳秋官一邊分神問出他早就想問的問題。「我以前雖然常聽海棠提起你,知道你是她口中那個可愛的小妹妹,但我也知道你們自小分離後,其實除了書信往來外,就再也沒見過面,那剛剛在路上……你是怎麼認出她的?」
懷袖甜孜孜地笑了。「雖然二姊被帶出宮時我的年紀還很小,根本不記得二姊長什麼樣了,但我們有通信啊,在我很小的時候是請人代筆,等我大一點、識字了後,我便自己寫。那時就想過日後見面會認不出對方的情形,所以有時我們會寄上請人畫好的畫像寄給對方。」
越說,懷袖越覺開心,因為現在事實證明,她那時的未雨綢繆還真是有用,才不至於讓她們兩姊妹在大街上相遇了還對面不相識,嘻!
「喔,這下我明白了。」聽了君懷袖的話,鳳秋官開始搖頭又晃及的,一副很理所當然地推斷道:「雖然有畫像,你們姊妹大抵知道對方的樣貌,但人像圖終究不比真人,所以你剛剛見著了海棠,才會有一時的遲疑跟停頓,對吧?」
「不是!」懷袖搖頭,粉碎他的理所當然。「其實二姊很好認的,就算跟人像圖有出入,但她長得很像母后,只消一眼,就可以清楚地認出她是我二姊。」
「既然好認,那你剛剛在大街上的時候,幹麼對著她愣了好一會兒?」聽她這一說,鳳秋官反而不解了。
「那是因為……」水靈靈的小臉蛋上漾起了一抹紅,君懷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因為二姊穿著男裝,剛剛路上又那麼多人,我也不知道她想不想讓人知道她是個女孩子,所以在想到底要叫她二姊還是二哥。」
正巧端茶來喝的鳳秋官差點噗一下地把整口茶給噴出來。不會吧?二哥!?
兩道不贊同的嚴厲目光立即掃向了鳳秋官,目光分別來自於愛妻心切、不容人取笑她的闕傲陽,以及護妹心重、同樣不容人嘲笑她天真的君海棠。
捏著鼻子,鳳秋官愛惜生命地憋住笑意,斂起所有可能冒出來的笑容,然後正經地開口:「你的顧慮極是,不過下次你要有所行動前,還是得先跟你家相公說明一下才好。像剛剛,若不是海棠閃得快,你貿貿然就撲上抱住她的舉動,極可能會害海棠慘死在你家相公的手中。」
瞧他分析得頭頭是道,君懷袖責難的目光掃向夫君。「對啊,傲陽,你剛剛真是太衝動了。雖然我不該沒事先告訴你,就直覺地抱住穿著男裝的二姊,但你也不該沒問清楚就動手,若不是二姊有一身的好功夫,你剛剛突然地動手,豈不是會傷害到她?」
闕傲陽的臉色難看至極,只是寡言的他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說點什麼,鳳秋官就又代勞地開口了。
「其實你也不能怪他啦,說來說去,還是海棠的打扮惹的禍,穿得跟個男孩子似的也就算了,就連舉手投足、行為舉止都像個男孩子一樣,難怪你家相公會誤會。」鳳秋官再次搖頭晃腦地說道,像是對君海棠的穿著很不以為然。
「沒錯,二姊你也有不對的地方。我先前就聽父皇說過了,他說你回到宮裡後,也是穿著男裝跑來跑去;你不知道,父皇跟母后多為你的男孩子氣擔心?」君懷袖不察,又讓鳳秋官牽著走。
再一次的,鳳秋官讓來源出處相同的兩道凌厲目光給釘死。
摸摸鼻子,稚氣的娃娃臉上綻出粉飾太平的笑。
「呃……我好像說得太多了,又不是我的親友會,怎麼都是我在說話呢?」
不理會他裝死的微笑,一直沒開口的君海棠首度發言。「別說我沒有給你機會……T
雖然那語氣是再冷靜也不過,可鳳番官不會傻得想念那平靜的假像。
小氣,借玩一下是會怎麼樣呢?鳳秋官心裡頭嘀咕著,不過倒也沒膽真的說出。
在君海棠越來越冷的注視中,他只得撈起要擦眼睛的百花玉露膏,摸著鼻子悻悻然地告退。
「好!我自動消失,自動消失。」
★★★
「他要上哪兒去?」看著鳳秋官的離席,君懷袖猶搞不清楚狀況。
「別理他,三丫頭,下次你可得多注意著些,那傢伙滑頭得很,老愛耍著人玩,可以說是壞透了,你別這麼容易上當。」君海棠發揮同胞愛地提醒著胞妹。
「上當?二姊你怎麼這麼說呢?」偏著頭,君懷袖對這「上當之說」只覺不解。再者,她個人覺得鳳秋官這人還滿有趣的啊,樣子親切、為人又挺和氣的,實在是感覺不出有哪裡壞了。
「聽我的話就是了。」君海棠一臉的受不了。「我認識這傢伙比你久,從小路發著他一塊兒長大,他那壞性子我還會摸不透、看不清?」
「我還是不覺得他哪裡壞。」君懷袖說著,在君海棠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前,高興地笑了。「不過,我倒是發現一件事。」
「哦?」
「我覺得你們兩個的默契好好喔!」君懷袖讚歎出聲,聲音中明顯地有著羨慕。
「誰跟他默契好啊!」君海棠像被蜂螫到一樣,就差沒跳起來了。
「是真的啊,像剛剛,二姊你才隨便說一句什麼,他就知道你想說的意思,還很聽話地乖乖離開,而且不止是這樣,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們給人的感覺就是感情很好,雖然表面上吵吵鬧鬧的,可是更明顯的卻是那一份對彼此的瞭解。」懷袖羨慕地歎了一口
氣。「我好羨慕鳳大哥喔!」
「你幹麼羨慕他?」君海棠的語氣有些不自覺地沖。
君懷袖有點愣住,不明白她二姊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懷袖她只是有話直說,沒有惡意。」一直靜默不語的闕傲陽突地開口,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嚇到他的小嬌妻,即使對方是他愛妻的二姊也一樣。
「抱歉,我不是凶你,只是二姊就這個樣子,向來粗魯慣了,剛剛會忍不住地有些大聲,是因為弄不懂你哪來的想法,竟會羨慕阿鳳那個無聊的人。」不用闕傲陽的提醒,君海棠也知道自己的語氣太沖,是以她連忙放軟聲音哄著親妹。
那是一種本能,就像其他所有的人一樣,只要見了君懷袖,語氣就會不由自主地跟著放軟,就怕嚇到這個蜜糖一樣甜蜜的可人兒;君海棠也不例外。
「沒有啊!」君懷袖其實也不算嚇到,她只是有點意外,正想著適當的語彙,想形容她裡的感覺。「我只是……只是……」
「只是一種直覺!」闕傲陽很好心地幫愛妻一把。
君懷袖甜孜孜地朝心愛的夫君報以感激的一笑,進一步地說明道:「沒錯,就像傲陽說的那樣。人家看你跟鳳大哥感情這麼好,想到我們姊妹分開這麼多年,鳳大哥對你的瞭解比我這個親妹妹多,一想到這個,就是會覺得羨慕嘛!」
「你想太多了。」君海棠無奈地搖搖頭,搞不清那小腦袋瓜子裡裝了些什麼。
「哪有!」君懷袖抗議,拒絕讓人當成胡鬧的小孩,連忙朝親親夫君求救。「傲陽,你說,我剛剛說的對不對?你有沒有覺得鳳大哥跟二姊在一起的樣子,給人的感覺就是很不一樣?」
「不一樣?什麼東西不一樣?」因為心虛,君海棠直覺聯想的就是昨夜的一夜春情,語氣中不自學地帶著一份慌亂。
「真的有,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君懷袖很是堅持。「而且啊,二姊你跟我想像的都不一樣喔!我聽宮裡的人說,你男裝的扮相是多麼地俊俏帥氣,若沒多加說明,真的會以為你就是個男孩子;剛剛我在街上猛一瞧,確實是嚇了一跳,不過現在就還好了,感覺起來,就沒有一開始那種很像男孩子的感覺了。」
「是嗎?」君海棠直覺地看了下自己,她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我也說不上來,雖然從外表上看起來,二姊你扮男孩子的樣子真可以說是維妙維肖,可是相處之後,就會覺得在男孩子的扮相下,還是有著一股女人味的。」懷袖甜蜜蜜地笑著。
因為心虛,懷袖那沒有什麼用心的話語聽在君海棠的耳裡,只讓她心中冷汗直冒。
「女人味?」君海棠乾笑著。「三丫頭,你真是太多心了。我跟平常一樣,沒什麼變化啊,那種女性化的字眼跟我一點也搭不起來吧。」
君海棠是真的弄不明白,她那跟小時候一樣單純的親妹,怎麼會說得一副她跟鳳秋官看焉就是有姦情的樣子,還有,竟然連有女人味這種話都出來了。
等等!打從一早起來,她光忙著對鳳秋官抓狂都來不及了,根本沒心情好好地楂一下自己,這……該不會……該不會經過昨夜的「錯誤」後,她的樣子有了什麼她沒注意到的改變吧?
這一聯想,君海棠從頭僵硬到腳趾。要不是怕做得太明顯,她幾乎立刻就要找面離她最近的鏡子好好地研究一下自己,看是不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
慘了,肯定是哪裡出了錯,否則依照懷袖這種沒神經的人,怎麼可能會說出那麼奇怪的話?
還有,像懷袖說的女人味,可是她又穿著平常一樣的男裝,那豈不是出現了不男不女的樣子來了?
君懷袖根本不知道自己引發了什麼內心糾結,當君海棠被可怕的想像力困住之時,她無所覺地,依舊以她一派天真的模樣詢問她親愛夫君的意見。「真奇怪,會搭不起來嗎?畢竟再怎麼說,雖然穿著男裝,但二姊還是個女的啊,女孩子就是女孩子,當然會有女孩子的樣子,傲陽,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你說得很好。」闕傲陽讚許地給她一個微笑。
「看,連傲陽都說我說得對,二姊……二姊?」對上君海棠失神的樣子,君懷袖嘗試性地輕喚兩聲,眼見喚不回她的注意力,只得求救地再次看向親親夫君。「傲陽,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沒事,你只是說中了問題點,所以你二姊需要時間來理清。」闕傲陽不負平日萬能夫君的好形象,和地對她解釋著。
「真的嗎?那我是說中了什麼?」君懷袖興沖沖地問,她本人還沒弄懂她說中了什麼問題點;事實上,她壓根兒就沒感覺到有什麼總是存在。
「三丫頭,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馬上!」就像一陣風似地,越想越覺得驚慌的君海棠匆匆留下幾句,緊接著就看她靈巧的身影向窗外一閃,之後就再也不見她的人影了。
「怎麼回事?是發生什麼事了嗎?」君懷袖反應不過來,緊緊捉住夫君的衣袖,想問出個所以然來。
「沒事。」闕傲陽安撫地拍拍她。
「可是二姊突然跑走了耶!」君懷袖可不覺得這叫做沒事。
「你不是一直很懊惱,關於你二姊的傳奇,你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闕傲陽語出突然地說道。
「你還說,這都怪你,如果那時不是你攔著不讓我回宮,說不定我能親眼見見當時二姊架走新郎倌的盛況呢!」現在想起來,她還是覺得掃興。
「放心,會補償你的。」闕傲陽失笑,親親那因氣惱而噘起的小嘴。
「怎麼補償?二姊架新郎倌逃婚的事情都發生一年多了,我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那已經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了。」她才不信能有什麼補償。
「過去的事是沒辦法改變,那新的、未造成的傳奇呢?」他提醒她。
近朱者赤,這句話還是有幾分道理在的,長期跟著闕傲陽,在他的耳濡目染下,她那小小的腦袋瓜還是有點兒用處,雖然後知後覺,但她還是把整個事件跟眼前的人串起了聯結。
「鳳大哥他就是那個被架走的新郎倌嘛!」她想起了這件最重要的事,剛剛只顧著高興與她久未見面的二姊重逢,倒忘了去注意其他人的相關身份了——要不是闕傲陽的提醒,她還是傻傻的只當先前一塊兒的鳳秋官是個同行的朋友而已。
「只要跟著他們,你還怕沒有第一手的資料嗎?」闕傲陽微笑。
醒悟到他話中的意思,君懷袖難以自制地吹呼出聲,至於闕傲陽,也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近墨者黑!
看來,不止是好習慣會影響,就連壞習慣也會互相影響。瞧!眼前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嗎?
連闕傲陽也學壞嘍!
★★★
當鳳秋官好不容易找到君海棠時,差點急出一身大汗。
「君君!」他飛撲向她,內心因為失而復得的心情而激動不已。
本以為她會像以前一樣,閃身、躲過他的撲擊後,迅速地補上一拳,但……沒有!
雖然不至於是回以一抱,或是興高采烈、心甘情願地讓他給撲中、進而緊緊攀抱住,但光那懶洋洋、無精打采又失魂落魄的樣子就不對勁了。
「君君,你怎麼了?」他小心翼翼地問著,語氣中滿是擔心。
「你走開。」沮喪地說著,連推開他的力氣都沒。
看她這要死不活的樣子,他就算沒有了他那顆聰明絕頂的腦袋,也知道大事不妙了
「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連忙鬆開她,著爭地在她身邊團團轉。
但這一回,她連開口也懶。
「君君?到底怎麼了?你別說沒有,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不會突然丟下你妹妹,一個人跑開,更不會一句留言也沒有地,一個人躲在客棧裡對著銅鏡發呆。」他簡直要讓她給嚇壞了,認識她這麼久,還沒見過她這麼失魂落魄過。
對於他的追問,她只是沒頭沒腦地反問一句:「你怎麼找到我的?」
她記得她沒跟任何人她要上哪裡去,況且,她也不想信有誰能料得到,她會躲回昨夜留宿的客棧內,就是她惠才氣唬唬離開的地方。
「這不重要……好吧,如果你一定要一個解釋的慶,只能說是我們心有靈犀,讓我踅回這間充滿許多回憶的房間來找你。」本來不想回答,但在她的注視下,鳳秋官很順勢地改了口。
事情當然不止是那麼樣的簡單,說真的,幸好他夠聰明,當他回到茶館,聽聞她跑開的事又久等不到她之際,雖然那時著實大大的緊張了下,以為她終是受不了兩人生米煮成熟飯的事實,所以背著他逃跑了,但在像無頭蒼蠅一樣地在城裡找了會兒後,讓他靈機一動地給想到早上離開前,也就是過去幾日讓他們當成落腳處的客棧。
事實證明,他的運氣真是好到了極點,她確實是在這裡。不過看樣子事情還沒完,因為她有問題,大大的有問題,竟然在他開了關於昨夜一夜纏綿的玩笑後,她還是無動於衷,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看來這個問題可大了。
「君君?」事態過於嚴重,他的腦子飛快地運轉著,想著該從哪一方面下手,好一步步追問出問題的癥結。
君海棠自顧失魂落魄地想著心事,根本不知道她的樣子多讓他擔心。
「你別這樣,有什麼問題就該說出來,兩個人煩惱總比一個人煩惱來得好,如果要想事情的話,兩個人想得也會比較快。」他笑著,用那童叟無欺似地、一般人根本沒法招架的純良笑容。
「走開,你別管我。」她賭氣的趕人,不容許旁的人看見她的脆弱。
「你怎麼說這種話呢?我怎麼可能不管你?要真能夠不管,還用得著等到現在嗎?」他歎氣,有些幽怨,怎麼耗了一年了,她到現在還弄不懂他的心。
「阿鳳……」她怔然的看著他,因為他少有的感性語氣。
「聽話,有什麼問題,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好嗎?」他哄著,那誠摯純然的語氣,好像回到了過去,也就是他們兒時一般,就彷彿他此刻所安撫的,不是貴氣傲然並且有主見的她,而只是一個年紀小小的小女生。
「我不懂……」她說了,一臉的困擾。「不懂我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怎麼樣?我們現在這樣,不是你所想要的嗎?」他試圖弄清問題的原因。
「哪有?我哪有想要這樣?」她不服。要真按她所想的話,兩個人快快樂樂地當一輩子的朋友才好,她一點也不想事情變得像如今的複雜。
「怎麼會沒有?若不是為了配合你,我何必溫吞吞地陪著你耗到現在?我們早該在一年前成了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用朋友的名義結伴遊玩。」他想的事跟她完全不一樣。
她呆住,因為他的話,發現兩個人心裡所想的竟是截然不同的兩碼子事。
「怎麼了?」他察覺有異。
「我……不是,是你,你一直還沒放棄跟我成親的念頭嗎?」她有點嚇到。
「誰跟你說我要放棄啦?」他納悶,不明白哪來的想法;雖然這一年多來,他沒再逼著她面對成親的這檔子事,但他也從沒說過要放棄她。
「可是……可是你還記得嗎?當初在劫走你的時候……」
「如果你還記得那時候的事最好。」鳳秋官攔下她的話。「記得嗎?那時是你自己說的,依照我們小時候的約定,只要我願意等,等你,等你玩夠了,我們就成親。」
「那時候是這樣的沒錯,但是……」
「但是什麼?」鳳秋官有很不好的預感。「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那時只是隨口
說著好玩的。」
「當然也不是,只是……只是我那時誤會你真的要娶別人,為了阻止這件事,我支委會先隨便找個理由來說服你。」她自首。
「意思是,等到事後證明,娶別人的事只是一場誤會,那個被迫取消的婚禮,裡頭的女主角其實是你,你就直接當沒這回事,把原來說過的話全忘了?」要不是自制能力極強,他的臉就要抽搐起來了。
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是那心虛的樣子已說明了一切。
「君君……」鳳秋官重重歎了一口氣,真的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阿鳳,你別這樣嘛,好像我騙了你什麼似的,可是其實受騙的是我啊!那時你瞞著我,害我以為你要娶別人,我一下子想不到其他阻止你的辦法,只知道你一直想成親,當然得順著你的意,說些你會聽的話,先哄得你乖乖跟我走、中斷那場婚禮再說……其實這算起,還不都是你造成的問題,只要你一開始不騙我不就都沒事了。」她理論。
「如果我不用騙的,直接讓你知道要成親的是我們兩個人,你會乖乖跟我成親嗎?」他以她的道理來跟她對質。
「呃……這個……」她難以回答。總不好對他說,她一定會逃跑吧?
「回答不出來嗎?沒關係,我們換一個問題好了。」要說清楚、講明白,他奉陪。
「你自己說說好了,如果那時沒有騙你,整個婚禮是真的,而我要娶的真的是別人家的女孩,那你安的又是什麼心?為什麼要阻止我娶別人?」
「我……我……她囁嚅,像失去了語言能力。
這要她怎麼說?對於直覺性的行為,她根本就回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君君……」看著她的遲疑,滿是感慨的他又是重重一歎。「要你面對我的感情,真的有這麼難嗎?」
「什麼感情啊,你別胡說八道。」她一口否認,不論是感情或是愛啊,她才不會想念這一類會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字眼哩。
「看來都是我寵壞你了,才會讓你這麼樣地逃避問題。」鳳秋官苦笑,那向來笑容滿面、讓人覺得樂天知命的娃娃臉又愁又惱的,幾乎就要不像是他了。
「你別說那些有的沒有的,帶開我的注意力,現在的問題又不在那個上面。」她回神,想到她原先愁惱的才不是現在說的這些事。
「不是為了這些事發悉,那你是在煩惱些什麼?」他也想義正辭嚴地先逼她給個答案,了結兩人的婚事,可他就是不忍有任何的煩憂困擾到她,只得擱下她這方面的問題,先來解決她的。
「也沒有什麼啦!」一提到她所煩惱的事,好不容易有點精神的她又沒勁兒了,說話懶洋洋的,一聽就知道是在迴避問題。
「君君……」
他喚著她,本想追問出讓她煩心的問題點,可就像是要跟他作對似地,敲門聲竟在這時候響起。
「兩位客倌,櫃檯那兒有位姑娘說是要找你們,要帶過來嗎?」被傳進門來回話的店小二問道。
「其實是有點納悶的,很少有人像這兩位出手闊綽的公子哥兒一樣,一早急忙忙、像是遇到鬼一樣的匆匆退了房離開,之後隔沒多久,就又跑回來要了同一間房。
很讓人費解的行為,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別跟銀子過不去,店小二深深明白這道理,就算心裡覺得這兩個年輕的客倌行事有點怪異,也絲毫沒表現出來。
「姑娘?」鳳秋官與君海棠雙雙對望一眼,想不出誰家的姑娘會找他們找到這兒來了,絕不要誤以為是君懷袖找來了,因為闕傲陽絕不可能放任她一個人行動。那麼,這位等著接見的姑娘,其身份就很讓人可疑了。
「是啊,是位姑娘,好美好美,真像是仙女下凡呢!」店小二多嘴地形容了下。
好美好美?像是仙女下凡?
單憑這兩句,兩人的心中立即浮現起同一個名字。
「不會吧,她找到這裡來了?」知道君海棠不樂意與這位「姑娘」多牽扯,鳳秋官開始覺得頭疼,不知該用什麼藉口打發人。
「跟她說你們都不在嗎?」機靈的店小二接口,揣摩兩人的心思。
「不!帶她過來吧。」一直沒說話的君海棠突地開口,說的卻是讓人納悶的話。
「君君,你?」鳳秋官被弄糊塗了。就他所知,對於這個緊追不捨的「姑娘」,她不是一向避之唯恐不及的嗎?
看著他們兩個不一的態度,店小二不敢自做主張,等著更明確的指示。
「小二哥,麻煩你帶她過來。」君海棠語氣不悅地重申道,那不容抗辯的專斷氣度,彷彿當鳳秋官不存在似的。
看著領命而去的店小二,再回頭看看恢復原來自信滿滿、一派貴氣公子哥兒模樣的她,對著那瀟灑自若與雍容華貴,鳳秋官只覺得一頭霧水。
要不是確定文教那一番對話是存在的,他還真要以為剛剛她的落寞沮喪全是他的錯覺了。
好吧,姑且不論她剛剛的失常是為了什麼,就以眼前來看……現在她這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