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真的是你。」感受著朗玥的真實,姮暘喜極而泣。
「別哭,真的是我,我好好的,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他抱過她,將她置於大腿,並捧起淚漣漣的小臉蛋,輕柔的幫她拭去眼淚。
「但是……但是……我明明看見你……」想起他即將化為無形時的透明模樣,她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
「你暈了過去,所以沒看見後來所發生的事。」愛憐的拭去最後一滴淚,在她充滿疑問的注視下,朗玥解惑似的問道:「你應該知道,幻月琉璃原是我修持的靈物吧?」
姮暘點點頭。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朗玥微笑,「那時候幻月琉璃釋出靈氣之強是我前所未見的,看著你飽受靈氣逼迫之苦,我滿腦子只想著該如何用最後一絲力量替你減去痛苦,卻忘了在那種情形之下,世上沒有人比我更需要、也更適合幻月琉璃那股強大的靈氣。」
姮暘開始有點明了了。
「就像你所想的那樣。」輕點了下她小巧的鼻頭,朗玥這才繼續說了下去,「當時我的最後一絲靈氣別說幫你壓抑住痛苦,它根本還來不及送進你口中就讓幻月琉璃給反彈回來。是上天垂憐,抑或是我命不該絕,順著這股反彈力,你所無法承受的靈力源源不絕的全送進了我的體內,而我托你身上幻月琉璃的這股覺醒力量之福,原先耗損殆盡的靈氣與精氣神全補足了。」
姮暘鬆了一口氣,卻在同時想起忠心護主的小青竹。「那青竹呢?」
「放心,我已經檢查過他並做了治療,費了一番氣力,但現在已經沒問題了,多休養一些時日就能恢復。倒是你,何不說說如何從姮暘變成知夏的?」因為這一個轉變,他等待了千年。
聆聽他規律沉穩的心跳聲,妲暘陷入回憶之中,「那時我前往人界取回幻月琉璃是私自行動,已觸犯了天戒,再加上我擅自將自己的碧靈珠給了你,那更是罪上加罪,最糟糕的是,我還觸犯了最嚴重的天界戒律……愛上了一個人界男子。」
朗玥聞言心中一窒,看著她嬌羞的臉紅模樣,一顆心像是被融化了般,漾著不可言喻的感動與深情。
「自知躲不過天帝的責罰,所以我才想用自身的靈氣貫穿幻月琉璃,如此一來,既可救回你的靈修物,又能省得遭受更慘的責罰。」躲在他的懷中,姮暘說出她的鴕鳥哲學。
「我不值得你這麼做。」朗玥心疼的說,擁緊她的力量不自覺的加重了許多。
「湘湘也這麼說過,但我卻認為,這是我被父親大人孕育出來後唯一一件做對的事。」姮暘低語。
朗玥動容,不知道該說什麼。
「會變成現在這樣,全是湘湘出的好主意。她是我的好朋友,名叫湘芹,在我原想犧牲自己救回幻月琉璃時,是她阻攔下我的衝動,若不是她,我可能早就不存在了。」想起往事,姮暘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朗玥對姮暘的這名好友心存感恩。不敢想像,當初若沒人阻止姮暘的率性而為,如今他將再也無法見到她了。
想起湘芹,姮暘粲然一笑,「現在我總算知道為什麼當初你會說知秋的下落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了。告訴我,為什麼當初你會這麼說?」
「你忘了你父親來找我時不光是將你妹妹的生辰八字給我,就連你的也交到我手上了?」朗玥失笑,「要知道,一個人的生辰八字能推算出他的前世因及今世果,沒有一個人會是一片空白,但從你父親拿來的生辰八字中,我卻一連見到了兩個。既然我知道你是姮暘轉世,空白有了解釋後,那你妹妹的生辰八字自然是同理可解,只是我不認識她,只能靠你恢復過往記憶才能得知她的身份。」
「真聰明。」姮暘捧他。
「誇獎了。」朗玥微笑,輕輕點了下她小巧的挺鼻。
「不過你一定想不到,原來知秋就是湘湘吧!」姮暘淘氣的笑了笑,「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真奇怪,湘芹怎麼會跟我來到人界,還成為我的妹妹呢?」偏著頭,姮暘想不透。
「這不在你們的計畫之內?」朗玥詫異。
「當然不是了!」姮暘飛快的接口,說明了她們的計畫,「那時,為了不讓天帝對我的任性妄為加以責罰,也為了不讓我的靈氣全耗在打通幻月琉璃的靈氣上,所以湘湘她們全都幫我計畫好了。她找來馥雲跟星堇幫忙,在大家一起出力打通幻月琉璃的靈氣後,她們將開始滋生靈氣的幻月琉璃封進我的體內,讓我接受幻月琉璃的滋養,等我復原時再送我到謫仙池投胎到人界,如此一來,天帝即使想抓我嚴懲也找不到我,但……這所有的計畫絕對不包括湘湘跟著我到人界的這一部分,所以我才會那麼納悶。」
「可以問問你那兩個同伴。」朗玥指的是識相的星堇與馥雲。適才,他已經跟她們聊了好一會兒了,也知道姮暘的一身衣飾原來是她們兩個利用元靈出竅送來的。
「嗯,我等會兒得問問她們。」姮暘下意識的回應一聲。
兩人間的問答告一段落後,姮暘依偎在朗玥的懷中,仍有些不敢置信他們兩人真的能這樣的貼近,滑過心房的陣陣悸動是幸福的感覺吧!而這樣的幸福能持續多久呢?
回想起來,就像是雨過天青、一切太平,怎知不安的念頭又盈滿心頭,姮暘發現了她的新隱憂,倏然拉開兩人的距離。
「雖然你現在沒事了,但這只是短暫的,若我取不出體內的幻月琉璃,你又能支持多久?這樣……你以後該怎麼辦?」那種心痛的滋味她不願再嘗第二次了。
「傻瓜!你還不明白嗎?」她的擔心讓朗玥疼到心底去了。
「明白什麼?」
「只要你能永遠待在我身邊,這一切就不是問題了。」朗玥深情地凝視著她。
姮暘困惑的小臉蛋讓朗玥輕笑出聲。
「幻月琉璃一經覺醒便跟你合而為一,幻月琉璃就是你,你就是幻月琉璃,我的生命能支持到你離開我的那一天。」
姮暘恍然大悟。
「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末了加上了期限,姮暘羞紅了一張粉臉。
「記不記得你取走幻月琉璃後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愛煞她的小女兒嬌態,這個他等待多年的女子呵。
「什麼話?」姮暘認真的回想,還沒意識到將發生什麼事。
清逸俊朗的面容緩緩的在姮暘眼前放大,她無意識的止住了呼吸,心兒怦怦跳的同時也記起了一切──
下次再見面時,你還要像剛剛那樣親我哦!
靈光一閃,姮暘還來不及為這句話臉紅,艷紅的絳唇已被吻住。
一切,盡在不言中……
☆
真奇怪,為什麼他們會嘴對嘴的互咬呢?
瞇著眼,努力從門縫中欣賞朗玥跟姮暘濃情蜜意的繾綣畫面,馥雲是愈看愈困惑。
「兩位天女,你們還要看多久啊?」很明顯的,即使知道偷窺行為是不道德的,但青竹的制止意願不高,只是礙於身為當事人的下屬,青竹偷看之餘還不忘「小聲」的提醒另外兩位共犯,稍稍表示一下他的盡職。
「小鬼,看就看,你不要吵!」輕聲的嬌斥從青竹的上頭傳來。
要是讓房內擁吻的男女知道門縫外貼著三隻偷窺的眼,只怕他們會跳出來殺人!
「星堇,你想他們是在做什麼?」看了老半天,馥雲決定不恥下問。
「呃……」星堇只能答以無意義的單音。
看來,向來被視為足智多謀的星堇被問倒了。
「這個我知道。」最下方傳來了童稚的得意聲音。
跟這兩個不知人間情事的天女比起來,他可是有智慧多了。青竹暗笑。
「你知道?!那他們在幹嘛?」星堇不信。
「這是人界的人表達情感的一種方式。」青竹像是權威一樣的解說。
「真的嗎?」馥雲半信半疑。
「別信他,一定是他胡謅的。」星堇說什麼也不相信表達感情就一定要嘴咬嘴,想想,那有多噁心啊!
「信不信由妳。」青竹不高興了,這些什麼都不懂的天女竟藐視他的智慧?
「你那是什麼語氣啊?」青竹語氣中的輕蔑讓星堇聽了出來。
「我哪有什麼語氣?」青竹不太想理她。
「你明明就有,還想狡辯?」
「星堇……」馥雲想說些什麼。
「馥雲,收起你的濫好心,別想替他說話。」
「不是……」馥雲努力的想說出她的發現,但星堇完全不給機會的打斷。
「還說不是,那你幹嘛制止我跟他對質?」炮口從青竹轉向馥雲。
青竹眼尖,迅速逃離是非區。
「你看,他跑得這麼快,擺明了做賊心虛。」星堇更確信她的推論了。
「不是……」馥雲也想跑,但是……來不及了。
「咿呀」一聲,合掩的門扉大開。
馥雲鴕鳥似的摀住臉,而星堇在絲毫沒有心理準備下,呆楞的正對著姮暘微怒的臉。
糟糕!被發現了。
☆
女性友誼的批判大會正式開場,由於性別的關係,朗玥被請了出去,至於青竹,早早便被判決回房閉門思過。
偷窺現行犯當場被逮住的場面豈是一個「糗」字了得,自覺理虧,星堇跟馥雲正端坐如儀,眼觀鼻、鼻觀心的等待判決。
「星堇──」姮暘正式開炮,但才說出一個名字,便被打斷。
「我知道,你想問湘芹的事對不對?若是要問她怎麼會跟你來到人界,那我的答案是『不知道』,因為等我們發現時她已經至人界誕生成為你的妹妹,雖然她現在已經返回天界,可是我還沒見過她,也就沒能來得及問她。若你是要問她好不好,那我的答案還是『不知道』,因為她回到天界後便讓天帝拘禁起來,審判的日子未定,所以我不能告訴你她好或是不好。」
星堇這招先聲奪人的戰略果然奏效,姮暘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
「怎麼會這樣?」她不由得替湘芹擔心起來。
「天帝發現你的事了,而湘芹剛好歸返天界,所以就被逮回去了。」
「她是怎麼返回天界的?」這是新的疑點,照道理而言,就算湘芹的力量比她早覺醒,湘芹也不會不告而別,讓她跟人界的老爸擔心的。
「這我也不太清楚,等我們知道消息時她已經被隔離禁見了。」
「隔離禁見?」姮暘大吃一驚。
老天,這可是重刑犯才有的待遇啊!
「因為她不肯招出我們,硬是一個人扛下所有的罪名,說所有的事全是她計畫的,所以天帝很生氣。」馥雲加以說明,還害怕得苦起一張臉。
「怎麼會這樣呢?」姮暘打從心裡感到過意不去。事情全因她而起,沒道理讓湘芹替她背負所有的罪。
「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星堇聳聳肩,一臉莫可奈何。
「所以你們是偷溜下來的?」
「什麼偷溜?我們可是奉命而來的。」不容許人格遭受污蔑,兩個人哇啦哇啦的大叫。
「奉命?」
「還不是因為太陽神大人,天帝要我們替祂老人家送東西來。」
父親大人?
趁姮暘微愕的時候,星堇連忙將靈像球塞到她手上。
「喏,這是靈像球。我們的任務已圓滿完成,該回去了。」眼看姮暘早忘了計較被偷窺的事情,星堇可暗自高興了,拉著馥雲就想溜。
「但是……我們還沒問姮暘,那個嘴咬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耶……」馥雲遲疑的話差點把星堇給氣死,她果然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眼尖的看見姮暘恍然想到的表情,星堇不敢遲疑,更是加快離去的速度,決定就算是用拖的也要把馥雲拖著跑。
「星堇!」姮暘氣惱地猛跺腳。
「怎麼了?」朗玥被她的叫聲引了進來,看見房內僅剩下姮暘一個人在生悶氣。
「她們……她們……」想到兩人親密的樣子被白白偷窺去了,姮暘就窘得說不出話來。
「別這樣,她們說了些什麼?」捨不得看她生悶氣,朗玥輕捏她的頰逗她。
「一些有關湘湘的事;還有,她們幫父親大人送靈像球來的。」姮暘有一絲罪惡感。一直以來,她任性行事,完全忘了疼她、寵她的父親大人。
「怎麼不打開來看看?」
點點頭,姮暘聽話的拋出手中的靈像球,清脆的破碎聲響起,伴隨著裊裊白煙,一個高大威嚴的壯碩男子佇立在他們的眼前,栩栩如生的影像讓姮暘忍不住叫出聲──
「父親大人。」
「別說話,仔細聽。」抱起輕盈如昔的她,朗玥示意要她細聽。
「姮暘吾兒,知道你所選擇的,一切該說是命定的吧。從一開始為父就無力去阻止事情的發生,身為一個父親,眼見孩兒你受了這些情劫實感不忍,所幸噩運全過去了,迎接嬌兒的將是一連串的美好,這一點著實讓身為父親的我替你感到高興……」
父親大人一如往常的慈祥和藹讓姮暘忍不住紅了眼睛,而沒有絲毫改變的呵護寵愛語氣更讓姮暘感動莫名。
「告訴朗玥,曜日的事天界會處理,要他好好照顧我的愛女;至於湘芹的事你別擔心,為父也會幫你設法。好好過你選擇的新生活,要知道,不管是在天界或人界,我這個做父親的只希望你能快樂。得知嬌兒在人界有另一名父親很是照顧吾兒,不免讓我放心許多,加上有朗玥陪伴,嬌兒的未來更是讓人放心。別擔心我,雖然這一別,天、人兩界難有再見之期,但偶能從水鏡中看見我最心愛的小女兒幸福恆常,吾願足矣。」
對於自己愛女的抉擇,太陽神就像所有做父親的一樣,即使不捨仍送上最誠摯的祝福。慈父的一番話讓姮暘再也忍不住,尤其當太陽神的影像消失後,姮暘便哀哀切切的哭倒在朗玥的懷中。
「別哭了。」微溫的淚水就像是掉入他的心頭般,每一顆都炙得他心疼。
「我不是一個好女兒……」在天界不是,在人界也不是。想起她平日有事沒事就欺壓老爸的樣子,姮暘就更內疚了。
「再哭下去,可就當不成最美的新娘了。」朗玥以適當的音量「不小心」的咕噥。
「什麼新娘?」好奇心戰勝內疚,姮暘睜著一雙淚眼問道。
「妳看看。」瞬間轉移做了最好的說明。
迎接姮暘的是一個佈置得花團錦簇、美輪美奐的莊嚴聖壇,聖壇旁站著充當花童的青竹,就連人界的父親駱禮賢也被朗玥請了來,此刻正擦著眼淚,一臉又欣慰又傷心女兒即將嫁人的表情,姮暘完全呆住了。
「你願意嫁我為妻嗎?」滿是情意的溫柔嗓音在耳畔揚起,不意外的引起一陣戰慄,但……
「這樣……會不會太快了?」姮暘不敢相信這樣的美事會降臨在她身上。
「快?」扳過她的身子,朗玥將她舉高與自己面對面,「我已經等了你千年了,千年來無數個無眠的夜裡,一直夢想著有這一日的到來,或者……只是我自作多情?」
「不是這樣的。」姮暘連忙摀住他的嘴。
「那你願意相信我對你的真心嗎?」他溫柔的將她的手緊握於掌中。
朗玥深情的目光足以讓鋼鐵鎔化,姮暘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知道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淚又氾濫了。最近她流淚的機率真是高得驚人!又哭又笑的姮暘頗有自知之明的抹去眼淚。
「姮暘……」
聽見他擔憂的語氣,姮暘破涕為笑。
「願意、願意!我願意!」
在一片繽紛燦爛的花雨中,一對受盡磨難的苦命鴛鴦攜手步上了聖壇,伴佐著駱禮賢的涕泗縱橫,姮暘忍不住在心裡頭微笑。
父親大人,我找到了我的幸福,禰看見了嗎?
佇立在聖壇前的兩人以蒼天為證,從彼此的眼中看見了最深切的情意,虔誠的許下了永世不離分的誓言。
他們知道,美好的未來正從現在開始。
☆
待一臉嚴肅的太陽神帶著欣慰的表情離開可視察人界的水鏡後,星堇跟馥雲這才有時間說出她們的觀禮感想。
「真好,姮暘跟朗玥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了。」馥雲樂不可支。
「他們倆吃了那麼多苦,加上我們的大力相助,當然會有這種結局。」星堇一派就事論事的樣子。
「才怪,他們最後本來就一定會在一起的。」馥雲陶醉的說。
「你怎麼會這麼肯定?」星堇狐疑的瞄瞄她。打從一開始她就覺得馥雲對這整件事樂觀過了頭。
「你難道忘了,我曾經到掌管姻緣司的月老那兒去幫忙?」
「那又怎麼樣?」星堇還沒想清其中玄妙。
「偷偷告訴你,我趁月老不注意時,偷拿了兩個泥娃娃刻上姮暘跟朗玥的名字,然後用月老的紅線將它們綁在一起。」馥雲忍不住得意起來。
「真有妳的!馥雲,認識你這麼久,你總算做了一件聰明的事了。」
看星堇俯首稱妙、還破天荒的誇獎起她,馥雲受寵若驚的同時也忍不住遲疑了。
該不該告訴星堇,在得知身為姮暘好友的湘芹也在人界時,她也替湘芹做了個泥娃娃,而和那個泥娃娃綁在一起的對象是……曜日!
經過了一番內心掙扎,看星堇這麼高興的樣子,馥雲作下了決定──
還是先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