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就是金主?」潘莛看著鷹叔和鵡姨,她比手畫腳,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鷹叔和鵡姨雙雙退到第二線,既然男主角登場,就沒他們發揮演技的地方了。
「以後我們要胼手胝足,同心協力,重新打造這家旅社。」他雙手背在後頭,煞有其事地抬頭看看天花板,又低頭看看地板,那專注的模樣,就好象真的投資了上千萬在上頭,一點也馬虎不得。
什麼?要跟他胼什麼手胝什麼足啊,他們兩人就像斗蟋蟀,一但關在同一個屋子裡,只會吵個不休,哪裡還辦得了什麼正事。
感覺自己被耍弄,潘莛走向鵡姨,質問道:「你為什麼沒告訴我,金主就是他?」
鵡姨一臉無辜,肩膀一聳,說道:「你又沒問。」
她轉而看向鷹叔,正要開口時,想想又算了,有問跟沒問都沒什麼差別,反正答案一定跟鵡姨沒兩樣。
「不要,如果要跟他在同一個屋簷下做事,我寧可放棄繼承。」
鵡姨拿起讓渡書,指著上頭的白紙黑字說道:「你都已經簽字蓋章,律師也來見證過,你不知道這樣已經算是生效了嗎?」
潘莛湊上前,貼在她身邊咬耳朵,「可是我跟他八字不合,我不是也跟你說過了,我跟他在羅馬……」
話沒說完,她就打斷她的話。「沒聽你鴿師父說過嗎?那全是誤會,人家他是以為你剛失去男朋友,馬上就能那麼開心地跟別的男人有說有笑,所以才會對你稍微有點意見,知道真相後,我相信他也跟你道歉過了,你就給人家一個機會,干麼擺臭臉給人家看。」
鵡姨說得沒錯,回國這幾天,孫嘉桓是有打過電話來向她道歉,可是口氣一點也沒什麼不同,他說他本身嗓門就這麼大,不是故意要大吼大叫,可是她覺得這習慣可以改,只是看他肯不肯而已。
潘莛一直不願明確表示原不原諒他,在電話裡也是能拖則拖,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沒想到他非但不死心,還用這種方式來達到名正言順、光明正大跟她天天見面的目地。
看她仍躊躇不定,一臉難做決定的樣子。孫嘉桓快步走向門外,沒有撐傘,就這樣站在大雨中,任由雨水打得他渾身濕透。
「當著你叔叔、嬸嬸,還有老天爺面前,我鄭重向你道歉,我不該沒搞清楚狀況就對你亂發脾氣,以後我再也不會這樣對你鬼吼鬼叫,要是再有這樣的情形發生,我……」他指著天,立下重誓,「我就是大狗熊,沒錯,就是一只人見人厭、沒有大腦的大狗熊……」
「莛啊,你快說你原諒他呀,你也知道這整件事是鴿師父的錯,又不是他的問題,你把矛頭全對准人家,這……這是說不過去的。」鵡姨在屋簷下急得直跳腳,這雨又急又狂,淋不到五分鍾,恐怕就要發高燒住院了。
「是啊,要是他淋出病來,看你怎麼跟鴿師父交代。」一向不多話的鷹叔,這下也加入勸說行列。
這家伙故意在叔叔嬸嬸面前大演這種灑狗血的戲碼,讓她礙於人情壓力,不得不跟他妥協。看他站在雨中,渾身濕透,牙齒都冷到打顫的可憐樣,潛藏在每個人心裡的惻隱之心,也被他給全部挖了出來。
「喂,孫嘉桓,你不覺得你這樣很幼稚嗎?你聽好,你要是不在十秒鍾之內進到屋子裡,你休想要我跟你一起合伙做生意。」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到客廳裡,當她坐在沙發上時,還不停往外頭探,看他是不是真的進到屋子裡來。
只見對方踩滑板進來,咻的一下子就溜進屋裡,還直接跑到她的面前,用一種很嚴肅、很認真的表情看著她。
「我在十秒鍾之內進來了喔,所以你必須跟我一起重新打造這家旅社,你叔叔和嬸嬸都有聽到,你最好不要告訴我,那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他很在乎她剛剛說的那句話,那眼神正經到不容一絲玩笑存在。
「怎麼會想用這種小孩子的把戲來要脅人,你不覺得自己很幼稚嗎?」
「只要是有用的方法,管它幼不幼稚。反正你不准反悔,從明夭起,我就要搬來這裡住,然後我們一起規劃—看要怎麼……」
話沒說完,潘莛當場站了起來。「你要搬進來住?!」
「我……哈啾!」
孫嘉桓打了一個大噴嚏,她這才注意到,眼前這家伙可是濕淋林地在跟她講話呢,
「真是的,為什麼不先把身體擦干淨,要是感冒了那該怎麼辦!」她飛快沖到房間,拿著一條大毛巾下樓,蓋在他的頭上,用力揉搓,「你看看,頭發濕成這樣,要是不小心被風一吹,你會一輩子偏頭痛的,你知道嗎?」
他聽得出她罵他是因為緊張、擔心,他看得出她拚命想把他頭發弄干是怕他真的會一輩子偏頭痛,這女人明明就關心他、在乎他,卻老是要垮著臉,裝出一副不屑他的樣子。
女人真是一種令人搞不懂的生物。
「喂,潘莛,從明天開始,我要你像在羅馬一樣,天天煮飯給我吃,還有……你還欠我一次教我做義大利菜,這些你可別忘了!」他向她提出自己該擁有的福利。
「孫嘉桓,我記得我把錢全都還給你了,憑什麼還要我煮飯給你吃,你不要吃人夠夠,得寸進尺。」
「這都怪你,誰叫你煮得那麼……」他的聲音突然變小,「煮得那麼好吃,我吃上癮了,這不是你該負的責任嗎?」
「厚,連這也要怪到我頭上,那我以後都教你怎麼煮,等你學會了,你就自己煮給自己吃。」她從沒看過這麼耍無賴的人。
「好哇,不過……在我還沒學會之前,你得天天煮,煮到我學會為止。」他心裡早已盤算好,要他學會做菜,那可難嘍!
這家伙在打什麼歪主意她一眼就看出來了,可是對於他這種無知幼稚的舉動,說真的,好象也沒那麼不舒服。他那張皮皮的笑容讓人看了很想一拳打下去,可要真打在他臉上,她一定會馬上後悔。
「好了,頭發已經干了,我看你先去洗個澡,把濕衣服換下來,免得著涼。」看他衣服還黏在身體上,她可是一刻也不放心。
「遵命。」他雙腿並攏像小學生般行禮,把她逗得笑了出來。
她又好氣又好笑,看他如此在意她,用盡心思就是為了討她歡心,老實說,那股在羅馬引爆的火,早就已經熄滅,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 雲台書屋獨家制作 *** bbscn ***
「什、什麼,去……去汽車旅館做什麼?」
隔天,當孫嘉桓開車載著潘莛,提議要去Motel的時候,她心跳加速、手心飆汗,滿腦子只有想跳車的念頭。
「說你是長頸鹿你還不承認,你要改建麻雀旅社,當然要去參考別的汽車旅館啊,不去看看別人怎麼經營,你哪來的概念、哪來的想法呢?」
「說……說得也是。」害她緊張了一下,以為他要帶她去做那檔事,「我還以為你要帶我去……」
「你會不會想太多了,你把我當成什麼樣的人了?」他可是很謹守分際的,在感情還沒到達穩定的階段,他不會做那種占女孩子便宜的事。
「我才不是想太多,只是很直接地連想而已啊,像汽車旅館就很容易連想到那件事,講到比基尼就能連想到夏天,講到麥當勞就連想到薯條,講到……」
「講到長頸鹿就連想到你。好了,別無聊了,想想看,希望將來麻雀旅社變成什麼樣子,你心裡頭有個雛型了嗎?」
「喂,孫嘉桓,以後不准再叫我長頸鹿,這綽號很難聽耶!」她柳屆一皺,提出嚴正抗議。
「很難聽嗎?可是我覺得很親切啊,你……你不高興啊?」
「那你要我叫你大狗熊嗎?我警告你,你要敢再叫一次你就死定了。」這是最後通牒,他要是敢再亂叫,她一定會有所反擊。
被她這樣一吼,孫嘉桓不但沒有害怕,反而呵呵地笑了起來。
「你在笑什麼?」
「你連生氣的樣子都好有趣喔!」
「所以你在羅馬就不停地惹我生氣,是不是這樣?」欠扁。
「是真的啊,你生氣的樣子本來就很好笑,不過……你笑起來的樣子更好看,而且你有梨渦耶,小小的很可愛。」
「在哪?我怎麼都沒發覺我有梨渦?」拉開遮陽板的鏡子,潘莛努力找著她從來沒見過的梨渦。
「有啦,在那裡,我指給你看……」
就在孫嘉桓側過臉,要指給她看的同時,突然聽到她發出尖叫。
「小心,前面有一只小狗。」
他及時回神,方向盤用力朝右邊一打,剛好閃過。
車子往路邊的消防栓沖了過去,只差十公分就要撞上,幸好及時煞住,車子就停在路邊。兩人驚魂未定,喘氣連連,雙雙抬頭看著對方,確定一切平安無事,才又繼續剛才的話題。
「胡說八道,我長這麼大,就沒看過自己有梨渦,你真的很愛幻想耶!」
「可是……看起來就很像有的樣子。」這下他也不太確定了。
「那就是沒有嘛,你看,還差點撞車,都快要被你搞成神經緊張了。」
「不過你嘴角邊凹下去的地方,真的很像梨渦,我沒騙你。」
「在哪?」她要他指給她看。
「就在這。」他的手指一觸碰到她柔嫩的臉頰,頓時有一種異樣的情感在發酵,那一瞬間的觸感,讓他們情難自禁。
孫嘉桓寸寸逼進,就在他手指的地方,以唇相貼,吻住那片柔軟。
欲望在此刻點燃,潘莛也順著他的來勢,迎上前去,同他一般貪婪地呼應彼此,掠奪彼此氣息。
他的吻,不止淺淺沾啄,而是吻得深入且狂野,使得她被莫名的狂潮淹沒,心中再無其它念頭。
只有吻她,還無法降熄體內的熊熊大火,他的手握著她纖美的雪頸,一邊低身啃吻那柔嫩的耳,另一只手,鑽進衣襟,在她身上探索游移……
幸好在這杳無人跡的產業道路旁,否則,他們絕對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大膽行徑。他熱情的愛撫,讓她就像一只癱軟的貓咪,只想躺在主人的懷抱中,被動地全力迎合。
這時,一台車子從旁呼嘯而過,因風揚起的砂石撞擊擋風玻璃,咱的一聲,小石子的撞擊聲讓兩人的情欲之火,如同西北雨降臨,稍稍降下溫來……
醞釀已久的情緒,被突如其來的意外嚇了一跳,兩人相視,笑了一下。
真是一顆討人厭的小石子,
這個念頭,同時在兩人腦中浮了上來。
*** 雲台書屋獨家制作 *** bbscn ***
車子一抵達汽車旅館門口,便看到外頭有著兩台拍戲的大型攝影機,以及一片黑壓壓的工作人員。
這場戲似乎已經拍到尾聲,孫嘉桓的車子一開進中庭,還沒進到車庫,遠遠就聽見導演喊道:「我們今天就拍到這,把東西收一收,明天早上七點別忘了進棚,謝謝各位。」
這時,一名女子走到導演身邊,拿著劇本講了幾句話,眼角餘光不經意瞄到一旁駛進的車子,就這麼湊巧地,和車裡的孫嘉桓對個正著。
與女子目光一對,讓他急忙一腳往煞車板踩了下去,傾刻間,整個天地好象只剩下彼此,他眼中似乎除了這名女子外,再也沒有別人。
「孫嘉桓,你怎麼了,我們快開車進去啊,你不是要帶我去看裡頭的裝潢?」驚覺對方表情有異,潘莛不禁伸手拉了拉他。
他沒有任何回應,逕自步下車,筆直朝女子的方向走去。
女子同時也朝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曇煙,好久不見,你最近好嗎?」看到前女友,心中的痛雖然再度浮現,但還是令他感到莫名興奮。
看到前男友,柳曇煙同樣不知所措,在這麼無預警的情況下碰面,內心的悸動,那是可想而知的。
「不就老樣子,每天從早忙到晚,忙著這些一成不變的工作。」冷冷平淡的語氣,聽得出內心的孤寂與落寞,看得出來,她的生活並沒他所想的那樣豐富精彩。
「你跟雲呈哥……」
說到這,柳曇煙更是尷尬萬分,一張臉不曉得要往哪擱。「都是我自己一相情願,他對我一點意思沒有,是我自作多情,作自己的夢。」她也不怕孫嘉桓笑話,將這段可笑的單戀,原原本本地說給他聽。
看她變得憔悴,臉上不見任何光采,縱使打了粉底,塗上口紅,也掩不住她郁郁寡歡的愁容。想象得出她被江雲呈拒絕後,過的是怎樣低落懊悔的生活,看到她現今的處境,孫嘉桓不但沒有半點幸災樂禍的心情,反而起了憐憫之心,很想將她抱進懷中,好好安慰。
「曇煙,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段不愉快的過往。」縱使對方曾經背叛過他,他仍舊無法恨她,對她,只有疼惜、惋惜與憐惜。
她將淚一抹,自己笑了起來。「傻瓜,干麼跟我對不起,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不管我做對做錯,你總是先說對不起,好象無論我做了什麼事,都是你不對,從來沒有我的錯。」
「那是因為……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時間,都是我出錯比較多呀!」回憶一點一滴湧了上來,想著這些美好過往,猶如喝了甘甜的泉水,滋味全入了心扉。
就在越聊越投機的時候,柳曇煙發現在車上的那名女子,彷佛等得不耐煩,正慢慢朝兩人的方向走了過來。
「嘉桓,她是……」
不等柳曇煙問完,他很快地回答,「我朋友,她叫潘莛。」他禮貌性地將兩人做了介紹,「潘莛,這位小姐姓柳,叫柳曇煙。」
這個名字她曾聽江雲呈說過,是孫嘉桓的前女友。
兩個女人目光一交接,一種莫名的敵對氛圍,環伺在三人之間。
「孫嘉桓,你還要談很久嗎?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要進去啊?」潘莛那種迫不及待的語氣,讓柳曇煙自然而然地連想他們到汽車旅館來所為何事。
聽她講話的調調,孫嘉桓生怕柳曇煙會誤解,馬上解釋道:「我們沒有要干麼,只是這位潘小姐想經營旅館,所以我帶她來這裡觀摩觀摩,沒有要做什麼的。」他把她心中的疑惑,立刻消除得干干淨淨。
「如果是這樣,那麼……等你們觀摩結束,我能不能約你吃個飯,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當著潘莛的面,柳曇煙毫不避諱地對他提出邀約。
「這個……」
「觀摩結束後,你不是說要帶我去101觀景台看夜景,說要把台北的夜景帶進未來的旅館裡,讓每一間房間都能有很好的View可以欣賞。」潘莛看他眉頭深鎖,一臉猶豫,感覺得出很多計劃會因為這位柳小姐的出現而變卦。
孫嘉桓眼神閃爍,靜默不語,好象在想事情,過了大約一分鍾後,他才說:「我改天再帶你來觀摩,還有101觀景台,我們另外再選個時間去看,好不好?」這些話他可是鼓足勇氣,才敢從口中說出來。
「我們人都已經到這裡了,你才告訴我改天再跑一趟,還有,我為什麼要另外選個時間去101?我今天就要去,我非去不可!」潘莛惱火了、氣炸了,他到底把她置於何地,為何前女友一出現,他就什麼事都不做了,為何前女友一出現,她的事就要被擺在一邊,而以對方為主。
面對她的咄咄逼人,孫嘉桓也被問急了,他不知該怎樣回應,如果就事論事,一切用講道理的方式來解決,那他肯定沒有立場反駁,所以他干脆來個耍賴不認帳。
「喂,我就跟你說有事了你還要怎樣,觀摩改天來也可以呀,還有101就在那邊也不會跑掉,干麼非要今天去不可,你這不是存心找碴嗎?」他握住柳曇煙的手臂。「我們現在就走,不用等了!」
「嘉桓,既然你答應潘小姐今天要來觀摩,那麼我們改天再約也可以,不要耽誤到你們的正事。」柳曇煙出聲緩頰,原則上,她還是希望他能陪她吃個飯,聊聊近況,可是看到這樣難堪的場面,她選擇退讓一步。
他情緒越來越亂,最後干脆說道:「不要緊的,這些事沒那麼急迫,改天再做也不遲,你先上車,我隨後就到。」
柳曇煙不再發言,低著頭,靜靜從潘莛身旁走過去,打開車門坐進孫嘉桓的車裡。
「你先回去,過兩天我再帶你來,順便去101。」
潘莛氣得什麼話都不想說,甚至懶得理他,看他交代完話就轉頭走人,她真是痛恨死他了,這個王八蛋,竟然這樣對她,真是過分到了極點。
眼睜睜看著車子在她面前揚長而去,她卻什麼事也不能做,她不知道,為什麼她會那麼在意他的一舉一動,看他載著柳曇煙離去,為什麼會讓她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
心,好象也狠狠揪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