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嘉桓車子才剛開出去沒多久,就接到孫鶴打來的電話。
「爸,是你呀!」
「是啊,你現在在做什麼?」最好是跟潘莛在一塊。
「我要去拜訪朋友,要不然,你不讓我回台灣,我還能做些什麼?」他說得頗為無奈。
「你沒有跟潘莛在一塊?」聽起來兩人進展得好像不怎麼順利。
「我這又不是安養中心,總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陪著她,她人很好,現在就在我們的別墅裡,你不用擔心。」
「老爸不是在擔心,她剛發生那麼重大的事,老爸希望你多陪在她身邊給予關心;讓她早日走出失去男友的陰霾啊!」
孫嘉桓聽了,極為不屑地冷哼一聲,說道:「爸,這你放心,她的心情調適得很好,比你想像中還要好。」
「怎麼說?」
「她一點都看不出是剛失去男友的人,而且她男人緣好到不行,這幾天就有好幾個男人跟她搭訕,而她也來者不拒,對方一搭,她就一唱,簡直快活到不行。」從他描述潘莛的話裡頭,聽得出濃濃的酸味。
孫鶴忙替她緩頰。「那是因為她的人生觀是正向、開朗的,像這麼積極樂觀的女孩子,自然是人見人愛。」
「我才不要她人見人愛!」他突然像是活火山爆炸,將孫鶴給嚇了一大跳。
「兒子,你……你沒事吧?」
他對於自己怎會發那麼大的脾氣也感到不解,更不曉得自己為什麼不喜歡那些男人對她感興趣。
「我沒事。」
孫鶴追問:「真的沒事?」
「老爸,你還有其它的事嗎?」他並不想話題老在潘莛的事情上打轉。
「是沒什麼事,只是……到時候如果潘小姐心情好了想回台灣,老爸希望你能陪她一起回來,畢竟送佛送上天,做事總要有始有終才好。」
「我看她現在心情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吃得好也睡得好,完全看不出難過在哪裡。」倒是他,為了她變得越來越神經兮兮。
「還有你呀,也不要因為失戀就不再交女朋友,你要跟潘莛學學,趕緊從低潮的谷底爬起來,不要老鑽牛角尖,依我看啊,潘莛就比曇煙要好得太多……」
一聽到曇煙兩個字,他的思緒便開始紊亂起來。
「老爸,我現在有事要忙,改天再跟你聊!」
「你不是在開車嗎?」
「開車也是很忙的,好了,有空再聊!」
掛上電話,他的腦海中沒來由地浮現出柳曇煙的相貌。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到現在還對她念念不忘,她現在一定是在江雲呈身邊,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他必須要徹底忘了她,讓她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才對,
想不到人到了遙遠的歐洲,心卻還在台灣,她的一顰一笑如影子般糾纏著他,像心魔駐足,不管怎麼驅離,始終盤據在心頭,揮也揮不去……
突然響起的手機鈐聲,將他被勾走的心魂重新抓了回來,他猜一定是他老爸還有什麼事要交代,才會不厭其煩地打給他,想再叮嚀些什麼。
「老爸,你……」接通後才驚覺來電顯示上的名字並非自己父親,而是另一個他想志也忘不掉的人,他立刻收聲。
「是嘉桓嗎?我是曇煙,你現在人在義大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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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嘴巴究竟有多刁啊,要她做出一桌像樣的晚餐,也沒一個標準可以做參考,簡直就是在找碴嘛!雖然廚房裡的食材樣樣具備,但要在不到幾小時的時間內做出不讓對方挑出毛病的晚餐,也不是件簡單的事啊!
幸好她以前在麻雀旅社裡頭跟燕嬸學過做菜,像義大利肉醬面這種簡單方便的菜還難不倒她,其它的就只能看冰箱裡有哪些食材,就地取材,她怎麼煮,他就怎麼吃了。
早上自醫院返回家後,她除了打掃、擦拭門窗之外,就是全心投入準備晚餐的工作,為了怕太早把菜做好會涼掉,她先弄好涼拌類的小菜,剩餘時間再來做較費工夫的菜色。
天色漸漸昏暗,涼拌的菜已經全在桌上就定位,即使連一般熱食也已放到失去溫度,只有瓦斯爐上的蕃茄牛肉湯還有那麼一點點餘溫。
冷冷清清的客廳裡,大理石磚發出涼颼颼的寒意,潘莛蜷縮在沙發上發呆,沒有他的手機號碼,也不知要如何連絡他,而客廳裡唯一一支有線電話也一直沒響過。
她不知他去了哪裡,更不曉得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如果他臨時有事不便回來吃飯,那至少也得打個電話回來告知一聲,結果卻連個訊息也沒有,不曉得是不是忘了說要回來吃飯這件事?
她餓壞了,不過他沒回來,她也沒有吃飯的慾望。偌大的客廳裡,只亮著一盞小壁燈,空蕩蕩的屋子更顯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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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孫嘉桓陪著柳曇煙的好友羅美芬,剛從餐廳吃完飯出來,現在正漫步在回飯店的路上。
「謝謝你今天陪我去辦理護照遺失,要不是你,我一個人舉目無親,英文又不好,現在說不定還流落街頭呢。」
孫嘉桓態度客氣,面對柳曇煙最好的姊妹淘,他沒有不幫助她的道理。「快別這麼說,我只是盡一點棉薄之力,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我真是太大膽了,什麼都沒準備好,就以為自己有辦法能夠自助旅行,沒想到義大利扒手這麼多,稍不注意,包包裡的貴重物品,就通通被扒得精光。」羅美芬臉上充滿懊悔,她的自助旅行,才第一站就碰到這種倒霉的事,搞得她臉上無光,真喪氣啊,
「是啊,這裡的扒手是舉世聞名的,以後你可得要小心點才是。」
「還好有你,要不然我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那是因為你有一位好朋友曇煙,要不是她打電話告訴我,我也不知道你出事情了,她呀,電話裡的口氣緊張得要命,害得我也跟著緊張起來。」一聽到柳曇煙的聲音,他的心中再度起了波瀾。
原以為她這通電話是專程為他打的,誰知道竟是要他幫她朋友的忙,處理羅美芬護照遺失的事。
雖說有點小小失望,但能替她的朋友做點事,那種感覺好像也是在幫助她,同樣令他欣喜若狂。
「曇煙放棄你,看在我們這票姊妹眼裡,真的覺得好可惜,那個叫江雲呈的,對她好像沒有那麼強烈的感覺,每次曇煙找他出去,他都刻意保持距離,跟普通朋友沒兩樣,一點都看不出是男女朋友,倒是曇煙一個人在那自我陶醉,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裡。」羅美芬身為旁觀者,加上女人細膩的觀察力,當然是看得一清二楚,「倒是我們這些朋友,都覺得你比較好。」
孫嘉桓低著頭,若有所思地走著,半晌,他淡淡笑道:「不說這個了,你確定我明天不需要過來陪你嗎?」
兩人這時正好到達羅美芬住宿的飯店門口。「不用了,我已經連絡到我在瑞士的叔叔,明天中午他就會到這來陪我。」
「那……」他從口袋裡拿出一些歐元,交到她手中,「這些錢先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不用了,我身上還有一些旅行支票,夠應付到我叔叔明天中午來找我。」她把錢退了回去,「唉,我要是有你這麼一位體貼細心的男友,不知該有多好。」
她這句話,多少有點羨慕柳曇煙的意味。
「好吧,既然你有把握可以捱到你叔叔來,那我就不勉強了,」他目送她進到飯店,「別忘了,如果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就打我寫給你的那個電話,那樣就能馬上找到我了。」
「我知道,等回台北後,你可要讓我好好請你吃一頓飯喔!」
「這餐你絕對逃不掉的。」
看著她平安地進到飯店,他這才開車回家。
不一會便回到位於提弗利的別墅,他走進昏暗的客廳,打開燈便見不遠處的沙發上,一個像小貓咪般蜷成一團的女人,正縮在靠墊裡睡著,他慢慢朝她走近,直到腳步聲驚擾到她,她才緩緩睜開眼坐起身來。
「你回來了,吃過飯了嗎?」潘莛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著他。
孫嘉桓看著不遠處餐桌上的飯菜。「你還沒吃嗎?」
「你不是說你要回來吃晚餐,還要我好好煮,如果煮不好,你會扣光我的薪水,讓我永遠回不了台灣嗎?」對於他說過的話,她可是句句記在心裡。
「可是我沒叫你不准先吃啊,你要是看我還沒回家,你可以先開動,一個人不吃飯是不行的,你知道嗎?」他在乎的是她這麼晚還沒吃飯,到時腸胃給搞壞了怎麼辦。
「你如果不回來吃飯,能不能麻煩你打個電話告訴我一聲,這樣會很讓人擔心的,你曉得嗎?」既然跟人家約好了就要有責任感,別讓人揪著一顆心等待,那種胡思亂想的滋味並不好受。
「我沒那種打電話回家報備的習慣,再說我也沒叫你等我,你愛等那是你的事,別牽拖到我身上來。」他走進廚房,為自己倒了杯水。
聽到他這番話,潘莛的心涼了半截,對他的憧憬也銷毀得一點也不剩,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講起話來會刻薄到這種程度。
「對,你說得一點也沒錯,你沒叫我等你,是我自己愛等,我不該怪你,應該怪自己幹麼想那麼多。」咬著牙,她走向餐桌,為自己盛飯,吃這桌冷掉的飯菜。
寄人籬下,本來就不該要求平等對待,人家好心給她房子住,收留她,給她吃給她睡還願意給她薪水,她就該跪在地上謝天謝地謝祖宗了,哪裡還能要求對方回來吃飯,她憑什麼?
算算薪資,幸好這樣的日子還剩下不到十天,她拿了錢、買了機票就馬上回台灣,她跟他從此一點瓜葛也沒有,到時也不用再受他的氣,任他這樣欺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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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三天,潘莛謹守本分,循規蹈矩,乖乖做她女傭的工作,她辛苦地將這棟大到出奇的房子,裡裡外外前前後後,都打掃得一塵不染、乾淨舒適,免得被僱主嫌東嫌西,找借口扣她薪水。
她不主動找他講話,做完該做的工作後就窩在房間,哪兒也不去,除非是要到超級市場去買東西,才會請司機接送,而且她身上的錢不多,只能拚命壓抑想到各處去逛逛的慾望。
這整整七十二小時的不說話大作戰,比較痛苦難熬的人,是孫嘉桓而非潘莛,他鎮日看著她面無表情地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好像小媳婦受人虐待一樣,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喂,你出個聲音行不行?」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他,終於忍不住大吼出聲,將報紙揉成紙球摔在地上。
彷彿是耳聾抑或重聽,即使在他面前不到五步距離,她還是當作屋裡空無一人,繼續彎腰以吸塵器吸地。今天的她,頭綁蘋果綠頭巾,身穿一條綠底白圓點圍裙,渾圓的臀部左右晃動,看起來真像個迷人的俏女傭。
吸塵器的吸頭經過沙發下方時,掃過孫嘉桓的腳,嚇得他連忙將腳一舉—整個提到沙發上去。
「喂,你故意的,是不是?」明明就是兩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卻只有他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聲音,這種日子過一兩天還好,到了第三天,他實在無法再忍受下去了。
她照樣不搭不理,像他這種蠻橫不講理,自大又臭屁的混球,她才不屑跟他講話。
吸完地,她走到院子裡澆花灑水,把噴頭裝在出水口,接著打開水龍頭,開始幫草皮灌溉。
這三天來,她別說是鳥都不鳥他,甚至連正眼看他一眼都沒有,對於她的冷漠,他不再漠視,決定跟她把話攤開來說。
孫嘉桓跟著走到屋外,站在她背後,拍她肩膀說道:「潘莛小姐,我有話要跟你談談。」
正在灑水的潘莛突然轉過身來,灑水的噴嘴沒有及時關上,直接就噴在他的臉上。
強大的水柱毫不留情地噴向孫嘉桓,不但噴得他全身濕透,水柱的力道還噴得他痛到哇哇叫。
「喂,快……快把水龍頭關起來。」
潘莛看他像只蚱蜢般又叫又跳,卻是慢條斯理地走了快二十秒,才走到水龍頭邊把水關上。
全身像被消防車強大水柱直接噴射,不但耳朵浸水,就連鼻腔也被灌水進去,嗆得他連咳好幾聲,喘好幾口氣後,才慢慢回復正常。
「你這女人,會不會太過分了?」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把他弄得像落水狗般狼狽的,全世界只有她一人。
「我在工作,是你自己要來鬧我,你不能等我工作完再說嗎?」這是她三天來第一次開金口。
「工作完再說?喂,你真的好好笑,這三天來不管我怎麼跟你說話你都不理,讓我像個白癡一樣自言自語,我有辦法跟你說嗎?」
她神色自若地答道:「那以後你要跟我說什麼,就寫個紙條,然後粘在冰箱上,我也會用同樣的方式回應,到時候你再去冰箱看就好了。」
「這……這就是我們以後的溝通方式?」
「沒錯,以後我們就用這種方式溝通,免得兩人一說起話來就要大呼小叫。」她轉身,準備走進室內。
他衝上前來,搶在潘莛的前面,橫開雙臂攔住她。
「你要幹什麼?」
「你……你……」他突然詞窮,吞吞吐吐的,活像嘴裡含了顆鹵蛋,「你是不是還在為我三天前沒回來吃飯,也沒先跟你報備的那件事生氣?」
「我哪敢對你生氣啊,再說,我也沒那資格跟你生氣,你是我的恩人,看我可憐收留我,還願意讓我打工賺錢好買機票回台灣,我對你感激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敢生你的氣。」她斜睨他,口氣可說是酸到毛細孔裡,讓他一點也感受不到她的感恩。
「可……可是你這樣子一點都不像是沒在生氣。」
「那你希望我怎麼樣?每天在你面前唱歌跳舞,還是翻觔斗給你看才叫做不生氣,麻煩你走開點行不行,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跟他講話,安安靜靜做自己的事這樣也礙著他了,他為什麼非要來煩她不可呢?
她問到右邊,他就擋右邊;她閃到左邊,他就擋左邊,總之,他跟她盧到底就是了。
「孫嘉桓先生,你要是再這樣,我馬上就離開這裡。」
「你離開我這裡,要怎麼活啊?」
「反正我有手有腳,到哪裡都能活得下去。」她推開他,逕自走進主屋,誰曉得才剛走沒三步,就聽到後頭有人從丹田里硬是擠出一句話。
「我……我道歉,我跟你道歉,這樣行不行啊!」
潘莛面無表情,回頭冷冷說道:「你不需要道歉,你一點也沒有道歉的必要。」
「有,我要跟你道歉,我不應該跟你說好要回來吃飯,結果卻放你鴿子,這是我不對。」
「我倒不是氣你沒回來吃飯也不通知一聲,而是……我為你煮了一大堆菜,那些菜我一個人吃不完,最後還不是倒進垃圾桶裡,這樣很浪費你知不知道?有錢人這麼不珍惜食物,下輩子老天爺就會讓你變窮鬼、變餓鬼,讓你一生都必須為了吃飯而辛苦工作。」
「那從現在開始,我們就天天到超級市場買菜回家煮,你煮多少我就吃多少,我們都不要浪費食物,這樣不就成了。」這麼簡單的事,需要臉那麼臭,嘴嘟那麼高嗎?
潘莛瞇著眼睛看他。「你是說真的還是假的啊?」
「騙你是小狗。」
「不要,你已經是大狗熊了,所以如果再騙我的話,就是超級大狗熊。」
「喂,你這長頸鹿,有必要這麼計較嗎?」孫嘉桓以手指著她的鼻子。
「你敢再叫我長頸鹿試試看,你再叫一聲我馬上離開。」
「那……那你也別叫我超級大狗熊,很難聽耶!」
「好,那你就天天把飯菜全吃光,要是吃不光就是超級大狗熊,知道嗎?」她非要他養成愛惜食物的習慣不可。
不過是把飯菜吃光而已,這有什麼難的,哼,答應就答應。
「好,我會把飯菜吃光的,你看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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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潘莛在超級市場選菜時的模樣,就能斷定她絕對是烹煮義大利美食的高手。
一些他在台灣根本沒見過、甚至沒聽過的菜,她都能流利地說出烹調它們的方式,還能說明它們的美味之處有何不同,這點令他完全無法插上嘴,只能乖乖聽她說。
「其實羅馬人的烹調方式,比較趨向於簡單與鄉村口味,所以傳統的前菜菜色並不多,以大多數人的印象,道地又清淡的前菜,當屬『橄欖油醃製朝鮮薊』,在食用這道菜時,最好能有一盤香腸或火腿切片來搭配,水煮蠶一且也算是較不膩的前菜,通常會配乳酪一起吃。」潘莛推著推車,經過冷藏櫃前,」看到食材就能朗朗上口為他解說。
看她像是電視上的烹調名師在講解菜色,那種專業與認真的口吻,的確能緊緊抓住人們的目光,尤其對孫嘉桓來說,她的魅力不在於她姣好的臉蛋與曼妙的身材,而是她此時散發出來的智能之美,深深敲動他的心扉。
有好長一段時間,他的耳朵幾乎沒聽清楚她在說些什麼,只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蛋。他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很少有女孩子可以讓他這樣仔細打量,還讓他心臟如擂戰鼓般,咚咚咚地響個不停。
「一般我們吃的通心面,是叫做Spapheti,但還有另外一種在台灣比較少見的通心面,就是這種比較粗的Bucatini。」她拿起一包比一般市面上還要粗的通心面說道:「這種可以加上西紅柿、醃豬肚肉、羊乳酪、辣椒所調成的醬料,如果想吃油一點的話……」說到一半,潘莛發現他心不在焉,好像在偷瞄她。
「你幹麼偷瞄我?」
「我、我哪有偷瞄你,你完全不是我喜歡的型,我沒事偷瞄你做什麼。」他打死不承認。
「最好是,那換你來推車子,我專心買菜。」明明就有,還死鴨子嘴硬。
不慎被她達到,他羞得滿臉通紅,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怎ど會一直盯著這女人不放,他剛剛那樣子一定很饃。天啊,他到底是怎麼了,他喜歡的應該是像曇煙那樣秀外慧中、精明幹練的女人才對啊!怎會對一隻長頸鹿著迷呢?
而且他發現,不止他如此,就連不少義大利男人,看到她也像獅子盯上羚羊般,那眼神就像把她當成絕佳美食,毫不避諱地猛盯著她,不僅這樣,還笑笑地揮手跟她打招呼。
而她也無視他的存在,不但揮手致意,還回以他們甜美的笑容,有些更不管她身邊有沒有人,主動上前來搭訕,聊個兩句、握個手也好。
直到第十一個男人要向她握手致意時,他忍不住了,當場發起飆來。
「潘莛小姐,你把我當空氣還是郵筒,完全無視我的存在了是不是?做國民外交不是沒有節制的,你自己要懂得拿捏分寸,不要隨便就這樣跟人家勾三搭四。」他的盛怒讓前來搭訕的男子當場尷尬離開。
「歐洲男人看到東方女人本來就比較好奇,也會比較熱情主動,況且……我長得也不錯,人家會過來跟我握手寒暄,只是對美的事物表示讚歎之意,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可以氣成這樣?」她說得理直氣壯,沒有一句誇張不實。
「你說你長得不錯?天啊,腳那麼長,手也那麼長,我說你是長頸鹿你又不承認,女孩子要袖珍,迷你,可愛,這樣才會討人喜歡,你懂嗎?」
「哼,那是你自己以偏概全的說法,我懶得跟你說!」她把推車推向收銀台,拋下一句話,「你結帳,我在外頭等你。」
她最好跟他保持五公尺以上的距離,免得被他活活氣死。
就在他結完帳,兩人走出超級市場門口時,在馬路的另一頭,一名高大挺拔的東方男子身影,一下子就抓住潘莛的視線。
她當場愣了一下,慌慌張張地對孫嘉桓說:「我看到一位朋友,你在這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從來沒看過她這麼開心,好像吃了興奮劑般,整個人咻的一下就跑到馬路的另一邊。
他瞇著眼朝她所跑的方向看去,看見她正在跟一位穿著米白色西裝的高瘦男子說話,從這角度望過去,對方側臉立體有型,而且越看還越像曾在哪裡見過……
不……不會吧,他來義大利做什麼,他不是在台灣舉辦鋼琴巡迴演奏會嗎?怎會在這時候出現在這裡呢?
難道是他看錯了?
不,他斷定那個就是他認識,而且化成灰也認得出來的男人——江雲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