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秩序井然的人生崩塌了,她奔向混亂的核心。那個聲音追逐著她的腳跟,在她的腦海裡迴響。
擁抱混亂……
她繞過屋側,將雕像緊抱在胸前。她渴望飛翔,但她沒有翅膀或飛機,連她的小車都不在。她有的只是……
倫恩的瑪莎拉蒂。
她朝它奔去。敞篷沒有拉上,而在這個混亂的日子裡,鑰匙正好就插在鑰匙孔裡。她在車邊煞住腳步,親吻雕像,將它丟在乘客座上,撩起裙擺,躍進車子。
她轉動鑰匙,引擎聲震天怒吼起來。
「伊莎!」
前後旁邊都停著車子。她猛轉方向盤,用力踩加速器,車子如飛般越過草坪。
「伊莎!」
如果是在電影裡,倫恩會俐落地翻到陽台上,在她開車經過時,一躍而下,跳到敞篷車上。但這是真實的人生,而她擁有所有的力量。
她開在草地上,疾駛在車道和灌木叢之間。樹枝打著車子的兩側,樹葉紛飛。車子的一邊後視鏡被粗樹枝拗斷,輪胎輾過碎石子地,發出刺耳的尖叫聲。她換了檔,車尾飛了起來,轉到車道上,將所有人拋下。
擁抱混亂。風撕扯著她的發。她望著旁邊的雕像,放聲狂笑。
她的下個轉彎毀了路旁的招牌,接著撞倒一棟廢棄的雞捨。烏雲壓得愈來愈低。她回想那天和倫恩去過的古城遺跡,結果卻開過了頭。她直接在路上回轉,穿過某人的葡萄園,但溝轍卻令車子難以前進。她猛踩油門,硬逼車子往上爬,直至底盤完全卡住,再也動彈不得。她關掉引擎,抓著雕像,跳出車子。
她的軟鞋不適合走山路,連續滑了好幾下。山上的風勢加劇,她緊握著雕像,頂著風前行。
她來到小徑的盡頭。一陣強烈的山風襲來,幾令她立足不穩。滾滾烏雲壓在古城堡遺跡的上方,彷彿一伸手就可以觸及。她穿過古老的拱門和傾圯的鐘樓,來到最遠的石牆邊。她一手抓著雕像,一手按著牆邊爬上去,無視於狂暴的山風,高高立在牆頂上。
她的胸裡滿溢著得意。風撕扯著她裙擺,烏雲在她的頭頂翻滾,全世界彷彿都在她的腳下。終於她明白了過去一直無法捉摸到的。過去她一直想得太「大」了,忽視了她真正想要的。現在她知道她該做的了。
她仰首向著天空,將自己交付給生命的奧秘──失序、喧囂和最燦爛的混亂。她立穩腳跟,將雕像高舉過頭,奉獻自己給混亂諸神。
帆布蓬倒下後的混亂拖慢了倫恩。他趕到莊園前時,伊莎已經開走了他的瑪莎拉蒂。伯納緊跟在後,倫恩跳上他的舊雷諾,立刻追了過去。
倫恩很快就猜出伊莎的目的地,但伯納的舊雷諾根本不是瑪莎拉蒂的對手。他們終於趕到小徑末端時,倫恩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勉強說服伯納留在車邊,獨自追上山丘。他頸上的寒毛豎立,遠遠就瞧見伊莎站在古城牆遺跡上,背映著滾滾烏雲。風鞭打著她的嬌軀,飛揚的裙擺恍若橘色的火焰。她仰首向天,高舉雙臂,一手握著雕像。
遠處一道閃電劃破天空,但由他所站立之處,它彷彿是出自她的指間。此刻的她就像是立在山頂,再度接受上帝十誠的女摩西。
他將應該離開她的一百個理由忘得一乾二淨。她是上帝賜予他最美好的禮物,而他卻沒有膽量去接受。此刻,看著她無懼地面對著自然之威,她的力量奪走了他的呼吸。將她自生命中割捨掉會像是割捨了他的靈魂。她是他的一切──他的朋友、愛人、良心和熱情。她是他所有祈禱的回應。如果他不夠完美得能夠配得上她,她只需要更加努力改造他。
他看著另一記閃電自她指間發出,雨開始淅瀝瀝下了起來,風勢加劇。他開始往前跑,越過古老的石牆,古伊特魯尼人的墓地──越過時空,投入她的風暴。
他停在城牆邊。風聲掩住了他的腳步聲,但只有凡人會受到驚嚇。她只是垂下手臂,轉向他。
他渴望碰觸她,撫平她紛飛的髮絲,將她攬入懷裡,親吻她、愛她。但有些事已經永遠改變了。他的血液發冷,想著那或許是她對他的愛。
閃電再度劃破天空。她毫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但他不然。他自她僵硬的指間取走可能引來雷電的雕像,意欲丟到地上,相反地,他發現自己緊盯著它。她不是唯一能許下誓約的人,他驀地明白到。儘管那違反了他所有的男性直覺,他也有誓約要許下。
他像她一樣轉身,臉朝著天空,將雕像高舉過頭。首先,她屬於上帝──他明白這一點。而後她屬於自己──那是無庸置疑的。最後她才屬於他。他愛上的女人就是如此,而他也接受了。
他放下雕像,轉向她。她望著他,表情深不可測。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他對世俗女子有得是經驗,但女神是另一回事。而他已經將這位女神激怒得失去了理智。
她的禮服裙擺拍打著他的長褲,淅瀝的小雨轉變成擂鼓般的傾盆大雨。可怕的慌亂攫住了他。碰觸她會是生命中最大的冒險,但世上沒有任何力量阻止得了他。如果他不採取行動,他將會永遠失去她。
在自己喪失勇氣之前,他用力擁住她。她沒有如他所恐懼的化成灰,相反地,她用懲罰性的熱焰迎上他的吻。這位女神拒絕被征服,利齒啃咬著他的下唇。他從不曾感覺如此地接近生和死。風雨在週遭肆虐,他用盡力氣將她拉下牆,將她的背壓抵在石牆上……
閃電劃破天空,他們一起投入風暴裡。
激情已過,她沒有開口。他們離開城牆邊,來到比較擋雨的樹下。他理好衣服,穿過遺跡走向小徑──沒有碰觸彼此。
「雨停了。」他的聲音沙嗄,滿溢著感情,手上握著雕像。
「我想得太大了。」她最後道。
「是嗎?」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他嚥下喉間的硬塊,知道自己必須要做對它,不然他可能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我愛你,你知道的,不是嗎?」
她沒有回答──甚至沒有看向他。太遲了,正如他所恐懼的。
他們走下人行小徑。伯納已經用雷諾的吊索將瑪莎拉蒂自溝轍裡拉出來,正一臉不快樂、但堅決地等在車旁。「費小姐,我很遺憾告訴你,你被捕了。」
「沒有這個必要吧?」倫恩介入。
「她損壞了多起財物。」
「那沒什麼的,」他指出。「我不在意。」
「她瘋狂的開車方式已危及到其他人的生命危險。」
「這裡是義大利,每個人開車都橫衝直撞。」
伯納謹守職責。「制定法律的人不是我。西諾拉,請跟我來。」
如果這是在電影裡,女主角會緊攀著倫恩的手臂,但伊莎只是點了點頭。「好的。」
「伊莎──」
她坐進伯納的雷諾後座,沒有多看倫恩一眼。他站在原地,看著伯納開車載著她離去。
然後他望向他的瑪莎拉蒂。一邊的後視鏡被撞掉,擋泥板撞凹了一處,側邊留下了長長的刮痕,但他無法生氣,唯一能想的是,他害得伊莎開車如此莽撞的。
他將雙手插入口袋。或許他不該用為警局更新全套電腦,賄賂伯納逮捕伊莎,但除此之外,他要怎麼確定伊莎不會在他有機會彌補錯誤前離開?
他的一顆心懸在喉間,走向車子。
☆☆☆☆☆
牢房裡唯一的光源是頭頂纏繞著鐵絲的小電燈泡。已經九點了,在她被關進來後,只有漢利來看過她,帶來崔西為她打理的乾淨衣服。伊莎聽見腳步聲,抬頭瞧見門被打開。
倫恩走了進來,存在感頓時瀰漫了整個房間。即使在這裡,他仍然佔據舞台正中央。她沒有試圖去讀他的表情。他是演員,可以輕易扮出任何想要的表情。
門在他身後關上,自動上鎖。「我真的急壞了,伊莎。」他道。
他看起來不像是急壞了,而是緊繃、懷有目的。她放下向伯納討來的筆記本。「因此你花了三個小時,才趕到這裡。」
「我必須打一些電話。」
「噢,那解釋了一切。」
他靠近審視著她,顯得不安。「我們在山上的瘋狂做愛……似乎粗魯了點。你還好吧?」
「我相當堅韌。怎麼了,我傷了你嗎?」
他抿著唇,但她不確定究竟是在笑或苦笑。他一手插到褲袋裡,旋即又抽了出來。「先前你說你想得太大了……那是什麼意思?」
她終於滌清了自己在世上的定位。「我的生活。我一直告訴人們思想要「大」,但有時候我們會過猶不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想得太大了,並沒有看清楚我真正想要的生活。」
「你想要的是幫助別人,」他激動地道。「你從不曾片刻忘記這一點。」
「那是關於規模──我不需要擠滿了聽眾的大禮堂、中央公園對面的豪宅,或滿櫃子設計家的服飾。最終,這一切反而令我窒息。我的事業、財產──它們佔據了我的時間,讓我迷失了視野。」
「現在你又找回它了。」這是句敘述,不是疑問。他很清楚她的內心有了重大的改變。
「我得回它了。」她由幫助崔西和漢利裡得到的滿足,遠勝過在卡內基演講廳面對爆滿的觀眾。她已不想成為大眾的精神導師。「我會開一家小型的咨商機構──不是在時髦的地段,而是人們工作的地區。他們付得出顧問費最好,付不出也無妨。我會過著簡單的生活。」
他瞇起眼睛。「恐怕說我即將宣佈的消息,會在你簡單的計劃裡吹皺一池春水。」
她已經擁抱了混亂,並靜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他來到她身前,但他的逼近並沒有帶給他威脅感,反倒覺得有趣。「你偷走雕像時,把每個人都氣壞了。」
「我沒有偷走它,只是借用一下。」
「他們不知道,現在當地警方至少得將你關個十年左右。」
「十年?」
「大約。我考慮過和美國大使館交涉,但那似乎不妥當。」
「你可以告訴他們,我今年捐了多少錢給國稅局。」
「我不認為提起你犯罪的過去是個好主意。」他背靠著牆,顯得比最初抵達時自信多了。「如果你是義大利公民,你或許就不會被捕,但你是個外國人,而這令整個情況變複雜了。」
「聽起來我或許需要一個律師。」
「在義大利,律師只會讓事情變得複雜。」
「我得一直待在牢房裡?」
「按照我的計劃就不。這或許是帖猛藥,但應該可以盡快將你弄出這裡。」
「我發現我不大想聽了。」
「我有雙重國籍。你知道我的母親是義大利人,但我想我沒有告訴你,我是在義大利出生的。」
「不,你沒有。」
「我出生時,她正在羅馬參加舞會。我是義大利公民,而那意味著我們必須要結婚。」
她離開床邊。「你說什麼?」
「我和當地官方談過了。他們暗示如果你是義大利公民的妻子,你就不用待在牢裡。既然你懷孕了……」
「我沒有懷孕。」
他直視著她。「你明顯地忘了我們數個小時前,在雕像旁邊所做的事了。」
「你不相信雕像的力量。」
「是嗎?」他攤開手。「我無法想像我們會在山頂孕育出怎樣的混世魔王。考慮到那場驚天動地的風暴……」他聳了聳肩。「你能想像帶大那樣的孩子會需要付出多少心力嗎?首先是耐心。幸運的是,你有得是。而後是堅韌──天知道,你夠韌性。還有智彗──絕沒問題。總而言之,你可以應付得了這樣的挑戰。」
她瞪著他看。
「我也會盡我的責任──別認為我不會。我該死地擅長訓練小孩上廁所。」
這就是歡迎混亂進入生活的下場。她的眼睛連眨也不眨。「我想我該忘了你覺得我太過強勢,曾經像懦夫一樣跑掉了?」
「如果你能的話,我會很感激。」他的眼神幾近是懇求的。「我們都知道我還有份拍攝工作,而我帶了份禮物來幫助你遺忘。」
「你買了份禮物給我?」
「不算是禮物。在你入獄後,我打了個電話給霍傑肯。」
她的心往下沉。「別告訴我你不拍了。」
「噢,不,我會拍,但我要和奧立維換角。」
「我不明白。」
「我要扮演納山。」
「納山是片裡的英雄。」
「的確。」
「你說過他像壁紙般毫不出色。」
「就說這是項挑戰吧!」
她跌坐回床上,試著將倫恩想像成一名個性溫吞、有些笨拙的書獃子。她緩緩搖頭。「你會是最完美的。」
「我想也是。」他得意地道。「幸運的是,傑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奧妙,立維則樂得想翻觔斗──等你見過他就知道了。他長得就像唱詩班的男孩,想像他扮演史凱帕令我不寒而慄。」
她抬起頭望著他。「你是為了我這麼做?」
他斟酌著回答,似乎顯得有些尷尬。「絕大多數是為了我自己。別以為我會放棄扮演壞蛋,但我實在演不來史凱帕。此外,我需要拓展自己的角色範疇。我不全然是壞的,也該是我接受這一點了──而你,吾愛,也不全然是好的。瞧現在是誰被關在牢裡。」
「這正好給了我機會構思新書。」
「舊的那本怎樣了?有關克服危機的。」
「我終於明白並不是所有的危機都可以被克服,」她環顧著身處的小牢房。「儘管我們想要安全感,我們無法永遠將自己保護得滴水不漏。如果我們想要擁抱人生,我們也必須擁抱混亂。」
「嫁給我似乎是個好的開始。」
「只不過混亂自有方法找上我們,我們毋須主動去求。」
「然而……」
「我無法想像我們之間的婚姻會有多麼困難,單單是用想的就很難。我們都有個人的事業,而且我們要住在哪裡?」
「你一定可以想出辦法的。你可以開始列清單了。你還記得怎麼做吧?這期間,我會負責真正重要的事。」
「像是?」
「我會重新設計我們的廚房,而且它會是藝術的結晶。我要流理檯做得比較低,讓我們的孩子也能烹飪,不過我們得讓你肚子裡的小寶寶遠離刀子。我們需要個大的用餐區──」
「我沒有懷孕。」
「我確信你有──就說是男性的直覺吧!」
「為什麼突然改變心意,倫恩,發生了什麼事?」
「是你。」他走過來,坐在床榻上,沒有碰觸她,只是深深凝視進她的眼裡。「你知道的,你嚇壞我了。當你闖入我的生活後,你將一切搞得天翻地覆。你擾亂了我所相信的一切,讓我以新的方式來思考。我知道過去的我是什麼樣子,但我終於弄明白現在的我了。憤世嫉俗也是會膩的,伊莎,而你……平息了我。」他猛地站起來,毫無預警地轉身。「而且不准你說你不再愛我,因為你比我善良多了。而我信任你會比較妥善照顧我的心,不像我對你的一樣輕忽。」
「我明白了。」
他開始來回踱步。「我知道和我的婚姻會是一團糟。兩份事業、孩子、衝突的時間表。你必須要應付我竭力躲避的媒體,狗仔隊會躲在樹叢裡,八卦雜誌每六個月就會報導我毆打你,或是你嗑藥的新聞。我會在各地拍片,女人會爭相黏上我。每次我和某個漂亮的女明星拍愛情場景,你會說你不在乎,然後我會發現我最喜愛的襯衫衣袖被割掉了。」他轉過身指著她。「然而今天下午站在牆上的女人夠堅強得足以面對一整支軍隊,我想要聽到你說你沒有將那個女人留在山頂。」
她攤開雙手。「好吧。有何不可呢?」
「有何不可?」
「是呀!」
「就這樣?我掏心掏肺,我愛你得天殺的淚水聚集眼眶。但我得到的回報就是「有何不可」?」
「你預期著什麼呢?我應該要歡天喜地投入你的懷中,就因為你終於回復理智了?」
「那會要求得太過分嗎?」
驕傲再加上混亂──她瞪了他一眼。
他也再度瞪向她,銀藍色的眸子滿盛著風暴。「你認為你什麼時候會準備好呢?我是指,投入我的懷裡?」
她仔細思索。她被逮捕是出於他的傑作,她立刻就明白了。至於說那套必須嫁給他才能出獄的可笑說辭,連白癡都不會相信。然而,愛玩齷齪的把戲正是范倫恩的本質之一,她又希望他改變多少?
一點也不,因為他基本上是善良的。他比任何人都更瞭解她──甚至比她自己。在這個混亂的世界裡,她還能找到比他更好的指引嗎?而且無可否認的是,她的心早已滿溢著對他的愛情。不好的預兆是,她反而以他眉間的憂慮為樂。這真是一團矛盾的混亂──但不再抗拒它的感覺真好。
然而她還是要他為了逮捕她一事付出代價,而她決定將一切搞得更加混亂。「或許我應該告訴你,我不愛你的理由。」
他的臉色發白,她卻樂在其中。她是個可怕的女人。
「我因為你太過英俊出色而不愛你,而我為此衷心感激。」掠過他臉上的喜色幾令她融化,但太快澄清又有何樂趣可言?「我因為你太過富有而不愛你,因為我也曾經富有過,而且那一點也不容易。不,你的富有絕對是缺點。我因為你是個絕佳的性伴侶而不愛你,因為那意味著你有過太多的練習,而那令我很不高興──再加上你又是個演員。如果你認為我能夠對那些愛情的場面釋懷,你就是自欺欺人。每一幕都會令我發狂,而且我會懲罰你。」
噢,這下他笑了,不是嗎?她試著想一些更可怕的話,抹去他臉上的笑容,但聚集在他眸子裡的淚水也匯聚在她的眼眶,最後她放棄了。「最重要的是,我因為你是個善良的人而愛你,而且你讓我覺得我可以征服全世界。」
「我知道你可以,」他的聲音濃濁、充滿感情。「而且我承諾了會在你這麼做時支持你。」
他們凝視著彼此,但兩人都想延長這個期待的時刻,沒有主動靠近對方。「你認為你可以現在將我弄離開監獄嗎?」她問,隱住笑容,瞧見他挪動身子,再度顯得極不自在。
「嗯……事實是,打那些電話比我原計劃的久,現在各單位都關門了。恐怕說你得在這裡待到天亮了。」
「更正──「我們」得在這裡待到天亮。」
「有這個可能性。另外一個則更刺激,」他們仍然沒有碰觸彼此,但他們已往前踏近一步。他放低音量,拍拍身側。「我暗藏了一些火器。我承認會有些困難,但我還是可以持槍闖出去。」
她笑著敞開雙臂。「我的英雄。」
遊戲已經持續太久了,他們再也無法抗拒彼此,而且他們還有承諾要互許。
「你知道你是我生命中的呼吸吧?」他貼著她的唇邊低語。「你知道我有多麼愛你嗎?」
她的掌心貼著他的胸膛,感覺到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演員是很有需要的,告訴我你會愛我多久。」
「那很容易──永遠。」
他笑望進她的眼裡,銀藍色眸子裡的善良流露無遺。「我猜那應該夠久了。」
他們深長、甜蜜地吻在一起。他的手指纏入她的發裡,她摸索到他的襯衫鈕扣下,碰觸他的肌膚。兩人微微分開,注視進彼此的眼裡,隔閡已然消逝無蹤。
她仰首向他。「這時候音樂應該響起,打出致謝的字幕了。」
他捧起她的臉頰,笑望進她的眼裡。「你錯了,親愛的,電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