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奇在起居室裡靠著皮椅子喝咖啡。已經是星期天晚上將近七點鐘了。這意味著亞歷山德拉已經住在牧場一個星期了。讓她住在牧場裡,令他有種很異樣的感覺;而一想到她在這裡只住很短的時間,又讓他感到失落。他一旦設法要瞭解她,就發現自己喜歡上她了。誰會想到發生這種事呢?
掛鐘剛剛敲響七點,桌上的電話鈴響了。他父母的電話準時打來。
當他拿起聽筒時,他的父母同時喊道:「米奇。」
「媽媽,爸爸,你們都好嗎?」
母親說:「我們都好。這裡幾乎每天都陰暗、寒冷。我們還不大適應西北部的天氣。我很懷念陽光。」
米奇聽他們的話時有點心不在焉。他決心不把有關亞歷山德拉的事告訴他們。雖然他們已然通過了安全審查。而且他也相信他們不會把事情洩露出去,但是他估計要把一位公主的情況解釋清楚,會使事情複雜化。此外,如果約翰真是失蹤的王儲,要回到他親生父母的身邊,他們會怎麼想?最好讓事情自然發展吧。如果約翰真的是亞歷山德拉的哥哥,以後會有足夠的時間來解釋。如果不是,那就用不著讓父母為此擔心了。
他的母親告訴他,「我們這個旅館假日期間的房間已經都訂滿了。大部分都是認識的回頭客。我們知道你很難離開牧場,不過你父親和我都想見見你。」
當他聽見過道有腳步聲時,趕緊說了一聲,「我知道,媽媽。」 自從父母搬走以後,他在節假日去看過他們幾次,可是今年就難說了。到時候亞歷山德拉還在這兒嗎?她會不會回到溫博羅去?
他父親說:「答應我你會考慮來看我們。」
「我會認真考慮的。」
當亞歷山德拉走進房門時,他抬頭看了一眼,這立刻在他身上起了反應。他心跳加快,血壓升高。自從他吻她以後,她對他的吸引力與日俱增。他那豐富的想像力促進了他對亞歷山德拉的幻想,同時又有些具體的細節使之變得更加真切。他熟悉她的氣息,知道當他的手在她的背脊上撫摸時,她會怎樣急促地呼吸。他也知道在開始接吻時她有點害羞,可是一旦嘗到情滋味,她就變得奔放熱烈,使得他產生了從來沒有過的慾望。
她對他笑笑,給他看了一盒撲克牌。「我想你也許願意享受一下在我手下吃敗仗的樂趣。我知道許多非常奇妙的玩法,其中有些--」她看到了他手中的電話正在耳邊,便連忙道歉。
不過,他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他的父母已經從電話中聽到了女人說話的聲音。
「你有朋友了,」母親的聲音十分快活與興奮。「她是誰?」
他父親接著說:「不管是誰都行。米奇,你到底自己找了個女人。好極了。我們肯定會非常喜歡她。」
此時亞歷山德拉已經坐在沙發上。她穿著一身雅致的深綠色衣服,更顯出身材的苗條,看起來非常動人。她在頭頂上梳個髻,只留少量頭髮技在肩上。她看起來很有皇家風範,很難接近。
他飛快地告訴父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亞歷山德拉僅僅是我的一個普通朋友,如此而已。她在這一帶尋找她的一個親戚。」
「我們認識她嗎?什麼親戚?她是不是像約翰一樣被人撫養的?」
「不一樣。」他有些猶豫,不想說得太多。
這時他父親開口了,「她漂亮嗎?我想她為什麼來這裡並不重要,只要你能把握機會,爭取主動。」
「羅伯特,我簡直不敢相信你竟然對兒子說這種話。米奇是個正人君子,他決不會占年輕女人的便宜。」
「我沒有說要你佔她的便宜。我是說把握機會。牧場可以作為一個真正的談情說愛的場所。」
亞歷山德拉做個手勢讓他把送話器摀住。他照辦了。
她安靜地說,「很抱歉,我沒有注意你正在打電話就和你說話。既然他們知道我在這裡,你最好告訴他們事實真相,否則他們會猜你在這裡養了個女人。」
「解釋已經太晚了。你真的不介意嗎了?」
「米奇,他們是你的家人」她回答說,似乎這一句話就充分表明她的態度了。
他把注意力回到電話上,發現他的父母還在爭吵。米奇說:「別瞎吵了。是的,她非常漂亮,她還是溫博羅王國的亞歷山德拉公主呢。你們大概在報上看到過有關她和她妹妹的報道。她們四姐妹正在美國為她們父親的加冕慶典做宣傳呢。」
電話的那一端沉默了一會兒。接著,他媽媽問道:「一位公主?在我們家裡?」
「是呀。」他對亞歷山德拉眨眨眼。「難以相信,是不是?她真的非常漂亮。她一點沒有架子,簡直和普通人一樣。她還幫我管馬呢。」
「米奇,這可不成。」
「不是讓她打掃馬廄,只是馴幾匹母馬。媽媽別著急,她喜歡這個工作。」
亞歷山德拉點點頭表示同意。「告訴她,這所房子非常可愛。」
「亞歷山德拉讓我告訴你們這所房子非常可愛,她喜歡。」
「你叫她亞歷山德拉?」她似乎大吃一驚。
「是呀。不過貝蒂總是連同她的頭銜一起稱呼的。」他猶豫一下,接著說道,「你們倆知道就行了,千萬別告訴別人。她正在這個地區尋找親戚,她不願意讓新聞記者知道她在這裡。說老實話,我也不願意。我的馬匹和牛群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採訪車和直升機蜂擁而至。」
「我們一定絕口不談此事,」他父親說完又哈哈大笑,「一個真正的公主,就像電視上的一樣。」
「米奇,」他的媽媽清清嗓子又說道,「告訴貝蒂,在吃正餐時要用上好的瓷器,此外,一定要照幾張照片放在家庭相冊中留作紀念。」
「我會照辦的。」他們又談了幾分鐘,然後掛上了電話。
亞歷山德拉揚起眉毛。「我猜他們一定大吃一驚。」
「真是這樣。他們很高興。媽媽讓我給你照張相留存在我家的相冊中。」
「那麼我就成為你們家史當中的一部分了。」她把披下來的鬆散頭髮往後攏了攏。「我很贊成這個意見。咱們好好計劃一下,照片一定要顯示出我真的是在你這所房子裡照的。」她燦爛地笑著,「我要她在向別人誇耀時更有根有據。」
「多謝你對我父母的理解。他們不會對外說的。」
「我知道。我信任他們。看呀,他們教育出來一個多好的兒子。」
她的表揚使他既自豪又不安。於是他轉變話題,指著她手中那副紙牌問道:「還要顯顯你玩撲克的本事嗎?」
「當然,不過我要事先警告你,我可是個玩撲克的高手。」
「好,來吧。」
她笑著站了起來。「你等著瞧吧,只要打上幾盤,我就會讓你投降求饒。」
他跟著她走進飯廳,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她把牌從盒子中拿出來,非常熟練地洗牌。米奇看著她手指飛快的動作,就知道她不是吹牛。
她邊發牌邊說:「咱們先從簡單的開始。每人抽五張,J作為百搭。」發完牌她告訴他,「噢,米奇,我明天要去陽光之家。那裡的負責人通知我,他們已把舊檔案整理好了,可以去看。」
他看著手中的牌,五張牌中有兩張 Q,兩張 5,還不錯。他對她說:「如果你能等到下午出發,我可以陪你去。」說完,他把手中不成對的3打出來。
亞歷山德拉說:「你沒有必要陪我去。」
這時她發給他一張牌,是一張5。他一看這張牌拚命忍住臉上高興的笑容。
當她用疑問的眼光看他臉上古怪的樣子時,他聳聳肩說:「我不願意你一個人去。我知道那是一個小鎮,不會有什麼危險,不過我總覺得還是有我陪著放心些。此外,我們兩個一起工作,總會快些。」
「謝謝。多謝你能陪我去。歡迎你的幫助。」這時她把她的牌攤在桌上--三個 10。
他把自己的牌亮出來一一滿堂紅(三張5,兩張Q)。
當她閉著嘴有點生氣時,他笑了,「公主,這種玩法你不過輸點錢。要是按我的規矩打,你還要輸得慘呢,我要你當場脫下那身衣服。」
她冷靜地看著他問道:「是玩脫衣撲克牌遊戲嗎?」(每盤牌的輸者須脫去一件衣服)
「你是指賭輸贏嗎?」
「你為什麼不等再玩幾盤之後再問我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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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當他們把車開進陽光之家的停車場時,米奇還在抱怨,「我簡直無法相信你贏了我那麼多錢。」
亞歷山德拉高高興興地說:「我也無法相信你怎麼到現在還在抱怨。我警告過你我是打牌高手。」
「不過前三盤都是我贏。」
「開始時我需要點時間熟悉一下情況。」她竭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免得米奇說她自鳴得意。「現在你是不是覺得幸虧沒有玩脫衣撲克牌遊戲?如果玩的話,你就會輸得脫光了,那時坐在椅子上豈不是太涼了?」」你忘了你輸了前三盤。也許我是第一個脫得精光,可是你也不得不脫些衣服。「
「我會脫下鞋子,摘下耳環,」她一面說一面走出汽車。「實際上只須摘下一個耳環加上兩隻鞋子就行了,不管怎麼說我只輸了三盤。」
「這是作假。」米奇不滿地說。
「不,這合情合理。」
他嘴裡還在嘟囔什麼,不過她沒有聽清楚。他領頭朝陽光之家走去。當他為她開門,請她先進去時,她朝他笑笑說:「我還以為你是個通情達理的失敗者呢。」
「公主,我在許多事情上都通情達理,可是對這件事不行。」
「是不是想再比賽一下?」
「也許。」
她意識到他們正在開始調情。她自己不清楚以前是否和男人調情過。她一直都很謹小慎微,生怕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引起別人的誤解。她決心為了國家的利益而結婚,因而避免和男人有過於親密的交情。使問題更加複雜的是,很少有男人在她身邊感到自在舒服。米奇是個少見的。特殊的男人。她能夠遇到這樣一個男人真是運氣。
二十分鐘之後,她更覺得認識這位米奇是多麼幸運了。她一進儲藏室,看到這個又大又髒和成堆的檔案箱她的心就涼了。她看到箱上貼的內容標籤,自言自語地說:「這得花幾個星期來看。」
米奇看著成百上千個文件夾和記錄,對她說:「你今天大概找不著你想看的材料。他們告訴你檔案不是按數據排放的不是開玩笑。不過他們至少把所有的檔案箱都集中到這個房間了,省卻了你到他們出租的各個儲藏室去搜尋了。在一處找總比在三處找容易些。」他對著一大堆亂糟糟的東西直搖頭。他伸了伸胳臂,「既然來到這裡,鍛煉一下肌肉也好。」
亞歷山德拉看著一大堆箱子,估計超過一百個,說道:「我來幫你。」她指著自己的牛仔褲和長袖襯衫說,「我穿著這些就是為干髒活來的。而且如果咱們倆一起幹,就會幹得快點。」
「我來幹。」
米奇開始在房間的另一頭清出一塊空地。亞歷山德拉抱起一個箱子看著上面的標籤,說:「我想我們應該按年代把箱子分開,如果都放在一起,那就會使我查看起來不方便。」
「你是頭兒,聽你的。」
她每次只能抱起一個箱子,而他一次抱起兩到三個箱子大踏步走到房間的另一頭。倒霉的是,有些箱子竟裝著五到十年的材料,所以按年代劃分就有些困難。不過這只是開始。
亞歷山德拉一面幹活,一面展開內心的思想鬥爭。這項工作幹得時間越長,她就可以在牧場呆得越久。過去的一星期裡,她在牧場充分享受了安寧、和諧的日子。她無法肯定自己是否還想回到過去的生活中去。一想到宮中那鬧哄哄的、事情排得滿滿的下午和晚上--還不包括正式的活動--她就畏縮了。一直到這些天免除了不斷研究家庭情況、僕人情況和公眾關係情況這些勞神的事,她才醒悟到自己曾為這些事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不幸的是,亞歷山德拉自己也不知道對這新發現的問題該如何處理。她不是應該趕緊回到過去的生活嗎?不是應該想念王宮、家人和自己的責任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雖然她每天都與父母和妹妹們通話,但她還是很想和他們見面。然而,她更希望呆在米奇的牧場裡。
「這裡有點材料。」米奇告訴她。
她抬頭一看,米奇正蹲下來打開一個箱子的蓋。「什麼材料?」
「我在把箱子放下時,偶然看見標籤上寫著和約翰同一年來到這裡的孩子名單。現在可以無須問他們是哪一年來的了,可以從這裡開始。」
她跪在他身旁把他遞給她的檔案拿過來。兩人一起看那滿是塵土的舊牛皮紙口袋,上面有幾十個人名。
亞歷山德拉說:「我沒想到這裡收養了這麼多孩子。」
米奇打開了幾個口袋。「可以使你高興的是你可以首先去掉所有的女孩,還有年紀太大的男孩,這樣你需要查看的就少了許多。」
亞歷山德拉仔細看了一下材料,說道:「這樣做還不夠。材料上列出的孩子歲數從十一個月到十六個月都有。這個歲數只是他們的估計數,所以我們在審查時要把年紀的範圍擴大一些才行。我們不得不把需要審查的男孩子擴大到兩歲。」
他看著她,眼睛裡滿是關切之情。「你是不是已經洩氣了?」
「沒有。不過,我原來不切實際地以為這項工作要容易得多。我真笨。我們沒有受過警察或皇家保安人員那樣的專業訓練,沒有辦法像他們那樣找詹姆斯。我們有什麼好辦法呢?」
米奇提醒她,「他們不知道有陽光之家這條線索。別忘了嬰兒用的那條毯子,這會有用的。」
「說得對。」
她繼續翻閱檔案,把它們分成幾堆。有些需要調查;有些可能性不大;有些無須考慮。她看看那些還沒有動過的箱子,不知道還有多少檔案需要審查。這個工作好艱巨。
米奇低低地吹了聲口哨,「哈,有門了。誰想得到?」
「你在說什麼?」
他把一個打開的口袋遞給她看,「我知道這個傢伙--比爾·劉易斯。他和約翰是同學,他們是朋友,但我不知道他們被陽光之家收養過。他是在你哥哥失蹤那年來到這裡的,似乎是大火之後的那個月來的。」他彈彈那個口袋,「如果你想找一位失蹤的王子,就需要看看這個傢伙。」
她從他手裡接過口袋,仔細看了看裡面零散的紙張,問道:「你為什麼這麼說?」
米奇揚起了眉毛,「你沒有聽說過比爾·劉易斯?」當她搖搖頭時,他接著說,「他是個闊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大企業家,全憑自學成才,個人奮鬥。他的照片印在幾十個雜誌封面上。他有點石成金的本事。」米奇的眉頭皺了起來。「我不敢說他的樣子有點像你,但是有許多相似之處值得審查一下。」
亞歷山德拉從手提包中拿出了手機,撥了阿斯彭住處的號碼,要凱瑟琳接電話。
當她妹妹接電話時,亞歷山德拉說:「我們有點線索了。」
「關於詹姆斯的?」凱瑟琳問道。
「我想是的。我們正在陽光之家查檔案。有個小孩就在哥哥失蹤不久後來到這裡。他叫比爾·劉易斯,現在是一個非常成功的企業家。」
「好吧。你認為我們應該怎麼辦?」
亞歷山德拉猶豫了一下,「調查。必須有一個人去瞭解比爾·劉易斯,顯然你是惟一可以擔當這個任務的人。我非常不願意讓你一個人去幹這事,但塞雷娜只會惹麻煩,伊麗莎白也不行,所以別無選擇。」
「沒問題。」凱瑟琳答應道。「你也是一個人去看檔案,那麼我單獨於有什麼不同呢?」
亞歷山德拉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她一直認為自己的獨立工作能力比妹妹們強。這也許是因為她在家中是老大。毫無疑問,她們會說她有點霸道,幹什麼都要堅持自己的一套。
「我知道你會幹得很好。不過一定要小心,每天和我聯繫。」
「我會的。我猜這意味著約翰·科爾頓那方面還沒有消息。」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米奇告訴了他的父母,如果約翰和他們聯繫就告訴他。目前我所能做的就是等待--」她看了看整個房間,「這裡還有幾十箱檔案要看,我也許需要伊麗莎白和塞雷娜來幫忙。」
「只要你一句話,她們就會去。」
「謝謝。我再看些,看看我能完成多少。」
亞歷山德拉把米奇提供給她的有關比爾·劉易斯的材料告訴了凱瑟琳,然後掛斷了電話。
米奇咧嘴笑著說:「這傢伙准想不到會碰到這件事。反正我是沒想到。一個普通男人遇到一位真正的公主有多少機會呢?」他用靴尖把一個未打開的箱子踢到一邊,「準備好繼續苦幹嗎?」
「如果你是問我是不是打算看更多的檔案,那麼我的回答是,當然。」
他們一直幹到天黑,小小的燈泡沒有給他們多少亮光。當米奇建議停止工作時,她同意了。她說:「我要擠出時間,在本周內再來一次。」
她抬頭一看,發現米奇正注視著她。他的臉上有一種非常古怪的表情,她不禁用手指擦擦臉,「我是不是灰頭土臉的?」
他笑了,「不是,我在想,天已經晚了,我也餓了。」
亞歷山德拉聽了他的話,自己的胃也馬上起了反應。她笑著說:「我也一樣。」
「我們可以回到牧場去吃飯,也可以在這兒,在城裡吃。本地的小飯館的飯菜非常好。如果公主殿下不在乎和一個小小老百姓共進晚餐的話,就在這裡吃。」
「我從來沒有在小飯館裡吃過飯。這聽起來似乎有點可笑。我保證不要求任何人對我鞠躬致敬,除非他或她自願這麼做。」
她堅持告訴自己這不是約會,可是太晚了。她的心開始狂跳,兩腿發軟。
和米奇一起到外面吃飯。如果這不是約會那也差不多,而且她希望這個晚上能持續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