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蒂在給米奇倒咖啡時,見他只是把杯子遞過來,一聲不吭,惡劣的情緒就像一片陰雲籠罩在他的頭上。於是貝蒂就想以她獨特的方法引他道出真情。
「你知道,她有最最漂亮的珠寶。她給我看了一些,有鑽石、有珍珠,還有那個已在她家保存了將近四百年的頭飾。你能想像得出嗎?」
米奇嘟噥著,「想像不出。咱們談點別的行嗎?」
「談什麼?」貝蒂一臉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不過米奇清楚她可沒那麼簡單。她看得出談亞歷山德拉讓他心煩,所以她盡量大膽地試探著引他說話。
「我可不會被她迷住,」他一面說一面瞧著貝蒂。「這個女人對我是個威脅。她正接管我的牧場好像她是主人似的。」
貝蒂反駁說:「這可不是事實。她只不過在這裡設了個辦公室。」
「她為什麼這樣做?每個人都來找她。一天之中不是信使來兩三次,就是電話鈴響個不停,我覺得自己簡直像是住在旅館裡。一個男子漢這些天連一頓像樣的飯都吃不上。」
貝蒂正把熱騰騰的早飯擺在他面前,聞宣挑起了眉毛。現在剛過六點鐘,她已經做好了雞蛋、鹹肉和薄煎餅。「你是不是嫌我飯做得不好?」
「不是。」他可不敢得罪貝蒂。以前他惹惱過貝蒂幾次,於是她給他頓頓吃素菜和油炸豆腐,直到他向她道歉為止。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坐在他對面。「我可不這麼認為,我看不出有什麼問題。亞歷山德拉公主是個非常了不起的年輕女人,我以認識她為榮。」
「你運氣真好。」
事情並不是按他所想的發展,他悶悶不樂。他原希望遠遠避開她就能使他忘記這個迷人的女人。不幸的是,情況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兩個人的身體不在同一房間遠遠不夠。他們雖然不在一處,他卻總不時地偷看她一眼。在牧場裡,人人都穿牛仔褲和靴子,連貝蒂也不例外,可是亞歷山德拉卻穿著真絲襯衫和飄逸的長裙。當他見不到她時。他能聽到她的聲音;聽不到他的聲音時,能夠聞到她的氣味。她那該死的幽香就像惡臭炸彈一樣。瀰漫在整所房子裡。芳香無處不在。如果他不知情的話,還以為是貝蒂把他的床單放在香水裡洗過呢。
他花了那麼長時間想要忘掉她,但是她卻始終縈繞在他的心頭。他已經三十三歲了,可此刻他卻比十七歲害相思病時還要厲害。
貝蒂說:「我想亞歷山德拉公主正在努力適應這裡的環境。她到底是第一次來美國呀。我們應該盡力照顧她,使她感到像在家裡一樣。」
「沒有人不在這樣做。好了,她是在家裡。她還在這裡當家做主呢。」
「如果你有意見,你應該直接和亞歷山德拉公主談談。」
他把咖啡杯使勁往桌上一放,毫不理會濺到他手上的咖啡。「你別這樣稱呼她好不好!」
「什麼?」貝蒂又露出一到茫然的樣子。他想,這準是裝出來的,她決不會不知道。
「亞歷山德拉公主,她要人稱她亞歷山德拉。」
「我喜歡這個稱號。她不反對我這樣叫她。所以你也不應該反對我這樣稱呼她。」
「你是故意用這個氣我。」
貝蒂笑了。「也許是,可是你罪有應得。如果你對她有意見,為什麼不直接找她談?」
他叉起一塊冒著熱氣的雞蛋放在嘴裡。「亞歷山德拉是個傲慢、暴隊專橫的女人,一切都必須按照她的意旨去辦。瞧瞧她讓你給她做的那些吃的。昨天午飯你給她做的什麼來著?」
貝蒂從他的盤子裡偷出一塊成肉,放在嘴裡嚼了起來。「鯉魚配上意大利麵食,上澆奶油,熱氣騰騰的鮮嫩生菜,加上有法國好酒的甜食。談到甜食,我看見你吃了兩份,你可不能否認說你不喜歡。」
「我的確喜歡吃,但問題不在這裡。你不是她的私人廚師。你不該在她身上花費太多時間。」
「我喜歡在這方面的挑戰。如果按你的要求吃飯,那麼每天就是吃牛排和烤土豆。夠刺激嗎?」
「我只要簡單的飲食,只適合我和我的家人就足夠了。還有酒,這些都是進口貨,要花我多少錢?」
「酒是她自己帶來的,至於提到進口貨,大部分都是加利福尼亞生產的,你要不信可以親自查看,不要指責無辜的人。如果你徵求我的意見。我認為她之所以觸怒了你,就是你和她有同樣的毛病。」
他正在嚼煎薄餅,聽了她的話氣得差點兒沒被噎死。等他把食物嚥下之後,他瞪著眼睛問她,「你說什麼?」
「聽我說,你認為公主傲慢,一切要自己做主,是嗎?可是,你能看出她這些性格特點的原因在於你也是這種性格。照照鏡子看自己的毛病是挺痛苦的。」
他大聲叫道:「我不傲慢。我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每個人都喜歡我。我從不對人發號施令。」
貝蒂聞言揚起了眉毛。
米奇堅持說:「我這個人很隨和。」
「有個人因為我在星期三而不是星期四給他吃火腿就生氣。不滿,是這個自稱隨和的人嗎?」貝蒂說這話時聲音仍是挺柔和。
「這種事只發生過一次,而且是去年發生的。」
「不是去年而是上個月。如果你要我舉出例子的話,我還有許多。」
他正要張口辯解。就聽到走廊裡的腳步聲。公主已然起床於準備來吃早飯。
「有些人總得為了生活而工作。」他一面說-面把餐巾往未吃完的早飯上一扔。他把桌子一推、拿起帽子朝房門走去。
貝蒂笑了起來,「我沒想到有一天會看到你被一個女人從自己的房子裡趕了出去。」
「我不是被趕走,我是離開這裡。」
她咯咯地笑著說:「總有一天你必須解釋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區別。」
※ ※ ※ ※ ※ ※ ※ ※
亞歷山德拉走進廚房時,聽到了笑聲和「砰」的關後門的聲音。她立刻期窗外望去,看到米奇正向馬廄旁邊的車庫走去。毫無疑問,他會坐上四輪驅動卡車外出一整天。不知為什麼,她感到有些難過。她很傻,還以為今天早晨可以和他共進早餐呢。她今天特地早起了一些。希望這樣可以和他會會面。她還不知道米奇正是有意迴避她。
「有什麼可笑的事,能讓我聽聽嗎?」她走到火爐旁櫃檯邊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貝蒂對她笑著說:「這個人是地球上最最頑固的傢伙。他一直對你懷有強烈不滿,原因是他突然發現自己不是宇宙的中心了。他說你霸道,一切必須按照你的意思思做。」貝蒂對她眨眨眼,「他也不照照鏡子,他所說的這些其實就是他自己。」
多年的訓練使得亞歷山德拉能夠喜怒不形於色,但她心裡卻感到十分震驚。貝蒂輕鬆的語氣和幽默感表明她不認為各己在說什麼冒犯的話,也表明她沒有絲毫指摘她的意圖。
「霸道?」亞歷山德拉問道,勉強地笑了笑。
貝蒂從桌旁站了起來,走近亞歷山德拉。「說實在的,我應該說是傲慢,這個詞才合適。」
亞歷山德拉也弄不清她們談的究竟是米奇還是她自己,她也不敢問。「很抱歉,我打擾了他。」
貝蒂擺擺手,「千萬別這麼想。現在這一切對他有好處。幾年來,米奇把太多的時間用在了工作上。他需要被某些東西或某個人從工作裡拉出來。如果有一位傲慢的公主能做到這點,那就太好了。」
一位傲慢的公主,亞歷山德拉聽了簡直不敢相信。貝蒂就是這樣看她的嗎?她極力拋開回到臥室、立刻打點行裝離開這裡的想法。難道她對這裡的主人和女管家的要求大過分了嗎?她知道自己是提出了一些特別的要求,不過她已經盡量把它們壓縮到了最低限度。問題在於她沒有可以用來作為參照的東西。她從來沒有過過普通人的正常生活,所以不知道什麼是正常的,什麼是不正常的。
「是不是我的要求過分了?」亞歷山德拉問道。「如果在飲食方面給你太多的麻煩--」
貝蒂連忙搖頭,打斷了她的話,堅決地說。「別這麼想。我每天有機會和你聊聊真叫我快活極了,而且我非常喜歡提高我的烹任手藝。我有機會嘗試不同的食譜、不同的原料,讓我高興極了。米奇不懂享受美食。所以我總是給他做少數幾樣萊。使我感到單調乏味。」她接著咧嘴笑著說,「當然,他接到賬單之後就會像一頭自高自大的豬一樣尖叫起來,可是這也挺好玩的。」
貝蒂的話使亞歷山德拉又吃了一驚。她倚著櫃檯回想貝蒂給她做的無比好吃的美味。這位女管家常常和她討論食譜而且提出建議,這使她很快活。因為這十分接近她在王宮裡的飲食水平。可是她沒有想到這裡是亞利桑那,不是溫博羅。亞利桑那一個偏遠的牧場是很不容易接受歐洲大陸那種昂貴飲食的。
「當然,我會償還科爾頓先生的額外支出的。」她想到信使每天進出幾次,在第二間客房裡安裝的電腦、電傳機,增加的電話線,以及打電話的次數,這使她說話不大自然。
貝蒂道:「別為這個擔心。米奇出得起這些錢。而且他和你吃同樣的飯,我從來沒有聽到他在這方面有什麼抱怨。他不過是亂髮牢騷,不必管他。」
亞歷山德拉說道:「多謝你告訴我這個。」她看看表,又說,「估計現在要有個電傳,所以我就把咖啡拿回辦公室喝了。」說著欲轉身離開。
「你不吃早飯了嗎?」
「謝謝,今天早上不吃了。」
亞歷山德拉知道,如果她勉強自己吃些東西,一個定會噎住。她感到無比難堪,難過得滿臉通紅。她應該搬到旅館去,即使父母知道了她們到美國的真實意圖也顧不得了。住在科爾頓的牧場是個可怕的錯誤。她現在知道了。她為什麼早沒有意識到自已會成為他的負擔呢?
她在渾身發抖以前急忙回到辦公室。現在該怎麼辦?她該離開這裡嗎?羅恩一定會氣得發瘋、他絕對不願意為她另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可是她別無選擇。她不能再呆在這裡惹米奇討厭。毫無疑問,他是有賴躲避她。
她拿起一個便箋本,開始列出要搬走的東西,這時電話鈴響了。她拿起電話,奇怪自己怎麼會這麼遲鈍?
「我本想晚上再給你打電話,這樣可以使你少些麻煩。」一個熟悉的聲音對她說。
「媽媽。」她大大鬆了一口氣。「你好嗎?」
「很好,和平常一樣,又忙又亂的。」她母親輕鬆的笑聲從幾千英里外傳來。「天上還在下雨,所以王官的整修工作不得不放慢了,這就使得每個人都焦躁起來,尤其是你爸爸。你知道他有多麼惱火。」
亞歷山德拉當然知道。她聽媽媽談到家中近況,用筆記下有關自己的一些政府工作。最後當談話就要結束時,亞歷山德拉猶豫了一下說:「我有一個問題。」
「親愛的,什麼問題?」
「我是……」當她想到貝蒂的話時,聲音越來越小了。「我霸道、傲慢嗎?」
她母親又笑了。「當然是,不過我們照樣愛你。」
亞歷山德拉驚得目瞪口呆,幸虧她是坐著聽電話的,否則非跌倒不可。「你這話可是當真的?我一直認為自己是負責的。難道我錯了嗎?」
「亞歷山德拉,你沒錯。你很負責。你對人熱情、關心。你父親和我以你為驕傲。你辦事認真,我們對你的工作很放心。有時你的工作方法有點生硬,不過你是國王的長女,這種性格不是意料之中的嗎?」
她母親又談了幾分鐘就和她說再見了。亞歷山德拉放下電話,靠著椅背沉思起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這樣看她?認為她工作認真負責但是工作方法生硬,有些傲慢是不是人人都恨她?她是不是對自己的性格認識有錯誤?
貝蒂的話使她想起了過去發生的很多事情。她把過去的事又重新回憶一遍,可是仍然沒有頭緒。時間已近中午,最後她決定出去散散步。
這時候溫博羅可能在下雨,可是亞利桑那卻是晴空萬里。空氣中帶著些寒意,但卻乾爽藥無比。碧空如洗,萬里無雲,四周的群山像哨兵一樣守衛在一旁。空氣中瀰漫著花草樹木的香氣,也夾雜著牛馬的味道。冬天快到了,大雪也將降臨。
她在上衣外面加上一件毛料外套,兩手插入前面的口袋裡。她走向馬廄,靴子踏著小路上的落葉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馬廄的門是開著的,所以她就走了進去。左邊是飼料房和餵馬的豆子,右邊是分隔欄。她向右走進中央通道。好奇的馬伸出頭來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
亞歷山德拉停下來拍拍一匹栗色母馬。她用手輕輕地撓著光滑的馬臉和柔軟的鼻子。馬瞪著棕色大眼睛看著她。
她喃喃地說:「漂亮的小姐。你在這裡有個很可愛的牧場,你知道嗎?我剛剛才知道,因為我很少離開房間。」
這匹馬用蹄子在地上跺了幾下作為回應。此時,亞歷山德位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一些。儘管痛苦與困惑還沒有消除。大約半小時以前,勞拉從阿斯彭向她報告她三個妹妹的最新情況。亞歷山德拉又不由自主地問她的社交秘書同樣的問題。短暫的沉默之後,她聽到勞拉言不由衷答道:「當然不是。」這就說明了問題。沒有人喜歡她?
「出什麼事了?」
亞歷山德拉聽見這個男人的聲音嚇得跳了起來。她轉過身來看見米奇站在中央通道裡。她說:「我沒有聽見你進來的聲音。」
「我猜也是。」他的眼睛盯住她不放。「我從牧場開車回來時看見你走進馬廄。你沒有來看馬的習慣,所以我覺得應該進來看看。」
她連忙為自己辯護,「我不會傷害它們的。我只不過想走出辦公室散散心。我常騎馬,騎的是英國馬,不是美國西部馬。不過。我對馬很在行。」
米奇舉起雙手表示投降,說道:「我可沒有說你不懂行。我覺得你有事,不是馬有事。」
他向她走近一步,在他走路時他的肌肉顯得孔武有力。他太高大、太強壯了。他又是一個陌生人,不喜歡她住在他家。
「我……」她緊抿著嘴,想弄清自己到底想說什麼。她終於張開了嘴,可是說出時話卻不是她想說的。「每個人都說我霸道和傲慢,我想他們也許說得對。」
「這對你是新聞?」
「是的。」使她害怕的是,她覺得眼睛有種灼熱感。她拚命忍住眼淚。她是從來不哭的。「我是個好人,我努力工作,認真負責,有幽默感,人們都喜愛我。」
「啊,這是個交易,爭取同情。」
她對他怒目而視,「我看得出,你很高興談我的毛病,你是幸災樂禍。可是你呢?你的毛病和我完全一樣。所不同的是你缺少幽默感,我從來沒有見到你在這方面有一絲一毫的表現。」
「嘿,等一等。」米奇又向她走近一步,低下頭盯著她。「我不霸道,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好人。你可以問任何人。不要因為你不願承認自己的缺點,就毫無理由地責怪我。」
「我喜歡自己的形象,很好。」
「那你為什麼心煩意亂?」
「我沒有心煩意亂,」她將雙手叉在後腰上。「你根本就不肯自我反省。難道反省一下就那麼可怕嗎?你是不是只考慮保住你男子漢的面子?」
「男子漢的面子?」米奇重複了一句。「聽著,公主這不是面子問題。至於幽默感,我比你多得多。」
「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就是有些--」他停了下來,瞪視著她。
「有些什麼?」
他僵直的身體放鬆了一些。「我不知道。我想把你和什麼東西相比,可是我對你還瞭解得不夠。比不出來。也許你能給我個暗示。讓我想出個侮辱性的詞,這樣咱們就可以繼續吵下去。」
他這個怒氣沖沖的請求使她笑了起來。接著他也笑了,在她還弄不清怎麼會發生這種情況時,她已經完全鬆弛下來了。她叉腰的雙手放了下來。幾個小時的緊張第一次緩和下來。
米奇也進人了這匹母馬的分隔欄,他帶著優越感稱讚她說:「作為一位公主……你挺勇敢。」
她回敬道:「謝謝。作為一個男人……你還不討厭。」
他咕噥一聲,「我要把這個評語置之不理。」
「也許這樣最好,否則你就不得不認真思考,那會增加你的思想負擔。」
「今天早上你心情不好,是嗎?」
「我想是的。」她把兩手插人口袋,「我要搬到旅館去了。」
他盯著她問:「為什麼?」
「這樣最好。我沒想到自己會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這是由於我那小小的傲慢,非要堅持住在這裡惹起的。你不認識我,我們倆非親非故,我不該要求你做這些。」她想著那些需要重新安排的事務。「也許還需要幾天的時間不過我會盡快完成的。」
「你父母那裡怎麼辦呢?我想你不願意向他們解釋為什麼需要額外的保安措施吧?」
「我會想辦法的。我總有辦法。」她看看這個清潔、明亮的馬廄,真希望有時間把整個地方都看看。「多謝你的慇勤款待,你真好。」
米奇的嘴嘟囔著什麼,她沒聽清楚。他又把注意力轉到母馬身上。「你已經把這裡的一切安排就緒,電話線信使,等等。如果情況不會變得更糟的話,你可以留下來。」
由於他客氣的邀請,她的心情好多了。他的話使她情緒高漲,內心異常激動。「可是--」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不要強迫我乞求你,好嗎?我是絕對不會向人乞求的。你可以住在這裡。」
她想,他真是個粗暴的狗熊,不過很英俊。他的嘴和他的身體仍然對她有大的吸引力。她低聲說:「謝謝。」
「不客氣。」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著。這就像一次觸摸,或是一個擁抱一樣,溫暖了她的心。她內心的激動轉到了四肢。她警告自己不要盯著他看,可是眼光就是離不開他。除了他,週遭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了。多奇怪!
「米奇?」
他朝她走近一步。她不得不仰起頭來看他,四目相對。他高大的身材不但沒有給她一種壓迫感,反而讓她覺得很安全。她注意他的呼吸和她一樣急促。他們倆這是怎麼了?
米奇暗暗罵了一句。他嚷道:「我得回去工作啦。」
「我能幫你嗎?」亞歷山德拉的這句話把自己和他都嚇了一跳。「我說過,我對馬很在行。也許我可以幫你馴馬。」她咬著下唇說,「我不能一天到晚只干自己的工作。」她只能把話說到這個程度。她決不能告訴他自己感到孤獨寂寞。
他指著她那做工精美的羊毛裙,「你所有的衣服都是不適合幹活的嗎?」
「不,我有一條全新的牛仔褲。」
「這還差不多。好吧,你可以馴幾匹母馬,不過你只能牽著馬騮騮,在我告訴你可以幹什麼以前別妄想騎上馬。」
她笑著對他說:「謝謝,米奇,在這方面你不會後悔的。」
她轉過身朝房子走去,不理會米奇嘟嘟囔囔的抱怨。
五個小時後,米奇發現讓她馴馬真是太傻了。他站在他辦公室的窗前,看著西面的馴馬場。他發出這種感歎並不是因為她在這方面不在行。她站在馴馬場中央訓練一匹母馬。儘管她比母馬的個子小得多,但也完全可以看出誰是這場較量的主宰。亞歷山德拉拉著韁繩,其熟練程度若非經過長期練習是做不到的。她說她熟悉馬的各個方面一點也沒有吹牛。
她的確是有一條嶄新的牛仔褲。當她轉過身背對著他時,瘦瘦的褲子村出她的曲線,使他看得喘不過氣來,簡直要向她屈膝拜倒了。見不到她時,他拚命克制著自己不去想人非非,就已經夠他受的了。而現在,她的全身都展現在他的眼前,令他幾乎快要發瘋了。
更要命的是他現在開始喜歡她了。如果僅僅是為了慾望,並沒有動心,那倒還安全。可是「喜歡」,那就不同了。由於喜歡就會關心,感情就會像從山上往下衝似的,一發不可收拾,就會有傷心、痛苦和各種麻煩。她剛才承認自己霸道,這話卻觸動了他,雖然他不知道是為什麼。也許是因為她露出了她脆弱的一面,也許是因為她有勇氣承認自己的缺點。
他應該讓她離開這裡。她本來要走,但是他卻要她留下,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他喜歡上她了,喜歡她那迷人的身軀。最最糟糕的是。由於兩個人的身份、地位截然不同,他對此毫無辦法。他只好躲著她,其他方法都行不通。所以他要做的就是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