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馬狂奔。
長孫倚風只想快點把事情解決。放著活生生的喬十八在風雲山莊,他一點也無法放心,而且太順利就逮到喬十八,更讓長孫倚風覺得其中必定有詐。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遠遠已能地望見黃藍紅的三色旗幟。長孫倚風不想嚇到雩族人,所以他將馬綁在路邊的樹下,慢慢地走向雩族紮營處。還沒走近,一群兵士發現他便圍了過來。
長孫倚風溫和地表明來意,「我想見你們族長。」
幾個士兵對看一眼,沒有回答也沒有質問,只是一齊朝他動了手。長孫倚風不禁苦笑,他不想浪費時間和他們動手、也不想傷人,於是一個翻身閃過,只見他白衣飄動,幾個閃身已飛身入營裡正中。
直入中軍大帳,一個白髮少顏的青年坐在正中,一左一右各站了個魁武大漢,一見長孫倚風衝進來,立刻拔出手上長刀,飛快擋在青年身前,正要動手,在看清來人的臉孔後俱是一愣。
「才多久不見,族長就忘了我嗎?」在兩丈開外立定,長孫倚風笑著對青年說道。
「這聲音有點耳熟,阿札克,你說這位不速之客聽起來像誰呢?」雩族族長——格薩爾臉上帶著微笑,直視前方的目光卻像根本沒看到長孫倚風一樣。
「……族長,那聽起來像是唐風。」站在格薩爾左方的大漢露出有些古怪的神情,卻還是彎身向格薩爾秉告。
「朝克,你說呢?」格薩爾又問向他右邊的人。
朝克望了阿札克一眼,「族長,那看起來的確是唐風。」
s長孫倚風從壞裡掏出一個銀製的酒壺,扔向阿札克。「格薩爾,你就算認不出我的聲音,也該認得這個吧?」
阿札克接過,替格薩爾打開壺口,再放進格薩爾手中。
格薩爾湊進瓶口聞了聞味道,然後倒了口在嘴裡。「果然是唐風。」以手摩搓壺身,底側刻著一個小小的字。「是『溫』呀,你是來提醒我裡頭有溫家人嗎?」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酒壺是從我兄弟身上順手摸來的,我自己出門可不帶酒。」
「唐風,我的朋友,你在這裡做什麼呢?這附近很危險,你還是離遠點比較安全。」
「格薩爾,明人不說暗話,你知道我在裡面,風雲山莊辦喜事我沒有不來的道理,你出兵圍住這裡卻不進攻又是為什麼呢?不會是忌諱我在裡頭吧?或是…其實你在等我?」長孫倚風盯著臉色有些怪異的阿札克。
「我們不出兵是因為高老先生多年前為我們修築瞭望台,我曾答應他十年不犯邊關,至今日末時便是十年之約,所以我在等。」
「十年一過,恩人便成路人了嗎?這就是雩族人對待朋友的方式?」長孫倚風嘲諷一笑。「那不知道我唐風值當雩人幾年的朋友?」
「你為雩族人帶來了酒和利益,你教雩族人做生意,到你死你都是雩族人的朋友。」格薩爾似乎並不介意長孫倚風的嘲諷,只是平和地開口。
「若你要本來準備進犯風雲山莊,可是你的朋友我在裡面的話,你又打算如何?」長孫倚風睨著格薩爾。
「雩族人不會為難朋友,卻不包括朋友的朋友。」格薩爾刻意停頓了下又接著說:「不過,如果你幫我一件事,那往後只要是你的朋友也會是雩族的朋友。」
長孫倚風挑起眉毛裡暗罵。他就知道格薩爾是特地在這裡等他的,「說吧,你要我做什麼?」
格薩爾笑了起來,「不急,我去拿件東西,你和朝克和阿札克聊聊好了,你們也許久不見了。」
朝克伸手想扶他,一旁的阿札克急忙開口,「族長,您想要什麼我去就好了。」
格薩爾只是笑著搖搖手,「唉,眼睛看不見就是這樣麻煩,每個都當我是廢人,就算有人在我跟前眉來眼去的我也不會曉得。你們慢慢聊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阿札克臉色顯得有些尷尬,格薩爾反倒神態自若的自行走開了去。
「他哪像看不見呀,我常常覺得他大概有八隻眼睛。」長孫倚風聳了聳肩。
[覺得有趣的朝克站到阿札克身邊,瞪大眼瞧了半晌,看阿札克似乎完全不打算搭理自己,這才悻悻然的走開,「討厭,我走可以了吧……。」
長孫倚風看著朝克邊嘀咕邊走開的背影,笑著搖搖頭,「蘇達娜好嗎?」
「她很好……年後我們就有孩子了。」
「那真是恭喜。」長孫倚風看起來很是愉快。
阿札克撇撇嘴角,神情有點複雜。「……她常念著你。」
「款,我們是朋友嘛,是男人就不要這麼小氣。」
「我才不介意,她現在是我老婆。」阿札克抱起手臂仰起頭,一副宣告所有權的模樣。
長孫倚風笑了起來,「雩族第一勇士阿札克這麼說,誰敢搶她。」
阿札克瞪了他半天,突然歎了口氣,「你來做什麼。」
「我來是因為你們擋了路,知道我在這裡還擋我的路,我只能認為格薩爾在等我。」長孫倚風雙手一攤。
阿札克遲疑了下,「是欽人帶那個關內人來的,說現在是擒住朱璃的大好時機,只要擒下朱璃,往後有更多關內資源可以用,也可以拆掉源頭的水霸,我們可沒有欽人那麼笨,當然知道沒這種好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族長卻答應了……。」停頓了下,又補充似的說:「可是因為我們答應了,所以他們沒有去找焰族人,我們隨時可以退兵,焰族人可不會。」
「這是為了我嗎?那我應該道謝羅?」
阿札克搖搖頭,「你也知道族長的性子,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會有人知道,他知道你會來。我想,他有事想你幫忙。」
「是呀,這回我可不得不幫了。」長孫倚風無奈回答。
阿札克看起來還想說些什麼,此時腳步聲響起,卻是格薩爾走了回來。
「你們聊得挺愉快的吧?」
「是呀,阿札克說他年後就要做爹了呢。」長孫倚風回答。
「是嗎?這麼大消息阿札克怎麼沒告訴我呢?」格薩爾側了側頭,像是在瞪著阿札克。
「只是小事,我想說孩子生了再帶來給族長請安。」阿札克小心翼翼地賠笑。幸個只要成了親,個個都把我當外人。」
阿札刻苦著臉不曉得該如何接話,長孫倚風反倒一挑眉,他覺得格薩爾有別的意思。果然,格薩爾接著又說:「所以我想,我也該成親了。」
阿札克聞言一愣,沒想到他會說出這一句,長孫倚風呆了半晌才問:「恭喜,不曉得哪家小姐有幸可以當上族長夫人?」
「我要娶朱璃的妹妹。」格薩爾用他一慣溫和的微笑說著。
長孫倚風著實被嚇了一跳,「朱璃沒有妹妹。他只有兩個義妹,都嫁人了。」
「他有,你去問他。要是他真不曉得,就把這個給他。」格薩爾從懷裡掏出塊精緻的繡帕,遞給阿札克轉交長孫倚風。
V長孫倚風看著那塊繡帕,那是條繡工非常精美的帕子,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工繡得出來的東西。
笑得一逕溫和的格薩爾又接著說:「末時之前你能帶我的妻子回來,我就退兵,若不能,就不要怪我,我也是為了族人好。」
長孫倚風瞪了他一眼,「現在至末時只有兩個半時辰,要是朱璃把『妹妹』藏在他府裡,你們擋在這裡,我怎麼夠時間來回。」
「別人我不曉得,你一定可以。雩人不會擋你的路,你可以自由來去,若是找不到人,你不回來也沒關係,我們下手比較不用心軟。」
長孫倚風在心裡暗罵了十幾聲,「我會回來,你給我遵守時間。」
「你知道我重信諾的,我們不動,欽人也不會動。」
長孫倚風當然知道,於是不浪費時間地立時轉頭離開。
衝出了雩人的營地,鬆開疆繩上馬時,後頭傳來腳步聲,長孫倚風回頭,望見是阿札克,見他欲言又止,長孫倚風擰起眉,「你知道我沒有時間。」
阿札克又遲疑了下才說,「我見過那姑娘一次,她下顎有顆痣,是個漂亮的關內姑娘,騎術很好人很開朗,不是一般那種碰了就碎的官小姐。我不曉得族長和她見了幾次面,不曉得什麼時候,那個小姐就沒再來了,聽說是被家人帶走了。族長什麼都沒說,不知道他原來一直念念不忘。」
「那個小姐叫什麼名字?她知道格薩爾是雩族族長嗎?」長孫倚風疑惑地問。
阿札克搖搖頭,「我不知道,族長都是一個人去,也不准我們跟。」
長孫倚風歎了口氣,「如果她是格薩爾真心想要的,對方也不反對,我會帶她回來。」
「如果不成……」阿札克遲疑了下,「我知道你不會放下風雲山莊,如果我們真的得攻進去,你別硬上,我會放你跟你朋友走。」
j「謝謝你,終於有個朋友是有良心的。放心,我會盡力找到那個姑娘。」
阿札刻苦笑著點頭,目送長孫倚風策馬離開。
長孫倚風迎著疾風,心裡覺得五味雜陳。格薩爾有多想要那個姑娘,能讓向來不好戰的他竟以出兵來逼自己幫他就猜想得到。若是真的不成,他或許認為擒下朱璃也可以得到同樣的效果。一旦真的打起來,其中最為難的人就是自己了。重重地歎了口氣,長孫倚風加速策馬奔馳在山路上。
在風雲山莊的大廳中,等待的眾人或站或坐,明明不安卻只能盡量安下心來。
在雷子雲第六次從慕容雲飛面前晃過的時候,慕容雲飛終於歎了口氣,「雷兄,你坐下休息一會兒好嗎?」
雷子雲這才意識到他一直沒坐下來過,有些尷尬地笑笑,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
方才柴房那老人正拿了紙筆畫圖給司徒秋風看,高莊主站在一邊看得一頭霧水。「田伯,你這圖誰看得懂呀?」
田伯是個啞巴,眼神倒很銳利。他自小跟老莊主一起長大,高莊主也當他是親人一般尊敬。他喜歡待在柴房,老莊主便吩咐所有的人都不准去動柴房的任何一根柴。田伯默默守著柴房六十年,從來沒有人想過原來他守的是老莊主的機關。
只是他畫的圖跟老莊主的水準相差太多,的確很難看得懂。司徒秋風擰著眉苦笑,「田伯,這……這裡可以再畫仔細一點嗎?」
田伯也瞪了他一眼,想想多加了兩劃上去,但顯然沒多大效果。雷子雲起身看了看田伯的圖也不禁苦笑。他溫和而恭敬地向田伯一拱手,「老爺子可會操作老莊主的機關?」
田伯看了雷子雲半晌後點點頭。雷子雲對他一笑,「那不如請田伯幫忙我們操作如何?我們對機關圖示並沒有老爺子懂,不如請老爺子幫幫我們,只要抵得了外犯就行。」
田伯點頭同意,很乾脆地放下了墨筆。
「多謝老爺子。」雷子雲朝田伯恭敬一揖,田伯有些訝異地擺擺手,也許從來沒有人這樣對他有禮過,田伯顯得有些受寵若驚。
「多虧了老莊主的機關,現下就等倚風回來。……如果雩族能退兵的話,我想欽族也不會久待。」慕容雲飛思考局勢下了判斷。
「要是欽族人不顧雩族自行進攻呢?他們起碼有千人以上,不是金弓才近百人的箭隊可比。」司徒秋風憂心地開口。
「能再撐一段時間的話……」慕容雲飛算了算時間。「若是我家沒有人挾怨報復的話,應該會有援手來。」
「慕……長孫兄確定?」司徒秋風大喜,如果溫家能來援手,哪怕是欽人,就算是雩族人沒有退兵也無妨。
慕容雲飛雖然苦笑還是點了頭。如果溫小侯爺沒有吵鬧的話,顏磊應該會派人來,不是溫五就是溫四,只要有溫家的令牌,就算要調動邊關的軍隊也不是難事。
「我記得長孫老將軍的舊部都流散了,敢問長孫兄家裡還有些什麼人?」聲音由背後傳來,眾人回頭一望,竟是朱璃。
「大哥,不是叫你別下來嗎?」司徒秋風歎了口氣,朱璃終究是沉不住氣,再看到在朱璃身後探頭探腦的高寒宇,這小子八成煽了不少風。
「爹!」高寒宇一見高莊主忙衝了過去,「您沒事吧。」
高莊主看兒子活蹦亂跳的,才放下了心,「寒宇,你不是中毒了?」
「我沒事,讓爹操心了。」
司徒秋風發現高寒宇竟帶著高槐安一起下來,疑惑地看了朱璃一眼,他只無奈地聳聳肩。司徒秋風想這大概是高寒宇的決定,他決定相信高槐安。
慕容雲飛一想,既然提起長孫老將軍,肯定是把他的身份推到長孫倚風那裡去,「王爺可記得陸祥?」
「當然,長孫老將軍最得意的左右手,陸副將軍,我怎麼會不記得。」
「我老家還有他在,我過了時間沒回去,他一定會來找我。」
雷子雲這才知道,原來長孫倚風家裡那個神出鬼沒的老人家,原來竟是當年隨著長孫老將軍爭戰沙場的名將陸祥。
這下朱璃像是放下心來,點了點頭不再多說。
「小語跟紅葉呢?」
我讓她們倆待在上頭。」朱璃回答。點了點頭,司徒秋風簡單地向朱璃解釋了目前的狀況。
就在此時,外頭有人跑了進來,「唐公子回來了。」
雷子雲當先衝了出去。沙塵飛揚中,策馬疾衝過來的果然是長孫倚風。才為他過於急迫的速度擰起眉,轉瞬間他已到了門前。長孫倚風飛身下馬,只來得及望了雷子雲一眼使立即往內沖。「王爺呢?」
「在裡頭,他下來了。」
跟著長孫倚風快步進了前廳,等在裡頭的慕容雲飛倒了杯茶遞了過去,長孫倚風接過一口飲盡,沒多向等待消息的眾人多解釋什麼,只看著朱璃,「雩族肯退兵,但有條件。」
「不意外,他們想要什麼?」
「格薩爾想娶你妹妹。」
眾人均是一愣,這個理由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但長孫倚風知道格薩爾並沒說笑,他也不想給格薩爾機會證明他的認真。
一頭霧水地看著長孫倚風,「我是獨子,我沒有妹妹。」停了下,朱璃輕輕蹙起眉,「我只有小語跟紅葉兩個義妹而已,她們都嫁人了,你知道的。」
長孫倚風掏出袖裡那條繡帕遞了過去,「王爺可認得這個?」
朱璃還來不及接口,身旁的司徒秋風難得地冷下了臉,「那是小語繡的。」
朱璃沉思半晌,「是小語繡的,不過我送給了……」突然想起了什麼,朱璃猛一擊掌,「她不算是我妹妹,她是……我娘一個遠房兄弟的女兒,因為她父親過世了,所以她母親帶著她來投靠我,想想是三年前的事了……我把她們母女倆安置在偏院裡,可是沒多注意她,記得她騎術下錯,所以我送了匹好馬給她,聽說她常常騎到關外草原上玩……後來……。」
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才抬起頭,「後來她母親哀求我為她找門親事,說不想讓女兒待在邊關,說想把她嫁給冀州太守,所以我就差人為她說媒,然後辦了嫁妝送她走。」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我起程之前……她好像想跟我說什麼……可是我沒有去聽。」歎了口氣,
i「那時我為別的事心煩,沒有理會她,我應該聽她想說什麼的。」
「冀州……」長孫倚風閉上了眼睛。若是她已出發到冀州,那就不可能在未時之前趕回來。
也許還來得及,冀州習俗迎親必走水路,上個月冀州大水,我運酒回來的時候,才聽說大水稍退,船班都已延後。」一直默默站在高寒宇身後的高槐安突然插了口。
所有人都轉頭看著他,高槐安不曉得自己還能拿到多少信任,只是平靜地說:「從這裡到渡口不用一個時辰,每月到冀州只有兩班,上一班是月初,她們來不及搭上的,另一班就在今日午時,動作快一點的話,也許還趕得上。」
司徒秋風與朱璃半信半疑的望向高槐安,長孫倚風卻只看著高寒宇,他要確定高寒宇的想法。
高寒宇抿起唇,面對著長孫倚風,很認真地開口,「我相信槐安。」
長孫倚風馬上轉身,「有沒有更快的馬?」
「三少休息吧,我對渡口很熟。」
長孫倚風搖搖頭,疾聲開口,「除了我,誰都走不過雩人面前,找匹更快的馬給我。」
知道他的堅持有理,司徒秋風歎了口氣,回頭吩咐:「把逐月牽來。」
朱璃解下繫在身上的玉珮遞給長孫倚風,「她姓宋,閏名叫思輕,把這個交給她母親看,就說是我的意思。她可能不太好說服,不過也沒有時間了,如果不行就請她回府,讓我跟她解釋。」
長孫倚風點點頭收下,慕容雲飛走到他身邊,伸手不曉得拿了什麼東西塞進他手裡,壓低聲說:「渡口應該會有我的人。」
長孫倚風把東西收進袖裡,轉身走出大廳。
來到前院,便見馬僮牽來了匹通身雪白的駿馬。司徒秋風站在看起來居然顯得不太甘願的馬身邊,輕拍它肩,「別使性子,三少有急事,沒有必要我不會讓你去載別人的,你就幫幫忙吧?」
聽司徒秋風竟這樣和馬說話,彷彿馬兒通曉人性一般,長孫倚風不由得笑了出來。「麻煩你了,好馬兒。」長孫倚風摸摸背,見它沒有反對的意思,這才躍上了馬。低頭看見一直站在一旁卻默不吭聲的雷子雲,歎了口氣。
知道他擔心,因為他從來沒有用這麼明顯擔憂的眼神看著自己。長孫倚風想走,一時之間竟又無法就這麼走開,輕合上眼,他朝雷子雲伸出手。「千萬小心。」明明臉上滿溢憂色,緊握住他的手卻只開口說了一句話。
長孫倚風很想回答他知道,猶豫許久卻說不出來,或許一時根本沒有考慮其他,只是俯下身,吻住雷子雲的唇。
雷子雲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司徒秋風已經趕忙尷尬地轉身當作沒看見。
細細舐過唇線,長孫倚風戀戀不捨地離開他的唇,指尖輕撫他的臉,「沒事的,我很快會回來。」
雷子雲握著他的手幾乎無法放開,雖然緊擰眉卻滿是溫柔回答:「我等你。」
勉強自己抽開了手,長孫倚風再次深深看了他一眼,提疆策馬,這一次不再回頭。
高槐安趁四下忙亂的時候,走進地窖裡。
喬十八安然地靠牆而坐,抬頭看見高槐安站到自己身前,只是微笑招呼。「你來了。」
高槐安不明白為什麼他看起來總能是一付隨遇而安的模樣。就像現在,他也只是坐在地上,抱著雙膝微微仰起了頭,就像是之前他和自己並肩看著星空的那幾個晚上,那樣子怡然自得地坐著,那個時候他……
猛一回神,高槐安一咬牙猛退了一步,「……我做了你叫我做的事,你快放我弟弟走。」
「可是長孫倚風還活著。」歪著頭,喬十八露出有趣的表情。
「你只叫我做,我做了,你沒有說一定要成功。」
聞言喬十八居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真有你的。」
高槐安忍無可忍地跨前了一步,「不要笑!告訴我,我弟弟在哪裡!」
喬十八仍然只是不住地笑,高槐安握緊雙拳,掙扎許久終於忍不住開口,「我把你當……親人一樣,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你接近我一開始就是打算利用我的嗎?」
像是止不住笑意,喬十八沒有回答,只是以指尖揩去眼角的水氣,看到高槐安狠狠瞪著自己,邊笑邊說:「人與人,本來不就是在利用嗎?你收留我不過是想彰顯你風雲山莊的人有多麼扶貧濟弱罷了。」
「不是!」
喬十八側著頭,有些好奇的神情甚至天真。「那是為什麼?因為你喜歡我?」
高槐安咬著牙,「我收留你、我收留你是因為你說你受人欺凌無處可去;我收留你是因為你年紀與我弟弟一般大,我……我只是同情你。」
喬十八輕輕笑了起來,「同情?外頭那麼多因為大水無家可歸的老人與孩童,你何不去同情?同情我一個有手有腳還身強力壯的年輕人?」笑著搖搖頭,「你若不貪人什麼,何必要對一個生人那麼好?別笑死人了。」
被喬十八的話剌得一時說不出話來,明明就覺得他說的大錯特錯,卻想不出任何反駁的字句,一咬牙,高槐安無言別開了頭。
靜靜望著他好一會兒,喬十八像是不自覺地放柔了聲音,「我知道你對我好,我也不是不喜歡你,只是我已經無法喜歡人了。」略一停頓,接續的低語喃喃幾不可聞:「都是他害的……你不是第一個收留我的,第一個肯收留我的是曉願,他對我很好,他教我變強,怎麼樣不被欺負,怎麼樣可以快樂,我好喜歡他好喜歡他……可是,他們卻聯合起來殺了他。」
原來泰然的臉色霎時變得無比冷酷,「我本來有家,有幸福的日子,他們卻殺了他,所以他們全都要付出代價!」抬頭瞪著高愧安,「尤其是長孫倚風!我本來能保護我自己,都是他……這幾年來我日日夜夜都要忍受筋脈被廢之痛,你知道那有多痛,那有多苦?」
概是話說得太急,喬十八急促地喘著氣,垂下肩幾乎蜷曲起身體。高槐安不忍地看著他很是痛苦的模樣,幾乎想要走過去安慰他。掙扎許久,卻終究不敢,只是站在原地握緊了拳。 喬十八深吸了口氣,緩和了下來,恢復了他自若的神情,「所以我要報仇,只要報了仇,我就可以再過幸福的日子。」看著高槐安,他露出可愛的微笑,「加上你好不好?」
高槐安不曉得該不該相信他,他遲疑著。
喬十八平靜地接著說,「你知道嗎?我沒有綁你弟弟,記得趙夫子的女兒嗎?他們私奔了。」
高槐安一怔,「你……你說真的?」
喬十八點點頭,望著高槐安的神情居然帶些落寞,「我怎麼會傷害他,他是你唯一的親人。」輕輕抿起唇,目光帶著些祈求,「再幫我一次,好不好?」
高槐安幾乎要點了頭,可是他沒有,他握緊了拳又放鬆。然後大步走近前蹲在他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我可以給你幸福的日子,不要再想報仇了好嗎?我是……我是真的喜歡你的。」
側頭靠在他屈起的膝上,喬十八輕輕歎息時的神情神委屈,「可是,不幫我報仇你就沒有用了,怎麼辦?」
「你……」高槐安心裡一急,才要說話卻驚覺身後有人,趕忙放開手,還不及回頭,悄無聲息的一劍已自背心穿胸而過,在感覺劇痛之前,血已如泉湧出。
眼眨也不眨地看著高槐安在自己面前頹然倒下,喬十八扁了扁嘴,「我本來以為他蠻有用的。」
「有他在我一輩子都只能當個副手,我會比他有用。」抽起劍甩去血水,冷冷開口的人竟是不知何時到來的高未。
喬十八不置可否地一笑,「高寒宇呢?」
「跟朱璃一起下來了,等長孫倚風回來就能動手了。」高末挑起眉,「你真的要這麼做?這樣你也會死。」
「他們倆能一起陪葬的話,死也值得了。
「你真是個瘋子。」高未只是搖搖頭,看了眼動也不動的高槐安,冷哼了聲,「走吧。」
「嗯。」點點頭,喬十八跟上高未的腳步,至終,沒有再看過高槐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