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情事件(下) 第五章
    相原從醫務室走出,怔怔地走回了搜查課門口,才恍然想起他原先要到檔案室查資料才會離開課裡的沒想到撞見了工籐被拉去醫務室,居然弄得自己忘了初衷。  

    他正打算轉回檔案室時,卻被高橋叫住,「前輩,你要去哪裡?要開搜查會議了。」「喔…」相原只好丟下想查的事,再回搜查課。  

    大伙圍在武田課長桌邊,花了二十分鐘,瞭解了現場狀況。包括驗屍報告、被害者家庭狀況,與犯人遺留下的線索…等。  

    武田課長沉吟了片刻才開口,「先把目標鎖定在被害人父母的親友關係上。吉田、黑木你們去查被害人親屬關係。」  

    他們兩人應聲,開始翻閱手上資料。  

    相原也望著手上的驗屍報告,怎麼都覺得這個看來手法熟悉……  

    「濱川、神田你們去查被害者的學校和交友情況。」課長繼續指示。  

    可是就是有哪裡不太對…到底哪裡呢…?  

    相原一邊想著,耳邊一邊聽著課長的話語。  

    「櫻井、高橋你們去查被害現場周圍,盡量找出可能的目擊者。」  

    是哪件辦過的案子嗎?  

    咦咦?  

    相原忽然聽到一個不認識的名字出現在課長的指揮名單中,不禁疑惑地眨眨眼。  

    櫻井?…課裡有櫻井嗎?  

    他抬起頭張望,發現週遭同事一片沉默,沒有人搭話,而武田課長拿著報告的手頓在半空中,顯得尷尬。  

    相原弄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麼事,左看右看地,就只見高橋的眼神明顯左飄右忽,一副慌慌張張、捉耳撓腮的樣子。  

    一時間搜查課一片寂靜。  

    「我來幫忙好了。」是工籐打破了沉默,走近武田課長,笑笑接過他手上的報告。  

    武田課長僅是微微乾咳一聲,說道:「月底再來請款。」接著望向相原,「相原,你跟高橋也去。」「是。」高橋連忙應聲。  

    在相原還兀自不解、沒反應過來之前,大伙就一哄而散了。  

    櫻井?是誰…  

    來不及深思,工籐就扯住他衣袖,「走了,還發呆?」  

    「啊、恩…你們先去好了,我想找個東西,隨後就去。」相原轉著眼,隨便衝著工籐笑一下,就想離開。  

    高橋一旁聽了,疑惑看著相原,「前輩想查什麼叫我就好了呀?」  

    「不用了,你們先去,我隨後就來。」相原擺著手,要他們先走。  

    工籐瞄了相原一眼,沒說什麼,點起根煙,拎起高橋衣領,「走呀,你前輩不想人跟、聽不懂呀。」說著便帶頭走出去,留下一縷漫向相原的煙霧。  

    他聽見被工籐拉出去的高橋嘀嘀咕咕地不曉得在念些什麼,一會兒就連聲帶影全都消失了,相原才鬆了口氣走向檔案室。  

    檔案室裡,不太亮的日光燈光線,在書架上層層疊疊緊密排列的檔案間穿梭。相原朝著最裡頭的電腦走去,最後隨便選了一台。  

    「……的場望美…的場望美……」  

    相原仔細閱讀著查出的資料,「的場望美,二十三歲、獨身,任職住友銀行,發現時已死亡約六十八小時,初步判定為窒息致死,頸部疑似曾遭大力束縛……」慢慢皺起眉頭。  

    「已證實為同一兇手,特成立搜查本部…檔案編號…A15300069…」  

    他口中喃喃複述著編號,轉向身後一列列的檔案櫃。  

    「A15300069……A……15……3000……6……9…咦?」好不容易找到編號卻發現檔案夾是空的。「是誰調出來了嗎?」  

    他只好再走回電腦前查詢借調資料。  

    「A15300069……」  

    查詢的結果卻讓他詫異得吸了口氣。根據電腦上記載的資料,這份檔案從三年前借出後就沒有歸還消記,而借調人名字清清楚楚地列在上頭。  

    搜查一課,櫻井直人。櫻井…直人…?相原曉得目前的搜查課沒有這個人,但他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他就是那個已經殉職,卻又一直遊蕩在他四周的那個影子吧?  

    也就是…工籐的情人……  

    搞不清楚自己是好奇還是什麼原因,相原身不由己地在鍵盤上敲下他的名字。  

    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幾乎是屏著氣息在等待畫面讀取。  

    沒想到數秒鐘過去,畫面上只出現姓名及一句簡短說明。  

    平成九年十一月六日予以停職。  

    短短的一行字,沒有任何其他記錄,甚至連基本的個人檔案也付之闕如。  

    相原凝起了眉心,嘗試進入其他系統查詢櫻井,但得到的都是一樣的結果。  

    停職。  

    真奇怪,工籐不是說他殉職了嗎?他的檔案又到哪裡去了呢?  

    照道理說,不論殉職或停職都應該有檔案存留著,誰刪除了他的檔案?  

    「您在找什麼嗎?」  

    相原被身後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趕忙轉頭,看見那個身著制服的年輕警員是常常在大門口站崗的…似乎叫…籐田吧…。「抱歉,嚇著您了,我今天輪值檔案室,您想找什麼資料嗎?」  

    「…沒關係……沒什麼重要的。」相原笑著搖搖頭,關上檔案。  

    如果有人刻意要藏起檔案的話,問誰都一樣找不出來。  

    他想了想又抬起頭望著籐田,「你在新宿署多久了?」  

    籐田算算,「很久了,兩年半左右。」  

    「兩年半怎麼算久?」相原怪望著他。  

    「您剛來這裡不曉得,新宿署兩年前因為某件瀆職案幾乎調走所有的高層,除了交通課和事務課課長,就只有搜查課全課沒動而已,其餘幾乎都是新調任來的,我待兩年半算久的了。」  

    「搜查課全課都沒動?」相原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是呀,是武田課長力保的,也是因為本部現任管理官是武田課長帶出來的,才能保得住。」籐田帶著尊敬的語氣答道。  

    「是嗎…」相原若有所思。  

    「是呀,有朝一日我也希望能在武田課長手下做事…不過這只是夢想而已,真羨慕你能在搜查課待的這麼順利。」籐田帶著憧憬的目光笑說。  

    「怎麼這麼說?搜查課的同事們都很好相處呀。」相原驀地感到好笑。  

    籐田卻立刻搖了搖頭,「才不呢……啊,這麼說不好,他們對我們都很好啦,不過……您不曉得嗎?」  

    籐田疑惑的望了望相原,接著說明,「新宿署搜查課欺負新人是有名的呢,三年逼走了六個新人。」頓了一下,不太好意思的說下去,「所以您剛調來的時候,大伙還下了賭局賭您多久會申請轉調呢……啊,我不該多嘴,真抱歉。」籐田看相原的臉色不太好,趕忙住了嘴。「沒關係,不用介意。」相原勉強笑笑。  

    籐田向相原點了點頭,趕忙出去了。  

    相原無意識的敲著鍵盤,思考著。  

    也許…也許自己和這個櫻井真的有什麼相似之處…是長相嗎?…還是個性…  

    …也或許…不會吧…不可能的…!  

    他有些憮然地一逕深思,連天色灰暗了下來都沒察覺。直到有人敲門,才忽然回神、側頭望去。  

    他看見工籐帶著淺笑漫步進來,也引入了一股撲鼻的濃厚煙味。  

    相原不由得凝起眉心。他討厭工籐身上的煙草味總會帶給他不明原因的情緒波動。  

    沒等工籐走近,他就起身走進一排排的檔案櫃間,將隨手拿出的檔案插回。  

    「查什麼這麼專心?快九點了還不走?」工籐揚揚眉,從上衣口袋掏出煙盒。  

    「嗯,查一些資料…喂,這裡禁煙吧。」相原斜瞪他一眼,看著他悠悠哉哉杵在走道入口,才開始後悔自己的愚蠢。  

    如果不想靠工籐太近的話,就不該走入檔案櫃間的走道。  

    他也不想側身從工籐身前穿過,只好隨便又抽了一本檔案翻著。  

    工籐聳聳肩收起了煙,走近了相原,「查到你要的資料了嗎?」  

    相原悄悄後退兩步,卻發現自己已經退到了盡頭,背後就是牆壁,只好乾笑著,「我隨便看看而已…」  

    「是嗎?」工籐又走近了些,伸手抽過相原手上的檔案。二九四五年…看這麼老的檔案幹嘛?」  

    「…就跟你說隨便看看了…」相原撇撇嘴角,避開視線。  

    「真有閒,一個下午就在這裡隨便看看?」工籐隨手把檔案放回去。相原雖然知道他不是在指責自己下午沒有去調查,聽他這麼說,心裡還是有點不愉快,就抿起嘴不說話了。  

    而工籐也沒追問,只是自顧自地微笑著不看他,抬起頭、打量起架上的檔案。  

    相原沉默瞪向工籐,透過他後方的光線,見到他近在眼前的身軀,雖然只比自己略高,卻有著較自己寬闊許多的臂膀。他在自己身前這麼一站,好像遮去了大半光亮,有種被他困在牆前架邊角落中的錯覺。  

    他由下顎滑至喉結的線條方整,是第一次看得這麼仔細,卻感覺恁般熟悉,連唇線和眉眼的模樣,都像是已經鐫在腦海中許久許久了。  

    相原忍不住屏住氣息、小心翼翼地讓目光梭巡在他臉上。  

    除了他清晰的五官,自己是不是還記住了他的什麼?真的只是認識他幾個月嗎?  

    他完全沒自覺到自己注視著工籐的神情,宛如著了魔一般。  

    望著他的唇、想起昨夜的吻,那個吻熱辣,彷彿隨著他的拉扯,跌落在被吞噬的邊緣,暈眩而炙熱。  

    如果…能再試一次,是不是能想起什麼…?  

    相原在心中猶疑,愣愣看著近在眼睫的笑容,挾著惑人溫度,緩緩、緩緩地貼靠。  

    貼上染著溫熱煙草味的唇瞬間,他像溺水般的無法呼吸了。  

    呼吸倏地停了,才陡然回神。相原想起自己根本動也沒動,頭一偏、身一側,趕忙推開工籐。惱怒於自己的無路可退,狠狠瞪著他,「你干什嘛!」  

    工籐聳聳肩,「你一副很想讓我吻你的樣子。」  

    「誰想要你的吻,閃開!」相原完全不敢想像自己方才出了神的模樣。在工籐眼裡看來到底是什麼樣的意味呢?工籐一把握住相原推著他的手,單手抵在牆上、擋住了路,不打算放他離開。  

    「真的不想?」工籐在輕緩的聲調中添入挑逗,搭在他腕間的手指順著他肘邊往上撫、慢慢地滑至肩上,貼住相原的肩膀。  

    「你討打?」相原凶狠地斜瞪他,卻感到心旌搖擺著,他、是不由自主地渴望更貼近眼前這個男人。  

    「可以再換一個吻的話,討打也無所謂。」工籐低笑著再次傾身。  

    這回的吻不像方纔那樣僅是輕觸唇上了。他的唇輕吮入他口中,舌尖劃過了唇角、探入了舌上輕佻纏吻,嗅覺間滿是煙草味的挑逗。  

    試一下就好…一下下就好了……  

    相原握起的手終是沒有舉起,在吻與回吻間,慢慢鬆開拳頭。  

    深深纏吻著的唇沒有分開,工籐原本扶住相原肩上的手順著背脊下滑,輕輕磨蹭著相原略瘦的腰身。  

    許久,相原愕然驚覺自己不但回吻著工籐,連身體都緊緊地貼著他。  

    他的確用全身在渴望工籐的擁抱——除了理智以外。  

    相原倚在工籐的懷中暗想……  

    幸好,還有理智。  

    至少他當時是那樣慶幸。  

    「前輩?你怎麼了?」高橋一走上來,就看見工籐彎了腰猛咳。  

    「…這小子…居然試完才打…真賊……」工籐喃喃自語般念道,好不容易才扶著牆重新站好。  

    「前輩?」高橋疑惑的望著工籐,工籐擺了擺手,「沒事。」  

    高橋只好繼續抱著疑惑,看著工籐邊咳邊走下去,「前輩在幹嘛呀…」  

    工籐出了新宿署,沒幾步便趕上剛離開新宿署的相原。  

    天色已暗,路燈明晃。新宿署隔了街的對面是座公園,不太晚的街上人群來往擾攘。  

    「不等我一下?生氣了?」伸手拉住相原,工籐滿滿都是笑。  

    「……我幹嘛要等你…」相原回眼,一臉的不悅。  

    「那麼生氣幹嘛?不過是個…」話沒說完,工籐突然停了下來,視線越過了相原,直盯著他身後路過的白色轎車。  

    它沒亮燈,安安靜靜沿街滑來,在僅靠路燈照明的夜晚中,車速並不快,也不特別惹眼。出於多年以來磨利的直覺,工籐忍不住多看了它一眼。  

    「你幹嘛?」相原見他突然停下來盯著自己身後,邊問著邊疑惑地扭頭。  

    「沒——」工籐眉頭一皺,正待回答,就看見一支套著滅音器的槍管探出微開的車窗,直直指向…相原——!  

    他下意識往前撲。  

    「工籐?」相原嚇了一跳,工籐已經出手將他拉了過去。  

    瞬間玻璃碎聲響起,一陣熱辣的感覺從臉上劃過,相原不曉得那是什麼,只是隨著又熱又痛的感覺升起,臉頰上流過一絲濕潤感覺。  

    相原不由得伸手去摸,滿手的血紅令他愣了一下,抬頭望見烏黑的槍管正收回白色本田車的窗內。  

    是早上那台本田……  

    「該死!那個混帳東西——!」相原起身,隨手抹去臉上的血,追著已發動的車奔去。  

    「直——該死!」一時慌恐脫口喊了櫻井的名字,工籐暗罵了聲,連忙追著沒一會兒就跑出老遠的相原。  

    相原的腳程沒有因為三年的距離而變慢,工籐只能拚命向前追趕,卻一下便失去他的身影。  

    正慌張時,突然聽見一聲槍響,工籐不禁倒抽了口氣,趕忙衝過街角,只看見相原舉著槍閃進前方的巷內,隨意停放在路中的白色本田車門大開。  

    大約是相原開槍打中了車胎,才把犯人逼下車。  

    「該死!」工籐咒罵著,從另一頭繞了過去,只希望相原在他到之前不要太亂來。  

    「前輩!」熟悉的呼聲在身後響起,工籐回頭望見高橋向他跑了過來。「我聽見槍聲,發生什麼事了嗎?」  

    工籐只望了他一眼,卻沒有停下腳步,「襲擊相原的人又來了。」  

    「前輩果然是被襲擊了…工籐前輩。」高橋趕忙伸手拉住工籐。  

    「幹什麼?」工籐不耐煩的問道,只見高橋從腰上取出把槍遞給他,「小心點。」  

    「謝了。」工籐接過趕忙向相原消失的地方跑去。而高橋從另一頭繞了過去。  

    從一開始本田車出現在工籐視野到現在,並沒有經過多少時間,但在工籐的感覺裡,卻像是過了很久。彷彿有種回到了當年,在船上追殺某人的錯覺。  

    當時他不曉得自己追逐的是他,現下他急著找他,一樣怎麼也找不到,而時間卻一分一秒流逝。  

    一分一秒都在提醒他,他不在身邊。  

    工籐抑著滿溢的焦慮,拚命催緊步伐轉過街角,迎面、跳出一道人影。黑暗中,一閃而出,工籐立刻舉起槍,卻在一瞬間怔住。  

    就像三年前一般,熟悉的臉孔和明顯驚訝的神情,轉身間躍入眼簾。宛如按下重播鍵,時間退至三年前的冬夜,靜止——在那艘船上,他舉槍對著的,是他的直人。  

    怎麼…可能…!  

    相原也在工籐閃出轉角時,愣住了。  

    他察覺有人正從巷子裡衝出來,下意識舉起槍便指,沒想到是工籐。  

    更沒想到工籐也舉槍對著他。而出現在工籐臉上那種莫名所以得驚慌,令他心一揪、瞬間與腦海裡某個畫面混淆了——眼前一片模糊,辨不清的人影在眼前晃動。一下子近在身前,一下子彷彿又遙遠得看不見。  

    等我…撐下去…一定要撐下去……  

    心悸中,影像與夢境重疊。  

    他不斷地躲避與逃亡、不斷的追逐。逃的是什麼?追得又是什麼?  

    恍惚間,漫上心頭的是深切祈求。一陣一陣、早該以往的痛苦與擔憂,鋪天蓋地埋住理智。  

    你在哪裡?千萬別出事……  

    眼前有對眼眸,眼底掩不住的詫異、惶悚、驚悸與焦灼。是誰的…眼?誰的視線是真?還是夢?  

    高橋從另一頭跑出來,疑惑的發現他們兩個人都愣愣停滯著不動。  

    「前輩們在幹嘛呀……」正想走近,視線一轉發現另一邊的街角暗處有人正舉著槍對著相原。「…要命…那個人…好像是……」  

    「前輩!」高橋一聲大喊,舉起槍來就對著那個人開槍。  

    工籐在高橋的驚叫和槍聲中回過神,轉頭恰好望見對街舉槍對著相原的人。  

    那道熟悉而令人厭惡的陰冷眼神。竹中正治!與他手中的槍——?  

    工籐毫不猶豫衝過去,扯開相原,手底不忘記對竹中正治扣下扳機。  

    槍聲同時響起——相原只看見工籐朝他撲了過來。槍聲過後,硝煙還漫在鼻間,眼前一片鮮紅撒出,像是殘缺記憶片段裡,那染了自己滿手的腥紅。  

    一切都發生的那麼快,卻又無比清晰,一幕一幕順序排出,直到工籐的身子在他面前倒下。  

    「顯!」相原連忙扶住他,卻望見開槍的人往另一方跑了開去。  

    「可惡!」相原扶著工籐,低頭探視了一下。  

    「顯,不要緊吧?」相原問著,發現他捂著的左肩正不斷湧出血來。  

    工籐咬著牙搖了搖頭,相原略起了身,「你忍一下,我馬上叫人來。」說著,握緊槍就想再追上去。  

    工籐一把沒拉住相原,索性彎下了身子。「好痛…」  

    相原停下了腳步,看見工籐蒼白的臉孔正滲出冷汗來。  

    這一猶豫,就算再追也追不上了。相原歎了口氣,他也實在是放不下為他受傷的工籐。  

    「很痛嗎?」相原低下身子,扶住工籐,懊惱得發現自己沒有帶手機出來。  

    另一頭高橋跑了回來,相原急忙抬頭說道,「快叫救護車!」  

    「啊,工籐前輩。」高橋趕忙拿起手機正要撥號,工籐突然抬起頭來望著高橋。  

    「不用了,回署裡就好,佐知醫生應該回來了。」  

    「可是你…」相原話沒說完就被工籐截斷了。  

    「我不要緊,子彈沒有留在身體裡,包紮起來休息幾天就好了。」工籐勉強笑道,望向高橋。「人呢?」  

    「…跑了…前輩對不起…」高橋低下頭。  

    「算了,他會再來的。」相原安慰性的笑笑,扶起工籐。「先回署裡吧。」  

    高橋點點頭,幫著扶起工籐。  

    在相原沒注意的時候,兩個人對望了一眼,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兩人心底都曉得,那個襲擊相原的人,就是失蹤了三年的通緝犯。  

    殺害了五名女子的連續殺人犯,竹中正治。  

    「小傷而已,幹嘛這麼誇張,還得要兩個人扶你上來,我還以為你大概沒命了哩。」  

    原田佐知醫生一邊包紮,一邊嘀咕。  

    工籐苦笑了下,望向這位年近四十的婦人,「佐知小姐,就算幫我個忙,當我很嚴重好嗎?」  

    原田瞄了他一眼,「為什麼?」  

    「我擔心…直人會太亂來,我要是傷得重的話,他就不會離我太遠。」工籐老實的對原田醫生說出想法。  

    原田笑了下,在工籐身上多捆了一層繃帶,「好吧,看在你還叫我小姐的份上,就幫你一次。」說著,在工籐的傷口上拍了一下。  

    「痛…!」工籐哀了一聲,苦笑了一下,「謝謝你了。」  

    「不客氣。」原田醫生笑著,洗淨了手,「你就躺著吧,今天別再亂跑了,這件事我可以幫你,不過可不幫你瞞,明天我會跟武田說的。」  

    「是,我曉得。」  

    原田醫生滿意的點點頭走了出去。  

    才出了門,她就見相原迎面走來。  

    「佐知醫生,顯情況如何?」相原擔憂的問道。  

    「不是很好,不小心點的話,左手大概會廢掉吧。」原田醫生歎了口氣。  

    「這…這麼嚴重…我以為是擦傷而已…」相原吸了口氣。  

    「要讓你看得出來,醫生讓你當就好了。」原田笑了笑,輕拍著相原的肩,「對了,今晚你們留署裡吧,別讓他亂動了,要回去,明天報告了武田再回去。」  

    「咦?…啊,知道了…」相原無可奈何的回道。想到要報告課長,就想起報告上回被襲擊的事,肯定會因為沒有即時報告而被罵的。  

    相原歎了口氣,打開醫護室的門,工籐躺在最靠裡側的床上。  

    「還好嗎?」相原走近,看著他略蒼白的臉。  

    「還好。」工籐笑著點點頭。  

    「……還好就好……」相原也不曉得該說什麼,搔了搔頭隨口應著。順手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其實,他很想問他,為什麼要替自己擋下那一槍?相識才不到幾個月,他們的交情應該並沒有那麼深……  

    應該。  

    雖是這樣想著,但其實連自己都不可思議,他知道要是當時角色互換,他也會替工籐擋下子彈,毫不猶豫。  

    這種心情是怎麼產生的?老實說他不知道。  

    剛才看見工籐中槍時,他幾乎以為自己的心臟要停止跳動。  

    相原深吸了口氣,有點後悔自己方才魯莽的行動,沒有聽工籐的勸阻……  

    還有一件事……「顯,剛才我去追犯人的時候,你叫了我什麼?」  

    等半天卻沒聽到回答,相原轉頭一望,才發現工籐已經沉沉睡去。  

    愣了半晌,相原才歎了口氣也和衣斜躺上長椅。  

    「…混賬東西……」莫名所以的情緒充斥心底。「混賬!」深吸了口氣撥亂自己頭髮,相原小聲而壓抑的又咒罵了一句。  

    卻怎麼也驅散不了心底漸漸覆蓋上的陰霾與不安。  

    偏偏頭側望沉睡的工籐,聽著他平穩而和緩的呼吸,似乎也帶了些許平靜給他。  

    「…你這個混賬…」相原終究也是累了,緩緩閉上眼睛、逐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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