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芙兒接替了莫總管的工作,然而她的表現讓人詫異,甚至有些敢怒不敢言。
今天,她滿臉倦容、風塵僕僕地從隔了三座村莊的地方收租回來,莫總管正要和她核對帳款。
「管福,如果太累,不必急著趕回來,那裡的佃農很歡迎我們借宿一晚。」
「不累,府裡有太多事情要做,多耽擱一天只會使事情更做不完,我還挺得住。」她從小包袱中拿出收到的田租。
「這袋是牛家莊牛嬸家的。」
莫總管愕然地瞪著管芙兒拎著的小袋子。「牛嬸家的田租?」
天知道牛嬸家的田租有多難收!牛嬸是個寡婦,左腳微瘸又獨力扶養一個兒子,沒什麼經濟能力的她向莫府租了一塊不甚肥沃的田地。
每回莫總管去收田租,莫總管尚未開口,她便劈哩啪啦地哭起窮來;例如她和她兒子已經幾餐沒米下鍋了,或是田里的蕃薯種得太小沒人要買,或是瘸了的腿又鬧風濕痛,痛得讓她必須趴在田里挖土耕種……幾年下來,牛嬸的田租一直積欠著。
「管福,你是怎麼收到牛嬸家的田租?她不是很窮嗎?」瞧這一袋,管福恐怕將牛嬸這幾年來所積欠的田租都一併收了回來。
「窮?如果她窮,會把她兒子養得跟牛一樣壯。」
「呃……可能是她兒子的腸胃吸收好!她家的米缸一直是空的。」
「她家的米缸是空的?您可曾看過她床底下那幾包紮紮實實的白米?」
「啊!」莫總管聽得傻眼了;敢情管福連人家的床底都搜過?
莫總管無話可說地拿過小袋子,倒出一小堆碎銀子。
莫總管驚訝地說道:「管福,就算牛嬸的日子還過得去,你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收這麼多租余回來啊!」
管芙兒埋首記錄幾家佃戶的欠款,抬頭睨了一眼桌上的碎銀子,不甚在意地說道:「我把她兒子賣給人牙子了。」
聞言,莫總管的下巴差點掉了下來,半天合不上嘴。
像是明白莫總管要問什麼,管芙兒道:「牛嬸她兒子壯得像頭牛,卻整天在莊裡游手好閒,我這也是做好事,將他賣給大戶人家掙些錢給他娘繳田租;我不能一直讓牛嬸白白租用莫府的田,更不能讓她白養這個兒子。」解釋完,她繼續埋首登記欠款,一筆一筆記得詳詳細細。
對此事莫總管不再說些什麼,驀地他想起了一件事,「聽廚房的魏大嬸說,你這個月又扣了菜錢,有這回事嗎?」
「嗯!」管芙兒頭也不抬地點了下頭。「魏大嬸太浪費了,告訴她好多次,今天吃不完的菜可以留到明天燙熱再吃,她總是不聽話地偷偷把菜倒掉;我們只是傭人,不能浪費主子一分一毫,如果每個下人都像她這樣,少爺還沒回來,莫府已經敗在我們手上了。」
莫總管勉強地點點頭表示贊成,卻又抓抓腮幫子道:「管福,你要怎麼做我都沒意見,只是你……你對下人太……太過了點。」
「太過?」管芙兒停筆看向莫總管。「我怎麼太過了?」
莫總管深深歎了一口氣。「莫說莫帳房家三代替莫府管帳,好歹他也是莫府難得的遠親;他說你一下子就扣了他一半的薪餉,這教他如何餬口?」
「莫帳房倚老賣老,這些年利用少爺不管事,您老心腸又軟,便擅用職權自行調高薪餉;他的薪餉比外頭的總管、帳房高了三四倍,我只不過削掉他一半的薪餉,剩餘的一半仍足夠養他那堆乾女兒。」
管福說的是事實,自從老爺夫人過世後,這些下人的確養尊處優了些。「管福,我還是那句老話,你要怎麼做我不會管你,只是這幾年府裡人事彫零,只剩這些老僕守著莫府,我希望大家以和為貴,畢竟你年輕,多讓他們一些。」
管芙兒對他的勸告無動於衷,「如果沒事,我去收拾少爺的房間了。」
知道管芙兒聽不進自己的勸,莫總管輕歎一聲揮手道:「你去吧。」
管芙兒走到門邊,才背著莫總管說道:「對人好,也要看對方值不值得;當莫府最危急時,他們沒有一人伸出援手。」話一說完,她便挺直背脊往翟梅軒走去。
莫總管後悔地歎了口氣;他剛剛實在不該苛責管福,少爺已經離開三年了,這三年裡管福一肩挑起整個莫府的生計,他做得比誰都還拚命、賣力,如果不是他,莫府現在可能早就垮了、散了。少爺前輩子一定燒了好香,這輩子才有這麼忠心的奴才替他賣命;不管管福多累多忙,他每天一定會親自到少爺的翟梅軒打掃,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唉!如此一個忠僕,他著實不該為那群人苛責管福。
無塵地,顧名思義——無塵、無垢、無俗、無色。
一片白,一片雪茫茫的銀色大地;狂風颯颯,吹亂了這片彷若無垠無涯的雪白。
雪原上,一條頎長的身影佇立在狂風中,衣袂飄飄;狂風撼動不了他孤寂的身影,他的心比冰雪更冷。
他望著故鄉的方向,腦中的思緒不斷地翻攪,擾得他的心比紛飛大雪還要紊亂;他握緊拳頭,向天怒吼:「管芙兒——」所有的憤怒、怨恨、思念、回憶都化為這三個字,由他的口中宣洩而出,隨著飛雪恣意飄蕩、飄蕩……
從睡夢中倏忽驚醒,管芙兒再無睡意;她披上薄衫走到窗邊,任由寒風襲向她單薄的身子。
蘇州難得下雪,自莫逸軒走後,年年接著下起繽紛的雪花,下得又長又久;每年一到這個時節,她的悔恨、愧疚便更深、更沉。
又夢到少爺了,他在她的夢中不發一語,只用那雙深邃的眼眸瞅著她,似乎是在控訴她的歹毒與絕情……
落英繽紛,翟梅軒裡的梅花開了五次,又謝了五次;時光荏苒,已有五年沒有主子的莫府一年比一年蕭條,一年比一年更讓人忘了它曾有的風光。
這一日,街上出現一個直往莫府走去的男子。
頎長的身影、出塵的氣質,入鬢的劍眉、高挺的鼻樑,再襯上一雙幽黑如墨的星眸,此人背著包袱、穿著一襲鐵灰色的長衫,顯得俊逸非凡,他的出現引起街上所有人的注目。
他緩緩走至莫府前,突然停下腳步,深深凝望著莫府不再紅得發亮的大門;他心情平靜、呼吸順暢,看不出任何表情,半晌後他走近大門並推開它。
門沒拴上,被他一推即緩緩敞開。
門內,一名頭髮全白的老者,正彎著身子打掃偌大的庭院。
老人邊掃邊忿忿地念道:「這麼大的庭子,每天要我這老人掃,把我當成什麼嘛?真是欺人太甚!」
「老李!」男子輕喚。
看守大門的老李抬頭看向來人:好個俊朗的年輕人啊!老李為他出眾的氣質愣了一下,不過老李僅覺得這人眼熟卻不知對方是誰。
擱下掃帚,老李問道:「請問這位公子有何貴幹?」
聞言,男子輕笑。「你不認識我啦?老李。」
老李瞇起豆大的眼,再往男子臉上細瞧;他愈瞧愈覺得對方眼熟……忽然老李大叫:「少爺!您是少爺!」
「哈哈!你認出我來了。」莫逸軒愉悅地說道。
老李既激動又興奮地拉起莫逸軒的手。「少爺,真的是您回來了!老奴不敢相信少爺真的回來了,老奴是不是在作夢?」
莫逸軒正色道:「這不是夢,老李,我真的回來了。」
「是是是!真的是少爺回來了。」老李低頭擦了一下眼角的淚,又像突然想起什麼大事般地說道:「少爺您瞧!我真糊塗了,竟然忘了要去告訴大家這等大事,我這就去告訴大家。」話說完他便往裡頭跑去,邊跑邊嚷著:「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
莫逸軒搖首輕笑,趁著眾人還未聞訊趕至,他舉目打量已闊別五年的家;一會兒後,僕人們紛紛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他四周,每個人臉上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當眾人百分百確定眼前這名偉岸的男子是少爺之後,大夥兒紛紛哭成一團。
「嗚嗚……少爺,您終於回來了,老奴好想您啊!」莫總管乍見離家多年的莫逸軒,哭得老淚縱橫。
「莫老,這些年辛苦你了。」莫逸軒向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說道。
老廚娘魏大嬸也湊近身形挺拔的莫逸軒。「少爺,您回來真好,從此莫府又歸您管,我們可以不用再受氣了,嗚嗚……」
聽到魏大嬸所說的話,除了莫總管之外,圍繞著莫逸軒的莫府僕人們開始發出撻伐之聲。
「是啊!管福那傢伙簡直不把我們放在眼裡,把我們當牛、當馬在使喚,也不想想我們的資歷都比他深。」看守大門的老李馬上出言批評,他實在受夠了他的頤指氣使。
「是啊、是啊!這幾年只剩我們這些老僕守著莫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加餉也就算了,管福竟還扣我們的薪餉,這教我們拿什麼餬口啊?」老帳房莫行沖也大吐苦水;錢一少,他的乾女兒跑掉了好幾個。
見眾人氣怒難乎的模樣,莫逸軒輕笑道:「看來管福的惡行更變本加厲了。」
「是啊!少爺都不知道這幾年他有多囂張可惡,您回來一定要好好治治他。」眾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我會好好治治她,畢竟她當年也給我不少罪受,這次我要全數討回!」莫逸軒安慰眾人。
「好了!你們也別光會指責管福,你們想想,如果不是管福,你們現在還會安穩地待在莫府?」
莫總管忍不住地仗義直言,一雙灰濁的眼一一看過剛剛說著管福不是之人,每個人被他看得都垂下了頭。
莫逸軒佯裝漫不經心地問道:「管福呢?說了半天也不見他出來迎接我這個主子。」
「呃……是這樣的,管福他爹現在正病著,管福回去探視一下,大概入夜前會回來。」莫總管解釋道。
莫逸軒嘴角噙著笑,眼眸閃過一抹算計。「那我等她,不過……你們別跟她說我已經回來了,知道嗎?」
「芙兒啊!爹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躺在床上,管銘虛弱地對著正背對他收拾藥碗的管芙兒說道。
「嗯!」管芙兒敷衍地應了聲。
「你也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你那表哥還記得有你這個小表妹,願意不計較你的年齡娶你;雖然他大你十八歲,可他的豆腐攤生意很好,跟著他過安穩的日子絕對沒問題……芙兒,爹的話你考慮看看。」見管芙兒仍沒反應,管銘惱了。「我看連考慮也省了,爹有權替你的婚事作主,你……」
管芙兒霍地轉過身來,打斷管銘的話。
「爹,如果沒事,我先回莫府了。」
聞言,管銘更惱了。「莫府、莫府!你整個心裡只有莫府,有人要你那麼賣力地替他們做事嗎?這些年來那些金子也被你用各種名目搬了回去,連爹生病了也不能碰;你這樣替莫少爺守著又有何用?他能不能回來還不知道呢!」
「爹!」管芙兒走過來替管銘蓋上棉被。「你該休息了,話講多了對身體不好。」
「你也知道爹身體不好啊?爹要你好好考慮這樁婚事你偏不,你是不是要爹抱著遺憾去見你娘?你娘要是知道你已經二十一歲還嫁不出去,會殺了我的。」
都到黃泉見面了,還殺什麼殺?管芙兒將情緒激動的管銘按下躺好,再度替他蓋好被子。「大夫說爹只是縱慾過度傷了身體,只要離酒跟女人遠一點,過些時日便會康復的,女兒保證你一定會生龍活虎地吃到一百二十歲。」
管銘半撐起身子說道:「活那麼久有什麼好?屆時你若還嫁不出去,我恐怕連死都不敢死,因為我沒那個臉去見你娘!」話一說完,他立即裝出一副委屈樣。
被父親的模樣給逗笑了,管芙兒哄著他:「好!只要少爺回來了,我就會認真考慮要不要嫁給表哥,好不好?」
得到滿意的答案,管銘便乖乖地躺了下來;他知道女兒的個性,逼急了,恐怕她連這個家都不要了。
果然一塵不染!
莫逸軒用中指的指腹來回撫著書桌的桌面,光亮的桌面還能映出他的臉龐。
再環顧四周,書櫃上的書完全照著當年的次序排列,一本本被排放得井然有序的書,彷彿在告訴他:它們被照顧得很好;桌椅完全沒有變動地被放在原位,他似乎可以看到管芙兒在擦拭它們時,是多麼地小心與仔細。
莫總管向他報告了這五年來,管芙兒為莫府所做的點點滴滴,他聽得十分感動,但是他那顆已死的心再也溫暖不起來。
當年是她揚棄了他滿腔的深情熾愛,如今她以贖罪的心態來彌補這一切,他對她除了感動,已無心動……
陷入沉思中的莫逸軒聽見外頭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跟廣空無世學了五年武藝,已使他得到一身不凡的功夫:他聽見腳步聲停在門外,遂躲人書櫃旁的暗處。
門被打開了,一隻小手推門而入,然後,他看見了她。
她依然一身男僕裝扮,合上門,她以背靠著門板低垂著頭;半晌後她抬起了頭,他看見了這五年來一直縈繞在他腦海的容顏。
她瘦了、憔悴了,往日的狡詐眼神已不復見,只留下深沉的哀傷,莫逸軒心頭突地閃過一絲心疼,不!他閉上眼睛告訴自己:是她背叛他的!他永遠也忘不了,當年他醒來後,由師父口中告訴他事情發生的經過時,他的心宛如被刀割破般地淌著血;這五年來,師父一直告訴他,她是為了他好,她是他的福星,她對他情義深重……但,被出賣的陰影一直籠罩在他的心中揮之不去。
睜開眸子,他看見她正拿著一塊布,小心翼翼地在擦拭桌椅,動作溫柔,彷彿這些桌椅是些易碎之物般地小心呵護。
她熟悉地一一做著打掃的工作,他耐心地瞧著她走動的身影。
似乎打掃得差不多了!管芙兒走向莫逸軒以前讀書作畫時所坐的椅子旁,她跪了下來,仰著小臉說道:「少爺,我最近又識了不少字,不知少爺高不高興?還有,今年的田租比去年多收了七百兩,我全放到可靠的錢莊生息,莫總管認為今年有點盈餘,想要拿些銀子整修這座宅院,可是我沒答應。少爺,等您回來,再由您來支配、調度,把這座宅子修得漂漂亮亮的,然後再請些下人,讓宅子熱鬧一些:少爺,您說我這個主意好不好?」管芙兒仰著頭娓娓道著瑣事,彷彿莫逸軒正坐在椅子上聽著她的報告。
「哈哈哈……」
一陣朗笑令管芙兒驚詫地跳起身來,她看向聲音的來源處。
「誰?竟敢擅闖進來!」管芙兒的口氣極為慍怒。
「與其對著一張椅子說話,倒不如對著我說!」莫逸軒自暗處緩緩走出。
「大膽!宵小之徒竟敢在此大放厥辭。」管芙兒大聲罵道。
「宵小?哈哈哈……」莫逸軒又放聲大笑。「我這個正牌主子竟被當成宵小,你說好不好笑?管福,不!我應該叫你管芙兒。」
管芙兒如遭雷擊,久久無法出聲,慢慢地她看清楚了對方的臉;雖然他此時的臉龐已無往日的稚氣,但那雙漂亮的星眸、高挺的鼻樑、弧度優美的唇瓣,在在顯示他是……
管芙兒抖著聲音問:「你……你是少爺?」天啊!她為什麼會覺得自己快暈倒了?
「不錯!在下正是五年前被你悄悄送走的莫逸軒:托你的福,我的身體已經無恙,你說我該怎麼感謝你呢?芙兒。」
少爺原本細嫩的嗓音已變得低沉渾厚,說起話來真是好聽;方纔他喚她的名時,她的心不禁怦怦直跳,可是他的目光卻似箭矢一般狠狠刺穿她狂跳的心。
「少爺,我……我……我……」唉!她還想替自己找什麼借口?管芙兒認罪地低下頭。「當年是我對不起您,您要罰就罰我吧!」他乾脆一刀殺了她吧!
驀地,由頭頂上罩下一片陰影,她抬起了頭,此時莫逸軒已站定在她眼前;他變得好高,以前她可以和他平視,現在她必須仰首看他。
莫逸軒突然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捏著她的下巴,將她壓入他的懷中。
「當年你真的不明白我對你的心意?」
明白,只是明白得太晚!管芙兒無言以對,只能靜靜地流下兩行清淚。
莫逸軒狠下心道:「別以為掉幾滴淚,我就會把感情浪費在你身上。」話甫落,他便俯下頭掠奪她的唇。
管芙兒睜大了眼,任憑莫逸軒霸道地吮吻她的唇;他的舌撬開了她的唇瓣,恣意地吸吮逗弄她的小舌。
她被吻得雙腳發軟,只能虛弱地貼著他的胸膛,當她開始生澀地回應他時,他卻突然推開了她——
「等著我的懲罰吧!」他視而不見跌坐在地的她,冷漠地轉身離去。
淚眼婆娑地看他離去,她竟毫無怨言,只是心酸地想著——他要怎麼懲罰,她就怎麼受。
管芙兒又恢復了莫逸軒專屬傭人的身份;此時她正端著莫逸軒的膳食,心中的不滿已到極點。
她知道少爺恨她,可是她沒料到少爺竟會如此整她;老實說,她對他的歉意正一點一滴地消失,她幾乎可以肯定自己快要恨起他了……
果然!當她走過園丁面前,園丁手上的小鏟子匡啷一聲掉落地面,他張口結舌地看著她,眼珠子都快要蹦出來了;算了!一路走來他已經是第七個以這種表情看她的人,任何人看到平時一身勁裝、走路有風的管輻,如今穿著一身女裝蹙緊眉頭,很不爽地端著少爺的膳食,大概都會出現這種不敢置信的表情吧!
「臭少爺!當年應該聽爹的話把你毒死!這些年應該把你的家產霸佔過來,讓你無家可歸!早知道連那三千兩金子都不還你……」管芙兒不斷低聲咒罵莫逸軒;先過過乾癮,否則,她知道待會兒見到少爺,她又會乖得像只烏龜。
太專心於咒罵他,以致前頭飛奔過來一道人影,管芙兒卻不知閃躲。
「啊!」被撞到的管芙兒差點跌倒卻努力護著托盤中的膳食。「呼!還好沒打翻,只有溢出一些湯汁。」少爺的膳食沒事,那撞到她的人就有事了……
「喂!瞎了眼啊!」她吼向對方,驀地,她認出了對方。「纖纖姑娘!」
纖纖忙著擦拭滿臉淚痕,一聽到有人喚她的名,便看向對方。「你是?」印象中她並不認識這位將衣服穿得很可笑的女人。
「我是……」管芙兒指指自己,想說明自己是誰,但瞥見自己一身的女裝,她暗付:難怪纖纖姑娘不認得她,穿著這一身怪裡怪氣的女裝,連她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哦!我是莫府的婢女,以前曾見過你,你是來找少爺的吧?」
管芙兒有些高興能見到纖纖,以前去妙醉樓,纖纖姑娘對她還不錯。
聞言,纖纖又掩面落淚,踩起碎步飲恨離去……
「纖纖姑娘!纖纖姑娘!」管芙兒對著她的背影呼喚,無奈纖纖似乎傷心得只想趕快逃離這裡。「奇怪?她不是來找少爺的嗎?怎麼哭了?」
納悶中管芙兒依然盡責地將膳食端到莫逸軒的房裡。
一進門,她便看到莫逸軒以雙手當作枕頭,衣襟全開地躺在床上,看來十分悠哉。
管芙兒將托盤放在桌上。「少爺,用膳時間到了。」
她不經意地將目光瞟向莫逸軒結實的胸前,一瞟就忘了移開目光……
「你看夠了沒?」莫逸軒突然出聲。
管芙兒被嚇了一大跳,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登時羞得連耳根子都紅了。
「少爺用膳了。」她連忙轉移話題;臭少爺!眼睛不是閉著嗎?怎麼看得到她在偷瞧他?
莫逸軒默不作聲。
「呃……對了!少爺,我剛剛遇到纖纖姑娘,可是她好像很傷心耶。」一定是少爺惹她傷心的。
莫逸軒依然默不作聲。
這下子,管芙兒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了;如果少爺一直不出聲,她就必須一直杵在這兒,像個傻瓜一樣。
管芙兒心匠又開始犯嘀咕;臭少爺!回來就跩了,當年如果不是我,哪輪得到你今日耀武揚威!一副跩死人不償命的模樣,還罰我穿女裝游府,我要咒你,咒你什麼?對了!就咒你……
她嘀咕得正爽時,莫逸軒突然說道:「把東西端過來。」
他突然出聲又把她嚇了一跳,管芙兒戰戰兢兢的將托盤端到床畔,不禁懷疑莫逸軒現在變得那麼「神」,不曉得他有沒有聽到她心底的咒罵。
唉!現在的少爺喜怒難測,已不是當年那個可以讓她輕鬆掌握的人。
捧著托盤立在床邊,莫逸軒依然不發一語,她只好出聲提醒:「少爺,膳食端來了。」
倏地,莫逸軒食指一比,整個托盤脫手飛出——
「啊——」驚呼中,她被拉進一個結實的懷中,「少爺!」一個翻滾,她被莫逸軒壓在身下。
她看到了,莫逸軒雖不發一語,但她看到他眼中的熾熱,猶如五年前的那一夜;那眼神令她怦然心動,不禁嬌喊:「少爺……」
她的聲音柔媚惑人,聽在莫逸軒的耳裡,再大的自制力也瓦解了。
他俯下身細吻著她,似索求、似發洩。
剛剛纖纖不斷地在他身上撩撥,想點燃他的慾望;慾望雖被燃起,卻讓他更明白他想要的並不是她,他只想要現下在他懷裡這個只會欺騙他的女人。
他拉開她的衣襟,解開她的肚兜,露出雪凝般的肌膚,吻上她雪白的胸前……
兩人的恩怨,恐怕還會隨著時間不斷糾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