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好辛苦 第三章
    第一日--

    孫如男被帶到一間柴房前。

    「這就是你今天的工作了。」吳總管打開木門,成堆像座小山的木柴隨即呈現。「把這裡的柴都劈完,你就可以休息了。」

    好、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啊!

    這柴房不小,裡頭堆置的木柴更是多得嚇人,她就是劈上一天一夜怕也劈不完吧!這老頭居然還說把柴劈完「就」可以休息了?!

    雖然心中嘀咕,但她沒有說出口來。

    不用想也知道,這必定是那個大少爺存心整她來著,她豈能示弱?

    「沒問題!」賭上一口氣,她豪爽的答應下來。

    劈!她劈!她劈、劈,劈!

    烈日當空,她獨自一人在柴房前揮汗如雨,幾乎沒有休息。

    每當她覺得疲累時,只要把這一根根的木柴,想成是那個軟腳大少爺的臉,沉重的柴刀揮起來似乎也變輕了。

    長廊一角,蘇亦修快意的看著她滿頭大汗的在烈日底下狼狽劈柴,忍不住微笑起來。

    看你能撐多久!

    「盯著他。」扇子揚了揚,他淡淡的開口,「除了吃飯、喝水,柴沒劈完前,不淮他休息。」

    吳總管頷首應是,待主子走遠,這才陰惻惻的笑開來。

    吃飯喝水?作夢!這小子那日膽敢抓他當擋箭牌,害他嚇得魂不附體、醜態畢露,成了奴僕間的笑話。

    恰好主子也瞧這小子不順眼,他不把握機會好好折磨他,此恨難消啊!

    夜幕籠罩,繁星點點,正是好夢正酣之際。

    「起來!」惡聲惡氣外加一腳,吳總管一臉嫌惡的踢醒睡在木堆之中的孫如男。「柴還沒劈完呢!你居然敢睡?」

    累得只差沒暈死過去的孫如男,才睜開眼就見一張猙獰醜惡的臉在面前,不禁驚得一叫,「鬼啊!」

    「你個大頭鬼!」吳總管毫不客氣的往她頭上一敲,「快起來繼續劈柴,沒把這兒的柴劈完之前不准睡。」

    她揉了揉眼睛,口中嘟嘟嚷嚷說著些抱怨的話,還是強打起精神站了起來。

    「我說……吳總管啊,一天都過去了,我什麼時候才能吃飯?」

    「事情沒做完還想吃飯?」吳總管一陣冷笑。「沒把這兒的柴劈完之前,你都別想吃東西了。快劈!」

    這麼狠?

    敢情他們不只想累死她,還想餓死她來著?

    「好啦!好啦!」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伸了伸懶腰拾起柴刀,繼續苦命的一夜。

    「你可別偷懶啊!」吳總管打了個呵欠,吩咐道:「明天我過來時,就要看到這些柴劈好,知不知道?」

    她沒應聲,決定省點力氣劈柴比較實際。

    深夜的蘇府,只聽得見她揮動柴刀的聲音,一下又一下,規律而不曾歇息。

    第二日--  -

    廚房一角,孫如男此刻一手拿著饅頭、一手舀粥,囫圇吞棗的樣子,活似餓死鬼投胎。

    「慢點、慢點,別噎著了。」廚娘楊媽在一旁,看得是既心疼又氣憤。「這是怎麼了,吳總管竟為難你這樣的小孩?」

    今兒個一早,天還沒亮呢,她就聽見劈柴聲,好奇的往前一看,就見這少年正咬牙劈柴,問起他來,竟說是從昨天早上劈到今天,連口飯都沒吃過。

    她氣急敗壞的要拉他上廚房吃飯,他卻道:「吳總管吩咐過,柴沒劈完前,我不能休息。」

    這不是故意折磨人嗎?楊媽搖搖頭的想。

    孫如男呼嚕嚕的喝完一碗粥,這才稍稍喘了口氣。

    「他也是奉命行事。」再咬一口饅頭,她含糊不清的開口,「一定是你們家少爺的意思。」

    「怎麼會?」楊媽聞言一張臉全皺在一塊兒了。「少爺待下人雖說不上多好,但也不至於這樣刁難呀!」

    「這事說起來太複雜。」她將剩下的饅頭全塞進嘴裡。「反正我和他結了仇,他瞧我不順眼,自然要處處為難。」

    楊媽才要開口,吳總管就像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

    「好啊!小子。」他大手一提,將她拎了起來。「我不是說過劈完柴才能吃飯嗎?你居然自己跑到廚房來?」

    她隨手抄起兩個饅頭塞進懷中,笑道:「我劈完啦。」手往窗外一指。「你自個兒瞧瞧。」

    吳總管瞪眼往外一瞧,果然看見成山的木柴,整整齊齊的堆著。

    「誰讓你堆在外頭的?」怒目轉頭,一張臭氣熏天的嘴在她面前一張一闔。「萬一下起雨來,這些柴還要不要用啊?去、去!全搬進柴房!」

    「喔。」她伸手又拿了一個饅頭,卻被吳總管狠狠拍掉。

    「沒搬完之前,不准休息、不許吃飯、不能喝水。」他拖著她就往外走。「要是讓我看到你偷懶,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第三日--

    雞剛啼,天末亮,孫如男便被踢了起來。

    「起來!」吳總管皺著一張臉,把縮在角落的她提起。「天亮了,開工。」

    她揉著惺忪睡眼,看向外頭微亮的天色,再轉頭瞧瞧其它睡得跟死豬一樣的家丁,不解的問:「他們呢?」

    「他們?」吳總管毫不客氣的用食指戳著她的額頭。「你怎麼跟人家比啊?!我叫你起來就起來,哪那麼多廢話?」

    她聳聳肩,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跟著吳總管走出房間。

    「拿去!」一支竹掃帚塞進她的懷裡。「從前院開始,把府內前前後後的庭院全掃乾淨。」

    「啊?」她想起那日初進府時,拐過的大大小小迴廊,走過的大大小小廳堂及一旁的庭院,臉都白了。

    就算她任勞任怨,吃得苦中苦,可也不用把她一個人當十個人用吧?

    「啊什麼啊?」吳總管獰笑。「少爺說你自己說過,你是從小吃苦慣了的,怎麼?這麼點小小的苦就吃不了啦?」

    果然是那傢伙的意思!

    他八成是打著要讓她哭著求他放她一馬的壞主意,才會這樣沒日沒夜的折騰她吧?

    可惜,她這個人什麼都沒有,就是有一身硬骨頭,既然入府當了人家的奴僕,主子吩咐下來的事,她自然得一肩挑起。

    要她認輸求饒?慢慢作他的白日夢吧,哼!

    「吃!有什麼不能吃的。」她瀟灑的執起竹掃帚,故作輕鬆道:「這點小小的苦,我還不放在眼裡呢!」只是罵在心裡。

    昨日劈了一夜的柴,又搬了一天的木頭,雙臂酸痛的都快沒有知覺了,即使只是輕輕一動,都讓她痛得死去活來的。

    「記住,還沒掃完之前……」

    「不准吃飯、不能喝水、不許休息,是不?」她搶白的接口,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我都知道啦!」

    真是討人厭的小鬼!吳總管白她一眼,冷冷一哼,回去繼續睡他的回籠覺。

    接下來的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幾乎都是同樣的情況。

    每天清晨,當蘇府的其它奴僕尚在夢周公,她便起床開工,而到了深夜,當所有的人都已經抱著棉被呼呼大睡時,她卻還在揮汗工作。

    吳總管可說是將主子的吩咐給發揮了十足十,每天都能找到各種磨人的苦工讓她去做。

    就算做完了,他也有法子再讓她重頭來一遍。

    她每天晚上一沾枕便沉沉睡去,早晨第一聲雞啼就又自動自發的睜眼起身,幾乎可以說是變成一種習慣了。

    這天,她進府的第七日,吳總管派給她的工作是將蘇府上下所有看得到的東西--包括傢俱、門窗、甚至是石桌石椅全擦拭過一遍。

    撐著疲累又搖搖欲墜的身軀,她一邊擦著柱子、一邊打呵欠,沉重的眼皮一掉一掀,只差一步就可練就站著夢周公的神功。

    忽聞吵雜聲,孫如男驚跳起來,以為又被吳總管給逮到了,猛然抬頭張望一陣,發現四下無人,聲音是從牆外傳來的。

    她打起精神,攀著老樹上了牆,就見牆外一名婢女跪倒在地,且死命抱著吳總管的腿哭個不停。

    「總管,我求您了。」婢女秀麗的臉龐梨花帶淚、我見猶憐,「別將我送給張老爺,我願意做牛做馬,只求您讓我留下。」

    然而,吳總管卻完全無視婢女的哭哭哀求,抬腿一踢,便將她踹了開去。

    「哭什麼哭?張老爺能看上妳,那是妳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妳若是肯多用點心,說不得過沒多久就收妳做妾,天天吃香喝辣的樣樣不愁,有啥不好?」

    「奴婢只想留在蘇府。」那婢女忍著痛,又爬了回來,跪在地上不停磕頭。「求您代為求情,大恩大德海棠這輩子絕不敢忘。」

    縱是吳總管這般鐵石心腸之人,見了她這模樣也不禁心軟,可是主子有令,她這樣也只是白費工夫。

    他往前一步,將她拉了起來,粗聲道:「沒用的!少爺既然已經答應把妳送給張老爺,決計沒有反悔的道理,妳死了這條心,乖乖認命吧。」語畢,便示意身後兩名家丁,將她強押上轎。

    「不--」淒厲的哭叫聲由那嬌小的身子爆發出來,她不停踢腿掙扎,神色淨是絕望。

    一直做壁上觀的孫如男,原本只是好奇的瞧上一陣,但一看到那婢女又哭又叫又踢,顯然極不願意,終於忍不住大喝一聲,「住手!」

    眾人抬頭看她。

    「孫青!」吳總管一見是她,臉綠了大半。「你敢躲在樹上偷懶?還不快下去做事!」

    「你先放下那位姑娘。」

    「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對我發號施令了?」聽她的語氣,顯然是想管這閒事,吳總管氣得臉紅脖子粗,「快去給我做事,否則老子剝了你的皮。」

    她從牆上一躍而下。「你逼良為娼,我才想剝你的皮呢!」

    「你、你……」聽她出言不遜,吳總管氣極了,然而氣歸氣,他倒也聽王氏兄弟說過這小子身手不凡,因此不敢上前動手,只得站在原地叫囂,「這丫頭是少爺答應要送給張老爺的,你敢管這閒事,包準叫你吃不完兜著走。」

    她聞言無所謂一笑。

    「你家少爺的閒事我不只管過這一遭,再算一筆也無妨。」

    反了、反了,真是造反了!小小一個雜役也敢管蘇府的事。

    「好,你好樣的,孫青。」吳總管氣得火冒三丈,直跳腳。「咱們就上少爺那邊去評評理,我瞧你怎麼死!」

    風聲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蘇府,甚至驚動了蘇大夫人,讓一群奴僕又是吃驚、又是好奇。吃驚的是一個下人居然敢管主子的事,好奇的是這人究竟生得什麼模樣?

    得罪了蘇府當家,怕是要往黃泉路上去,此時再不見,就再也瞧不著了。所以一群人全偷偷圍了過來,好奇的在門外張望。

    廳內,只聞吳總管尖聲數落孫如男的不是,滔滔不絕說得口沬橫飛。

    蘇大夫人坐在廳中正位,滿是皺紋的臉上瞧不出有什麼情緒。

    一旁,海棠跪在地上淚痕未乾,又擔心、又感激的看著身旁少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中著實感激他的仗義相救,可一想起待會兒少爺回來興師問罪,卻又擔心兩人的下場不知會如何。這樣念頭一轉,感激的話全卡在喉間,無法說出來。

    孫如男倒是不怎麼擔心,燼管廳內氣氛沉重,圍觀的奴僕有人擔心、有人看戲,她反而是眾人中態度最輕鬆的。

    終於,蘇亦修回來了,他一出現,原本圍觀的奴僕全一哄而散,待他進廳才又慢慢聚集回來。

    踏進正廳,他第一眼瞧見的正是孫青這小子。

    在回府的路上,被派去向他通報的家丁已經將事情的經過源源本本的說了,他原本分不開身,要家丁回來報信,讓吳總管處理這事就好,沒料到那家丁卻告知,孫青說什麼也不讓他們帶走海棠,鬧得蘇府上下雞犬不寧,連久不問事的大夫人都給驚動了,他這才氣急敗壞的趕了回來。

    如今一踏進門,就瞧見娘親高高在座,又見孫青臉上那挑釁的神色,心頭的火氣益發旺盛。

    「吳總管。」他沉聲開口,「這麼點小事,你自個兒作不了主嗎?驚動大夫人做什麼?」

    主子一開口就是問自己的罪,吳總管一聽,連忙解釋,「是孫青這小子無論如何都要管這檔子閒事,小的實在是……」

    「如何?」蘇亦修高挑單眉,看向站在一旁的孫如男。「他是你下頭的人,難道你治不了他?」

    孫如男與蘇亦修四目相接,微微一笑,他隨即皺眉的別開眼。

    「小的、小的……」當著眾人的面,吳總管實在是說不出心底話。

    其實要治孫青有何難?喚來護院打他幾棍也就罷了,就算他拳腳再好,終究不可能以一敵十。他故意將事情鬧大,便是要借主子之手,嚴懲孫青這小子,只是這樣的心思他自然說不出口。

    蘇亦修冷哼一聲,旋身面向她。

    「孫青,你真的很愛管閒事,是不?」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她笑笑的攤手。「此乃行善,不是閒事。」

    他不願與之做口舌之爭,只是冷冷的道:「你既進了蘇家,就是蘇家的奴僕,咱們蘇家有自己的規矩,容不得下人撒野,更遑論干涉主子家的事,來人!」喚來護院兩人。「帶出去,杖二十!」

    此話一出,只聞此起彼落的抽氣聲不絕於耳。

    那孫青骨瘦如柴,這二十大板打下去,只怕受不住。可圍觀奴僕眾多,卻沒有人敢開口求情。

    怪就怪孫青太莽撞,海棠要送給張老爺一事,眾奴僕們雖為她不平,可賣身入府,哪裡由得自己作主?也只能怪自己命薄,投錯了胎,進錯了人家罷了,偏偏他要去蹚這個渾水。

    「吳總管,」發落完孫青,蘇亦修轉身看向仍跪在地上的海棠,淡淡吩咐,「帶海棠上轎,張老爺還在等著呢。」

    雖然覺得主子只打這小子二十大板著實輕了點,但吳總管不敢有異議,只是連連應是,喚來身旁兩名大漢,便要將海棠拖出去。

    孫如男見狀,連忙上前阻止。

    「等等!」避過兩名護院的擒拿,她一個閃身,欺至蘇亦修身旁。「你不可以這麼做。」

    像是早料到她會這麼做,蘇亦修實時以扇子阻擋了她抓過來的手。

    「海棠是我府裡的婢女,我想怎麼處置輪不到你來置喙。」

    「婢女又如何?不都是人嗎?」孫如男揚聲,忿忿不平的道,「她又不是東西、物品,讓你隨便這樣送來送去?」

    這話問得太直,蘇亦修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雖說賣身的僕役對他而言的確是像東西、物品一般可隨他處置,但當著這麼多奴僕的面,卻不便直言。

    「你管得太多了。」他怒目一瞪,咬牙道,「來人,快把他給我拖出去!」

    「慢。」一直沒有開口的蘇大夫人,此時忽然出聲,望著孫如男問:「你叫孫青,是嗎?」

    「是。」

    簡短的回話,換來吳總管不滿的喊叫,「是什麼是,要說回大夫人的話。」

    孫如男挑眉看了他一眼,從善如流。

    「回大夫人的話,小的姓孫名青,是這幾日剛進府的僕役。」

    蘇大夫人點點頭,又道:「你剛進府不懂規矩,這是吳總管沒把你教好,怪不得你,只是賣身的奴婢,主人家可以全權處置,你可知道?」

    「我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另一回事。「大夫人,既然您問,我就直說了,當初海棠姊簽下賣身契時,上頭寫的是進蘇府當奴僕,可不是到張府當侍妾,何況,我聽人說,那張老爺荒淫成性、噁心下流,張府那口井裡,不知有多少冤魂,少爺要將海棠送進張府,那不是等於送她去死?您同為女子,為何不能感同身受呢?」

    「孫青,休得無禮!」蘇亦修朝她大聲斥喝,並轉向娘親道:「娘,當日張老爺向我討去海棠這個婢女,我已經答應,咱們蘇府向來最重信諾,此事已經再沒有商量的餘地。」

    「答應了又如何?比得上人命重要嗎?」孫如男是決意要和他槓上了。「你真的要看到海棠姊橫著出來,你才高興是不?」

    蘇亦修聞言橫眉一瞪,在心中暗暗發誓:他一定要掐死這個小子!

    「只是將她送進張府,如何說是送她去死?」他氣得發昏,幾乎口不擇言。「何況當個侍妾好歹比當個丫鬟強,不知有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別不知好歹了。」

    此話一出,海棠又掉起淚來,眾婢女們怨恨的目光更是從四面八方射了過來。

    雖然她們早就認清事實,可親耳聽到主子說出口,一副不把她們當人看的樣子,還是忍不住憤恨難平。

    孫如男不禁搖頭。

    「難怪二小姐要逃了。」有這種兄長,認為女子天生賤命,能替別人暖床該要謝天謝地,不逃才有鬼!

    就是蘇大夫人,聞言也忍不住皺起眉頭。

    男尊女卑,自古以來便是如此,雖然她貴為夫人,比之那些婢女們,地位顯著不同,但終究是女子。

    何況,用人需得心。

    這些奴婢雖說是蘇府買下的,逃不了、跑不走,可今天這話一出口,還指望他們為蘇家盡心盡力、賣力賣命嗎?

    「修兒,你過來。」喚來兒子,她低聲吩咐,「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我瞧海棠也是個不錯的女孩子,送給張老爺是白白糟蹋了人家清白的身子,也是作孽。就當你為娘親積福,以後再有這樣的事,通通給回絕了,可好?」

    蘇亦修忍不住皺眉。

    「可孩兒已經答應在先,事後反悔,這……」

    「那就多送些禮過去賠罪。」拍拍兒子的手,她咳了幾聲,才又續道:「方纔那些個話,以後別再說了,這些奴僕雖是下人,到底還是有感覺的人,你不把人家放在心上,還指望他們向著蘇府嗎?將心比心吶!」

    蘇亦修無言了。

    即使娘親不提醒,他也能感覺到下人們不滿的目光和滿屋沉重的氣氛,方纔他是氣昏了頭,才會一時口不擇言,想來已經犯了眾怒。

    曉梅逃婚一事,蘇府上下全都知曉,只要其中一人碎嘴,馬上就會傳遍全城,他在這個節骨眼上得罪了府內的婢奴,簡直就是和自己過不去。

    思及此,他不得已只好讓步妥協。

    「算了、算了。」他踱至大廳中央,「海棠,妳等會兒到帳房領三兩銀子先回鄉去探望雙親,一個月後再回來。張老爺那兒,我自會處理。」

    海棠喜極而泣的伏在地上不停道謝。

    「孫青。」他轉身看向孫如男,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這次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饒你一次。」他臉色一沉,又續道:「可是下不為例。若你再敢以下犯上,我非打斷你的狗腿不可!」

    然而,孫如男卻笑嘻嘻的看著他,一臉無所謂。

    「斷一條狗腿可以換一條人命,那也是划算得很吶!」

    蘇亦修聞言又是一肚子氣。

    或許他當初根本不該答應讓這小子進府,只怕還沒整死這傢伙之前,他早就被活活給氣死了!

    見好就收的道理,她是懂得的。眼看蘇亦修的臉色愈來愈難看,頓時就要火山爆發,她連忙笑說:「謝謝少爺高抬貴手,好人會有好報的,少爺。」

    蘇亦修沒有回答,也不想看她臉上戲謔的表情,袖子一甩,旋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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