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實在沒有什麼有趣的節目。
柯少揚拿著遙控器切來切去,全是一些靈異節目,不然就是恐怖片、無聊的評論,和一些低俗的連續劇。
他打了一個哈欠,決定小睡一下。
反正這床這麼大,這位小姐如此苗條占沒多少床面,他躺一邊應該沒什麼問題。
此時,床上的蘇文伶突然發出呻吟。
「好熱……」她一下子拉扯領子,一下子拉扯頭髮。
深夜時分,和一個酒醉的女子共處一室,實在是一件很詭異的事,尤其這個女人還是別人獻給他的。
柯少揚走到床前,輕聲安撫她。
蘇文伶突然伸手拿下頭髮裡的髮夾,一頭烏絲般秀麗光滑的發,便這樣流洩了下來。
他的心中一動,立即閉上眼睛。
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竟已經在脫身上的禮服了。
「不行!」他捉住她的手,柔聲制止。「快點睡吧,睡著了就會舒服一些。」
蘇文伶緊皺眉頭,很不高興有人打斷了她的動作。
這緊身的禮服就像鋼圈一樣緊緊的鉗制她的全身,而她現在覺得不舒服到了極點,只想盡快將它脫下,獲得解脫。
到底是哪個人這麼不識相的制止她?
她努力的睜開眼,對準焦距,想要看清楚在她上方的那張臉,慢慢地,一個清晰的輪廓浮現。
是一個很俊的男人,完美得不像真的。
她看得呆了,只能愣愣的瞧著他。
這一定是夢吧?否則,像這樣一個俊美如天神般的男人,為什麼會在她的床前並且用一雙滿盛關心的眼神看著她?
她一定是在做夢……
一絲笑容忽然由她臉上綻放,讓她整個人全亮了起來。
如果這是夢,那麼就是一個美麗的夢,真希望能不要醒來,就讓這個男人多待在她的身邊幾分鐘吧。
從來沒有人拿這樣溫暖、充滿關懷的眼神看她,每個人都討厭她、都恨她,她甚至連一個知心的朋友都沒有。
也只有在夢中,才會有這麼溫柔的眼神吧?如果在現實生活,那麼這個男人只會站在床邊嘲笑她的不自量力,竟妄想與男人競爭吧?
她突如其來的笑容,讓柯少揚看呆了。
原本,第一眼看到她,只覺得她的姿色中上,說不上特別漂亮,但還算是賞心悅目。
對像他這樣時常都有許多出色美女相伴的男人來說,她最多只能算是在及格標準的邊緣,並不特別引人注意,可是剛剛她綻放出的笑容,卻奇異的在她臉上造成驚人的改變。
沒有任何虛偽做作,只是一個單純的微笑,純真的像是一個天真的小女孩一樣,那讓她看起來竟顯得格外美麗。
她毫無戒心的側躺著,已經敞開的領子,露出雪白的頸肩處。
白皙如雪的肌膚,在酒精的作用之下,泛著微紅,白裡透紅的皮膚看起來有著一種奇異的性感。
一時之間,他竟移不開自己的目光。
「唔……」她呻吟了一聲,翻身時又睜開眼。「你還沒消失啊……真好。」又是閃亮的笑顏朝他綻放。
柯少揚不禁露出苦笑。
「小姐,你最好快點醒來,否則大野狼要出現了。」
「什麼大野狼?」蘇文伶皺眉,頭昏腦脹的無法思考。「你不要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大野狼啊,就是會把小紅帽吃掉的壞蛋。」他開玩笑的道,「你想當小紅帽嗎?」
「幼稚!」她睜開迷濛的雙眼,撇撇嘴角丟出一句。
被她這麼一罵,他不禁覺得自己真的滿無聊的,居然和一個喝醉酒的女人在這裡雞同鴨講。
「好吧、好吧,我幼稚。」他兩手一攤,站起身。「你乖乖睡覺,我去看電視了,行嗎?」
而她卻忽然坐起身,一把抓住他的手。
「不要走!」
「我沒有要走。」他想要扳開她的手,但她卻緊捉著不放。「我就坐在那兒看電視,你有什麼需要叫我一聲,這樣可以嗎?大小姐?」
「不可以。」她想也不想就搖頭,另一手還重重的拍著床墊。「你坐在這裡陪我,不要走。」
柯少揚看看她,又看看身後的電視。
「好吧!」他往床沿一坐。「那我坐在這裡看電視,行了吧?」
她滿意的點點頭後,才緩緩躺了回去。
「留在這裡陪我……」她含糊不清的唸唸有詞。「不可以走喔,不可以走。」
看著被她緊緊抓住的手,柯少揚忍不住歎了口氣。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必須靠出賣肉體來賺取金錢?
偏過頭打量她,她的眼窩下有淡淡的黑眼圈,臉色看來有些憔悴,也許生活不太好過吧?
他的腦海裡不禁構想出一幅苦命女為了讓家人生活下去,不得不把自己推入火坑的悲慘劇情。
她忽然轉頭看他。「你長得很好看,你知道嗎?」
「很多人都這麼跟我說過。」他揚起自信的笑。
她也跟著笑。「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溫柔,你的笑容真好看。」
柯少揚腦中自導自編的劇情更加悲慘,除了生活拮据之外,她怕是還受了不少苦,也許有一個會對她拳打腳踢的父親也說不定。
他的表情變得溫柔,說話的聲音也更輕了。
「你的生活不好過吧?」
她點頭,望著天花板幽幽的道:「沒有人關心我,每個人都希望我離開,我只是想證明自己……」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必要出賣自己啊?」他握住她的手,鼓勵的道,「賺錢的方法有很多種,你可以想別的辦法。」
她聞言皺眉,疑惑的轉頭看向他,並打了一個酒嗝。
「我不是為了賺錢,」她深吸一口氣。「我是為了證明自己,我要出人頭地。」
出人頭地?柯少揚揚了揚眉。什麼時候這種職業已經變成能證明自己,出人頭地了?
「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會懂的。」她忽然嘔起氣來。「天下的男人都一樣。」
柯少揚只能苦笑。
他的確是不懂,但她的邏輯也實在很難懂啊!
「你們都一樣。」她突然起身下床,搖搖晃晃的站在房間裡對著他自顧自的大聲嚷嚷起來。「女人對你們來說都只是附屬品,你們都認為女人就應該待在家裡相夫教子,沒有資格和男人一較長短……」
他再度揚眉。
像這樣的「一較長短」,還是免了吧?
「我告訴你!」她伸手抓住他的衣領,用力的將他拉近自己,「只要給女人機會,我們可以做的和你們男人一樣好!你們是害怕女人贏過你們沒面子,所以才不敢給女人機會吧?臭男人!」
他一臉的無辜。
「有必要為這種事爭輸贏嗎?」他實在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當然有!」她嘴裡的酒氣朝他直衝而來。「什麼叫沒必要……」她忽然住嘴,放開他掩口彎下腰。
依據他的推論,她應該是要吐了。
「你想吐嗎?」見她點頭,他連忙轉身去找垃圾筒,但他還來不及把垃圾筒遞給她,她已經哇啦哇啦的吐了自己一身。
刺鼻的味道頓時充滿整個房間,柯少揚連忙掏出手帕摀住口鼻。
「惡——」見她又要再吐,他動作迅速的將垃圾筒塞給她。
蘇文伶抱著垃圾筒坐在地上,幾乎把胃裡的東西全給吐個乾淨,害她頭昏眼花,難受得不得了。
「好噁心……」她看著筒內的穢物,一臉想哭的樣子。
柯少揚覺得自己才想哭呢!真不知道自己在這裡究竟是為了什麼?
等她吐得差不多了,他才扶著她到浴室。
「把衣服換下來吧!」他塞給她一件浴袍。「順便洗洗臉,如果你要衝沖身子更好。」
門被關上,他倚著牆站立,聽著裡面的聲音,然而五分鐘、十分鐘過去了,裡頭除了偶爾傳來的呻吟聲外,什麼都沒有。
「我沒有辦法脫衣服。」可憐兮兮的聲音傳來。
「站到門邊來,背對著我。」他將門打開一個細縫,伸手進去替她把背後的拉鏈往下拉到她勾得著的位置。「好了。」
又過了一會兒,她洗完臉,也換下衣服,便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
「我好累,我要睡覺了。」語畢,她便將自己拋向柔軟的大床,一下子就沉入甜美的夢鄉。
jj jj jj
刺眼的陽光透過窗戶穿透進來。
蘇文伶翻了個身,才剛睜開眼,頭上便傳來一陣刺痛。
「喔!好痛……」她皺緊眉頭,一手撫著頭,起身半坐。
痛、痛、痛,痛得要命!就像有人拿把鐵錘敲過她的頭一樣。
她兩手抱頭、雙腿屈膝,將臉埋在腿間,發出呻吟。
這是怎麼回事?她皺眉的回想起昨夜,才想起幾個男性部屬刻意灌醉她的事,然而記憶只停留在與他們拼酒的時候,後來的事她只剩下幾個模糊的畫面。
似乎……有一個男人一直在她身旁陪伴著她?她還記得那是一個長得很好看,聲音和眼神都很溫柔的男人。
那大概是一場夢吧?在現實生活中男人只會對她避之唯恐不及,不會對她那麼溫柔的。
她甩甩頭,打算進浴室梳洗,卻在掀開被子時,訝異的發現自己身旁竟躺了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
她張大嘴,並眨了眨眼睛,希望是自己看錯了。
然而,不幸的是,那個男人並未消失。
他不但好端端的躺在她身邊,而且上半身還是赤裸的!
幾乎是立即的,她低頭檢查自己的衣服。
潔白的浴袍取代了原本的高領禮服,而且除了身上穿的浴袍之外,她的貼身衣物已不翼而飛了。
這樣的情況,只能讓她聯想到一種可能——酒後亂性。
「天啊!」她閉上眼睛,雙手捧頭。「這不是真的……」
這不可能是真的!
她的初夜、她的貞操,莫名其妙的給了一個陌生男子,而她居然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這怎麼可能!老天爺在開她玩笑嗎?
「不……」
她哀嚎著,在心裡默數了一、二、三,才再次抬起頭,希望眼前的男人只是她一時的幻覺,然而事實非常殘酷。
床上的男人不但沒有消失,而且還睜開眼睛對她笑了。
「嗨!你醒了?」這張俊美的臉孔是她夢中的男人沒錯,但她萬萬沒有想到,他並不是夢中的王子,而是真正的男人。
「我希望我不要醒來。」她老實的回答,並閉上眼睛,再次將頭埋進床單裡。
柯少揚挑眉,對她的反應有些迷惑。
「我數到五,你馬上消失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透過被單傳出的聲音模模糊糊,但仍分辨得出其中的懊惱。
「只有五秒就要我消失,這也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他語帶笑意的道:「我就算馬上下床走到門口都會超過五秒。」
「我不管!」她伸出食指指向門口。「你給我馬上消失!」
「你的改變也太大了吧?」他半撐起身子,偏頭看她。「昨天晚上你明明並不討厭我的啊,你還拉著我的手硬要我在床上陪你呢!」
她猛然抬頭,然而這個動作卻讓宿醉未消的她痛得差點大叫。
「騙人!」她將被子整個扯向自己,並往旁邊移開。「我不可能做這種事。」只是,她的腦袋很不合作的想起似乎真的有這麼一回事,讓她懊惱不已。
「就像這樣啊!你忘了?」他有心逗弄她,長手一伸便扣住她的手臂。
這個動作讓蘇文伶整個人跳了起來。
「不要碰我!不要過來。」她狠狠的甩開他的手,遠遠的逃離到角落,一臉防備的看著他。
這樣的反應讓他錯愕。
即使她昨天醉了,忘了某些事,可是也不必要一副怕他會撲上去的樣子吧?這簡直是在侮辱人嘛!
他看起來像這種人嗎?
而她既然已經決心下海,甚至想藉著這種方式「出人頭地」,現在才來裝貞潔烈女,不嫌太晚了嗎?
莫非……這是仙人跳?!
他轉頭看向緊閉的房門,心裡想著等一會兒會不會有自稱是她丈夫或男友的男人衝進來,要他付遮羞費了事。
趁著他打量門口的同時,蘇文伶環顧房間,找尋她的衣服,但是她什麼也沒看到,只除了男人披在椅子上的襯衫。
當她再度看向他時,他已半坐起身,正用若有所思的表情盯著她。
「把你的衣服穿上!」她困窘的命令。
在被子被她搶走的情況之下,他完全沒有試圖遮掩自己身上裸露的部分,大刺刺的展示著自己精實的軀體。
「你的表演很精彩。」柯少揚站起身,拿起襯衫穿上,迅速的扣好鈕扣。「你等一下應該不會去警察局,告我侵犯你吧?」
她搖頭。
「我只希望你趕快消失。」然後讓她忘記這件事的存在。
「這麼無情?」他揚眉,笑問,「你連互留資料這道手續都省下來了?」
「我不想再見到你!」她毫不猶豫,也毫不吝嗇的宣示自己的真心。「離開這裡以後,咱倆互不相干,就算在路上見到,也請不要與我相認。」
這還是頭一回有女人對他說這種話。
在女人堆裡,他一向非常吃得開,有哪個女子會不想再見他一面呢?又有哪一個女子,不希望他能留下她的資料?
可是這個女人卻反其道而行,活似他是什麼恐怖的髒東西,非得快點甩開才行,不可否認的,他的心中還真有那麼點不是滋味啊……
「人家說,一夜夫妻百日恩,」他穿好衣服之後,朝她逼近。「雖然我們沒有夫妻之名,可總算有夫妻之實,不要這麼絕情嘛!」
蘇文伶聞言臉色一白。
「我們真的……發生過關係?」
嗯……關係的定義很廣泛,雖然他知道此刻她指得是哪一種關係,但是……
「你覺得呢?」他在她面前站定,笑著低頭。「難道你對昨夜一點印象也沒有嗎?」見她搖頭,他接著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我還記得昨夜是多麼美好、多麼快樂呢!」
雖然他的語氣講得噯昧,但事情的真相卻是,她昨天晚上逕自躺在床上睡得香甜,他卻苦命的清理著地上嘔吐的穢物和她的衣服,一直忙到天將大亮才能躺下,不過這些細節她沒有必要知道。
溫熱的氣息吐在她臉上,蘇文伶想逃開,但身後是一大片牆壁,根本退無可退,無奈,她只得昂起頭,擺出冷酷的表情——像她平時習慣的那樣,希望這能嚇退他。
「夠了。」她語調平平的回道:「我沒有興趣知道細節,請你不要再說了。」
然而,她低估了對手的實力。
或者該說,她的冷酷面具對已經看過她另一種樣貌的男人來說,只是增添另一種趣味罷了,根本發揮不了效用。
柯少揚抬起她的下巴,咧嘴一笑。
「如果不是見識過你昨夜的樣子,這個表情的確是滿嚇人的,你是頭一個對我不假詞色的女人,我對你很感興趣,在我認識的女人之中,這還是頭一回。」
蘇文伶別開臉。
「但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請你馬上離開,謝謝。」
「嘖……」他咋舌著,「利用完我就把我一腳踢開,現在的女人真是愈來愈不像樣了。」
真是夠了!
瞪了他一眼,一個轉身,她避開他的身體,從角落走出來。
「好吧,你不走,我走!」她在房裡四處找尋自己的衣服。
「在浴室。」他好心的提醒。「你的衣服在浴室裡,我昨晚已經替你擦乾淨了。」
利眼再次朝他直射而來,他舉起兩手,做投降狀。
「好、好,我走、我走,行了吧?」
她兩手抱胸,冷冷的看著他,等他離開。
還是喝醉酒的她比較可愛。他搖頭,誰想得到,昨晚還緊拉著他不放的小貓咪早上醒來竟然變成一隻母老虎?
他笑了笑,掏出皮包,將裡頭所有的鈔票全拿出來,放在桌上。
「這是給你的,過兩天我會再找你,你千萬別接其他人的生意。」
就當是做件好事吧!想到一名女子淪落風塵,過著送往迎來的日子,他還是有些不忍心。
蘇文伶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那一疊鈔票就像一支棍棒,朝她當頭敲下。
他居然……他膽敢……他竟敢付她錢?!
真是太侮辱人了!
然而她的反應,在柯少揚眼中卻全然有不同的解讀。
只見他露出迷人的微笑,並不在乎的說:「這點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你就收下吧!記住我說的話喔!」語畢,他從地上撿起一樣東西,順手揣入懷中,並吹著口哨愉快的離開了,只留下蘇文伶一個人氣得七竅生煙。
直到她梳洗完畢,打算離開飯店的房間時,她才終於知道被他揣入懷中的那樣東西是什麼。
是她視如珍寶,從不曾離身,她母親留給她的手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