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到柳五的感覺實在很好。商戰無情,我知道高位如他,必定也有酷寒的一面,可是,他從來只將溫和如暖陽的笑容對我。
我癡癡看著這男子含笑的眉目,歎道:「柳五……」
「嗯?怎麼?」
「如果你是女子,我一定要騙你嫁給我。」
柳五失笑:「可惜我……」
「可惜他不是。」江上天不知何時已來到我們身後,微笑搭住柳五右肩,「柳五,我來給你介紹,這位是我新僱用的貼身保鏢,24小時工作的那種。」
「24小時麼?」柳五看著我悲憫搖頭:「可憐的浮生……」
偶爾被人同情一下的感覺也很好,我大力點頭,自覺如期待寵愛的小狗。
「如果我一個人能喝掉你一個月的薪水,不知再加一個人能喝掉多少?」
我一愣。柳五在自言自語些什麼?
看到我不懂的神情,柳五瞟了一眼江上天,後者的面色已有些發青,見狀柳五笑意更深:「咳,浮生,如果你不連江總一起請的話,我猜,你今晚多半要跟他回公寓啃冷飯了。」
……
我終於有了身為別人貼身保鏢的覺悟。
一個人是喝,兩個人也是喝,橫豎要千金散盡,我也不介意多請一個。
仍是常去的那家PUB。
夜色稍深,燈紅酒綠,華彩依舊,人來人往中似乎只有我已不同。
物是人非,豈非最是令人惆悵。我默不作聲,坐在吧檯前,仰頭又灌下一口酒。
「心情不好?」柳五就在我身旁,我們喝酒的時候都不喜歡說話,他這時開口已是難得之極。
「當然。」我悶悶不樂,「他為什麼要這樣能喝?」
柳五看向不遠處獨坐的江上天,不由莞爾:「他不是能喝,他是在幫你用錢。」
我當然知道。
江上天分明是故意。他面前桌上,只有兩杯酒。但這兩杯的價錢,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已抵得上我和柳五的全部。
偏偏他又不像要喝的樣子,只是放在手中轉動,一雙眸子在暗影中亮光閃閃,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對你很好。」柳五突然道。
「是很好,」我想起他陰晴不定的古怪行徑,懶懶道,「好到我承受不了。柳五,沒人喜歡被人像一件器物,或一隻寵物那樣對待。」
「因為他不知道對待喜歡的人還有別的方式吧。」柳五看著我,柔聲道,「他並不是個慈善家,卻願意將你24小時納入羽翼保護下,你這麼聰明,不覺得奇怪麼?」
「也許我還有別的利用價值吧。」侍者無聲送來杯暗紅色的烈酒,我端起,卻不喝,只是定定凝視著杯中醇厚如血的液體,「柳五,你為甚麼要替他說話?我很喜歡你,你不喜歡我麼?」
有很多話,平時我也許永不會說,但此刻,在深夜,在人群喧囂的落寞裡,在燃燒的酒精取代了脈管內冰涼的血液時,我隨意道來。
「當然喜歡。」柳五瞧向我的眼光溫柔之極,「你知道的。」
「那你為什麼還要將我推向他?他只會傷害我,而你不會。」語音未落我便後悔。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定是瘋了。
柳五深深地凝視著我,眸子裡有一絲奇異的亮光:「浮生,想一想再告訴我,你當真像情人那樣喜歡我麼?」
我瞪著他,沉寂半晌,突然跳起:「你跟我來。」
很多繁華之地都會有一個冷清的後門,這裡也不例外。我三兩下將柳五扯到門外的深巷中,燈光黯淡,勉強才能看得出人影,正是做非法之事的好地方。
「和我做。」我簡潔地道。
柳五有些發呆:「什麼?」
我不耐煩地撲入他的懷中:「是不是情人那種喜歡,做一做不就知道了。」
柳五的手臂圍緊了我,溫柔而有力,卻沒有進一步的舉動,他的語聲從我頭頂上方傳來,有種讓人安定的錯覺:「浮生,你在害怕些什麼?有事,為甚麼不說出來?」
愛憐的手掌輕撫過我的肩背,「身體這般冷硬,分明是不想要,你卻寧願躲在性愛之中,也不肯對人直說。唉,浮生,需要幫助,就真的這麼困難嗎?」
我的身軀驀然僵住。
我不喜歡別人的窺探,何況已如此之深。
有些事,我連自已都不願再想起。
「那杯酒,是不是?」
柳五的聲音仍是那般溫和,聽在我耳中卻有如雷殛,我倉惶抬頭,望進他的眼中:「你……你怎麼知道?」
柳五看著我,搖頭歎息:「浮生,你的心當真是亂了,這麼簡單的推理都想不出麼?我從來沒見過這裡有那種酒,就算有,我們三人誰也沒要過,你卻自然而然地端了起來,杯裡的酒,還抖了一下,然後就是心神不寧……你當我們都是傻的麼?」
「你們?」我下意識地重複。
「江去查那杯酒的來歷了。他做事總比我快一步。」柳五的聲音中像是有些感慨。
「可是,可是他怎會看見……」我心亂初定,卻仍有疑惑。
「他的眼光何曾離開過你,」柳五歎了口氣,「也只有你才不知道——」
「柳五,你何時變得這麼囉嗦?」一道聲音突然冷冷地插進來,循聲望去,江上天出現在不遠處的巷口,眼光有意無意,像是盯在我和柳五擁抱的肢體上,面色不善,「上車吧。王浮生,你好似還欠我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