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香味滲入逐漸清醒的意識中,亨瑞皺皺眉,醒了過來。
又見艷麗的花布在眼前飄來飄去,他心頭一驚,霍然坐了起來。
"哎喲!"身邊傳來一聲嬌啼。
亨瑞低頭一看,全身赤裸的莉莉烏正趴在他懷裡朝他笑,他連忙推開她,氣急敗壞地跳下床。
莉莉烏側躺在床上,一派優閒地瞧著正在找衣服的亨瑞。"你的身體還是那麼動人。"莉莉烏的眼眸跳動著欲火。
亨瑞又惱又怒,他穿好衣服後,立刻轉過頭來,"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怒目瞪向她。
莉莉烏滿臉錯愕。"你在說什麼?"
"好了,別裝了!"亨瑞狠狠踢了床鋪一腳,蜜色的臉早已氣成青紫色。"你在檀香爐中加了迷藥,故意把我迷昏,然後再弄成眼前這幕齷齪的情形,對不對!你說,你這麼做究竟有什麼目的?"
莉莉烏眸光淒迷地凝視著他,久久不答話。
"說,你究竟有什麼企圖!"亨瑞氣得七竅冒煙,他一手勒住莉莉烏的脖子,另一只手則握成拳頭,在她面前揚了揚。"你錄了影?還是照了相還是怎麼樣?說!你再不說,我就撕爛你的臉。"他的聲音粗厲如雷,莉莉烏不覺顫了一下。"你不要以為我不敢!"他陰惻惻地補上一句。
"我有什麼企圖?"莉莉烏哭笑難分地叫著。"我想念你,我會這麼做,不過是想解思念之苦而已,我錯了嗎?"她一臉淒涼地問。
亨瑞瞇著眼睛瞪她。"最好只是這樣,否則我絕不饒你。"他冷冷地道。
說完他轉身便要走,莉莉烏卻跳到他背上,像八爪章魚般緊緊纏住他的身體。
"不要走,不要走……"莉莉烏把臉貼在亨瑞健壯的背脊上,意亂情迷地嚷著。"你不是想修理我嗎?快,快用皮鞭抽我,這是你最喜歡的游戲。
亨瑞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莉莉烏丟回床上去。
"快,快用皮鞭抽我!"莉莉烏雙眼晶亮地喊。
亨瑞露出厭惡的神色。"莉莉烏,你還是趕快找個人結婚吧!"
"快,快抽我,這是你最喜歡的游戲。"莉莉烏伸手要解下亨瑞腰上的皮帶。
亨瑞嫌惡地推開她。"變態!"他不再同她糾纏,高大的身影火速地邁出花布飄飄的房間。
"亨瑞,我的愛,我知道你很快就會再用皮鞭抽打女人,我知道……"
淒厲瘋狂的笑聲自房內傳出來。亨瑞沒有回頭,他的腳步不知不覺加快。
"我的愛,那就像一種毒癮,一旦染上就難以戒掉。我的愛,我太了解你了,這種毒癮已在你血液中生根發芽,我知道你在什麼情況下會再度拿起皮鞭……哈哈哈……我的愛,我的愛,你身上永遠都有我的影子,哈哈哈……"
***
快步離開莉莉烏的特區,亨瑞在別的房間沖過澡後,才走向臥房。
他轉轉門把,房門竟然鎖上了。他拿出鑰匙,猶豫半晌,又把鑰匙放入皮夾裡。
趙菲雅一定氣他整夜不歸才把門給鎖上,她這幾天心情不佳,若是硬開了門進去,恐怕會惹惱她。算了,還是中午再向她解釋,他順便趁這個空檔編個沒回房間睡覺的理由。亨瑞轉身走向樓梯。
他的菲雅究竟怎麼了?今天非得弄個清楚不可!唉!愛人真難……
***
淚水早已流干,眼睛早已哭腫,分崩離析的世界卻像崩落的雪屋,再也無法恢復原狀。趙菲雅瘋狂地槌著枕頭,破碎的心化作一把烈火,無情的火舌燒痛她的身,痛入骨髓,干澀的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無邊的狂亂與痛苦只能借著密密落下的拳頭發洩。
清晨所見的畫面徹底粉碎了她的世界,痛是她目前唯一的知覺。
她的頭好重,覺得好累好累,她不想再想下去了,只想睡……
她漫步在偌大的花園裡,觸目所及皆是綠樹與各色花卉,但她卻不快樂,不知為何,總覺得心情沉重。
"菲雅!"有人在喊她,那聲音……好像是亨瑞的。
她轉頭,只見亨瑞向自己跑來。她正想開口說話,亨瑞卻一把將她撲倒,兩人雙雙倒在茵綠的草地上。
下一刻,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的欲望中心已經要進入她,而她的幽穴也變得異常潮濕。她弓起身子,想迎接他……
不對!"她"不是她,趙菲雅愣住了,瞪大眼睛一看,那與亨瑞躺在草地上的女人是莉莉烏,不是她!不——
趙菲雅猛地睜開眼,過度刺眼的陽光直直射入她干澀酸痛的眼眸。她發覺自己的額際還泛著冷汗……原來,這是一場夢,一場惡夢!
她霍然跳下床來,大步邁向更衣室。她不能再留在這裡。
亨瑞無視於她的存在,明目張膽地跑到莉莉烏房中過夜,他這麼做分明就是故意給她難堪,況且女傭也看到那不堪入目的畫面,消息一定早就傳遍整座城堡了,她若繼續待在這裡,只會成為眾人的笑柄。她受不了這種屈辱,她非走不可。
趙菲雅換上自己最常穿的黑色上衣和牛仔褲,她把亨瑞為她添購的夏威夷花裙裝全丟到一旁,然後撥了內線電話找艾比。
(艾比去了醫院。)接電話的是翠西亞。
"噢……"趙菲雅沉吟了一會兒。對,沒錯,今天是星期四,她不理亨瑞已經整整一個星期。她想了想,繼續問道:"法蘭克在安森島嗎?"除了艾比,她唯一能夠相信的人就只有法蘭克了。
(應該在,我昨天還在街上看到他。)
"你有他的電話嗎?"
(你只要按1,電話系統就會自動幫你轉到辦公室去。)
"喔……"趙菲雅按掉電話,撥了辦公室的代碼。
(安森企業總部。)電話那端傳來悅耳的女聲。
"我找法蘭克。"
(請稍待。)
一會兒,電話那端傳來法蘭克溫和親切的聲音:(哈羅,我是法蘭克。)
"法蘭克,我是菲雅。"趙菲雅幾乎要哭了。
經歷這麼多的折磨與恥辱之後,再度聽到法蘭克的聲音,宛如聽到天使純淨溫柔的歌聲,趙菲雅不禁悲從中來,眼眶又紅了起來。
(菲雅,你怎麼了?)法蘭克焦急地大喊。
"你可以過來一趟嗎?我……我想離開安森島。"
(天啊,究竟發生什麼事?)
"我不要繼續待在這裡!"趙菲雅激動地大嚷。
(好,好,我馬上過去,你等我,我立刻就到。)
當法蘭克出現在飛鷹堡時,趙菲雅已經整理好行李。
"菲雅,出了什麼事?"法蘭克站在臥房門外,澄澈如水的藍眼盈滿了焦慮。
"法蘭克!"趙菲雅哭著投入他懷中。
"究竟發生什麼事?你的眼睛怎麼會哭成這樣?"法蘭克緊張地問,他的手臂不知不覺摟住她的肩頭。菲雅的眼睛腫得像核桃,他可以想像她曾經哭得多嚴重。
"我……"菲雅仰起臉,她望了站在法蘭克旁邊的翠西亞一眼,"進來再說。"她沒有想太多,拉著法蘭克走進臥房內,臥房的門隨即關上。
翠西亞吃驚地張大嘴巴。菲雅小姐竟然敢做出這種事,太令人震驚了!
***
掙扎了許久,趙菲雅仍然無法說出今天清晨見到的事。
她說不出口並非由於尷尬,而是出於她對亨瑞的愛。亨瑞雖然傷透了她的心,但他仍然是她的最愛,任何損及他名譽的話,她都說不出口。
"你堅持要離開安森島,卻又不肯告訴我發生什麼事,菲雅,你這樣子令我感到相當為難。"法蘭克耐心地解釋。
趙菲雅噘噘唇,烏黑的眸子幽幽地瞅了法蘭克一眼。
"你別誤會,我絕對願意盡一切力量幫助你。"法蘭克怕菲雅誤會,急忙解釋。"不過,你是亨瑞的……朋友,身分非常特殊,如果你不告而別,亨瑞傷心之余會怪罪於我。"
"有莉莉烏陪,他才不會傷心。"趙菲雅沖口而出。
法蘭克大約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菲雅,那些流言並不可信……"
"那不是流言,是我親眼看見的。"趙菲雅捂住臉,傷心的淚水滑過臉頰。
"你看到了什麼?"法蘭克小心翼翼地問。
趙菲雅不答。
"我們西方人習慣和身體的接觸來表示友好,摟摟抱抱是很平常的事,你會不會誤會了?"法蘭克繼續說道。
趙菲雅放開雙手,她咬咬唇,淒涼的眼裡劃過流星般的怒火。"接觸到那種程度,未免太友好了。"她咬著牙道。
法蘭克沉吟著。菲雅究竟看到了什麼?既然她不肯說,他只好去問亨瑞,但是亨瑞一大早就駕著小艇出海,一時之間是找不到人,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菲雅留下來,等亨瑞回來後,事情就簡單多了。
"菲雅,你先不要想這件事,我們出去走一走,安森島上有許多值得游覽的風景點,去那些地方散散心,你會覺得舒服些。至於那件困擾你的事,晚上回來再談,亨瑞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解釋。"
"我沒心清玩。"趙菲雅搖搖頭。
法蘭克使出渾身解數,勸了又勸,哄了又只,一個小時之後,趙菲雅終於勉為其難地答應。他們一同走出白色城堡,雙雙坐上藍色吉普車。
藍色吉普車隆隆開走後,一道火紅的身影自側門走出來。
那是莉莉烏!一抹冷笑在她的臉孔逐漸擴大、擴大……
一小時後,亨瑞駕著黑色吉普車回來。
莉莉烏聽到車聲,立刻自屋內跑出來。"這麼早就回來了?"她朝亨瑞拋了個媚眼。
"哼!"亨瑞冷笑一聲,逕自往大門走去。
"還在生氣廣莉莉烏伸手要拉他的手。
"走開!"亨瑞把手臂環抱在胸前,冷冷睇著莉莉烏。
"我們該好好談一談。"莉莉烏展開雙臂,擋在他前面,她的臉也散發著藏也藏不住的雀躍光芒。
亨瑞瞇瞇眼,若有所思地問:"你又在玩什麼把戲了?"
"你總是這麼多心。"莉莉烏搖晃著豐滿的身軀,婀娜多姿地移到他面前。"我不過是想和你聊天而已,你怕什麼?"她故意傾向前去,好讓亨瑞看見她成熟誘人的乳房。
亨瑞冷眼睨她。"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聊,你最好安分點,否則我不會再像從前那麼客氣。"
這時,翠西亞從白色城堡內跑出來。
"夫人,你找我?"她喘著氣,仿佛剛從什麼地方跑過來。
"給我擺下午茶,我要在紫籐花架下喝茶。"莉莉烏笑得雙眼發亮,仿佛十分開心。"別忘了,擺兩份。"她攏攏烏黑蓬松的長發,挑逗似地勾了亨瑞一眼。
"你自己一個人喝吧!"亨瑞的薄唇揚起一抹嘲諷。
他不再理會搔首弄姿的莉莉烏,闊步邁向白屋。
這一次,莉莉烏不再攔他。一朵勝利的笑容綻放在她巧克力色的臉孔上……
***
"菲雅,菲雅!"亨瑞姿態昂揚地越過紫檀屏風,他已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和菲雅把話說清楚。
然而,回答他的,竟是一張凌亂如戰場的床鋪。
菲雅納悶不已,他的劍眉不禁攏成一直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菲雅怎會把床鋪睡成這個樣子?那條皺收巴的被單仿佛被千軍萬馬踐踏過,皺得不堪人目。還有,使用過的衛生紙怎麼丟得到處都是?不僅床上有,連藍色地毯上也布滿了紙團。
亨瑞愈看愈奇怪,他抓開被單一看,雪白的床單上竟然有一大片米色的污漬,污漬旁還放了一件白色蕾絲內褲。
亨瑞屏息細看,他完全糊塗了。菲雅怎麼會把房間弄成這樣?
他疑惑至極地抓起內褲,不料內褲中竟然掉出一個透明的東西。
亨瑞定睛一看,呼吸差點停止。保險套,而且,還是使用過的保險套!
一股冷風竄人他的血液中,沸騰的熱血在這一刻結成了冰。
亨瑞臉色慘白的忤在床前,他的腦海空白了幾秒鍾,然後一陣怒潮淹沒他的知覺,他暴跳如雷地沖到走廊上。
"艾比!艾比!你立刻上來!"憤怒的獅吼震動整座城堡。
不一會兒,艾比神色倉皇地出現。
"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亨瑞一腳踹倒屏風。
傾倒的屏風發出砰然巨響,艾比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
主人這氣發得又猛又急,真嚇人。但當她看清床鋪上的情形時,她急得幾乎要跳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亨瑞把保險套摔到艾比跟前。
"主人,我不知道,我也是剛剛才回來。"艾比又驚又急。
"好,今天誰負責服持菲雅?"亨瑞氣得快冒煙了。
"不可能,菲雅小姐不會做這種事,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公。"艾比連忙解釋。
"閉嘴!我沒問你這些!"亨瑞暴跳如雷。"誰負責服侍菲雅?"
"是……翠西亞……"艾比垂下頭。
亨瑞又跑到走廊上大吼大叫,吼著翠西亞的名字,一會兒翠西亞火速趕到。
"這是怎麼回事!"他怒氣沖天地吼著。
翠西亞欲言又止。
"趕快說!"亨瑞怒瞪著她。
"法蘭克先生上午來過,他和菲雅小姐單獨在房中待了兩小時,您回來前不久,他們才一起開車離去。"翠西亞眨眨純真無邪的大眼睛。
"法蘭克!"亨瑞的臉上蒙上一層冰霜,怒焰高燃的眸子也驟然轉為森幽陰冷,"法蘭克!"他又念了一次。"他和菲雅單獨待在臥房裡……"
"不!不會的,主人,法蘭克和菲雅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一定有人在搞鬼!"艾比著急的大叫。
"誰?"亨瑞斜睨艾比,他的冷足以凍死睡在街頭的流浪漢。
艾比捂住心口,無言以對。她知道誰設下了這個陷阱,可是沒有真憑實據,教她如何說得出口。
"艾比,誰搞的鬼?快說啊!"亨瑞冷冷地催促。
艾比抿抿唇,沒有回答。
"是不是莉莉烏?"亨瑞嘿嘿笑了兩聲。
艾比和翠西亞互看一眼,沒人猜得出亨瑞的笑聲代表什麼意思。
"別把什麼事都往我頭上賴。"莉莉烏這時凶巴巴地出現在門口。
眾人都把眼光轉向她。
"你們想想看,法蘭克是個活生生的男人,他是如何來到這個房間的?難道是我施法把他變到這兒不成?"她盛氣凌人地問。
"是菲雅小姐打電話叫法蘭克來的。"翠西亞接口說道。"她不知道辦公室的電話號碼,打到傭人房來問,我便告訴她公司的代號。過沒多久,法蘭克就來了,菲雅小姐把他拉進房間後立刻關上房門,我也不知道他們在房間內做什麼。"
"菲雅……"亨瑞眼前一暗,高大的身軀踉蹌跌了幾下。
"主人!"
"亨瑞!"
三個女人伸手要扶亨瑞,卻被他的手揮得節節後退。
"滾!全部給我滾出去!"亨瑞的褐眸射出凶光。
三個女人嚇得臉色大變,連退了好幾步。
"滾!"亨瑞發出野獸般的怒吼。
三個女人識相地退出臥房。
***
夜色像輕霧,悄悄地包圍白色城堡。松濤跌宕的大道傳來一陣隆隆的車聲。
一部吉普車駛到草坪前。
法蘭克熄掉引擎。"菲雅,別忘記你答應我的事。"他提醒她。
"嗯。"趙菲雅點點頭。閒晃了一天,她的心情已經不似早晨那般激動。法蘭克說得對,就算要走,也得和亨瑞談清楚。
"讓我知道結果。"法蘭克殷切地說道。
"好。"趙菲雅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法蘭克扶她下吉普車。"保重。"他情不自禁地吻了她的額頭。
趙菲雅抿唇苦笑,修長的身影轉向白色城堡。
法蘭克還怔怔仁立原地,他的眼裡全是她婷婷的倩影。菲雅還是不肯透露她看到什麼,不過她的去意非常堅定。
法蘭克知道自己不該有乘虛而人的念頭,然而他還是忍不住要想——
如果菲雅離開亨瑞,他有沒有勇氣追求她?
***
屋內靜得可怕。趙菲雅看看手表。奇怪,才八點多,傭人們都到哪裡去了?她隱約感到一股不安。
當她踏上通往臥房的樓梯時,長廊上突然沖出一道傴僂的身影。
"菲雅,不要上去!"艾比緊張的大叫。
"為什麼?"趙菲雅一頭霧水。
"走,我帶你去別的地方避避。"艾比抓住趙菲雅的手,硬要把她拖下樓梯。
"艾比!"趙菲雅吃驚極了。
"我待會兒再解釋,你先跟我走!"艾比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趙菲雅還來不及細想,她的身子已被從後面凌空抓起。
"啊!"趙菲雅和艾比同時發出驚人的慘叫。
"哼!"亨瑞把趙菲雅抓入懷中,他的手勁相當粗暴,把她的手擰疼了。"你還有臉回來?"他的眼神冷得像風雪漫飛的北國。
"我回來拿行李。"趙菲雅不甘示弱地回他一句。
她的心思完全被憤怒與委屈占滿,挪不出一丁點空間來思考亨瑞的轉變。
"拿行李?"亨瑞愣了一下。
"對,要不是法蘭克勸我把話說清楚,我早就離開安森島了!"她委屈地大叫。
"法蘭克!?"亨瑞氣得直咬牙。"好,我們上去把話說清楚。"他的褐眸進出猛獸似的黃光。
"不,主人,求求你,不行啊!"艾比嚇得臉色發青,她連忙抱住亨瑞的雙腳,哀求了起來。
亨瑞對付背叛者的手段是出了名的殘酷,她不能,讓他把菲雅帶走。
"艾比,放手!"亨瑞的臉孔凝著風雨前的死靜。
"不,主人,你不能傷害她,她已經……"為了保護菲雅,艾比決定說出菲雅懷孕的事,然而話尚未說完,她傴僂的身體已被亨瑞踢到台階之下的地面。
"啊!艾比!"菲雅驚叫出聲。"你怎麼可以踢艾比!?"她氣憤難忍,狠狠踢了亨瑞幾下。
"想想你自己吧,你的處境更糟。"亨瑞冷笑著。
他提著趙菲雅往樓上邁去。
"不……不……"艾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想追,發痛的背脊卻像一座小山般壓住她,她稍稍一動,背脊就痛得猶如萬針穿刺。
"艾比,你沒撞傷吧!?"趙菲雅焦急地大喊。
艾比還來不及回答,亨瑞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的轉彎處。
***
亨瑞把趙菲雅綁在一張單人小沙發椅裡,粗糙的繩索緊緊纏繞在她身上,讓她完全動彈不得。
"你想做什麼!?"趙菲雅氣炸了。
"你很快就會知道。"亨瑞蹲到她面前,陰騖的臉孔掛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趙菲雅開始感到害怕。眼前的亨瑞仿佛是個變種生物,他的眼神陌生而遙遠,眼中的空洞與冰冷是她前所未見的。她不禁打了個寒顫,這個亨瑞不是她熟悉的亨瑞,而是一個陌生人。"
亨瑞從椅下拉出一條又細又長的皮鞭,他的手輕輕一甩,黑色皮鞭發出咻咻聲。
趙菲雅嚇得臉色發青。"你想用皮鞭抽我?你不能這麼做,你沒有資格打我!"
"這是安森島,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亨瑞用皮鞭的把手劃著趙菲雅的臉龐,閃動在他眼中的仍是空空洞洞的銀亮。
"你瘋了,亨瑞,你瘋了!"趙菲雅心痛地喊。
"我瘋了,沒錯!我的確瘋了!"亨瑞的臉頰抽搐幾下,幽冷的雙眸爆出駭人的紅光。他霍然站起,一陣令人窒息的笑聲突兀地響起。"哈哈哈,我瘋了,我就是瘋了才會把你帶回這裡。我是瘋了,才會愛上你。可是你給我的回報是什麼?這個,這個就是你給我的回報!"
一只塑膠套摔落在菲雅懷中。她低頭看了又看始終看不出躺在自己懷中的東西是什麼。她抬起頭,一臉不解地望著亨瑞。
"怎麼?無話可說了吧?"亨瑞誤把她的不解當心虛,他往後退了幾步,揮著手中的皮鞭。"菲雅,你知道心痛的滋味嗎?你知道淌血的心要多久的時間才會結疤嗎?你知道被自己心愛的人背叛是多麼痛苦嗎?不!你不會知道,你永遠不知道!"
趙菲雅震驚地瞪著亨瑞,他的眸子閃爍著一層淡淡的簿光,仿佛是——淚水。
"亨瑞,你為什麼哭?"菲雅好不捨。
"我沒有哭!"亨瑞一聽,暴跳如雷。"我永遠都不會哭!"
"可是,你眼裡有淚……""咻——細長的黑鞭擦過趙菲雅的身旁。
趙菲雅身上的血液都在瞬間結成了冰。她不敢相信亨瑞真的這麼做;這一鞭雖然沒有打在她身上,卻比打在身上還痛!她的心沉到了谷底。眼前的亨瑞完全變了個樣。他的褐眸迸射出駭人的紅光,仿佛午夜魔鬼的眼睛。
他的薄唇掛著歪曲的笑,笑聲宛如黑暗天使的羽翼,飄忽地襲來。
他的手向上一揮,細長的皮鞭像毒蛇般撲了過來……
趙菲雅忽然想起自己已經懷孕了。"不——"她淒厲地大叫。
飛象非限定情話F253水玉兒《狂索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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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O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
臥房內傳來趙菲雅的哭叫。她叫得愈大聲,皮鞭抽動的聲音就響得愈急。
艾比的心痛得猶如刀割。"主人,求求你住手,求求你放過她,她禁不起這種毒打。"她邊捶房門邊喊,那一聲接一聲的抽打聲逼得她快瘋了。
十幾名傭人躲在樓梯口偷看,沒人敢出聲。
不管艾比喊得多大聲,房門那端的慘叫聲依然持續不止。
"不要打了,亨瑞,你住手啊,不要了……"趙菲雅叫得聲音都啞了。
艾比再也無法忍耐,她使盡全身力氣用力沖撞房門。傭人們臉色大變,大家面面相覷,不知艾比哪兒借來的膽,竟敢做出這種大不敬的事。
"你們誰來幫我把這扇門撞開?"艾比回頭瞧他們。
傭人們全都別過臉去;沒人敢上來幫她。
"就算撞破頭,我也要把這扇門撞開。"艾比咬緊牙根,一次又一次地沖撞。
"哈哈哈,駝娘,你省省力氣吧,免得撞壞身子,又丟了工作。"莉莉烏容光煥發地出現在艾比身後。
艾比恨恨地瞪了莉莉烏一眼。"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
"你愈來愈不像話了,我非得叫亨瑞開除你不可。"莉莉烏笑得好開心。
房內傳出的慘叫聲仿佛萬靈神丹,她聽得神清氣爽、百病盡除。
艾比不再理莉莉烏,她挺直微駝的身軀,不顧一切地沖撞上去。
樓梯忽然閃出一道高大的人影。
"發生什麼事?菲雅怎麼叫得那麼慘?"法蘭克焦急地問。
"快!快幫我撞開這扇門,菲雅快被他打死了!"她哭著哀求。
法蘭克一聽,全身血液都凝結了。"亨瑞,住手!"他以所有力氣狠狠撞了上去,雕花木門震動了幾下。
艾比立刻撞了上去,木門震得更松了。
法蘭克和艾比互看一眼,兩人同時撞上去,雕花木門砰的一聲被撞了開。
艾比沖向被綁在沙發上的趙菲雅,像母雞護衛小雞般覆在她上方。
"不要打我的孩子,不要打我的孩子。"艾比抱住趙菲雅的脖子,痛徹心扉地喊。"你不能打她,她已經懷孕了!"空氣倏地沉默。除了艾比,裡裡外外的人都怔住了。
趙菲雅抖動著嘴唇,黑靈靈的瞳眸揚起燦若鑽石的波濤,意外與驚喜像一道旋風,不僅刮起她眼中的浪花,還欣動了她的血脈,澎湃洶湧的血液卷起一波又一波的熱淚,她不禁感到幾分暈眩。媽媽!艾比是她的媽媽……
滿身血痕的亨瑞也驚得瞪大眼睛,握著皮鞭的手不知不覺松了開來。
艾比是菲雅的生母固然令他驚異,然而更令他驚喜的是……菲雅懷孕了!
他要當爸爸了!亨瑞毫不懷疑地想。驚喜由雙眼蔓延到他的嘴角,鏤刻著冷酷的臉孔倏然射出一團溫煦如春陽的柔光,他不知不覺地走向抱成一團的母女。
"孩子,我可憐的孩子。"艾比淚如雨下,她邊喊邊把趙菲雅摟得更緊。"別怕,媽媽在這裡,媽媽會保護你。"
"媽……"趙菲雅哽咽地喚了一聲。
"孩子,別怕!"艾比倏然一驚,她抬直脖子,紅腫的雙眼布滿驚懼。"你剛剛叫我什麼?"她惶恐地望著趙菲雅。
"媽,媽咪!"趙菲雅的臉頰紅得像玫瑰,靈活的黑眸蒙上一層溫柔迷離的淚光。"我早該想到的,除了自己的母親,有誰會關心我愛吃什麼,喜歡什麼……"她眨眨眼,淚水終於奪眶而下。
"我……"艾比這才發現自己闖了禍,她呆望著趙菲雅,泛白的唇瓣抖得像落花。不!她不應該洩露這個秘密!菲雅將來一定會恨她……艾比好恨自己。
"媽,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趙菲雅淚中有笑。
她想擁抱艾比,身子一動,才驚覺自己還被綁在沙發上。
亨瑞馬上彎下腰為她解繩。
"不要打她!"艾比急喊,弓駝的身體朝亨瑞撲了過去。
亨瑞並沒有被這突來的撲撞撂倒,他的身體只微微晃了兩下,很快就站穩了。
被攻擊的人平安無事,攻擊者卻撞得頭昏眼花。
"艾比,我怎麼可能傷害菲雅!"亨瑞及時抓住搖搖欲墜的艾比,哭笑不得地斥喝。
艾比定神一看,才發覺亨瑞渾身布滿細長的血痕!
"啊,主人……"艾比驚得捂住嘴巴。原來被皮鞭抽得皮綻血流的人並不是菲雅而是他!
艾比受到極大的震撼,身體仿佛有道電流通過,渾身輕輕發顫。想不到主人對非雅的感情竟然這麼深,太不可思意了!
亨瑞搖頭苦笑,他自己又何嘗不驚訝呢?
心陷風暴的那一刻,邪魅的往事攫獲了他的理智,黑暗的記憶在他血液中發酵膨脹,吞噬他所有知覺,椎心的狂亂唯有揮出手中的長鞭方能發洩,然而,他就是無法傷害菲雅,甩出的長鞭意義一一落在自己身上。
鞭答的痛楚洗去狂亂與憤怨,即將為人父的喜悅像花朵般在他體內滋長綻放。
亨瑞噙笑解開縛住趙菲雅的繩索,趙菲雅立刻展開雙臂,熱烈地抱住艾比。"媽咪,媽咪,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
艾比欲言又止,她神情惶然地望向亨瑞,仿佛在向他求救。
亨瑞伸出雙臂,緊緊抱住她們倆從。"艾比,她千裡迢迢尋到這裡,你該向她好好解釋。你們母女好好談一談,我先出去。"他低頭親親趙菲雅的額頭。
"你的傷……"趙菲雅擔憂地看他。
"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亨瑞情不自禁地摸著她的頭。
"真的嗎?"趙菲雅還是不放心。
"嗯。"他的眼裡凝滿昔日的溫柔與寵愛。
他又親親趙菲雅的額頭,然後才轉身走開。
亨瑞走沒幾步,就看見法蘭克。霎時,那張凌亂的床鋪又浮上腦海。
"你還敢來!?"亨瑞一把揪住法蘭克。"說!你今天來我臥房做什麼?"他怕趙菲雅聽到,因此壓低聲音斥問。
"幫你留住菲雅啊!"法蘭克興味央然地瞅著亨瑞,亨瑞身上的傷痕猶如一張告示牌,明明白白向眾人召告他有多愛菲雅。
"你竟敢講這種話!"亨瑞氣得面紅耳赤,他拖著法蘭克走向門口,准備到門外再好好修理他一頓。
"看你的樣子好像想扁我?"法蘭克張嘴輕笑。
"你竟然還笑得出來!"亨瑞氣得血管都快爆掉了。
"我是為你高興。"亨瑞對菲雅的愛是那麼狂野澎湃,法蘭克知道自己永遠都比不上。"今天菲雅哭得很傷心,她一直吵著要離開安森島……"
"她為什麼哭!?"亨瑞緊張地問道。
"不知道,她堅持不肯說,不過好像是看到你和莉莉烏有什麼親密的舉動吧,大概是她誤會了。"
"菲雅看到了……"亨瑞臉色大變。
他們走出房間,法蘭克輕輕帶上房門。
傭人們一見亨瑞出來,全嚇得魂飛魄散,一溜煙全跑掉了,只剩莉莉烏和翠西亞站在門前。
莉莉烏一臉慘白,她雙眼茫然地瞪著亨瑞,仿佛遭受到極大的打擊。
翠西亞則是嚇得臉色發青,她想跑,可是她的雙腿卻不聽使喚。主人那身血痕嚇壞了她,她好怕相同的命運會降臨在自己身上。
亨瑞怒氣沖天地迎向莉莉烏。"你做的好事!"他雙手抓住莉莉烏的肩膀,眼裡燃燒著怒火。"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
"你這混蛋!"莉莉烏破口大罵,慘白的臉孔泛起一層灰色的陰影。"你竟然讓她懷孕了!我一再告訴你千萬不能讓女人懷孕,一旦她們懷了你的孩子,事情就會變得不可收拾,那些女人就像吸血鬼一樣,吸干你所有的財產。你為什麼讓她懷孕?你一向那麼小心,這次為什麼這麼大意?混帳東西!"她狠狠踢了他幾腳。
"我的事不用你管!"亨瑞氣得腦子亂轟轟的。
"還有,你用皮鞭抽你自己是什麼意思?"莉莉烏仿佛沒有聽到亨瑞的回答,她咬牙切齒地瞪他,空茫的雙眼亮起一簇又一簇的怒火。"我一再告訴你,皮鞭是用來抽打女人的,只有女人才應該被鞭打,只有女人才能在鞭答的痛苦中獲得無比的快樂,你為什麼違背我的話?笨蛋,不乖!"莉莉烏又賞他幾腳。
亨瑞氣得血管都要爆開來,他用右手抓住莉莉烏的下巴,四只怒意騰騰的眼睛直直對上。"你看清楚點,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個三十五歲的男人,不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孩。莉莉烏,你再聽清楚一點,我要和菲雅結婚,她即將成為安森島的女主人。這一次,你非搬走不可。我不想追究你做過的事,但是我無法容忍你繼續待在這裡。"他一字一字地慢慢說道。
莉莉烏仿如遭到雷擊,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動幾下,死白的臉孔整個垮了下來,嬌艷的五官失去了平日的光采,松弛的臉肌令她看起來一下子老了十來歲。
她捂住雙頰,一連退好幾步,直到碰到樓梯的護欄才停下來。"你要娶她?"
"沒錯。"亨瑞逼近她。"我要你明天天黑前離開安森島。"
"不!"莉莉烏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哀號聲。"亨瑞,我的愛,你不是認真的,你一定在騙我……"
"你知道我有多認真,別再騙你自己了。明天律師會把你托我管理的財產全部還你,帶著你從我父親那兒繼承的財產走吧!我不允許你再踏上安森島一步。"
"亨瑞……"莉莉烏悲戚地看著他。"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我的心都被你擰碎了!"她伸手抱住她的腰。
"放開我!"亨瑞狠狠甩開她的手。"走!現在就給我滾開,我不要再見你。永遠都不要。"他轉身就要走。
"亨瑞。"莉莉烏哭著抱住他。"我不要走,我不要離開你,沒有你我根本就活不下去。"
他低頭望著莉莉烏,心裡又痛又憐。那些曲曲的折的往事仍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從前他一直認為莉莉烏是加害者,如今看來,莉莉烏不僅是個加害者,也是個受害者——她的個性造成了別人的悲劇,也造成她自己本身的悲劇。
"你即將為人夫、為人父,但是我卻什麼都沒有!"莉莉烏伏在他胸前大哭。
"你還有一筆龐大的遺產。"亨瑞不忍心推開一個哭泣的女人。
"失去你,就算擁有再多的錢,人生還是一片荒無的沙漠。"莉莉烏抬起爬滿淚水的臉孔。
"別再騙你自己了好不好?"亨瑞忽然吼了出來,他那剛冷的臉龐爬過隱隱的痛楚。"你早就失去我了!從你把他推下山谷的那一刻起,你就徹底失去了我。"
此話一出,旁觀的人全都傻了眼。
法蘭克與翠西亞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兩人,剛從房中出來的趙菲雅和艾比震驚地對看一眼;亨瑞這番話揭開流言的真相,果然是莉莉烏謀殺了亨瑞的父親。
趙菲雅捂住怦怦直跳的心口,屏息靜待他們接下來的話。
莉莉烏謀殺了安森先生。亨瑞呢?亨瑞事先參與過意見嗎?
"我會把他推下山谷,也是因為愛你啊。他把你送到遙遠的英國去,故意阻擋我們兩人見面。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亨瑞,你知道那四年的時間,我是如何度過的嗎?我白天想你,晚上夢你;寂寞到無法排遣,瀕臨瘋狂之際,我就會用皮鞭抽打我自己,就像你今天抽打你自己一樣。可是,你是怎麼對待我的?每次我打電話給你,你都是冷冷冰冰,愛理不理的。我聽說你在英國交了很多女朋友,早就把我給忘了。我不相信你會把我忘掉……"
"夠了!"亨瑞大吼一聲,打斷她的話。"我不想聽。"他用力推開她。
莉莉烏被推到護欄旁,她的身體晃了一下。"亨瑞,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我愛你。你父親不讓我們見面?你不想回安森島來?好,我知道有個辦法可以讓你回來,而且永遠不再離開。"她的眼睛亮了起來,兩簇狂亂的火花飄來飄去。
"不要說了!"亨瑞狠狠地瞪著她。
"我如果不提醒你,你怎麼會知道我有多愛你?"莉莉烏瞅著他笑。"你父親死後,你果然回來了,瞧,我的計劃成功,我們永遠在一起了。"
"我叫你閉嘴!"亨瑞憤怒地走向她。
莉莉烏忽然想起方才那一晃。她回頭看了下面一眼,潔白莊嚴的大理石地板在樓梯正下方,堅硬的地面被水晶吊燈照得瑩瑩發亮,看起來美麗極了。
莉莉烏轉過頭來,嘴角噙著一抹怪異的笑。
趙菲雅心頭一驚!一股不祥的預感隱隱浮動……
"亨瑞,十五年前我就告訴過你,這是我們兩人的家,我不會離開這個家,更不可能離開你,一直到死我們兩人都不分離。現在,你想和別的女人結婚,想一腳把我踢開?哈哈哈……"莉莉烏忽然仰頭大笑,眼中的火焰燒得更熾。
趙菲雅心驚膽跳。莉莉烏眼中那瘋狂的光芒透露著毀滅的訊息,上次在花園中,她也是笑是這麼駭人。"亨瑞,小心!"趙菲雅沖口而出,她不由自主地奔向亨瑞。
亨瑞正想回頭看她,莉莉烏卻出其不意地抱住他的腰。毫無防備的,亨瑞腳下一滑,整個人栽入莉莉烏懷中。莉莉烏的力氣比平常大了幾倍,她的雙臂像鐵鉗般緊緊夾住亨瑞的身體。她往後一跳,火紅的裙子飛成一道驚心動魄的流光……
砰!一聲巨響震碎趙菲雅的心,她僵立在護欄旁,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瞬間流光,只剩一個沒有知覺的空殼。
她看見大廳中聚滿荒亂的人群,嘈雜的聲音充滿屋內。
而人群的中央躺著莉莉烏和亨瑞。
莉莉烏平在地上,她的手依然緊緊抓住亨瑞,雙眸依然亮著駭人的光芒。
亨瑞俯臥在莉莉烏身上,他的臉孔埋在她胸前。他們兩人的手緊緊交纏,一如莉莉烏所說的,直到死時也不分開。
趙菲雅直直地望著亨瑞的背影。事情發生時她竟然只是呆呆地看,無法言語,無法思想,甚至連痛苦都感覺不到。突然,有雙溫柔的臂膀擁住她冰冷的身體。
"孩子,別看了,我扶你進房去。"
趙菲雅反射地搖頭。她什麼都不再記得,她只知道亨瑞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那兒,她要留下來陪他。
一陣刺耳的鳴聲劃破夜色,慌亂的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通路。
三名穿白色制服的男女率先沖了進來,四名穿藍色制眼的壯漢緊跟在後。
穿白衣的男子才剛蹲下,奇怪的事就發生了。亨瑞的頭自莉莉烏胸前抬了起來,他只淡淡看了圍在身旁的人群一眼,然後一語不發地站了起來。
空氣倏地沉默。
亨瑞低著頭,腳步蹣跚地走向大門,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此時,趙菲雅才恢復知覺。"啊!他沒死!"她激動地嚷了一聲,纖弱的身體隨即癱軟在艾比懷中。
"菲雅、菲雅……醫生,快上來啊!"
"快,快扶她進去……"
霎時,空氣中又充滿嗡嗡的嘈雜聲。
趙菲雅安心地合上眼。
今天真是多事的一天,她得好好休息一下,否則體內的寶寶恐怕要抗訴了。
她知道亨瑞很快就會回來,她知道他一定會回來……
***
一個月過去了,白色城堡又恢復寧靜。
莉莉烏死了,流傳在城堡中的種種耳語也隨她長眠地下,不再被人提起。
而亨瑞自從那夜離家後,就駕著游艇出海去,至今尚未回來過。
不過,他仍然遙遙控制著安森島。
莉莉烏的遺體葬在安森家族的墓園,她的肖像也被擺回拱廊陳列室去了。雖然沒有人告訴趙菲雅原因,然而,她知道這一切都是亨瑞的命令。沒有亨瑞的命令,誰膽敢做這兩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女傭翠西亞也走了。她事後坦承自己被莉莉烏收買,才做出對不起趙菲雅的事。趙菲雅並沒有趕翠西亞走的意思,可是翠西亞怕亨瑞回來後會毒打她,硬是辭職離開安森島。
趙菲雅害喜害得很嚴重,幾乎天天都得躺在床上。艾比自然時時刻刻都陪在身旁照料,母女倆的感情進步甚快。
艾比仍然無法克服心理障礙,詳細說出她與丈夫和女兒分離的真正原因,不過關於她和丈夫相戀結婚的事,她倒是說了不少次,趙菲雅終於知道父母的故事。
原來,父親年輕時曾到檀香山拜訪一位長輩,當時年輕貌美的母親就在這位長輩開設的餐館中工作。父親與母親一見鍾情,旋即陷入熱戀,這段戀情隨著父親返台工作而結束,兩人也都認為這段異國戀情不會有結果。豈料,不久之後母親竟然發現自己懷孕,她請那位長輩和父親聯絡。
父親是個相當負責的男人,他立刻請假飛到夏威夷來見母親,兩人談了許久,終於決定要正式結婚,於是便在檀香山舉行婚禮。由於考慮到適應的問題,母親決定生產後再同父親回台灣。二十幾年前,旅游並不像現在這麼容易,為了能夠經常探望懷孕的妻子,父親不但失去的工作,還把所有的積蓄都用光了。
小菲雅呱呱落地後,父母欣喜若狂,他們以為全家人終於可以一起回台定居,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可是不知哪裡出了問題,母親到台灣的證件一直無法拿到,開餐館的長輩已經舉家遷往美國本土,毫無背景的父母闖得灰頭土臉,就是開不出母親來台的簽證。後來,父親身上的錢終於用光,他與母親商量後,決定由父親帶小菲雅先回台灣報戶口,然後再想辦法接母親過來。
之後的故事,艾比總是含糊其辭。
趙菲雅不敢追問,她知道母親在遇到亨瑞之前,曾經有過一段悲慘的歲月。不過,她仍然從母親欲言又止的片段敘述中拼湊出事情的大概——
父親攜她回台後,母親邊工作邊等待來台的機會。當時她在一家俱樂部當女侍,俱樂部的老板利用她急切想去台灣的弱點欺騙她,他不但玷污了她,還把她賣到妓女戶去,可憐的母親在暗巷度過一段極長的時間。後來她試著逃跑,卻被抓回去,那些惡棍就把她凌虐成今天的樣子。從此這後,母親便成了妓女戶的苦工,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差事與毒打。
幾年後,母親生了重病,那些惡棍把她丟到街上,任她自生自滅。貧病交迫的母親萬念俱灰,原想跳海結束坎坷的一生,不料,竟在海邊遇到剛從英國返回夏威夷的亨瑞。亨瑞不但直搗暗巷修理那群惡棍,還砸了那家俱樂部,那個可惡的老板被亨瑞修理得慘兮兮的,不久後就暴斃了。
之後,亨瑞遂帶著孤苦無依的母親回到安森島,幫助她重新生活。
母親雖然十分思念女兒與丈夫,但是她寧願死,也不願丈夫和女兒見到她丑陋的模樣。她以為自己將會懷抱思念直到老死,孰料十幾年後,安森島上竟來了一位舊識,他曾在母親和父親認識的餐館中工作過,這次他是到島來找一位朋友。
然後,不出兩個月,她就來到安森島。因此,母親與她都認為是那舊識把消息帶給了父親。
趙菲雅終於明白父親臨終前想說什麼。他一定想要告訴她母親是個夏威夷人。而她身分證背面的名字——趙愛,僅僅是父親為母親取的中國名字,母親所有正式文件並沒有使用"趙愛"這兩個字。
悲慘的往事都已經過去了,每當艾比凝視著趙菲雅,她的心便充滿了無限快樂。
趙菲雅雖然為害喜所苦,她卻感到無比的幸福。
她不但找到母親,還遇到白馬王子,數月後,有個神奇的小生命將自她身體中脫胎而出,漂亮的寶寶將用嬌嫩的嗓音喚她媽咪……
她相信,這一切都是父親冥冥之中保佑促成的;父親對她的愛並不因為死亡而停止。而她的亨瑞雖然還在海上,她相信他很快就會回來,很快……
***
熱帶島嶼的午後充滿慵懶的氣息,天地之間寂靜無聲,仿佛所有生物都沉沉入睡。趙菲雅自從吃過早餐後就開始睡,嚴重的暈眩讓她無法下床。
陽台上忽然飛來幾只不肯歇息的翠烏,清揚如笛聲的歌聲喚醒沉睡已久的趙菲雅,她笑著張開雙眼,她最愛聽這種鳥囀。
她挪挪枕頭,想要坐起來。驀然,一只水藍色信封自枕頭旁落到她身畔,她連忙拿起印有飛鷹標幟的信封。
"亨瑞……"她的嘴角不覺顫了幾下,信封上遒勁有力的字跡勾起她無限思念。她急忙拆開信封來看。
我的小東西:
現在說愛你,會不會太遲?我不是故意丟下你,而是有太多的事情要想,唯有獨自出海,我才有勇氣面對真實的自已,才有勇氣回想不堪的過往。
寫這封信給你,主要是想告訴你一些往事——一些難以啟齒的事。看完這封信後,如果你對我的想法仍然一樣,如果你對我的愛意仍然沒有改變,我很快就會回到你身旁。
我知道你對我和莉莉烏之間的關系感到懷疑,尤其經過那瘋狂的一夜後,你心中的疑雲必定更深,就讓我從頭告訴你吧!
我四歲那年,母親就病逝了,渴望母親的慰藉遂成為我童年最深的願望。然而,沉溺於花草世界的父親並沒有注意到我的需要,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植物的世界,無心教育他唯一的孩子,也無心管理島上的產業,許多寄居我家的親戚便乘虛而入,每個人都想從安森島得到好處。我知道親戚們意圖不軌,我也怨恨父親的軟弱,可是,當時我只是個孩子,我又有什麼辦法?
然而,我十三歲那年,事情有了驚人的變化。
父親忽然從歐胡島帶回一位年輕美艷的夏威夷女郎,她是蘭花博覽會的展示小姐,他們兩人在博覽會上認識,閃電式地結了婚。島上的親戚相當排斥莉莉烏,大家都認為她是淘金女郎。但是,我喜歡她,因為她對我很好。
莉莉烏具有父親所缺乏的強悍精明,她看出親戚的不軌,大力整頓各部門。親戚們更加討厭她,時常在背後說她的壞話。然而,我卻因此更加喜歡她。
莉莉烏的來到,對我產生很大的影響。她不但親自接我上下課,還經常抽時間陪我打球、游泳、爬山。每天睡覺前,她總會親吻我的臉頰互道晚安。這種親密關系正是我長久以來渴求的母愛,我很高興有莉莉烏這個繼母,我對她的愛和信賴絕非旁人所能了解。
我開始發覺莉莉烏不葉勁;是在一個下雨的夜晚。
當時,父親又到別的島嶼參加花展。那個夜晚,莉莉烏照例來到我房間道晚安,不同的是,她竟然鑽到我的被窩中,與我同眠。她說雨下得太大,她不敢自己一個人睡覺,要我保護她。從那之後,她開始顯露出她的欲望,她經常撫摸我的身體,她也利用青春期少男的好奇心,慫恿我撫摸她。我知道那是不對的行為,可是,莉莉烏總有辦法說服我,她一再誘騙我滿足她的情欲,漸漸地,我也陷入不可自拔的情欲與罪惡中。我心中有太多的痛苦無法宣洩,莉莉烏便發明了皮鞭的游戲,她說只要我感到痛苦時,就用皮鞭抽她,這樣,她和我都會感到快樂。
菲雅,我的愛,發生在我青春年少的事是那麼丑陋與不堪,我並不打算告訴你所有細節,我想告訴你的是——亨瑞·安森也是個受過性侵犯的孩童,整整三年,小亨瑞都生活在黑暗之中,那瀕臨瘋狂的痛苦,絕非普通人所能體會。
後來,事情終於爆發了。我被送往英國念書,以我而言,這是一種解脫。在英國,我過著放浪形骸的生活,唯有縱情享樂才能撫平受傷的心靈。之後四年,我從不曾回到安森島,大家都以為父親不讓我回來,其實是我自己不想回來。(父親是個溫和柔弱的人,他很容易原諒別人,事情爆發不到一年,他就原諒了我及莉莉烏。)
我不想再見到莉莉烏,不想再憶起昨日種種。然而,莉莉烏卻不放過我,她幾乎天天打電話催我回家,不論我對她的態度如何惡劣,她總是不放棄。我以為只要不回安森島,我和她之間就不再有瓜葛,但是我太小看莉莉烏了,我忘了她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惜犧牲一切的女人。
當父親的惡耗傳到英國時,我立刻知道是莉莉烏謀殺了父親。她曾在前一天的電話裡對我吼道:"好,你以為你不回來,我就拿你沒轍了是不?我會讓你知道你錯得多離譜。"說完這些話之後,她狠狠掛掉電話。第二天晚上,父親失足墜谷的惡耗就傳到英國。
莉莉烏勝利了,我終於回到安森島。
當時島上盛傳我和莉莉烏合謀危害父親,連檢調單位都派人到島上調查,我知道這一切都是那些覬覦我財產的親戚安排的,倘若我真的被判謀殺,安森島將會落入他們手中。但由於證據不足,調查很快就結束。調查人員走後,我再也無法忍耐,遂把所有寄住的親戚都趕出安森島,莉莉烏自然也得走。當我找她談判時,她又哭又鬧,我們兩人打了起來,她竟然拿出一把匕首,說要與我死在一起,永遠不分離,我臉上這道疤痕就是那一夜留下來的紀念品。
我沒有堅持趕她走,並非由於害怕,而是出於同情。我發覺莉莉烏是個很可憐的女人,她完全被她自己的愛欲控制住了。她愛得太強烈、太瘋狂,她的愛對她自己和別人而言,都是一種負擔。
當然,我是恨她的。我必須承認,我確確實實愛過她,直到現在,我仍然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初嫁到我家的情形,那段幸福快樂的時光是我畢生難忘的,在我心底,永遠有個屬於美麗後母的角落。
於是,我把莉莉烏的畫像取了下來,也把屬於安森家女主人的珍珠項鏈拿回來,她謀殺了父親,再也沒有資格擁有安森夫人的榮耀。
我把莉莉烏遷到偏遠的房間,借此減低兩人碰面的機會。這十五年來,我們很少說話,偶爾碰面也是大吵大鬧。我照樣過著花花大少的生活,莉莉烏卻連半個男朋友也不交,她是個情欲很強烈的女人,我很懷疑她是如何度過這麼長的歲月。
日子似乎定型了,我也認為自己會一直縱情聲色,飄泊過一生。
可是,你突然走進我的生命中,你的純真喚醒我沉睡的情感,剛開始我以為這只是新鮮的誘惑,漸漸地,我陷入不可自拔的愛戀之中。小東西,這是我的初戀,一個三十五歲男人的初戀。我不怕你笑我,因為我知道你愛我。
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必須向你懺悔——法蘭克是對的,我不該逞一時之意氣讓你住進飛鷹堡,我應該先解決莉莉烏的問題才對。原諒我欠缺思慮,徒令你受了那麼多煎熬與驚嚇。
另外,也請你原諒我懷疑你和法蘭克之間有染。其實,我並不完全相信眼睛所見的情形,真正吞噬我的,是半信半疑所勾起的回憶,那些黑暗的往事仿佛在向我嘲笑,笑我沒有愛人的資格,我才會瀕臨狂亂。
看完這封信,你仍然願意當我的妻子嗎?
倘若你願意,我將會盡全力當一個好丈夫。
愛你的亨瑞
趙菲雅的手指抖個不停,浮現在淺藍色信紙上的,是一張受盡殘害的少年臉龐,他的眉眼郁結著無法宣洩的憤恨.他的唇角抿著令人心酸的孤獨。
趙菲雅的心隱隱痛了起來。她如何都想不到,強而有力、無所不能的亨瑞竟然是個受虐兒童,他那悲慘的遭遇豈是龐大財富所能彌補?她把信紙按在發痛的心口。
這個世界和她所想的完全不同。在她單純的世界中,最嚴重的事莫過於受人欺騙,同人吵架;然而,自從父親死後,一切都變了。大千世界逐漸展露它猙獰黑暗的一面,每個人都有過去,每個人都有不堪的回憶,媽咪有,亨瑞也有。
她多麼希望亨瑞此時就在身旁,這樣她就能抱著他,好好安慰他一番。
房門突然發出聲響。
趙菲雅以為艾比來了,然而,越過紫木屏風的,竟是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那是亨瑞。他穿著白色休閒服,挺拔的身軀俊美一如往昔。
他的臉龐長滿了胡須,琥珀色眼睛盈滿落寞,他的薄唇微微張開,不再有昔日常見的嘲諷。
趙菲雅以為自己在作夢,她眨眨眼,但他高大的身影依然矗立在床前。
亨瑞靜靜望著她,仿佛在等待什麼。
"亨瑞……"趙菲雅展開雙臂,雙眼迷離地喚著他。
"小東西。"她的手勢仿佛一道召喚,他立刻投入她懷中。"我好想你……"
"結婚後不准你再獨自一人出海。"趙菲雅邊撫他的背脊邊說。
"帶你一起去可以嗎?"亨瑞把臉貼在她胸前,快樂地問。
"當然可以。"趙菲雅笑中有淚。
"還有我們的小寶寶?"亨瑞抬起臉問道,狂喜與幸福驅走他眼中的落寞。
"當然。"趙菲雅摟緊他的脖子,兩人面對面,鼻尖碰著鼻尖。"你以為我會把小寶寶丟在家裡,獨自和老公出海享樂嗎?"她笑問。
"你果然是個好媽媽。"亨瑞爬到她身上。
"唉,你壓到寶寶了。"趙菲雅大叫。
"喔,對不起。"亨瑞把耳朵附在她肚子上,認真地聽著。
"聽到什麼?"趙菲雅開心地問。
胎兒才兩個月大,能聽見什麼?不過,他還是得意洋洋地抬起臉來。
"他在叫爸爸……不……他先叫媽媽,然後才叫爸爸。"
他洋溢著幸福光彩的臉孔,溫柔得如同春陽。
"你什麼話都說得出口。"趙菲雅笑著捶他的胸膛。
亨瑞躺到她身旁,古銅色的手輕輕滑進她的睡袍內,不久後,他小心翼翼褪去她的睡袍。
"這樣會不會傷害到寶寶?"趙菲雅又期待又怕受傷害。
"好媽媽,相信我,我會很小心。"亨瑞吻住她的嘴……
"啊——"趙菲雅嬌聲呻 吟,讓他帶著自己攀上彩虹的頂端。
"菲雅,我好愛你。你相信我嗎?我會愛你和寶寶一生一世的……"亨瑞誠心地道。
趙菲雅點點頭,她全心全意地相信著他。
而她已經准備好迎接一個全新的生活。
她愛這個強而有力的男人,她也愛腹中的小生命。
她相信溫暖的愛會驅散所有陰影,嘹亮的嬰啼將會帶來一屋陽光——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