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翔睡了?」渡邊牧野看著從孩子房間出來的秦左愛。
「嗯。」她輕輕地關上房門,見他朝她招手,她走向他,被他一把拉進懷中。
「今晚我想抱著妳睡。」渡邊牧野在她耳邊嘶啞低語,吐出的氣息濃烈而惑人心魂。
她輕輕地顫抖著,有著些微的抗拒,他卻把她擁得更緊。「妳不會還沒死心吧?左愛?」
她幽幽地望著他,不明白今夜的他為何如此急迫的想要她?兩年過去了,他都可以忍著不碰她,紳士到讓她心軟,為什麼這一切到了紐約全部變了?是他以前裝得太好?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渡邊,我──」
「凡事總有第一次,為了證明妳嫁給我的誠心,妳是不是也該有所表現?」他等著,眸光深情而溫柔。
秦左愛聞言,只猶豫了短短三秒,便主動仰起小臉,將唇覆上那兩片噙著笑意的唇瓣。
儘管這個吻輕淺得有如春風掠過,卻讓原本就極渴望她的渡邊牧野瞬間繃緊身子,鐵臂扣住她的腰身,讓她柔軟的身子密密的貼緊他的身體。
「不!」她伸手要拉開他的手,避開他的觸碰,卻在轉眼間被他箝制在沙發上……
她掙扎地扭動著身子,恐懼籠罩住她,想推開這個男人卻怎麼也推不開,正想張嘴往他身上咬去,唇間卻已嘗到一股血腥味,接著,她感覺到有液體滴落在她的頸間、胸前……
視線驟地往上移,首先進入眼簾的是渡邊牧野脖子上的一抹深刻血痕,然後才是不知何時站立在沙發前的風笑海,他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住她,眼底布著一抹她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憂傷與痛……
「好個風笑海,來得挺快的嘛。」渡邊牧野說了一口流利中文,手輕撫著還在淌血的頸項,眼中不見懼色。「怎麼?想殺我?那你的力道可能得下重一點,不然我死不了。」
「是嗎?那就如你所願好了。」刀鋒又壓下半分,再往前一寸就是頸動脈,見他血流如注,風笑海未曾皺一下眉頭。
「不要!」一隻手陡地橫空過來抓住了刀鋒,秦左愛顧不得自己衣衫半露,眸子裡只有執著,「你不能殺他!笑海哥!」
她這樣不顧一切的袒護渡邊牧野,讓風笑海皺緊眉心,揪痛了心口。他沉著眸瞪她,眼中傷痛更深。
「為什麼?」他沉著聲問。
「因為……我不許你殺他。」姑且不論渡邊牧野這一回的不擇手段,他畢竟是在她最危急的那一刻出手救了她和翔翔一命的人,不只如此,他待翔翔和她都很好,這份恩情她永世難忘。
「妳愛他?」
「是。」她答得義無反顧,「不只如此,我還要嫁給他,等喜帖印好了,我會寄一張給你的。」
閒言,風笑海手上的刀子有著輕微的顫抖。
「妳若愛他,想要嫁給他,剛剛他吻妳時為什麼要掙扎?」
秦左愛柔柔笑了,「那是我們恩愛時必上演的戲碼,我們樂在其中,至於細節……我想不必全部報告給外人知道吧?」
意思是──他風笑海是個外人,一個不該闖入打擾他們恩愛的人!
哈,哈哈……
「既然如此,那你們繼續吧。」風笑海一手抓住她的手掌,另一手將刀子從她掌心中抽開,掉頭便走。
「等等!」秦左愛喚住了風笑海,一手抓住敞開的領口,另一隻手朝渡邊牧野伸去,「把名冊拿來還給他。」
「我有說要把名冊還給他嗎?」渡邊牧野的聲音懶洋洋的傳來,此時,他已坐起身,好整以暇的坐在沙發上看著風笑海,「何況,主人都不急著要了,妳這偷兒倒急著想把東西還給人家。」
「你答應過我的。」
「我什麼都沒有答應。」
秦左愛一愕,還沒反應過來,一群人突然從大門口衝了進來──
「老大!你沒事吧?我們來遲了!」
「老大,我們來幫你了!」
「是啊,今天我們就把這對姦夫淫婦一舉成擒!這個女人背叛你,還當內奸害了我們眾多弟兄,今天非得把她給抓起來以幫規處置不可!」
一群人吆喝著,帶頭的查爾斯卻是低眉斂眼,和眾人的氣勢大不相同。
風笑海冷眼掃過他們,最後目光定在查爾斯身上。
「誰讓你們來的?」風笑海清冷的嗓音聽不出歡喜之意。
「老大……」眾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沒有我的命令便擅自大張旗鼓的跑來,就是違令。」
「老大……弟兄們也是為了你的安危著想……何況,秦左愛是個內奸,罪證確鑿,弟兄們都想把她給抓起來,老大,難道你今晚過來不是為了抓他們?」
「是啊,老大,這女人雖然你之前說過動不得……可是這回她做的事連老大都護不了了,若老大執意要護她,那麼,恕我們這些弟兄無法從命。」說話的人是一直沉默的查爾斯。
他話一說完,一群人皆鴉雀無聲的看著風笑海。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帶領幫裡弟兄造反囉?」風笑海冷笑,清冷的氣息散佈在整個室內。
「如果老大執意護短的話……是的,查爾斯身為幫會風紀,無法坐視老大因為一個女人而把弟兄生死置之度外。」
「夠了!」秦左愛見風笑海遲遲未有所動作與表示,不禁為他的性命與立場擔憂。「我跟你們走就是了!」
風笑海挑眉,眸光深思的瞅著她,「妳跟我們回去,可是必死無疑。」
「死有什麼可怕?」她深深的望住他,想把他的輪廓一筆一畫的烙印在心底,永不忘記。
「死不可怕,可是在死之前那生不如死的過程,卻是一般人所無法忍受的。」
「親愛的幫主大人,你該不會是在心疼我吧?」秦左愛嫣然一笑,轉向一旁的風幫弟兄,「你們還愣著幹什麼?不是要帶我走嗎?」
渡邊牧野伸手拉住了她,「妳在幹什麼?」
「保重你自己吧。」
「妳以為我會這樣讓妳走?」渡邊牧野笑了,唇角帶著一絲嘲弄意味,「我渡邊可不是一個連自己女人都保護不了的男人。」
話落,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不一會兒,手持衝鋒鎗的黑衣人一個個湧進來。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槍,我可以留你們一條活路。」渡邊牧野瀟灑的坐在椅子上看好戲。
風幫弟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想到會著了對方的道。剛剛進來之前,他們明明沒看見半個人的……
「渡邊先生,你這是……」查爾斯見此陣仗,嚇得有點傻了。不是說好要他帶一幫弟兄來扯風笑海後腿的嗎?只要風笑海挺身護著秦左愛,他就可以拉風笑海下馬,自己坐上風幫幫主之位。
那現下又是怎麼回事?
「放心,只要你們同意歸順我日本菊幫,我保證不會動你們一根寒毛。」
「呸!你以為我們風幫全都是些貪生怕死之輩嗎?」
「是啊,我們風幫弟兄多不勝數,死了我們這幾個,風幫還是不動如山,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嚇倒我們?門都沒有!」
「那你們的意思是寧死不屈囉?」渡邊牧野的笑令人毛骨悚然,「很好,我最喜歡你們這種有骨氣的人了,就不知道風幫主覺得如何?」
秦左愛急了,拉住他的手,「渡邊,你說過的,為了我,你可以不進犯風幫,不傷害風笑海,為什麼你──」
「他不死,妳的心永遠不會在我身上。」
秦左愛鬆了手,心沉甸甸地,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所以,你打從一開始就打算要笑海哥的命?風幫之於你,並沒有笑海哥的死重要,是嗎?你要我偷風幫名冊,也是為了引笑海哥來此,對嗎?」
「可以這麼說。不過,收編風幫可以讓風笑海生不如死,何樂而不為?看著敵人痛苦,是我畢生最快樂的事。」
「我知道了。」終歸一句,她才是那個最關鍵的人,笑海哥之所以突然變成渡邊的敵人,是因為她,她錯估了一個男人的雅量,錯估了一個男人對女人的佔有慾與野心,所以,可以說是她間接害了笑海哥,而笑海哥甚至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成了渡邊的敵人。
可笑呵,真的很可笑。
她無法帶給笑海哥幸福,反而替他帶來了災難,呵,算扯平了吧?因為他有虧於她,所以她間接為他帶來不幸……
垂下眼,秦左愛的唇角扯出一抹淒涼的笑意。
如果一切起於她,那麼,也該由她來結束一切。
她微笑著轉向身後的風笑海,試圖給他一個最甜美的笑容,「笑海哥,你知道我最愛誰嗎?我告訴你,這輩子我愛的男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孩子的親生父親,我愛他,雖然他不愛我,可是沒關係,至少,我曾被他的雙臂緊緊擁抱過、被他溫柔的吻過,這樣就夠了……
「笑海哥,我有一個兒子了,你不知道吧?他好可愛好可愛,長得跟他爸爸一模一樣,是個帥極了的傢伙,你看了也一定會很喜歡他的,我相信那小傢伙一看見你,也會馬上愛上你……」
她究竟想要跟他說什麼?風笑海瞅著她眼角的淚,心在顫動,胸口在震動。
她是要告訴他,她不愛他,是嗎?在這生死攸關的當下,她的心還真是狠呵,說出這樣的話來傷他的心。
他笑不出來,連自嘲的笑都擠不出來,更別說是祝福了,只能將她帶淚的面容最後一次印進心底。
不屬於他的,永遠都不會屬於他吧?就算這一秒鐘,他是如此深刻的體會到自己想要她的心情,是那般的義無反顧。
任誰也無法在他面前傷她一分一毫,就算是要他死,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可是,她的這番話卻硬生生的把他們的距離拉得好遠好遠,讓他的存在變得一點意義都沒有。
就在風笑海的心千回百轉,就在渡邊牧野心裡隱隱覺得不對勁之際,秦左愛陡地搶過風笑海手上的刀,連退了數步,然後將鋒利的刀抵住自己的頸動脈──
「左愛!」渡邊牧野驚叫一聲,作勢上前。
「愛愛,妳幹什麼?」風笑海瞇了眼,故作冷靜的表相下潛藏著一股蓄勢待發的能量,他輕輕地往前移了一步,眼見鋒利的刀緣因他的舉動而輕輕地劃下一道血痕,他倏然停步。
「你們誰再走近,就等著替我收屍吧。」刀子劃過頸項所帶來的刺痛,她毫無所覺,她眼底只看得見眼前這兩個男人,不管是誰傷了誰,都非她所願,為此,她只能這麼做了。
「左愛,把刀子收起來,我什麼都依妳。」渡邊牧野率先讓步,溫柔的眸光帶著一抹陰霾。
「聽他的話,把刀子收起來。」風笑海瞪著她纖細的頸項,那道血痕正不住地冒出鮮血,教他的眼像揉過一片沙,刺痛得幾要睜不開。
她的刀子擱得太近,讓他不敢妄動,怕她真會不小心傷了自己。
「讓他們走,把名冊還給風幫。」
「好,全聽妳的。」
渡邊牧野正要揮手下令,一扇房門突然從裡向外打開,走出一名正揉著惺忪睡眼的小小娃兒,完全沒意識到大廳裡眾多的人,一雙眼只看得見自己的媽咪。
哇,媽咪的脖子正流著血,一定很痛……
「媽咪!」胖胖的小腳就要朝秦左愛衝去──
「不要!翔翔不要過來!」秦左愛心一急,怕兒子成了眾人的槍靶子,她丟下刀子往他撲過去,緊緊地將他護在懷裡。
風幫弟兄見狀,有人一個箭步上前想要抓住那個小孩,日本菊幫的後援部隊槍桿子一揚,蓄勢待發,剎那間只聽聞喀喀幾聲,子彈上膛,被圍堵在中間的風幫弟兄遂成了箭靶。
只不過──
情勢一下子來個大逆轉,兩方人馬還來不及妄動半分,一直藏在暗處的秦醉陽已一槍抵住渡邊牧野的背──
「教他們全部棄槍繳械!退到房間去!」
渡邊牧野聞聲一笑,「原來是未來的大舅子,沒想到你也是風幫一員,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廢話少說,快照做!」
渡邊牧野掃了一眼菊幫帶頭的組長,朝他點點頭,「大舅子都說話了,還不照做?」
「是,少爺。」
組長一聲喝令,菊幫成員行動一致的全將槍械放下,以最快的速度退到其中一間房裡。
此時,查爾斯卻趁機上前欲把秦左愛懷中的娃兒搶走,因為對方來得猝不及防,秦左愛又死護著小孩不放,手臂硬是擋了對方一刀,眼見另一刀又要落下,她閃避不及,閉眼打算承受,卻聽聞一聲慘叫,隨即是刀子鏗鏘落地的聲音。
「老大!你──」查爾斯不敢相信地瞪向傷他的風笑海。
「我不准任何人動她們母子一根寒毛。」風笑海聲音極冷。
「我也是。」秦醉陽挑眉冷笑,「要不是我手上這把槍得對付渡邊少爺,你現在已經少一隻膀子了!」
查爾斯呸了一聲,「你以為你是誰?敢插手我們風幫的事?各位弟兄,你們瞧瞧我們風幫幫主是怎麼幹老大的,為了一個女人,他竟然親手傷了自己幫會的弟兄,這種人你們還敢跟隨他嗎?他還有資格帶領我們嗎?」
「老大,我想你還是把這個女人帶回幫裡去吧,她所犯下的錯是不可原諒的,身為風幫幫主,你勢必要對幫裡死去的弟兄有所交代。」有人附議查爾斯的話,站出來建言。
「是啊,幫主,我們都相信你是公私分明的,幫裡因為名冊流失而失去了那麼多弟兄,無論如何都該由這個女人陪葬!」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風笑海卻只是聽著。
秦醉陽皺眉,耐心幾要用罄。
究竟,風笑海要怎樣擺平這檔子事?
渡邊牧野安靜的在一旁觀看,一會兒,才對身後的秦醉陽低語,「放了我,你才能保全你妹妹。」
「我會考慮的。」
「再遲就來不及了。」
「那只好隨緣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若是定數,誰也無法改變什麼。」話是這樣說,可他心裡卻絕對不是這麼想的,秦左愛是他養父養母的親生女兒,說什麼他都會保她周全。
「你們說完了嗎?」風笑海在眾人終於閉上嘴巴的那一刻,輕笑的開了口,一雙眼眸掃過眾人。
眾人屏息無語,非常有默契的等待著風笑海接下來的話。這是風老大的習性,喜歡先聽完再說話,讓他們充分擁有發言權,可是,話太多通常也沒太好的下場,因為結果總是老大贏,他們輸。要不是這次情況特殊,大家早就乖乖閉嘴了,哪還敢在這裡大放厥辭?
「你們說她犯了什麼錯,需要給弟兄們陪葬?」
「她偷了名冊!老大!」
「渡邊牧野。」風笑海睨向渡邊牧野。
被點名的渡邊牧野挑挑眉,被槍抵住背的恥辱讓他很不舒服,但堂堂日本菊幫少爺多得是風度,他鎮靜回應,「有事?」
「把秦左愛偷給你的名冊拿出來。」
渡邊牧野乖乖地要人交了出來,厚厚一本冊子被丟在風幫弟兄的腳前。眾人趨前一探,議論紛紛,大廳裡瞬間鬧烘烘地,像極了菜市場。
「假的!」
「這根本不是風幫名冊!」
「那是什麼?」湊上前一瞧,只見密密麻麻的小字寫滿了人名,風幫各部會的地點則全是子虛烏有,在風幫很久的弟兄一看就明白。
「這是偽造的名冊!那真的風幫名冊呢?」
「在我這裡。」風笑海從懷中掏出一個薄薄的芯片,約莫一個指頭那麼大。
秦左愛愕然。難怪他壓根兒沒想要跟她要回風幫名冊,原來是因為她偷到的名冊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