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發展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不過,幸福酒吧不再是可以帶給人幸福的酒吧,那就是意外中的意外了。而這一切偏偏無法僅僅用意外來解釋,所以帶給夏綠艷的震撼才會這麼大。
第一次,是三天前的晚上九點三十分,幾名便衣警察突然衝進了幸福酒吧,將一名熟客帶走,據說,那名熟客是中國流亡海外的政治通緝犯。
第二次,是兩天前的下午六點十三分,幾名便衣警察再次衝進了幸福酒吧,把另外一名長髮客人給帶走,據說,那名客人是西班牙皇室的後裔,卻私自與軍火商交涉,販賣軍火,逃亡到美國。
第三次,是剛剛一分半鍾前,幾名便衣警察第三次衝入幸福酒吧,這回,他們帶走的不只是一名客人,而是店裡所有可能的嫌疑犯,甚至還丟了一張檢查證給夏綠艷,說警方懷疑幸福酒吧是窩藏犯人的地方,要她馬上停業,接受司法調查。
她的家被火燒了一半,現在連店都快經營不下去了?怎麼回事?今年她流年不下利嗎?
夏綠艷愣愣的坐在吧檯前,看著空空如也的店內,就算她不停止營業,短時間之內也不會有客人敢再上門了吧?
「盼兒!」
「嗄?」顧盼兒被這突然的叫喚給嚇得驚跳起來,差點從高腳椅上跌下去。
夏綠艷忍不住往上翻了個白眼,「妳在發什麼呆?」
「沒啊,真的沒有!」兩手拚命揮啊揮地,顧盼兒一臉的心虛。
「找到風笑海了沒有?」
「沒有。」這回答快得教人很難不起疑。
夏綠艷瞇了瞇眼,「真的沒有?」
「是真的沒有啊。老闆不信啊?不信的話,妳自己撥電話給笑海哥。」顧盼兒拿起手邊的電話遞給她。
瞪了電話一眼,夏綠艷沒有伸手去接,反而將目光移到顧盼兒身上,「風笑海會上哪兒去?他已經三天沒出現在店裡了。」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除非他飛到國外玩或是談生意,又或者是帶著人去找人幹架火並,再不然就是受傷掛了彩不敢見她,否則,他從來沒有連續三天沒出現過
那麼,這次他這麼久沒出現的原因是哪一個呢?
「嗄?我不知道啊,真的……可能是出國玩了吧?笑海哥本來就不是關得住的人,所以他可能剛好出國去了……」顧盼兒眼珠子轉了轉,小心翼翼地回答。
「是嗎?」夏綠艷開始不安了,這幾天她的眼皮一直跳一直跳,似乎在預告著什麼事。「如果出國,他應該會打電話告訴我一聲的。」
「啊?他……可能忘了吧……我想。」顧盼兒抓抓頭髮,傻傻的笑著。
「就算忘了,他也會在第二天打個電話跟我說。不然,店裡發生這麼大的事,他也應該早就知道,會馬上趕回來才是。」風笑海對蘇活區的監控可以說是暸若指掌,更別提幸福酒吧了,他可是幸福酒吧的最大股東,這一點他從沒說,她也不提,所以沒有幾個人知道。
思前想後,夏綠艷心裡的不安更深更濃。那個風笑海……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吧?
「呃……笑海哥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老闆妳就別擔心了,笑海哥說他不會有什麼事的,請妳放心--」接收到夏綠艷投過來的質疑眼神,顧盼兒忙不迭地用手摀住嘴。
媽媽呀!為什麼妳生了一張又快又笨的嘴給我呢?顧盼兒仰首問蒼天,只能暗自哀歎,然後偷偷的瞄了夏綠艷一眼,這一眼不看也罷,看了就只有被瞪得老實招來的份。
「笑海哥說--不會有什麼事?」夏綠艷心裡浮現一個問號,再對應著顧盼兒一臉的作賊心虛,心裡的疑惑更甚。
「呃……我的意思是說,笑海哥常常在我耳邊說這句話,所以請妳別擔心了。」亡羊補牢,時猶未晚?呵呵,希望這句話是對的。
「是嗎?」夏綠艷扠起腰來,端起一副晚娘面孔。
「是……是啊,老闆……」果真是張笨嘴!被人家一瞪,說話就開始結巴了,唉。顧盼兒摀著嘴,邊說邊搖頭歎息。
「盼兒,我討厭說謊的小孩,我的店裡更不會聘用說謊的員工。」
「是,我知道。」頭低得不得再低,顧盼兒一臉的愧疚,不是因為對老闆說謊,而是因為她即將出賣笑海哥。
嗚……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就給我從實招來,妳只有一次機會。」
「就是……那個……笑海哥他被警方抓到警局去了……」
「什麼?」夏綠艷愣住了,沒想到聽到的會是這樣的消息,立刻一把抓住顧盼兒的手,「什麼時候的事?什麼罪名?」
「就三天前……罪名還不知道……」
「不知道?」夏綠艷漂亮的唇張成了一個O型,好半天才找回一絲冷靜。「不知道他的罪名,那警方用什麼名義抓他?」
「就是……」顧盼兒偷覷了她一眼,「哎喲,那個笑海哥說不能說的啦,老闆妳別逼我了,否則笑海哥會殺了我……」
「妳不說,就馬上給我滾回家吃自己。」
「嗄?」他們兩個比狠的啊?她怎麼那麼可憐……
「說不說?」
「說……」不說又不成,這根本由不得她啊。
「那就快說!」
「我去看笑海哥的時候,聽到警員偷偷在旁邊嘀嘀咕咕的,說是……笑海哥不知怎地去得罪了鞏家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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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鞏皇軒的爺爺是上上任總統的幕僚長,爸爸鞏雲山是上任總統的國策顧問,真要細說鞏家的政治背景,恐怕要追溯到鞏家的祖先移民到美國,出任美國加州州長開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我只能說,鞏家在美國政壇的勢力無人能出其右,連道上大哥都要忌憚七分。要真想找出與之抗衡的人也不是沒有,但是就算有,人家也不願意得罪鞏氏家族,更何況,鞏皇軒這小子才一回國,總統便親自登門想將他攬入幕僚群,可見他受重視的程度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我們只能坐以待斃?」夏綠艷不敢相信,那她還來找他幹什麼?
「當然不是這樣,要救風哥,最重要的是要找出鞏皇軒對付他的原因,然後對症下藥。我想像鞏皇軒這樣高高在上的男人,不可能沒事找風哥這種人的麻煩,妳說對嗎?」
聽完斐焰的分析,夏綠艷猛地站起來,氣呼呼的就要衝出去,卻被一隻手抓住,把她給拉回來。
「妳想做什麼?」斐焰挑了挑眉,難掩興味。
「當然是去找鞏皇軒!該死的卑鄙小人!我要殺了他!」夏綠艷氣得小手亂揮,身子雖嬌小,卻極有氣勢。
好一個鞏皇軒!好一個偽君子!他怎麼可以公報私仇?一定是的!他一定是因為她的拒絕而惱羞成怒,所以才找風笑海的麻煩!一定是這樣!
「殺他?憑妳?」眉挑得老高,斐焰用另一隻手撐住俊朗的臉,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不是他斐焰瞧不起人,實在是因為這件事……嗯,太可笑了。
要不是她曾經當了他幾天的老闆,要不是她是他的大恩人風笑海的老相好,他這個早已收山不管世事的人,是絕不可能瞠這淌渾水的,更不可能大半夜捨棄老婆和溫暖的被窩,來陪這個女人說些不可能發生的事。
不過有一件事得慎重考慮了,那就是搬家,他要搬家,至少要搬到不會在半夜讓人從被窩裡挖起來的地方……
「喂,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夏綠艷眼中的怒火燒得更旺了。「臭斐焰!忘恩負義的臭斐焰!你的大恩人都被人家抓去關了,你竟然還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老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風哥一時半刻是死不了的--」
夏綠艷氣得鼓起腮幫子,美目微瞇,想也不想的便開罵:「人家都說哈士奇犬是多麼的忠貞護主,我卻怎麼看你都不像嘛,罷了,要靠你去救風笑海,我想我還是自己來好了。你讓開,別扯著我不放,我又不是你老婆!」
「等等--」斐焰扯住她的手依然沒放,反而抓得更緊。
「放手!」
「妳剛剛說什麼哈士奇?」斐焰瞇起眼。印象中,好像也曾聽風笑海在他面前提起這個字眼,不是他敏感吧?為什麼他老覺得這個叫什麼哈士奇的跟他好像有什麼關聯似的?
「哈士奇犬!就是一種雪橇犬!一種拘類的名字--呃,那個……」見斐焰的眼睛越瞇越細,夏綠艷終於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不安地舔舔唇,瞄了瞄被他緊扣住的小子一眼。
他不會一氣之下把她的手給扭斷吧?全天下的黑道人士,她只能得罪風笑海--她怎麼會把這個重要的原則給忘了呢?該死的!就算她老是把斐焰當弟弟看,但人家可沒把她當姊姊,要是讓他知道他們在背後把他比喻成一條狗……會不會偷偷的把她毀屍滅跡啊?
「哈士奇犬……跟我有什麼關係嗎?」斐焰問得溫柔,眼神帶著蠱惑意味。
「沒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真的!」夏綠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輕輕地從他的掌心中抽回自己的手。「那個……打擾你的睡眠真是不好意思,你去休息吧,我先走了,再見。」
說完,她飛也似的衝出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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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哈頓下城最南端的區域,當地人稱「下曼哈頓」,是一六一四年來自荷蘭的移民最早落腳的地區。
綠底白宇的路標上寫著「Wall St.」--華爾街,兩旁都是從十九世紀便進駐於此、舉世知名的大銀行,這些銀行掌握著全美國、甚至全世界最重要的財富資源,其中紐約證券交易所更是全球矚目的指標。
鞏氏家族世居華盛頓,一直到鞏雲山退休,才舉家遷移到紐約下曼哈頓區近郊的一座城堡別墅,說是養生,最大的目的卻是為了擺脫前任總統派系的色彩,遠離當時的政治決策圈。
這一點,卻只有鞏雲山自己明白,連他的父親鞏凱也不知道他內心的想法。因為他父親的一生為政治而活,而他則不,尤其是在一場大病之後,他對政治圈的紛紛擾擾陡地感到厭倦,正好藉生病之名,舉家搬到了紐約郊區,也讓兒子鞏皇軒順勢遠離政治圈。
末料,拿了個英國倫敦大學經濟與法律雙料博士的兒子,還是難掩鋒芒,讓現任總統親自找上了門,樂得鞏凱興奮得好幾天睡不著覺。
唉,現在該如何是好?
「老爺,少爺回來了。」
「嗯,請他進來。」鞏雲山從沉思中回神,剛好見到鞏皇軒優雅的走進門,遂示意他坐下。「決定得怎麼樣了?打算走一遭政治圈嗎?」
鞏皇軒溫文一笑,端起傭人送來的現煮咖啡輕啜了一口,才道:「這件事我還沒決定。」
「喔?」鞏雲山眸光一閃,甚為不解,以他對兒子的瞭解,他絕不是一個對事情沒有主張、任人牽著鼻子走的乖孩子,只是,他通常掩飾得很好,好到沒幾個人可以察覺出他的叛逆。
不過,好歹他是他的爹,如果他當真看不出來,那就枉為人父了。
可是現在……他真的迷惑了,不懂這個從小便很聰明、卻冷眼看待這個世界的兒子,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爸爸,你找我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鞏皇軒淡問,唇角含笑,那笑,卻不及眼底。
「是,也不是,你爺爺為你相中了一門親事,我想問問你的意思。」
鞏皇軒不語,依然優雅的喝著咖啡,彷彿父親說的並不關他的事。
「是唐家的千金--」
「唐香伶?」鞏皇軒輕問,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典雅婉約的身影。
「是的,你認識她?」
「說不上認識,但在幾個公開的宴會上打過幾次照面,是個優雅美麗的女人,也不多話,的確是個好妻子的人選。」
鞏雲山訝異的挑挑眉,「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指尖在咖啡杯緣上輕點著,鞏皇軒無可無不可的問道:「我想知道爺爺相中她的原因?」
「香伶的父親是現任總統最信任倚重的人,香伶的爺爺是你爺爺小時候最好的朋友,香伶的奶奶是你奶奶的大學同學,還有香伶的大哥是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的法官,再加上唐家在美國金融體系的勢力……」說到此處,鞏雲山驀地一頓,恍然大悟的看著兒子,「你該不會是--」
「是,所以我沒有拒絕的理由,對嗎?爸爸?」鞏皇軒一笑,擱下喝完的咖啡,起身離開。
門外,身兼司機和保鑣的藍海辰正等著他,連車子都還沒熄火,彷彿知道鞏皇軒在裡頭根本待不了十分鐘,而事實上也是,因為他連一根煙都還沒抽完,鞏皇軒就出來了。
「少爺想去哪兒?」
「回我住的地方。」上了車,鞏皇軒閉目沉思,窗外的好山好水進不了他的眼,那個嬌小美麗的身影卻不期然的從他的記憶中鑽了出來。
可笑得很,他竟忘不了她……
只不過是個美麗的女人而已,為什麼他不能像忘記其它女人一樣,輕易地把她從腦海中甩開呢?
還有,一想起她,他就開始懷念把她抱在懷裡的感覺,還有她被他吻住時的羞澀與憤怒……
一個很特別的女人,可以羞澀得像是處子般惹人憐愛,卻又會在轉眼間變成一隻對著他叫囂、伸出利爪的貓;可以同時擁有孤單無助、卻又在轉瞬間亮麗多彩的眼神,在不同的時空中變幻著她獨特的美麗光華。
是因為當年那場大雨中的舞嗎?那一幕,這兩年多來他從未忘記過,甚至比兩人在床上的繾綣溫存還要讓他記憶猶新。
為了這份思念,他曾經好幾次想從英國回來找她,而如今他終於回來了,卻依然無法將她留在身邊。
他當然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除非,他的心厭倦了她,他的身體也厭倦了她;除非,他可以不再想起她,不再思念她,那麼,她才可以離開。
「少爺?」
「到了?」
「是到家了,可是門口有個女人堵在那裡,我沒法子把車開進去。少爺,你先在車裡等一會兒,我去請她走開。」說著,藍映辰下了車,往那張開雙手擋在車道前的女人走去。
鞏皇軒緩緩睜開眼,濛濛細雨中,他看見了那個他思念了兩年多的女人,正一身濕淋淋的杵在車道中央,憤怒的跟藍海辰扭打著--不,是她正極力地想從藍海辰的箝制下掙脫。
「你放手!我要找鞏皇軒,不是你!」夏綠艷死命地想要抽回手,無奈對方力氣大,還學過擒拿術,只稍稍一拐,她就疼得動彈不得,怎麼掙也掙不開,只能徒勞無功的大聲嚷嚷。
「我們家少爺豈是隨便說見便可以見的,請妳離開,否則--」
「怎麼樣?」夏綠艷下巴抬得高高的,倨傲的瞪著他,「你最好叫你家少爺出來見我,別像只烏龜似的只敢躲在車子裡面!身為男人就該敢做敢當,他做了什麼事自己明白,既然做了,我現在送上門來,他還不好好把握機會嗎?該死的!你現在就去叫他滾出來見我!否則你今天別想把車開進去!」
「這位小姐--」
「我叫夏綠艷,你去告訴你家少爺,說我要見他!」
他當然知道她叫夏綠艷……有時連作惡夢都會夢見她哩,他又怎會不知?
為了這個叫夏綠艷的女人,他可是跑遍了幾十家徵信社,才找到一家徵信社願意提供數據,更運用了所有他以前當警察時可用的資源,來幫主子罩這個女人,要說全天下最瞭解這個女人背景的,除了少爺之外就是他了,哈。
其實,以主子的勢力,根本輪不到他來罩他的女人,只是為了不讓鞏家老爺子知情,主子只好請他暗中悄悄的做。
這是他待在主子身邊,除了開車之外,難得發揮真正功用的一次,也就更讓他難以推辭。
「很抱歉,我家少爺很累,今天不想見客。」一隻手抓住她綽綽有餘,藍海辰說著,還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
「你問過他了?」
「我--」
「去問他,問他想不想見我!」真是小人難纏!可惡!為什麼這個人的身手那麼好?才一隻手就把她抓得死死的!
「我不想見任何人,海辰,等這位小姐走了,再把車開進車庫去,我先回屋裡去了。」鞏皇軒不知何時已下車,朝別墅大門走去。
細雨紛飛,他走得決然,夏綠艷急紅了眼,舉步要追上前去。
藍海辰放開她的手,改以身體擋住她的去路--這次是出於好心。
「回去吧,妳進去也只會自取其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