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蘭和莊薰正處於冷戰狀態,明顯得誰都看得出來。
最開心的人莫過於元元了,她整天纏著莊薰問東問西,要他教她電腦和英文,於是落單的程若蘭只好一個人躲到書房看書打發時間,順便培養睡意,來個眼不見為淨。
老實說,她非常想念他們一起分享的夜晚時光,但她不願先向他低頭。她認為她關心他並沒有錯,他卻凶巴巴地吼她,他才是該道歉的一方。
突然有人敲門,程若蘭還以為是莊薰來求和,結果來的人卻是莊華。
「打擾到你了嗎?」莊華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痞樣,還有,他的服裝品味實在是很糟糕。
「沒有,我已經找到我想看的書了,正要回房。」程若蘭並不想單獨和莊華接觸,免得惹出話端。
程若蘭正要離開,莊華冷不防地忽然冒出一句:「你是不是有機會成為我的大嫂?」
她不應該因為聽到他這麼說就停下了腳步,但是「大嫂」這個稱謂實在太吸引她了。成為他的大嫂,意味著成為莊薰的妻子。
他們……還有可能嗎?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我哥以前是個很有前途的建築師,他在台北一家很有名的事務所工作過很長一段時間,老闆也很賞識他。」
程若蘭完全不瞭解莊薰的過往,她真的很想知道,但是她似乎應該去問他本人,而不是聽他弟弟說長道短……
莊華明白他的話已經成功地引起程若蘭的注意。
「他還有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是個很厲害的律師,雖然是個女強人,但個性溫柔又體貼,兩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惜後來……」莊華吊胃口地不把話說完。
「後來怎麼了?」
「因為我爸過世,把這裡的工作都留給我哥,他只好放棄人人欣羨的頭街和高薪,回來繼承林場,所以就和交往多年、論及婚嫁的女友分手了。」
原來莊薰有這麼一段過去。他一定很捨不得吧?
「這也不能怪她,我們這裡只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地方,她是個有名的大律師,在這裡只會委屈了她。」
話是沒錯,但她如果真的愛莊薰,怎麼可能就這樣離開他?是她沒福氣享受他的愛,才讓名利遮住了眼睛,錯過這個好男人。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程若蘭搞不懂莊華的用意。
「我聽說你也是從台北來的?」
「沒錯。這有什麼關係嗎?」
「關係可大了。」
「什麼意思?」
「要不是因為這裡的牽掛,我哥早在台北飛黃騰達了,堂堂一個年輕有為的建築師,淪為在林場打雜的工頭,你不替他感到可惜嗎?」
「這是他的選擇。」
在她遇見他的時候,他就是林場的工頭,她愛上的也是這樣的他,什麼職位、什麼前途無量、什麼飛黃騰達,她都無所謂。
她要的只是平凡的莊薰。
「可是他有更好的選擇啊!他可以把這裡賣掉和你一起回台北,你也不想把大好青春浪費在這鳥不拉屎的山裡吧?」莊華馬上就露餡了。
「我覺得這裡也沒什麼不好啊!」聰明的程若蘭立刻聽出端倪,他果然不是來找她閒聊的,而是另有日的。
「好?」莊華相當不以為然,「好個屁!待在這裡只會被埋沒。以我哥的經歷,多的是大公司搶著要他去工作,就算他不工作,賣地的錢也
夠你們花上幾輩子了。」
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羅!
「所以,你要我去勸莊薰賣地?」繞了一大圈,原來是這麼回事。
「他不肯聽我的,我想你的話他一定會聽的。」莊華也不拐彎抹角了。
「你太抬舉我在莊薰心目中的地位了,你還看不出來嗎?他最近對我很感冒,也許我們很快就要分手了,你想,我的話對他還會有影響力嗎?」她漂亮地反將了莊華一軍。
「你……」
「晚安了。」她總算是見識到他的貪婪了。
※※※※
中午,程若蘭自告奮勇地替莊薰送便當到辦公室。她真的很想見他,就算隨便說點什麼,也好過現在這樣,兩個人玩捉迷藏似地躲來躲去,好不容易碰在一起,卻連招呼也不打,自己不悶,旁人看了也覺得尷尬。
所以,還是講和吧!
莊薰眼裡明顯寫著驚訝。他以為她的氣還沒消,她不是一看見他就避得遠遠的嗎?怎麼現在……
「路媽沒空,所以我就來了。」她把便當放到他桌上。「沒什麼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及時拉住她的手,「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啊!我幹嘛生你的氣?吃飽了沒事做嗎?」她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樂得偷笑。
本來她是打算先放下身段求和的,既然他先開口了,那她也不能太拿喬;不過還是要吊吊他的胃口,誰教他冷落了她那麼久?
「對不起。」他讓她挨著自己坐下,雙手包住她的小手,誠懇地說:「前幾天我對你的態度太差勁了,我不是故意把氣出在你身上的。」
「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不應該自以為是地勉強你說不想說的事,我太雞婆了。」她也反省了自己愛管閒事的個性。
「你現在才知道啊!」他故意逗她。
「什麼?」
「是你自己說你雞婆的,我可沒說哦!」
「莊薰,你欠扁!」她的粉拳捶向他結實的平坦腹肌。
他一點也不介意自己被「扁」了,「那我們是不是原諒彼此了?」
「好啊。」她爽快地答應了。
他將她擁人懷中,一改愛開玩笑的口吻,深情款款地說:「這些天我好想你,可是又不知道怎麼向你開口。」
幸好她主動來找他。
「我也是。」這個溫暖的胸膛她一刻也捨不得離開,還好她沒有讓無謂的自尊作祟,斷送了自己的幸福。
「真高興我們和好了。」那種提心吊膽、不知所措的日子,他再也不要去回想了。
「我也很高興,但元元可能會不高興哦!」她笑說。
一想到元元看到他們和好如初可能會有的殺人表情,她就覺得挺過意不去的。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老公可不是可以讓來讓去的東西。
「她不過是個小丫頭,這種醋你也吃?」
「誰說我吃醋了?你少臭美!」她捏捏他的下巴。誰要吃那種無聊的東西?她才沒那個閒功夫。
「不是用吃的,那就是用喝的羅?」他還在搞笑。
「吃你的飯吧!」
「我要你陪我一起吃。」
他們邊吃邊聊,最後當然免不了談到讓他們冷戰的主角——莊華。
「其實我們的個性南轅北轍,他外向又活潑,比我更適合到都市發展,只是我爸怕他學壞,所以一直不肯讓他去台北唸書,反而讓我去了。要是當年他肯讓阿華去台北,也許今天他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別這麼說,這又不是你的錯。」她安慰著他,以免他自責過深。
「可是他還是對我、對爸有很深的誤解,他總覺得爸對我比對他好,他要的從來得不到,而我卻什麼都有,所以才感到不平衡。」對於此事,他也心懷歉疚。
小時候,父親忙著工作,他只顧著爭取好成績讓爸爸開心,完全忽視了弟弟的存在,莊華的叛逆也許只是要引起他們的注意罷了。
「於是,他現在要爭屬於他那一份家產。」她替他接下去。
「你怎麼知道?」他沒提過啊!
「不要生氣。」她先吻了他一下才說:「我問過路媽了,而且你弟弟也來找過我。」
「他找你做什麼?他說了什麼?」莊薰緊張了起來,不曉得莊華又打什麼主意?
「說他的目的啊!」
莊薰並不笨,一點就通,「要你來勸我賣地?」
「可是我想,我對你還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吧?」
「你在胡說什麼!」她恐怕不知道她在他心口中的地位是無與倫比的。
「放心,我沒答應他。在我瞭解這片山林對你的意義之後,無論如何我都支持你的決定。」
「若蘭……」他的心漲滿了感動,她是第一個這麼全心全意為他設想的女人,他要是錯過了這個好女人,那他就是天下第一大笨蛋。
「因為有這片山林,我才能遇見你,這裡可是我們的訂情見證,就算你想賣,我也不會允許的。」她是真心這麼認為的。
「哦?這麼說來,你已經準備好了?」他突然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
「準備好什麼?」她還一頭霧水。
「替我送一輩子便當啊!」
「你在向我求婚嗎?」她可不想又被他耍了。
「對啊!你嫁不嫁?」
「你這個人真的很沒誠意耶!」
哪有人這樣求婚的?嘻皮笑臉地像在開玩笑似的,一點都不浪漫。
莊薰輕吻了一下程若蘭嘟起的嘴,認真地請求:「你願意和我一起守護這片山林嗎?」
她眉開眼笑地撲進他的懷裡,大聲宣告:「我願意。」
※※※※
當莊薰和程若蘭手牽著於回到家時,只見元元一個人愁眉苦臉地坐在客廳裡哀聲歎氣。
「怎麼啦?」莊薰坐到元元身邊,關心地拍拍她的肩,「發生什麼事了?告訴阿薰哥,我來幫你想辦法,好不好?」
「對呀!元元,這樣垮著臉實在不太像你耶!」程若蘭也在一旁幫腔。生氣總比一言不發好。
果然,經不起激的元元立刻頂回去,「誰垮著臉啦?我是在沉思。」
好一個沉思啊!莊薰和程若蘭對看了一眼,忍住爆笑的衝動。
「好了,告訴阿薰哥,是什麼天大的事讓我們的小公主心煩,一個人坐在這裡沉思?」他的臉上笑意濃濃。
「阿薰哥,你是在笑我嗎?」元元給了莊薰一個白眼。他真是不瞭解事情的嚴重性。
「當然不是啦!來,說給我聽。」莊薰像哄妹妹似地哄著元元。
「不要!我不想說。」
這時路媽端了切好的水果走出來。「元元今天拿到成績單了。」
原來是這樣啊!看她這麼不高興,該不會是……名落孫山了吧?
莊薰拿出大哥哥該有的同情心,小心翼翼地安慰她:「沒關係,還有機會,下次再好好努力,人生不是只有一條路,條條道路通羅馬,行行出狀元嘛!別太在意了。」
「阿薰哥,你好奇怪,你到底在說什麼?」元元越聽越糊塗。
「你——你不是……沒考上?」莊薰不想問,但又不得不問。
「什麼沒考上?我的分數上台大綽綽有餘,你自己看!」元元把成績單丟給莊薰。
他根本一點也不瞭解她的心情嘛!他就那麼巴不得她去念大學嗎?為什麼大學非得設在那麼遠的地方呢?真是煩死人了!
莊薰比誰都開心,「真的嗎?元元,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她從小就聰明穎慧,腦筋靈活,不好好栽培她實在太可惜了!
「恭喜你了,元元。」程若蘭誠心道賀。
元元還是臭著一張臉。
「台大耶!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學校,你怎麼還嘟著嘴?不高興嗎?」莊薰問。
「上大學就一定要離開家、離開這裡,也要離開你,有什麼好高興的?」
「傻孩子,只要放假你就可以回家啦!又不是一去不回。」
「人家不想離你太遠嘛!」元元撒嬌地說著。
「我看,今天我請大家到鎮上的館子飽餐一頓以示慶祝,怎麼樣?」程若蘭提議。
「怎麼好意思讓你破費?她的哥哥們早就已經準備好要給她慶祝了。」路媽笑說。
「是嗎?」也對,人家畢竟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她湊什麼熱鬧?
「阿薰哥也一起來嘛!我哥哥說要做一隻烤乳豬,還有自釀的小米酒,你一定要來,不來你會後悔的。」元元纏著莊薰說道。
「若蘭也一起來吧?」路媽邀請道。
「不要緊,你們不用擔心我,好好去玩吧!」程若蘭禮貌地婉拒了。
「我先送元元和路媽過去,然後回來接你,晚上我們去鎮上逛夜市,好不好?」莊薰不忍心讓程若蘭落單。
「嗯,我等你。」她明白他的用心,順從地點點頭。
「阿薰哥,我也要去!」元元不依地大叫。
「你當什麼電燈泡!」莊薰哈哈大笑地揉亂元元的短髮,一點也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
程若蘭泡了杯香醇的紅茶,打算一邊翻閱雜誌一邊喝茶,乖乖地等莊薰回來。
沒想到,莊華卻突然像個幽靈般陰側惻地出現。
「嗨,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在家?」不請自來的莊華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大嫂,我哥怎麼捨得離開你?」
「莊薰送路媽和元元去哥哥家,馬上就回來了。」程若蘭的眼睛停留在雜誌上。「還有,請叫我程小姐,我還不是你的大嫂。」
「是嗎?既然如此,那你想不想散個步?我想跟你多聊聊。」
「我很累,想回房休息了。」程若蘭懶得再跟他扯下去,反正他要說的肯定不會是好事。
莊華擋住她的去路,「這樣對待未來的小叔,會不會太不近人情了?」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話不投機半句多,道不同不相為謀。
「是因為你和我哥和好了,所以怕他知道我跟你提過的事?」
「說到這個,我還得謝謝你,就是因為這件事,我們才和好的。」她準備氣死他。
「哦?」他不解地挑著眉。
「關於賣地的事,我和莊薰意見一致,無論如何都不會賣掉林場。」她理直氣壯地說道。「該說的我都說完了,請你讓開。」
莊華正好有一肚子氣無處發洩,一看到程若蘭就想到他那個比石頭還頑固的哥哥,一股想要報復的慾望油然升起。
如果不是莊薰堅持不肯賣地,他今天也不會落到這般狼狽的田地!他早就看這個囂張的女人不順眼了,教訓教訓她也好。
莊華突然伸出魔爪,一把抱住程若蘭。
「你幹什麼?」她用雜誌捶打著他,「放手、放手,我要喊人羅!」
「叫吧!這個鬼地方方圓五公里之內都沒有其他住戶,只剩下我和你而已。」
「你……你想做什麼?」她這才驚慌了起來。
這附近的確沒有別的人家,她要如何求救?定時巡邏的警察還要等上一段時間才會經過這裡,她要如何自保?
「你說呢?」他的手仲進她的衣領內,大膽地揉弄著她的胸部。
「不要!」她尖叫著,卻掙脫不了他的束縛。他的力氣好大,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這可由不得你!」他開始朝她優雅的頸子進攻,偏偏她左躲右閃,他一氣之下,便使勁地咬了她一口。
「啊!」
「我要讓他嘗嘗什麼叫作痛不欲生!」他已經失去理智了。
「放開我!」
「求我啊!只要你肯向老子低頭求饒,說不定我會放你—馬。」
她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人渣!她就是死了也不會求他。
「哼,很有骨氣嘛!」
他甩她一個耳光,把她壓在沙發上,一把扯爛了她的上衣。她想還擊,卻被他反制住了。
她被他壓在身下,這下他可以盡情地對她為所欲為了。他邪惡地笑著,「哭吧!叫吧!我那個萬能的哥哥也救不了你啦!」
「不……」她使盡全身的力氣,卻怎麼也推不開他。
當莊華撩起她的裙子,扯著她的內褲時,她覺得自己的心也被撕碎了。
「你這婊子身材滿好的嘛!難怪我哥對你愛不釋手。」莊華色咪瞇地說。
「你這只骯髒下流的豬!」她克制不住地破口大罵。
莊華不以為意地抓住她的腿,正打算一逞獸慾時,領子突然被人往後一提,接著就是一記重拳,打得他眼冒金星。
「阿薰!」程若蘭有如看到救星。
「你這個該下地獄的王八蛋!你在幹什麼?」莊薰簡直快要氣瘋了。
「哥,都是她,是她引誘我!」莊華不但推卸責任,還顛倒是非,十足小人一個!
「你還敢說?」莊薰冷不防地又給了莊華一巴掌。
莊華被打得火大極了,打架他不是莊薰的對手,但他總可以說話吧?
「沒錯,我是打算強暴她,好讓你知道什麼是失去的痛,什麼叫作一無所有,你根本什麼都不懂!」從小他便失去了母親,父親也不重視他,他什麼都沒有!
「你這樣還算是人嗎?」莊薰不懂他怎麼會喪心病狂成這個樣子?
「誰教你奪走了我的一切?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有家歸不得?我怎麼會淪落到在賭場跑腿?」
「這些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和若蘭沒有關係。」他脫下身上的襯衫為她披上。
「但是你愛她,傷害她,你就會痛苦,那我就會很快樂。」他的人生中充滿了對父兄的嫉恨。
「你瘋了。」
「全都是被你逼出來的!要不是你不答應賣地,我也不會把腦筋動到她身上。錯的人是你!」莊華打死不認錯。
「我不會賣地,我答應過爸的。」
「爸只愛你,他太偏心了,什麼都留給你,那我呢?把該我的全都還我。」
事到如今,多說無益,反正莊華已經認定了是他霸佔了莊家的財產,再怎麼解釋莊華也不會相信。
莊薰從書桌抽屜拿出存摺,「拿去吧!這裡是爸生前全部的存款,都給你。從此以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這也是父親的遺囑之一。
「只有這些?」莊華還想多撈點。
「滾吧!我再也不要看見你了。」莊薰心灰意冷地說:「還不走?你要等我叫警察來嗎?」
莊華這才帶著憤恨走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