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是什麼?」
敏麗順著沃夫的視線望向抬著四個大小不同籠子走向運貨馬車的僕人。他們都聚集在堡場裡,雙胞胎姊妹旅行所需的物品最後用了兩輛馬車才裝完。敏麗的寵物是最後裝上車的行李。
那些兒時親手做的木頭籠子令敏麗引以為傲。她做那些籠子是為了去傅貝堡寄住時能把她的寵物一起帶去。她現在也打算帶著牠們。
敏麗回答:「我的寵物在牠們自己的籠子裡旅行比較自在,至少其中一些是。」
他的深藍眼眸轉向坐在運貨馬車車尾的她。「妳養了四只寵物?」
「不,還要多許多,但我只把那四只養在籠子裡。」
他回頭望向籠子。它們現在近得可以讓他看到裡面。「貓頭鷹?妳為什麼養貓頭鷹當寵物?」
「其實不是我。應該說是嗚嗚堅持要認我當主人。牠跟著我回家,在堡場裡鬧得天翻地覆,直到我同意留下牠。」
「直到妳同意──」他驀然住口,決定那不值得追問,但仍然盯著籠子看。「妳以為我不會提供食物給妳,妳必須自備糧食嗎?」
她看到他在看什麼時驚叫一聲。「休想!吉吉一孵出來就跟著我。牠不是養來吃的。」
「雞不是寵物。」他惱怒地堅持。
「那只就是!」敏麗立刻頂回去。
「那團毛球是什麼,或者我最好不要問?」
她輕聲低笑,開始以他的驚訝,或者該說是惱怒,為樂。「那些不是毛,而是刺。那是我的刺蜻。我叫牠睡睡,因為牠一天到晚都在睡覺。」
他翻個白眼,然後在看到拴在馬車另一側的跺跺時皺起眉頭。但終於注意到剛剛把頭從敏麗腋下探出來看她在跟誰說話的狺狺時,他的表情才令人稱絕。
「狼?妳養野狼?」
「狺狺非常溫馴。牠對每個人都友善得可憐。」
「那妳為什麼叫牠狺狺?」
不幸的是,她的寵物選在那一刻朝沃夫發出狺狺的恐嚇聲。敏麗咧嘴而笑。「牠不是隨時都那麼友善。牠還是不喜歡別人對我咆哮。」
「我沒有咆哮!我應該咆哮的,但我沒有!」
「沒錯,我聽得出來你──沒有。」她溫和地回答。
他皺眉瞪視她。「這些寵物都得留下。」
她渾身一僵。「那我也留下。」
「這件事沒得商量。」
「我同意,沒得商量。」
喬安妮嘖嘖作聲地來到他們身旁。「姊姊的寵物不會在旅途中給大家添麻煩,沃夫。等牠們適應後,你甚至不會注意到牠們的存在。別要求姊姊留下牠們,她捨不得。她對牠們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保護疼愛。」
他開口准備繼續反對,但最後變成對喬安妮微笑,顯然是改變了主意。這不是敏麗第一次看到他對妹妹微笑,只是以前沒有看得這麼清楚。
任何稍有洞察力的人都看得出沃夫寧願要喬安妮當他的新娘。不知道喬安妮會不會介意跟她調換身分。她們不需要告訴任何人。她們經常調換身分,從來沒有人看出破綻過。
當那個念頭的種種可能性開始令她興奮時,腦海裡突然冒出沃夫與喬安妮擁抱的影像,使她心頭猛地一震。她眨了好幾次眼睛趕走那個影像,然後暗自歎息地把調換身分的念頭拋諸腦後。她的這個主意並不高明,她告訴自己那完全是因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怎麼可以把粗野又霸道的沃夫塞給任何人?更不用說是她的親妹妹了。
沃夫轉頭回答部下的問題。等他再度瞥向姊妹倆時,籠子已經被擺進敏麗背後的運貨馬車裡。他厭惡地歎息一聲,不再置評地默許牠們的存在。
他在走開前問的問題令敏麗感到意外,尤其是在他堅持今天上午出發之後。「妳確定妳的身體可以旅行了嗎?」
她向他保證可以,他隨即離開她們。有那麼一會兒,她心想他是出於關心才那樣問,因而感到困惑。但常識緊接著推翻那個想法。他比較可能是擔心她會拖累他們趕路吧。
她沒有拖累他們,但兩輛運貨馬車卻使隊伍的速度變慢。原本一天半的旅程現在需要花兩天,至少在那天下午開始飄雪前他們是那樣預估的。雪下得雖然不大,但氣溫降低使旅行變得很辛苦。
雖然裹著斗篷又多蓋了兩條毛毯,姊妹倆還是又濕又冷。騎馬的人更慘,所以沃夫在他們抵達諾威修道院時決定提早投宿。修道院當然容納不了他們所有的人,但馬廄相當暖和,房間也還夠女人和騎士擠一擠。
敏麗和喬安妮在分派給她們的房間裡用餐。她們很清楚只要能夠避免,好心的修士們寧願不和女人打交道。她們在吃完東西後就上床休息,因為沃夫警告過他想要天一亮就上路。
敏麗原本就打算提早就寢。手臂上的傷使她出乎意料地疲憊。她真的應該杷這趟旅程延遲幾天才對,至少延到她的手臂不再疼痛。一整天的馬車顛簸使她在入睡時手臂劇烈抽痛,所幸筋疲力盡使她不至於痛得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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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麗說不出是什麼使她在半夜醒來。無論是什麼,她都感到一股強烈的不安,好像有什麼事情不太對勁。雖然沒有其它值得驚慌的事發生,她還是沒法繼續睡覺。
這個沒有窗戶的房間裡應該只有她和妹妹兩個人,她需要親自察看來確定這一點。房間裡暗得連影子都看不到。壁爐裡的火只剩余燼,起不了照明作用。放在床頭櫃上的蠟燭在睡覺前被她吹熄了。
但她知道在檢查過房間的每個角落前,已經提高警覺的她絕對無法再睡覺。於是她抓起蠟燭,小心翼翼地翻身越過妹妹,同時輕輕地噓了一聲,以防萬一她被吵醒,然後慢慢走向床鋪另一側的壁爐,把蠟燭伸進余燼裡點燃它。
她真的沒有期待會有任何發現。她期待嘲弄自己愚蠢的不安,然後立刻回床上去繼續睡覺。因此看到那個手持匕首的壯漢站在離床尾幾尺處時,她真的是大吃一驚。
她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他,因為他臉上的刀疤使人一見難忘。他顯然來自戶外,因為他的毛線帽頂和外套肩膀上還有融化到一半的雪。
喬安妮確實在敏麗翻身越過她時就醒了,她半睡半醒地默默等著發現姊姊的噓聲究竟是怎麼回事。燭光一照亮闖入者,她就驚呼一聲在床上坐起來。
他的目光徘徊在她們兩個之間。從他的眼神裡可以看出他不怎麼聰明,但那會對事情有幫助還是起妨礙作用仍有待分曉。此時此刻,他似乎有點驚慌失措。
「妳們哪一個是姊姊?」他問。
考慮到他手中的匕首,敏麗立刻為了保護妹妹而實話實說:「我。」
只不過喬安妮也猜出那個壯漢來此的目的而幾乎在同時說出相同的話,使得他沮喪地低聲怒吼。
「說實話,否則妳們兩個都得死。一個死總好過兩個都死,對不對?」
兩個都不死更妤,但告訴他那一點是沒有用的。敏麗不知道該如何對付他。她不該被迫對付他。她一定要告訴沃夫他這個保護她的方法實在需要改進。至少睡在登博堡她自己的臥室裡會很安全,任何人膽敢闖進來威脅她都會被狺狺和嘉嘉撕成碎片。但在這裡,關在馬廄裡的那兩只寵物幫不上她的忙。
她和妹妹不可能擊退他而不受傷。他實在太壯碩。他有匕首,她們卻沒有任何武器。她的弓箭也因假設在修道院裡不會用到而留在運貨馬車上。
當今之計只有設法說服他明白事理。於是她以權威的語氣說:「我要雇用你,先生,我付給你的錢會遠遠超過你的想象。」
他眨眨眼。「雇用我?」
「對,雇用你來保護我們姊妹。你看來像個能干的聰明人,應該看得出較大的利益在哪裡。或者你只是終生受某個勳爵奴役的卑賤農奴?」她故意以嘲笑的語氣問。
他面紅耳赤,以近乎咆哮的聲音說:「我是自由民。」
「那麼你應當保護自身的利益,對不對?」她強調。「著眼較大的財富?」
她可以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十分心動。但他一定是想到對誘惑屈服會受到怎樣的懲罰,因為他突然流露出恐懼之色。恐懼之色消失後,他又一臉凶惡地決心完成此行的目的。
「榮譽和忠誠比金錢重要,小姐。」
「那些特質不能填飽你的肚皮,也不能使你發財。」她指出。
「有錢沒命花,發財又有什麼用?」他回答。
「啊,這才是實話。原來你是害怕你的雇主。」她嗤笑著說。
他再度面紅耳赤,但這次是出於憤怒。「完成此行的任務會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他直視著她說。
但在邁步逼近她之前,他顯然想起她們有兩個人。他再度瞥向喬安妮,知道自己仍然面對著一個難題。敏麗猜得出他在想什麼。當他動手殺其中一人時,另一人可以乘機逃跑。逃跑的那個可能才是他真正該殺的人。
她趁他猶豫不決時問:「誰派你來的?把名字告訴我們。」
「妳當我是傻瓜?」他嗤鼻道。「妳們不需要知道。」
「你大可以干脆地承認不知道。」她嘲弄道。
那句話使他更加生氣,但至少他的憤怒等於是在警告她她沒有時間了。
他一朝她跨出那一步,她就把蠟燭扔向他。燭火在中途熄滅,但他的動作太慢,來不及躲開蠟燭。他的叫聲顯示熱蠟擊中他赤裸的皮膚,很可能是他的臉。趁他分心之際,她抓起床上的被單,掀高後扔向他原來站的地方。他的悶聲咒罵顯示她再度命中目標。
她在扔出蠟燭時就高聲叫喬安妮逃出去求援。謝天謝地,喬安妮的反應夠快。房門在被單罩住壯漢的幾秒後就打開了。
靠著從門外透進來的那點亮光,敏麗至少能看清床鋪的輪廓,然後撲身越過去設法在壯漢拉開被單前逃出旁間。但他一定也做了些撲身的動作,因為他還沒有完全抵達敞開的房門就感覺到他的手抓住她的小腿。她重重地跌倒在門口的志上,壓到手臂的傷口。
她痛得淚水盈眶,一時之間什麼也看不見。但她聽到妹妹尖聲求救。她聽到其它的房門開啟,只是看不到有沒有人前來救援。想到壯漢仍然握著匕首,她突然感到驚恐萬分,因而用另一只腳拚命踢他。出力使她呼吸急促,幾乎沒有聽到他的叫痛聲。
但她感覺到他的手緩緩松開,最後放開了她。她沒有多想自己踢到他的什麼地方使他放手,而是直接跳起來往外沖,一頭撞上沃夫時才知道他站在那裡。
他立刻攔腰抱住她,半拖著她走開。「別緊張。」他說,讓她知道抱住她的是他,而不是其它的襲擊者。
修道院這個部分的客房面對著一個冬日荒蕪的庭院。沒有月光使庭院和她的房間一樣幽暗。但他沒有走遠,只是把她帶到她隔壁的房間,他的哥哥已經在那裡點亮了一枝蠟燭。
喬安妮在那裡,蜷縮在雷蒙給她的毛毯下,努力不去盯著半裸的雷蒙看。看到沃夫帶著姊姊出現,她立刻跑過去用毛毯包住敏麗。這個房間裡的爐火也熄了,他們的穿著都抵擋不了從敞開的門外吹進來的寒風。
「妳受傷了嗎?」
「縫線可能扯裂了,其余都沒事。」敏麗告訴妹妹。
她轉頭看到沃夫仍然站在原地。他不是應該立刻回去抓住那個襲擊者嗎?但她一時分了神,因為他同樣赤裸著上半身,突然看到這麼多的男性肌膚使她不知所措。
她費了不少意志力才把目光轉離他寬闊結實的胸膛,准備查明他還不走的原因。但想起上次堅持他去追捕歹徒時他的反應,她不知道該不該指出他的職責所在。
她改以較溫和的方式提醒他說:「他會逃掉的。」
「他哪兒也去不了,再也去不了。」沃夫回答。
這時她才注意到他劍刃上的鮮血。「天啊,你殺了他?你不覺得盤問他會比較好嗎?」
「也許吧,但在他的匕首刺向妳時來不及想那麼多。」
明白自己離死亡有多近使她心頭一震。她不是不知道,當時就感覺到恐懼,但聽到別人說出那個事實使她……
她點頭承認他說的有理,但不會在他有責任保護她時感謝他救了她的命。他為了保護她而把她帶離她家,結果反而使她身陷更大的險境。這一點是她可以抱怨的。
「你把我帶離我安全的家──」
「妳家不安全。」
「這所修道院也不安全。至少也該有個衛兵守在我的門外。」
「原本是有。」她吃驚地眨眼,但他沒有注意到,因為他已經轉向他的哥哥說:「去查明他出了什麼事。」
雷蒙點頭離開房間。喬安妮把敏麗拉到燭光邊,在毛毯的遮掩下拉下她的衣袖檢查傷口。
「只有幾滴血。」喬安妮余悸猶存地低聲說。「傷口只裂開了一點點,但縫線沒斷。」
敏麗疲憊地露出慶幸的微笑。今晚她可受不了被迫再接受傷口縫合。
雷蒙沒多久就帶回意料之中的調查結果。「他死了,沃夫。看來是被扔出的匕首刺中心髒,然後拖到庭院的那棵大樹後面。」
沃夫若有所思地蹙眉,然後再度望向敏麗。「誰想要置妳於死地?」
「你現在才想到要問這個問題?」
他不理會她的諷刺。「誰?」
她聳聳肩。「顯而易見地是某個想阻止我們結婚的人。」
「我不覺得顯而易見,但有那個可能。如果真是那樣,我們應該立刻成婚。如果不是,我們還是應該立刻成婚,那樣我就不必擔心指派的人能不能勝任,因為我會親自守護妳。」
「用不著那樣緊張。」她急忙向他保證。「從現在起,我只需要把我的寵物留在身邊就行了。牠們可以保護我。」
他對那個主意嗤之以鼻。「牠們跟妳一樣容易被殺死。」
「牠們跟你一樣能夠輕易置人於死。」她反駁,固執地抬起下巴。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但後來只是歎口氣說:「好吧,今晚我會親自在妳的房門外守到天亮。明天,不管天氣有多惡劣或時間有多晚,我們都要馬不停蹄地一路趕往雪佛堡。」
她欣然同意。他顯然跟她一樣不喜歡火速成婚的建議。
他們在夜色中趕完最後兩個小時的路。沃夫說到做到;*他們那天一次也沒有停下來休息過,連用餐都是在馬背上啃些干糧解決。雪在早晨停了,地面上的積雪也在中午完全融化。所以旅途不像昨日那樣辛苦。
但天一亮就出發使他們許多人在當晚穿越吊橋進入雪佛堡時已是筋疲力竭。敏麗就是其中之一。都怪沃夫害她昨晚無法繼續睡覺。一想到他在門外,她就無法放松。應該令她感到安全的措施反而使她感到焦慮。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那種感覺。她當然不是認為他會闖進來傷害她。即使他真的是暗算她的幕後主使者,他也不會冒險親自動手。
何況,如果他真要她死,對他最有好處的做法應該是先和她成婚,把她的陪嫁弄到手,再派人殺了她。所以她開始覺得自己怎麼會傻到去懷疑他,尤其是在他的一個部下喪生,和他手刃刺客之後。
雖然她和沃夫在他們訂婚的這許多年裡努力避不見面,但雙方的父母經常見面,不是在雪佛堡就是在登博堡,每次去對方家做客一做就是幾個星期。所以她對雪佛堡十分熟悉,要不是有這樁討厭的婚約,她還會覺得在雪佛堡跟在自己家裡一樣自在。她跟沃夫的父母也很熟,所以醒來時發現宋安妮在她的房間裡並不令她感到意外。
昨晚抵達時安妮和蓋義很可能都在場迎接他們,但筋疲力竭的敏麗只記得自己急於找地方睡覺。如果能夠,她還想多睡一會兒,但沃夫的母親另有想法。
安妮在談婚禮的准備工作和邀請的賓客,包括國王在內。她興奮地滔滔不絕,壽備婚事似乎很令她高興。喬安妮已經起床穿好了衣服,但仍然留在她們姊妹共享的房間裡,很有風度地專心聆聽女主人說話。敏麗卻一心想用被子蒙住頭。
她不想聽這些將把她和沃夫一輩子綁在一起的盛大安排,但她也不想說她討厭她的寶貝獨生子而侮辱到他的母親。那種話保證可以讓她擺脫婚約,但她不能那樣對她父親。她需要既不會傷害他父母親又不會使她父親丟臉的其它理由。
表明她愛洛朗似乎仍是最有可能的選項。如果她真的愛他,那會很有幫助。她決定以後再來擔心那個,現在還不到提起洛朗的時候。為了得到父親的支持,她仍然得遵守他的期限給沃夫機會證明他的價值。這個月會非常難熬。
安妮離開房間後她還是無法繼續睡覺。喬安妮提到狺狺在堡場裡的嚎叫吵醒她時,敏麗才想到她沒有在抵達時妥善安頓她的寵物。筋疲力竭不能作為開脫的理由,她至少該替跺跺找個溫暖的廄房,因為她很清楚其它人都不會冒險接近牠。
她在馬廄找到她所有的寵物;令她驚訝的是,連戰馬跺跺都愉快地在牠自己的廄房裡嚼著飼料。她問馬僮是誰把她的馬弄進廄房,聽到答案是沃夫時她並不覺得意外。但那個答案使她急忙檢查跺跺身上有沒有鞭痕或傷口。找不到任何傷痕才真正令她意外。
雖然很高興寵物得到妥善的照顧,但她沒辦法就這樣算了。她做了一件她從未料想到自己會做的事:去找沃夫。
問了許多堡民後,她得知沃夫在他的房間裡。她沒有考慮到直接去他的房間找他得不得體。按照她一貫的想法,心中的疑問得到解答比舉止得體還要重要。
看到她進來,他似乎只是有點詫異。他正在刮胡子,手中的刮胡刀暫停了一下。
敏麗的思緒暫停得比較久。但話說回來,她沒有料到會看見他赤裸著上半身。第二次看到他這副模樣對她的影響跟第一次一樣大。當他的胸膛和手臂有那麼多赤裸的肌膚可以讓她欣賞時,她幾乎不可能集中注意力。
他的問話終於使她想起此行的目的。「我很不願意問妳是專程來這裡,還是迷路了?」
她不理會他語氣中的挖苦,一本正經地回答:「這些年來我經常到雪佛堡來做客,怎麼可能會在這裡迷路?」但接著她又忍不住說:「當然啦,你不可能會知道,因為我來的時候你都不在。」
他露出微笑。「妳暗示那是故意的。讓我向妳保證,那絕對是故意的。也許改天妳會問我為什麼,我們可以心平氣和地談一談。但說真的,我很懷疑現在是時候。」
她差點嗤之以鼻。在她看來,永遠都不會有那麼一天,但她忍住沒有說。突然之間,迅速告退遠比她想問的問題來得重要。沒有憤怒作為她的盾牌,只有他們兩個人在他的大房間裡令她感到十分緊張。
所以她打算問完她最好奇的問題後就離開。「聽說我的馬是你牽進馬廄的。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他聳聳肩。「看到妳的僕人安頓好妳其它的寵物卻把牠留在堡場裡令我惱怒。」
在認定他對動物毫無愛心之後,她原本希望他的理由不會證明他有高尚的人格。當然啦,他提到惱怒。,如果不是其它的寵物都得到照顧,他可能連看都不會多看跺跺一眼。她必須小心,不要這樣就誤以為他宅心仁厚。
但他確實在沒有那個義務時照料了她的馬,這一點令她不得不心存感激。因此她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謝謝。」
他察覺到她的感受而咧嘴微笑。「很困難,對不對?」
「對,幾乎跟你應付跺跺一樣困難。」
「事實上,那匹馬一聞到我手中的糖就變得十分好應付。」
難怪她在戰馬身上找不到傷痕。他很聰明,懂得利誘而不是威逼。可惜他沒有用同樣的方法對她。倒不是說她有那麼好騙,只不過任何方法,只要有別於他慣用的恐嚇威脅,都會是一種改進。當然啦,那是她的觀點。在他看來,他的恐嚇威脅好用得很……
轉念至此,滿腹的委屈使她沒好氣地說:「不打擾你了,沃夫爵爺。」
她轉身走向門口時被他的話聲攔下。「急什麼,敏麗?妳似乎總是匆匆忙忙。妳曾經停下來欣賞盛開的花朵嗎?」
他會問這樣的問題令她感到奇怪,但她還是老實回答:「這時節如果有花開,我會停下來聞聞花香。其實我在大自然裡比在冰冷的石造建築物裡更舒適自在。」
她立刻惱怒自己告訴他如此私人的事。他不需要知道這種事。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點也不令我意外。」他以溫和的語氣說,緩緩朝她跨出一步。
敏麗的腦海中警鈴大作。除了以他高大的身材威脅她以外,她想不出他還有什麼理由要靠近她。無論是站在房間的另一頭或是站在她身旁,他都能輕易給她帶來威脅感。但他似乎決心站在她身旁……
她後來才明白她應該拔腿就跑的。只要能防止她發現與他接吻的滋味,就算被他嘲笑為膽小鬼也無所謂。但她沒有逃跑。突然出現在他臉上的性感表情使她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平時的他就很英俊,但現在更多了一種令她心神不寧的吸引力,使她有種落入陷阱的感覺,好像被魚鉤碰巧鉤住後猛地拉向未知的命運。
唇瓣的碰觸解除了他對她施下的魔咒。她猛地抽身後退,結束那種親密的接觸。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把她拉回他懷裡,他的嘴完全捕捉住她的時結束了她的抗議。
浮上腦海的是吞噬,是走投無路的小白免,是朝獵物猛撲下來的獵鷹。那些無路可逃的意象除了挑起令她無法動彈的恐懼外,還挑起另一種感覺。她想要忘掉又懷疑自己忘得掉的是那另一種感覺,那股想要放松下來靠在他身上讓他為所欲為的小小沖動。
他的味道令人愉快,他溫暖的嘴唇令人愉快。他的身體貼著她的感覺不只是令人愉快而已。但考慮到她對他的看法,那些愉快的感覺都不該發生,因而令她困惑不已。但她是事後才想到那一點的。在接吻時,她什麼都沒想,這一點才是最令她害怕的。
她不得不納悶那個吻如果持續下去會怎樣。幸好它被僕人的敲門聲打斷,使他放開她和退回原先的位置。她隱隱約約地注意到他的臉色有點尷尬。
仍然有點精神恍惚,敏麗不假思索地問:「你為什麼那樣做?」
「因為我可以。」
她期待他說出浪漫的答案嗎?真是傻。她聽到的答案使她氣紅了雙頰。多麼典型的男性想法。因為我可以,所以我要。女人可以說那種話而不遭到糾正斥責嗎?
她用他的話回答他,但語氣是竭盡所能的嘲弄,留下他去面對在她開門時進來的僕人。「不知道為什麼那一點也不令我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