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裡面,跑出來做什麼?」
「我逃跑了。」若薇娜坦白告訴他。
「真的?」
華瑞克的笑容,明顯表示他不相信她的話。不信最好,她才有機會把話講完。
她聳聳肩歎了一口氣。「我沒有那麼好的修養,去擔當不是我的罪過。如果我不逃出來,現在恐怕還侍在你的土牢裡。」
「哦,」他點點頭。「你不是說那裡滿舒服的嗎?啊?」
他非得記住她每一句話嗎?她是說給伊莎貝拉小姐聽,不是說給他聽的。
「這一次絕對不會舒服,」她乾澀地回答道,但很快恢復較理性的口吻。「老實告訴你好了,本來我不打算回來的,可是我被一位可怕的爵爺押回來,他想利用我進入福克赫斯堡,趁你不在的時候佔領它。」
結果他竟然連眉毛也沒抬一下,她忍不住把事情說得更透徹一點。「所以,要不你就是回來發現走進一個圈套,要不我就只好想法子破壞那個人的計劃。當他們埋伏在城堡外的樹林裡時,我告訴其中一名武士,他跟錯了爵爺,他們應該回去服從明主。我還……抹黑了你的形象,把你說得惡形惡狀。」
「謝謝。」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她咕噥道。
他咧嘴笑。「談談你的大逃亡。」
「那可不容易。」她很快告訴他,或許說得太快了,惹得他哈哈大笑,仍然認為這件事「很有趣」。
「如果我認為那很容易,」他不在意地說道,「我會親自把你拖回土牢,好保證你不會再溜走——不過,我會常常去探監。」
「你回來得正是時候,救了你的城堡和家人。我本來會試試看,但你的手下未必會相信我的話——你知道,剛才落荒而逃的爵爺,根本不是國王派來的人。他進了城之後,打算半夜開門讓他的軍隊進去。如果你再晚一步回來,會發現他被捕了——如果他們相信我。萬一他們不相信我,你會發現令嬡被抓起來當人質,你得拿你的頭去換她們。」
等她一口氣說完,他臉上的笑意不見了。「為什麼我不覺得好笑了?」
「因為我不是在說笑,我說的都是事實。你可以在東邊的林子裡找到大軍待過的痕跡——如果不是軍隊本身的話。那個可怕的爵爺,他——他是我繼兄。他來是為了報復你燒燬柯白恩堡。報復你總明白吧?啊?」
一言不發地,華瑞克彎下身抱起她,讓她坐在馬上——他腿上。「你要幫他的忙。」
「我要出賣他!」
「你以為我會相信?」他尖銳地質問道,「你自己的哥哥?」
「他對我又不好,我恨不得殺了他。」
「讓我為你效勞吧,」他的口氣很冷,但合情合理地建議道,「只要告訴我,他朝哪個方向跑去?我在哪裡能找到他?」
這是向他坦白的好時機嗎?恐怕不是,他的臉色可不太好看。
她搖搖頭,「我已經說得夠多了。」
他皺眉頭,甚至猛力搖晃了她一下,但她不肯說。他終於鬆開掐住她的手,讓馬繼續前進。若薇娜想起來還有更重要的話沒說,他很快會聽別人說起——對她十分不利的指控。
「你沒有問,為什麼我可能被關進土牢裡。」她提醒道。
「你的口供還沒有招完?」
「這不是招口供,爵爺,」她說,「只是把事實告訴你。昨天有人要誣陷我偷了一串極有價值的項鏈,它將被放在你臥室裡,說是我藏的。因此我將被逼供,問出其它罪行,等你回來時我已經不成人形,使你退避三舍——也流掉胎兒。我是清白的,不想白白受那種罪,所以我先逃出來了。」
「如果是你偷的,你是不打自招。」
「我沒有偷,是美芷偷聽到人家在計劃,才事先警告我的。你可以去問——」
「你以為我不知道?她當然會說謊來掩護你。你要證明自己無辜,最好想點別的法子。」
「你看吧,所以我非逃走不可,」她苦澀地說道,「我沒有別的法子自我辯解了,連你也不相信我,我只有死路一條。」
她覺得他渾身一僵。「該死的,你到底做了什麼得罪那些小人?」
若薇娜的心情一振。他這麼說,是相信她的話了?至少是想相信囉。
「我什麼也沒有做,」她告訴他。「她甚至不是想傷害我,是為了傷你的心。我不在了,她大概不會這麼做,也許不再提起東西被偷。但如果我回去,她很可能還是決定照計劃行事,好強迫你處罰我。」
大隊人馬在城堡高塔前停下來,四周亂烘烘的,士兵下馬,馬被牽走,扈從和馬僮跑來跑去。她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你為什麼那麼快就回來了?」
「不要改變話題。告訴我是誰要籍著害你來傷害我?現在就說!」
她滑下馬,他來不及阻止她,但她站在地上回頭看他。「不要問我。如果她改變主意,不再做那麼邪惡的事,那麼她救了自己,不該因為盛怒之下的胡言亂語挨罰。要不然,你很快就會知道她是誰了。」
天空打雷閃電,在銀白的光亮下,有他最黑暗的憤怒表情。她打了個寒顫,覺得他仍然在估量她。
「我會決定誰該罰,」他警告道,「不要以為你可以逃過——」
「在我經過這一切之後,如果你膽敢威脅我,」她火大地打斷他的話。「我發誓我會吐,我肚子裡可是一些令人嗯心的軍糧——就吐在你身上!你最好快點叫人守衛城堡——以防萬一!我繼兄的軍隊仍然可能偷襲的。」
她扭身走開,氣得不在乎他怎麼想。她沒有看見他的嘴角正緩緩向上揚,也沒有聽見他後來哈哈大笑。
但他的手下聽見了,想不通他們的爵爺怎麼啦?吩咐加強戒備,可不是什麼好笑的事。
大廳傳來的嘈雜聲,表示晚餐正在進行中。若薇娜爬著階梯,突然覺得腿軟。她的火氣消了些,而可能面對的狀況又令她心寒。
她其實餓扁了,很想直接進廚房去大吃一頓,但那必須先經過大廳——去哪裡都得經過大廳。那麼,回外面去嗎?不好,她一進來,外面就下起雨,豆大的兩珠淅瀝嘩啦。她整天在避免淋濕,現在絕對不想自投羅網。
華瑞克看見她坐在階梯上,牆上的火炬照得她身上花花的影子。他揮手示意跟著他的幾個侍衛先走,自己則停在她面前。她沒有抬頭看他,但他知道她感覺得到前面的人是他。她也沒有主動解釋,為什麼坐在這裡。
他最後不得不問,「你在這裡做什麼?我以為你去找東西吃了——比較不令你噁心的食物。」
她還是沒有抬頭,但聳了聳肩。「本來想啊,可是要經過大廳才能去廚房。」
「怎麼樣?」
「如果有人要指控我什麼,我希望你在我身邊。」
若薇娜想不通為什麼這些話會使他吻她,不過他就是拎起她,給她一個熱吻。他渾身都濕透了,但她不在乎。她緊抱著他,注意到那個吻裡沒有多少情慾,倒是充滿了溫噯和安全感,她歡迎他的力量——和溫柔。她差點要哭了,經過一整天的折磨,終於得到一點安慰。
當他放下她,手仍然模在她臉頰上,他連眼睛都在笑。「來吧,」他輕聲說道,摟著她的腰步上階梯。「如果你又想吐,別再怪我——還是因為胎兒?」
「不——我覺得不是。」
「那去吃飯吧。」他輕輕把她往廚房的方向推。
「你呢?」
「我不用你幫忙,也可以設法吧。不過你吃飽之後,帶一瓶新酒過來——順便叫人準備我們的洗澡水。」他告欣她。
他說「我們」的口氣,使若薇娜紅著臉進廚房。一旦回到那裡,一切似乎都恢復正常了。裡面的人忙進忙出,也沒有特別注意到她,只有瑪莉·布魯特眼睛一亮,像一匹戰馬似地衝過來。
「我該揍你一頓,」她說,然後拖著若薇娜進儲藏室,避開其它人的耳目。「你跑到哪裡去了?整個城堡的人都在找你。」
「昨天——發生了什麼和我有關的事嗎?」
「哦,你是為了這個躲起來。」瑪莉說,隨即皺眉頭。「可是沒出事之前,你就不見了呀。我一整個下午都在找你,然後就發生那件事,不過——呃,我沒告訴任何人你不見了。
你很忙,我想你值得休息一下,結果貝翠絲小姐嚷嚷她丟了一串珍珠——難怪你躲著就不肯出來了呢。」
原來貝翠綠並不知道若薇娜失綜了,所以她依計劃行事只因為瑪莉想讓她休息。整件事說來很好笑,可是事情還沒有結束。
「珍珠找到了嗎?」
「嗯,在華瑞克爵爺的臥房裡找到的。說起來也真奇怪,那個警衛告訴大家,貝翠絲小姐好像早知道它在那裡。不過貝翠絲小姐說是你拿的,因為她妹妹聲稱在晚餐之前,看見你在她們房間外徘徊。」
「什麼時候?」
「晚餐前,」瑪莉重複道。「她們就是那時候找不到項鏈的,還說在早一個小時前還看到它的。」
「意思是說,到了黃昏時珍珠才不見的囉?」若薇娜興奮地問道。
「嗯,她們是那麼說的。」
若薇娜笑起來,她甚至摟抱了瑪莉。
「嘖嘖,」那姅女人咕噥,但並非真的不高興。「這是幹嘛?」
「謝謝你讓我放假,而沒有告訴任何人,使我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是不懂為什麼啦,但這樣最好了,警衛還在找你咧,姑娘。真奇怪你沒有被攔住,可以直接到廚房來哩。」
「或許因為華瑞克和我在一起,他們認為他會處理這件事吧。」
「他回來了?」
「嗯。」她咧嘴笑。「他叫我來吃飯,所以我要去吃啦。老天爺,我的胃口大開。我還得叫人準備洗澡水,和一瓶特爾斯堡的酒。」
「你去吃飯吧,我來叫人弄水,和替你拿一瓶酒來。」
「謝謝你,布魯特太太。」
「瑪莉,」那年長的婦人咧開嘴笑。「嗯,我想你可以叫我瑪莉。」
當若薇娜進入大廳時,她把酒抱在懷裡,腳步輕快,直接走到華瑞克身邊,對他咧嘴笑。
他不像她這麼開心。他聽到那個故事了。事實上,貝翠絲不等他走到餐桌,就一直跟在他身邊嘀嘀咕咕,讓他一邊擦乾頭髮和脫外衣,一邊聽她的控訴。
他挪到壁爐前,坐在他的寶座上。貝翠絲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米麗珊坐在她下方的凳子上。他點點頭,示意若薇娜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那使貝翠絲倒抽一口冷氣,但她什麼話也沒有說。自從她對她父親提起有人偷了她的東西,他就一直對她皺眉頭。她暗自歡喜,他越生氣越好。她本來希望他回來發現那娼婦渾身傷疤,不再喜歡她。現在或許他可以打得她渾身是疤。不管怎麼樣,他是絕對不會再帶她上床,至少她的計劃可以做到這一點。
「我的女兒,」華瑞克開口道,「指控你偷了她的珍珠項鏈,你有什麼話說?」
「她有沒有說,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貝翠絲?」
「晚餐之前。」
「問她,爵爺,她怎麼能肯定?」
「貝翠絲?」
那少女幾乎要皺眉頭了,她不懂這有什麼關係?那珍珠不見了,而且在主臥房找到的,那娼婦總不會說是他拿的吧?
「我下午還看見它,心想晚餐時要戴。不到一個小時之後,它就不見了,而她——」她把食指朝向若薇娜。「米麗珊看見她在我房門外,就在那一段時間之內,走來走去。」
若微娜對華瑞克咧嘴笑。「我有沒有告訴你,爵爺,」她問道,「我是什麼時候逃出去的?」
「逃出去?」貝翠絲叫起來。「你是說,你不是從昨天一直躲在城堡裡。」
「不,小姐,你安排了這一切,我怎麼能就躲在城堡裡呢?」
貝翠絲兩頰通紅,她隨即眼睛一亮。「你承認你逃走?你知不知道逃走的奴隸要受什麼懲罰?」
「知道,貝翠絲小姐。我有自己的領地,自己的奴僕,在我父親過世之前,也常幫他處理城堡裡——」
「騙人!」那少女虛張聲勢道,「你允許她這樣扯謊嗎?」
「她沒有說謊,」她父親說道,「她和你一樣是貴族,只不過她現在是我的俘虜。我們把話題扯遠了。你什麼時候離開的,若薇娜?」
「中午。」
「她騙人!」貝翠絲發潑道,「你千萬不要聽她胡——」
「閉嘴。」華瑞克沉聲警告道。
「我離開的時間可以證明,」若薇娜告訴他。「布魯特太太整個下午找不到我。而守門口的警衛會記得,美芷什麼時候找他說話,以便我溜出去。希望你不要罰他,爵爺,要不是他,我可能已經在土牢桌了——如果還活著的話。」她說,看了貝翠絲一眼。
「騙人!」那少女完全忘了她的淑女風度。「叫她說的那些人進來,要他們當我的面說清楚。」
「你想威嚇他們不得開口嗎?」他說,嘴角掛著一沫若薇娜最痛恨的迷人笑容。「我看不必了。你只要告訴我,如果是她偷了你的珍珠,她走的時候為什麼沒帶去?」
「我怎麼知道這娼婦是怎麼想的?」
她的話使他整張臉陰沉得嚇人,但貝翠絲在他的注視下仍不退縮。等他把眼光移向米麗珊,他小女兒「哇」地一聲哭出來。
「是她逼我說的!」那少女邊哭邊說,「我也不想這麼做,可是她打我耳光,又威脅要說是我偷了珍珠!對不起,爸爸,我不想傷害你的情婦,但貝翠絲很氣你呀,爸——」
「嗯,氣我,」華瑞克咕噥。「都是為了對付我。好,貝翠絲,你是自找的,不能怨我了。」
華瑞克就在大廳上鞭打他女兒,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而且用他劍套的厚皮帶。
若薇娜縮在她坐的椅子裡,手抓著椅臂,緊閉著眼睛,但那聲音仍然刺耳得很。貝翠絲哀號著。若薇娜咬著下唇,才忍住阻止華瑞克的衝動。等他住手,他女兒是徹徹底底承認錯了,而且也氣焰全失,不再滿口怒罵。
她被扶著離開大廳,華瑞克坐回他的寶座。「這應該夠了,可是我仍然很氣。」
「我不氣了。」若薇娜趕快告訴他。
那種口氣把他逗笑了。「你——」
「不,我多嘴,對不起。」她認真地說道,「這不是假慈悲的時候。而且你仍然生氣是正常的。想到自己的小孩要害你,當然令人受不了。不過你要記得,她還是孩子,她想報復純是幼稚的孩子氣行為。」
他對她抬起一道濃眉。「你在諷刺我嗎?」
「老天,我連作夢也不敢哩。」
這一次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很高興你好端端地坐在這裡。」
她的心跳亂了一拍。「真的?」她柔聲問道。
「嗯,我可不想在這種雨夜出去追捕你。」
若薇娜意外地睨他一眼,發現他嘴角有一抹笑意。他莫非在調侃她?
很難想像她現在和他在一起多麼放鬆。他似乎不再是她的主人,而她也不是他的俘虜。
難道那一夜纏綿,終止了他復仇的意念?
「關於我的偷竊案,」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滿意了嗎?」
「嗯——這件事沒有疑問了。」
她忍不住要往下問,因為他的表情仍十分平和。
「還有我——我溜住林子裡閒逛的事?」
想到如果不是她繼兄出現,她或許會就此消失,他皺起眉頭。「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還要處罰我嗎?」
「你以為我是個怪物嗎?如果你不及時逃走,將會遇上多大的麻煩!我怎麼能為了你自保而處罰你?」他反問道。
她咧嘴笑。「我以為——」
「不要講出來。」他警告道。
「什麼?」她放作無辜狀。
他看著她。「我都判你無罪了,你要不要討論一下你的繼兄?」
若薇娜翻白眼,她有時實在很討厭他的好記性。「我想遲一點再討論——不久的將來。不過眼前有另一個問題。」
現在到了緊要關頭,她突然有些膽怯。雖然對他女兒很不滿意,但他的心情還算不錯。
她實在不想惹他,又要面對他憤怒的嚇人面孔。但她必須要瞭解,他對她到底要如何處置。
終於她脫口道,「你還是打算奪走我的嬰兒嗎?華瑞克。」
她害怕的事情果然發生了——他冷酷的表情、緊抿的嘴唇、瞇起的眼睛、可怕的聲調。
「你為什麼認為我可能改變主意?」
「我——不是認為——只是——」
「你寧可把他養大成奴僕?」
「我可不是奴隸!」她怒道,「我有我自己的領地,有我的身份地位——」
「除了我給你的,你什麼也沒有。」他低聲對她咆哮。
「你打算把嬰兒怎麼樣?」她質問道,「你在外面東征西討時,誰來照顧他?另外一名奴隸嗎?還是你的夫人?」
他似乎不在意她尖銳的口氣。「如果你生了兒子,我自己來帶他。如果是女兒,私生女也有人搶著要的——我最近才知道。」
她氣得想對他尖叫。但發脾氣——像她剛才那樣——在和男人討論事情時起不了作用,特別是她所面對的這個男人。
深呼吸幾次,她以比較平靜的口氣問道,「關心、愛和適當的教導呢?」
一道濃眉揚起。「你認為我無法提供這些?」
「嗯,看貝翠絲就知道了。」
這是十分尖銳的回答,而且一針見血,他的臉上一時充滿痛苦的神情。
不知道為什麼,她立刻感受到了,像一把刀刺在她胸前,使她跳下椅子撲向他。「對不起!」她叫道,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胸前。「我不是那個意思,真的不是!這一帶變得無法無天,不是你的錯,而你必須要為保護你的領地而戰,所以不能待在家裡,這全都不是你的責任!要怪該死的史帝芬!因為他,家父一再出征,而你知道我變得多沒有規矩,有家母約束我也沒有用!你只是不凶了,我就一個勁兒胡說八道,你不要難過,是我——」
「閉……嘴!」
他渾身發抖,雙手緊緊摟住她。她想後退一點看他的臉,但他抱得好緊,又發出奇怪的聲音。
「華瑞克?」她難過得要命。「你——你不是在哭吧?」
他抖動得更厲害了,她疑惑地皺起眉頭。他的手終於離開她的肩膀,但看一眼她的表情,他無聲的笑變成哈哈大笑。她張大眼睛,開始捶打他的胸部。他雙手捧住她的臉吻她,不過他還在笑,所以吻得她好癢——那是一開始。她好生氣,伸手抓住他的頭髮,把胸部揉向他胸前——他很快就不再吃吃笑了,而她過了一會兒,也不再生他的氣。
當他們分開時,氣氛已經完全不同。若薇娜懶洋洋地不想動,雖然他沒有邀請她坐在腿上,要爬上去又得費一番工夫。他把她的臉頰按在他胸前,算解決這個問題,他又用手撫摸她的背。
「你真是個傻呼呼的女人。連吵架都不能好好吵,就怕傷了對手的心。」
大廳還有別人,但大致而言,沒有人會特別注意他們。她也不在乎,這倒使她自己有些意外。幾天之前,她還很討厭他在別人面前這樣抱著她。不過幾天之前,他也不可能這樣好好跟她說話。
她咧嘴笑。「女人大多比較心軟,你在抱怨我太女性化嗎?」
「我只是告訴你,有時需要理性,有時可以——女性化。現在,我倒不介意你的女性化。」
挺起身,她往他身上膩去。「這樣夠不夠女性化呢?」
「你要我現在帶你上床去嗎?」
說真的,她一點也不介意,但她仍然說,「你忘了洗澡水的事嗎?」
「洗澡水可以冷卻我的熱情嗎?你忘了上一次洗澡連你一起。」
「沒有,只是這桶洗澡水恐怕又要冷掉了。」她警告他。
他把臉埋在她粉頸間。「你介意嗎?」
「我當時介意嗎?」
笑著站起來,他拉她一把。「那就來吧,帶著酒,這一次不會嗆到了吧?」
「嗯。」
若薇娜仍然不習慣在大庭廣眾下這樣,她的兩頰飛紅,但她的心跳也快得很。她畢竟仍是俘虜——情慾的俘虜。不過,或許華瑞克也一樣啊。
「我事先派人去吉利坪,監視並清除場地。然後有回報來,說那裡沒有任何動靜。在那之前,我已經收到情報,有大軍向北走,似乎正逐漸接近福克赫斯。」
「這麼說你早知道林子裡有軍隊,你還讓我說個不停——」
「你抱怨什麼嘛?」華瑞克指出,「你在說,我不是一直很認真聽著嗎?」
「你一直在笑。」
「不是一直。」
那提醒了她,他又問過她繼兄是誰,以及她的領地在哪裡。當她仍然不肯說時,他不高興地閉上嘴。
雖然華瑞克醒來好幾個小時了,但他們仍然待在他的臥房裡。吉伯特的軍隊——不知道還剩下多少?沒有在半夜偷襲,看來是不會來了。但若薇娜忍不住要問、為什麼華瑞克提前回來?他本來在告訴她這件事——如果她聰明一點,能不插嘴的話。
他等了一下,確定她沒別的好說了,才繼續下去。「行軍一天,敵蹤不明,我決定回家比較安全。在我的估計中,應該是安博芮用了調虎離山之計,沒想到是你哥哥想漁翁得利。
或許安博芮也得到消息,知道有大軍向北移,以為是我兵分兩路,猜出他的計謀,所以沒有動靜——他這下會氣死了。」
萬一華瑞克知道她繼兄和安博芮是同一個人,他才會真的很生氣哩。
他應該很容易就猜出來的,她很訝異他到現在還沒弄清楚。但如果他知道在柯白恩堡逮住他的,是他的宿敵,他恐怕會受不了。
她繼續梳她的頭髮,問道,「你說安博芮會不會有其它的行動?」
華瑞克靠在床上,他一直在看她梳妝。「我不打算給他機會了,我明天就揮軍攻打他的城堡。」
「哪一——呃,他有不止一座城堡嗎?」
「嗯,他手上本來有不止一座,但我的目標是他的根安博芮城堡。我如果猜得不錯,他現在應該是待在那裡。」
就算吉伯特不在,若薇娜的母親也在。安妮夫人終於要脫離魔掌恢復自由了——或在戰爭中受傷?如果吉伯特拚戰到底,或戰爭打到城內。
「你和你的人——殺不殺老弱婦孺?我是說攻城的時候。」
「在柯白恩堡,你看見誰被殺了嗎?」
「柯白恩堡沒有抵抗,但安博芮則不同。」
「任何戰後死的都是男人,為什麼要傷害老弱婦孺?你問這個做什麼?別告訴我你連不認識的人也擔心,否則我——」
「拜託你,不要一大早就威脅我,」她打斷他的話。「我只是想到婦女和孩子——這位領主有沒有家人?老婆或——媽媽?」
「他父親死了,應該沒有……呃,不對,他父親的寡婦和她女兒,她們和他沒有血緣關係。」
「可是我聽說,你追殺敵人時,通常是滅族式的報復。」
他咧嘴笑。「他們說了一大堆我的事,恐怕連一半的真實性也沒有。」
這都不足以使她安心,她不得不直截了當問道,「你是說你不殺女人,即使她們和安博芮有姻親關係,是不是?」
「如果我這麼愛殺人,」他終於對她皺眉頭。「你就不會有機會在這裡喋喋不休,問一些蠢問題了,若薇娜。」
她轉身不再看他,但他已經看到她瞼上的表情。低聲詛咒了一句,他跳下床,走到她身後,雙手繞到前面抱住她。
「我不是那個意思,但你自己想想看嘛,」他說,「你也相信那些謠言,把我想得那麼可怕,我以為你不再怕我了。」
「我不怕。」
「為什麼不怕?」
她轉身抬頭看他,但突然臉紅了,她不好意思地垂下臉。用低低的聲音,她說,「因為你不殘忍,就算你有充分的理由,你也不殺女人。對不起,華瑞克,我不該胡思亂想,不過——不過我不喜歡你去打仗。」
「我是一名武士——」
「我知道,而武士總是一仗接一仗,不管女人喜不喜歡。你——你會不會去很久?」
他把她拉近些。「嗯,可能要幾個月。你會不會想我?」
「你一走我就輕鬆了,沒什麼事做。」
他捏她的臀部一下。「這不是你的爵爺愛聽的回答,娼婦。」
「這答案是說給那個奴役我的男人聽的。對那個愛我一整夜的男人,我還有別的答案。」
「什麼?」
「我會想著他,念著他,天天數著日子等他回來——」
華瑞克摟緊了她,低頭深情地吻她。
在她融化在他的熱情中之前,她猜想他大概對這樣的回答還算滿意。
至於她自己,她只希望那不要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