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真情 第七章
    他們要到宮廷裡,接獲這個消息時,憐兒頓覺噁心反胃,更惱人的是回信還得由她本人寫。

    雷夫根本不肯接受她的藉口,硬要她一同前往。「亨利想見你。」對,憐兒苦澀的想:沒有人可以違抗國王的命令。

    因為雷夫尚未完全康復,所以他們決定提早一周出發。

    憐兒祈求上天保佑她的過敏症不會復發,也希望自己不會出醜,這麼多年沒到宮廷去了,她還記得宮廷禮儀嗎?

    雷夫知道她很緊張,也已極力安撫,甚至說了許多國王的糗事給她聽,還說她或許會在那裡碰上親戚,憐兒倒不知道那該歸為好事或壞事。  

    他們雖同床共枕,但他尚無體力與她親熱,所以大部分的時間兩人都在聊天,等他休息時,憐兒就在一旁記帳或者寫信。

    不過不管他們各自聊了多少瑣事,有件事是兩人都不去碰的:璦媚;其實憐兒很想談談她,但她知道只要一提起那個女人,自己一定會要求丈夫送她走,而萬一雷夫拒絕呢?自己豈不是自討沒趣?他倒底愛不愛璦媚,這個問題不分日夜折磨著她。

    為了不受折磨,憐兒只好發揮理智,盡力與他保持距離,她不敢敞開胸懷的和他談天說笑,深怕這麼一來就會深深愛上他,難以自拔。

    從受傷以後,雷夫還沒有踏出房門一步,連整理行李的事都全權交由憐兒負責,對於這份充滿「妻子」味道的工作,憐兒倒頗為樂在其中。

    比較麻煩的是她自己的行李,因為她只有兩件屬於正式的禮服,葳葳還特地熬夜為她趕出第三件來。

    其實憐兒本人就是個傑出的裁縫,但一來因為她一向認為流行式樣不值得盲從,二來大部分的時間她又都待在坎普墩裡,所以自然不想也不必把時間浪費在裁衣上頭了。

    就在出發前,有位農民過來匆匆塞給她一張紙條,憐兒並不認識他,不過還是把紙條收下來,但因為忙著上路,所以把紙條往袖子一塞就忘了,稍後又看見丈夫和璦媚在樓梯口話別,心情不好之餘,當然就更記不得那張紙條了。

    第一天晚上他們住進一家小旅館,憐兒為了想趕在丈夫回房之前睡著,所以早早便退回房中,紙條才在葳葳服侍她寬衣時掉了出來,看完之後,憐兒的眉頭立刻為之深鎖。「是蒙艾倫寫來的。」

    「艾倫少爺?他不是到愛爾蘭去了,夫人?」

    「說不定是回來或根本就沒去,他邀我在邊界見面,」憐兒眉頭鎖得更緊。「他到這裡來幹嘛?」

    「你會去見他嗎?」

    「會,但他是邀我在中午見面,已經來不及了啊。」

    「我想他很怕你丈夫。」

    「我想也是。」

    「那他幹嘛又跑回到黑狼的巢穴來?」

    「不要那樣叫他。」憐兒突如其來的輕斥,害葳葳嚇一跳,她也才發現自己竟在無意中維護起丈夫來。「沒事,葳葳,記得以後別在他面前提起那外號就是,去睡吧,今天大家都累了。」

    葳葳出去之後,憐兒便把紙條扔進火中,再鑽進侍女特地從家中帶來鋪的被窩裡,偏偏無法入睡,她拋不掉艾倫,他回來幹什麼?他不是已說過回這裡來可能會要了他的命嗎?

    艾倫跟她說的那些都是事實嗎?狄雷夫是有許多缺點沒錯,但復仇卻絕不在他的天性之列,她很肯定這一點。

    「你睡覺了嗎?憐兒?」

    他居然能無聲無息的走進來。「沒有,大人!」

    「那你可以起來幫幫我嗎?我已讓德恩去睡了。」

    聽他終於用請求的口氣,不再命令她做這做那時,憐兒不禁露出愉悅的笑容,只是不曉得他是否已察覺到以前的行為不對,所以才改進的。

    「坐下來,大人。」她請丈夫坐到比他們家中那張床要小上許多的床上,開始幫他脫上衣,幸好盔甲已由德恩代勞,不然自己又有得辛苦了。「我想看看你的傷口,今天騎了那麼久的馬,不曉得有沒有裂開。」

    「不必啦。」

    他好像很累很累的樣子。「聽我一次好嗎?大人。」

    「聽我一次好嗎?大人,」他苦笑著回答:「你要求得那麼多,給得卻那麼少,換你聽我一次如何?夫人,告訴我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給我們倆一次機會?」

    呆愕的她隨即別開臉去。「你明知道為什麼。」

    「我知道,」他歎了口氣道:「但我以為你已經改變心意了。」

    憐兒一下子如墜五里霧中,不給他們機會的明明是他,為什麼他還要反過來問她?他把情婦留在家裡,難道是因為她太冷淡?這個想法嚇了她一大跳,令她僵在原地,動彈不得,他是想等她熱情起來,才肯送另一個女人走嗎?

    她覺得困惑極了,應該讓這個話題自然滑過,或者冒險一探究竟?「讓……讓我幫你把上衣脫掉。」因為彎下腰來的關係,所以雷夫便看到了她漂亮的胸脯,不禁深深吸了口氣,憐兒抬頭一瞧,馬上從他眼中看到了渴望,看來他雖然累,「某方面」的敏銳度卻依然存在。

    面孔一熱,她馬上把睡衣領口收緊,他再這樣看下去,教自己怎麼問得出藏於心中的問題。

    把衣帶都解開之後,她踱到另一頭去,讓他自己把剩餘的衣物卸下;憐兒憋不住了,才衝口而出問道:「大人,如果……如果我有所改變,你……會把璦媚夫人送走嗎?」

    「不會。」這麼快就給了這麼肯定的答覆,無異於往她的心重重的槌去一擊,笨蛋!為什麼要問那個明知道不該問的問題?然後再去接受最怕聽到的答案?

    「兩件事有什麼關係?」雷夫的口氣轉為尖銳。

    「沒……沒有,大人。」

    「解釋清楚,憐兒。」

    她能說什麼?璦媚不是說過雷夫不喜歡愛吃醋的女人?他是因為覺得她在吃醋,所以才緊捉住這個問題不肯放嗎?笑話!她怎麼會吃醋,她根本就不愛雷夫啊,老天,她好想放聲一哭。

    憐兒讓聲音盡量的平淡。「出發前我看到你在跟她說話,身為她的監護人,我起先以為難得躬逢盛會,你會帶她到宮廷走走,結果卻沒有,你在生她的氣嗎?」

    雷夫走到她的面前來,「我沒有理由生她的氣,也沒有理由帶她到宮中去,她並不喜歡宮廷生活。」

    「我也不想去啊,但你卻非拖我去不可。」

    「因為你是我的妻子!」

    憐兒迅速背過身去,如果不如此,她深怕自己真的會當場氣哭出來。

    「我還以為你和璦媚相處融洽哩。」

    憐兒慢慢轉過身來尖著嗓子說:「當然融洽,有什麼理由會不融洽呢?」她就快要哭出來了。

    「該死的!憐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和璦媚深談過嗎?」

    她搖搖頭說:「如果你怕的是我曾經在言詞上對她刻薄過,我可以告訴你:沒有,這方面你大可放心。」

    「刻薄她?我們根本連談她都不必的。」雷夫實在搞不懂,他根本不想談璦媚,也覺得現本沒有必要談她。「你想送她走,是嗎?」

    「我沒有這麼說,我只是問你會不會送她走而已,但你既然已經拒絕,這件事就不必再提起。」

    她想走開,但雷夫卻緊扣住她不肯放,雙眸直盯,讓她也無法移開視線。「你知道了!原來如此,是誰告訴你的?」

    「大人?」憐兒才一出聲,淚水立刻奪眶而出。

    雷夫大吃一驚,馬上將她擁入懷中,心疼不已。「你快把我逼瘋了,你知不知道?憐兒,為什麼你從不肯把心意直接表達出來呢?」

    他將她橫抱起來,憐兒則繼續啜泣,不管他怎麼想都無所謂,反正她本來就不該問,現在也不想再說,才不給他機會說她是好吃醋的女人哩。雷夫輕撫她的頭髮和脊背,然後突然吻住她,憐兒在吃驚之絲,第一個意念便是他的傷尚未全好。「大人,不,不要,現在……還不行。」

    想不到他的回答再度使她大吃一驚。「那就讓我只抱著你,親愛的,我不會得寸進尺。」

    她差點又哭出來,最後在丈夫的安撫之下終於進入了夢鄉。

    ☆     ☆     ☆

    雷夫被一連串輕微的動作弄醒,他睜開眼睛一瞧,發現憐兒正溜下床去,昨晚的爭吵害他整夜都半睡半醒的,一直想把事情拼湊起來。

    她可能已經知道璦媚曾是他的「什麼」,但他實在很不願往那個方向想,萬一憐兒堅持要他把璦媚送走,那該怎麼辦?他不能告訴憐兒說那個女人已懷了他的孩子,那他會連贏得憐兒愛情的機會都葬送掉啊!

    他默默看著憐兒穿上藍色袍子坐到壁爐前去梳頭,她實在美得驚人!

    而且既善良又體貼,就是以為他還在睡覺,她才沒有叫侍女進來幫她的忙。

    但她偏偏能讓自己忐忑不安,讓自己睡不安寧,讓他迷惑不已,讓他一下子信心十足,一下子又頹喪失望,這樣的日子到底有沒有結束的一天?

    索勃建議他們開誠佈公的談一談,但雷夫卻不想冒這個險,因為他擔心她一直反抗他的真正理由其實和那個叫做蒙艾倫的年輕人有關,她恨他只因為坎普墩現在落入了他的手中,是這樣嗎?實情就是如此嗎?他最怕聽到這樣的告白,因為那將粉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感覺到他的凝視的憐兒慌忙起身,折回來床旁看他。「都怪你要逞強做那麼多事,難怪會睡到這麼晚,太累了嘛,」她輕聲責備著,「可以看看你的傷口了嗎?」

    雷夫點點頭,兩人的眼眸再度對上。「大人,請你原諒我昨晚的行為,我是因為太累了,再加上……緊張過度,才會失去自製的,如果我惹惱了你,我現在就向你道歉。」

    「你還在為見亨利的事緊張?」

    她點點頭,面露苦色。

    「那我們就回坎普墩去。」

    憐兒整個人都呆掉了。「你肯為了我那麼做?」

    「當然,」他毫不猶豫的說:「沒想到你會怕成這樣。」

    「不是怕,而是……不安,」她向他保證道:「但我相信會過去的,」知道他肯為她更改計畫,增加了她不少的信心。「別忘了國王在等待我們,現在想回頭也來不及了。」

    「偶爾讓亨利失望一下又何妨。」

    「不!大人,真的,我克服得了心中的緊張。」

    「你確定?」

    「我確定,而且最嚴重的情況也不過是出出疹子罷了,以前小的時候每次到宮廷去,一定過敏出紅疹。」

    「那也好啊,」雷夫笑道:「如此一來我就不必擔心官裡每個騎士都會虎視耽耽盯住你不放了。」

    她聳聳肩說:「不過那毛病已經治好,再也不會復發。」

    雷夫聞言皺起眉頭說:「憐兒,我們結婚那天,你不是又出了疹子?」

    她的眼眸閃閃發亮。「你明知道那一天我為什麼要戴面紗,不必再提了。」

    雷夫望著生氣的她往門口走去,實在彷如丈二金鋼摸不著頭緒,她以為他知道什麼?「憐兒!」

    她轉過頭來氣得大叫:「我說不想談就是不想談,快穿衣服吧,不然天黑之前休想抵達倫敦。」

    她把門甩上,留下比任何一個時候都還要迷惑的雷夫,兀自怔怔出神。

    ☆     ☆     ☆

    因為憐兒把自己封閉在寶獅莊太久了,所以這趟倫敦之旅,樣樣事物看在她眼裡便都十分新奇,不像慣常在各地征戰的雷夫,在他眼中最美的,無非是他的妻子。

    憐兒很慶幸沒有老一輩的婦女隨行,不然瞧自己左看右看的樣子,不嘮叨死才怪。

    當鐘聲四響時,她不禁想起幼時每到四點,保母就會把她帶到父母身旁的情景,假如天氣不錯,一家三口還會出去散步,不然就在房中聊天,其樂融融。

    可惜母親死後,一切便變了樣,該死的父親,為什麼在母親死後不肯好好負起為人父的責任?為什麼要變得那麼軟弱?如果換作是她,自己一定會振作起來。

    憐兒搖一搖頭,心想幹嘛還想起父親?徒然破壞了目前的好心情,不過馬上就要抵達倫敦了,到達那裡之後,自己的心情還能這麼好嗎?

    據說國王一直留在西敏宮中,沒住在城裡,那很好,至少不必與他朝夕相處,只需要在抵達後的隔天去見他一面,但雷夫和她不同,一到倫敦就得先去見亨利。

    憐兒既不急著見亨利王,也不急著到倫敦去,那是一個複雜的城市,平常居民就雜,遇上慶典活動,那就更加不得了,連妓女都比往常多上一倍不止。

    看見巴拉汀堡時,憐兒馬上想起以前人多時,他們必須和別人共處一室的恐怖情景,那種人擠人的場面,委實教人不敢恭維。

    幸好這次不少人跟著亨利王住到西敏官去了,讓巴拉汀堡顯得更寬敞許多,雷夫雖然沒有留到見她安頓下來,但憐兒知道他必須立刻去見國王,倒沒有像一些女眷大發嬌嗔,況且他還留皮耶和二十名士兵給她,吉斯和另外十名則跟著他走。

    這一次他只帶皮耶和吉斯來,皮耶可以幫他守護憐兒,吉斯則是因為年輕,沒有到過宮廷,所以雷夫特地讓他出來見識一下場面。

    索勃留在坎普墩繼續攻擊魏普要塞,憐兒發現自己竟然有點想念他;她和吉斯也相處得不錯,就是和皮耶比較合不來,大概是因為他的年紀比吉斯大,脾氣又較硬的關係吧,而且憐兒覺得他也不喜歡她,若不是看在主子的面子上,恐怕根本就不會接受她,不過他倒頗為盡忠職守,連多看女主人一眼的陌生男子都會被他臭罵一頓。

    憐兒分配到的房間不算大,但至少葳葳、米妲、德恩和雷夫都是自己人,不必應付陌生人她已覺得萬幸了。

    雷夫回來時夜已深沈,憐兒正躺在床上聽米妲喋喋不休的談興奮之旅,她已參觀過整座古堡,並且和一位英俊的守衛約好等他稍晚交班之後碰面,而葳葳則早已跟一位下午碰上的迷人騎士卿卿我我去了。

    憐兒雖有些吃驚,但又不忍心阻止兩位侍女的及時行樂,況且就算她出面阻止,恐怕她們也聽不進去吧?

    聽見雷夫大叫她的名字時,憐兒慌忙穿上睡衣,她知道米妲素來有點怕雷夫,所以就叫她留在房裡。

    「發生了什麼事,夫人?他……似乎不太對勁。」

    聽見外頭又傳來一聲吼叫,她不禁皺起眉頭說:「他是想把全堡的客人都吵醒嗎?」

    憐兒跑出去,由於走廊只點著一根大臘燭,所以她是先再聽到一聲怒吼,才看到站在樓梯底的丈夫和吉斯,兩人雖並肩相扶,卻都搖搖晃晃的。

    雷夫又叫了。「憐兒!」聲音之大,連牆壁都好似要搖動起來。「吉斯,如果她不在這兒,我馬上把這個地方踩——」

    「我在這裡,大人。」

    他們一起往上看,吉斯笑得心虛,雷夫則笑得開心,上回丈夫喝醉是在他們的喜宴上,這次又是為了什麼而喝得醉醺醺的?她知道雷夫向來不貪杯,除非是在心情特別壞或特別好時才會多喝兩杯,上次是因為心情很糟,這次呢?也是一樣或湊巧相反?

    「你願意告訴我時候這麼晚了,你為什麼還要弄出那麼大的聲音來嗎?」

    雷夫舉起手來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再跟吉斯說:「回你的房裡去,小子,有夫人照顧我就好了。」

    「什麼?」憐兒說:「我一個人沒辦法扶你上樓來啊。」他是真醉或者假醉?

    「我自己走得動,親愛的,你只需要下樓來帶路就成了。」

    見吉斯朝她鞠個躬後,便搖搖晃晃的離去,丈夫則靠在牆上,憐兒不禁重重歎了口氣。「這樣不好,」跑到樓下扶著丈夫的她說:「我們兩個都會摔倒。」

    他哈哈笑道:「你一定以為我喝太多了,跟你說,我沒有,都是因為亨利太多話,我才會耽擱到這麼晚。」

    「而你偏偏不能拒絕國王的任何要求,」她譏刺的說,然後再歎了口氣。「但他那裡應該不缺床啊,你應該留在那裡的,大人,這樣趕回來,若摔斷了脖子怎麼辦?」

    她想拉他上樓,他卻甩開她的手說:「不要罵我,親愛的,我覺得自己沒醉,就是沒醉,而且留你在這,我怎能不回來?」

    她笑道:「那你為什麼不乾脆騎馬上褸?」

    「你以為我上不了樓?」話一說完,他馬上拖著妻子跑,抵達二樓時還朝驚魂未定的憐兒咧嘴一笑。

    「你這麼做實在太危險也太愚蠢了。」

    「不要跟我鬧彆扭。」

    「噢!」她氣得甩開他,但他馬上追上去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都掛在她身上,聽見她的咒罵聲時,竟然還笑得十分開心。

    「唉,憐兒,我相信我是真的愛上你了。」

    她的心弦為之大震,但馬上喝止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他醉了,她怎麼能相信一個醉漢的話?「是嗎?大人。」

    「如果不愛你,怎麼能忍受你老鬧彆扭?」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我沒有在跟你鬧彆扭。」

    「還有你的不馴,」好像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似的,雷夫仍滔滔不絕的往下說:「你的為所欲為。」

    「想不到我有這麼多缺點。」她僵硬的回答。

    「你的確有,」他把她緊緊摟在懷裡。「但我一樣愛你,你也會愛上我嗎?親愛的。」

    「當然會……大人。」

    「啊,憐兒,我多麼希望你說的是實話,可惜我知道不是。」

    他說話的熱氣就呼在耳旁,令她渾身緊張,憐兒永遠也搞不清楚為什麼他對白己有那麼大的影響力,但願自己也能喝得酩酊大醉,能夠肆無忌憚的向他表示自己的感情,但願……

    憐兒抽出身子,輕輕環住他的脖子說:「要愛上你並不難,事實上,我已在不知不覺當中『相當容易』的愛上了你。」

    雷夫屏息靜氣,摟著她柔軟的身子,口氣變得異常沙啞。「你不是在騙我吧?親愛的,但願這是個好的開始。」

    他俯下頭去給了記熱吻,炙熱的氣息令她雙膝發軟,只好緊攀在他身上,老天,自己是多麼多麼的渴望他啊。

    雷夫突然放開她大吼了一聲,然後再以出奇溫柔的動作將她攬腰抱起。其實他若沒有抱她,憐兒恐怕也會癱倒在地,而見她柔弱至此,雷夫不禁露出勝利的笑容。

    「把我放下來讓我自己走,不是安全一些?」

    得到的卻是乾脆的拒絕:「不。」

    憐兒只好指著敞開的那扇門說:「那一間。」

    他晃動不定的走進房裡,看見緊張得半死的米妲,馬上命令她出去,憐兒見那女孩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不禁笑出聲來,人家正巴不得趕快離開呢。

    「另外一個呢?」他走向床鋪時問道。

    「葳葳今晚另有去處。」

    他呵呵笑著,「聰明的女孩。」

    「德恩呢?」

    「和他父親敘舊去了,見他強壯了許多,沙爵士開心得很呢。」

    他們笑著一起跌到床上去上,這一次他既沒有要求她幫忙脫衣,她也沒有發牢騷,反而一邊調笑,一邊解開對方和自己的衣帶,等他扣住她豐滿的胸脯時,她才意識到兩人都已一絲不掛,也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想念他。

    憐兒的手指從他的脖子、肩膀、胸膛再滑到背後去,這些肌肉如此強勁,卻又如此光滑,教人根本捨不得收回手指,她尤其愛搓揉他濃密的胸毛。

    他是她的夢中情人,除了他之外,她誰也不想要,雷夫大概早就從她眼中猜到了一切,所以便開始啃嚙她的雙唇,極盡挑逗之能事。

    憐兒用蠕動的身軀來表示火熱的心意,雷夫在經過長期的忍耐之後,也終於忍不住的長軀直入。

    他的愛撫既是甜蜜的,也充滿折磨,憐兒只曉得拱起身子,想與他貼得更緊更密,當激情的喜悅浪潮一波波席捲上來時,忍受不了的她只好硬從他的熱吻中逃開,喃哺的喊出他的名宇。

    雷夫聽得意亂情迷,只覺得自己好像融化了,化成了一團火,一團足以將兩人都燒燬的火。

    良久良久之後,趴在他身上的憐兒抬起頭來,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面帶微笑的她想翻身睡到床上去,想不到他的手臂卻環得緊緊的,憐兒無奈,只好以他當床,甜蜜的進入夢鄉。

    ☆     ☆     ☆

    「你知道昨晚雷夫大人進來時,外面同時展開一場賭局嗎?半數的客人賭他會殺了你,另外一半則說他會找到你的情夫,並且把他給宰了,再痛打你一頓;結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夫人?」

    憐兒頓覺面紅耳赤,偏偏幫她梳頭的葳葳一臉平靜,令她更覺尷尬,想不到一大早醒來就碰上這種事。「你怎麼知道有賭局,葳葳?」

    「今天大家談的全是這件事啊,夫人,」侍女聳聳肩,笑道:「每個人都聽到他在叫你,夫人,所以都想知道他為什麼那麼急著找你。」

    「怎麼有人會只因為他的聲音大了一些,就以為他殺了人?」

    「因為他的吼叫聲太恐怖了,他們說只有殺人兇手才會發出那樣的聲音。」

    「夠了,」憐兒說:「他只是喝多了,不過並沒有給我或任何人惹麻煩,葳葳。」

    葳葳滿懷期待的看著女主人,她畢生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男女主人的婚姻成功,因為如果不成功,那女主人這輩子就要永遠生活在痛苦之中了。

    「不要再說了,行不行?葳葳,米妲太多嘴了。」

    「他在『那一方面』也那麼霸道嗎?」

    「葳蕨,夠了!」憐兒差點想笑出來,也許葳葳太過分了些,不過她知道侍女只是因為太愛女主人了,才會這麼嘮叨。

    她起身想讓葳葳替她穿衣服,雷夫偏偏在這時走進來,讓兩名女人同時嚇一大跳,他右手拿著一個長盒子,左手拿著一個小盒子,表情和她們一樣的吃驚,突然轉過身去吼:「吉斯,閉上眼睛!」

    原來在他身後跟著抱了個大箱子的吉斯。「快把外衣穿上,」然後對才穿好襯裙、內衣的憐兒說:「不然吉斯就得一直抱著那個箱子。」

    憐兒紅著臉迅速將衣服穿上,是他自己沒有禮貌,不敲門就進來,哪裡可以怪她衣衫不整?

    穿好衣服之後,本想罵他一頓,不料轉身之後,卻迎上他有些心虛的笑容,一時之間倒忘了自己本來想說什麼,而吉斯早在放下東西後匆匆離去。

    雷夫召她過來說:「過來看看我買了什麼東西來給你。」

    憐兒本來微怒的面龐在看見箱裡的布料時全部轉為驚訝,老天,那全是上好的絲綢絨布,從玫瑰紅、墨綠、寶藍到罕見的艷紫都有,這麼多匹布,夠讓她裁剪出十幾二十件衣服了。

    「你……你從那裡買來這些的?」

    「亨利特地叫人把倉房打開,讓我自己去找。」雷夫雖親眼目睹了她歡喜的表情,但仍不敢太張狂。

    「全是他給你的?」

    「給?」雷夫不平的叫道:「什麼鬼腦筋噢!亨利那種人才不會平白無故給東西,如果你要他給,那就中計了,他非得要你也回報什麼才甘心。不,我只是跟他提起我想找什麼,他便說他倉房裡的貨色比較齊全,而且最近又剛從遠東進了一批布料。」

    「但是……這值一大筆錢呢,」憐兒迷迷糊糊的:「這全是你買給我的?」

    「當然。」

    「為什麼?」

    他笑道:「難道你不能只道一聲謝謝?難道我做的每件事都非得有理由不可?」

    她真的大為吃驚,這是昨晚的獎賞嗎?「如果這和昨晚的事有關……」想到葳葳仍在一邊,她的臉更紅了,連忙點頭示意她離去。

    「你昨晚有做了什麼值得——」

    「值得這般豐厚賞賜的事?」她打斷他的話頭說:「你怎麼會想到那裡去?」這一招叫惡人先告狀,明明是她先提起昨晚的事,現在又要賴給他。

    「我沒有啊,坦白說,我還想問你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副沒有什麼把握的樣子。「我好像想不起來……離開西敏宮後就沒有任何印象,除了你下樓來幫我的模糊記憶……。」見她一直沒有出聲,他不禁失笑道:「真有那麼糟嗎?」

    憐兒微笑著說:「如果你發現今天這裡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以訝異的眼光看你,就知道有多糟了,昨天晚上他們全被你的吼聲吵醒。」

    「你呢?」他輕聲的說:「我不在乎別人,我只在乎你,我有沒有冒犯到你?」

    憐兒臉上的笑容隨之隱退,「你說了許多話,但沒有冒犯到我,你真的什麼都忘了?」

    「只剩下一些片段而已,親愛的,」他緊盯住她道:「但我也不知道記得的那些是夢,還是……你是我抱回房裡來的?」

    憐兒才點頭,雷夫整個表情就都變了,變得充滿自信,而且眼中還閃著頑皮的光彩。

    「所以我應該早點喝醉的,」他笑道:「我等著想與你親熱幾乎已等了一輩子,但也因為醉的關係,我事後卻只保有大約一半的樂趣而已,看來酒還是不能多喝。」

    憐兒聞言臉又紅起來,為什麼每次聽他說這種話,自己一定會臉紅,這個毛病要到什麼時候才改得掉?

    「我們現在在談的是禮物啊,大人。」

    「又變成『大人』了?」憐兒垂頭不語,雷夫則歎了口氣道:「這些也是給你的。」接過另外兩個盒子,憐兒眼中又浮現疑問,但他馬上警告說:「別再問我為什麼給你這些東西,愛把錢花在哪裡是身為男人最起碼的權利。」

    「也是從亨利那裡買來的?」

    盒子本身就已經十分漂亮,一是紅木雕刻的,一是飾以藍寶的銀盒,害憐兒幾乎不敢打開來看,深怕裡頭的東西更美、更珍貴。

    「這是上周事先叫金匠打造的,希望你會喜歡。」

    他甚至沒有留下來看她打開之後的反應如何,轉身就要走。「謝謝你,大——」憐兒正好來得及把「人」字給嚥下,但雷夫已經聽到上一個字了,他在門口停下,轉過來用高深莫測的表情盯住她看。

    「當你能用名字流利的喚我時,大概才會開始學著愛我吧,我會耐心的等待那一天的來臨。」

    等他走了之後,憐兒心中的迷惑更深了,他幹嘛那麼要她的愛?他已經有璦媚的愛了,難道還不夠?唉,不要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只會令自己更生氣而已。

    想不到他竟慷慨至此!長盒子裡有兩條腰帶,一條是用金環扣連而成的,上面雕滿了閃亮的小花,另一條則綴滿炫爛的紅寶石,相信在戴上之後,每一走動,都會令人為之目眩。

    銀盒裡頭則是數以百計的寶石,全部打造成金扣狀,將來她可以拿來裝飾服裝,或者做任何首飾!這是一筆不小的財產哩。

    憐兒既驚且喜,但同時無奈地想起他對璦媚是否也同樣的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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