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個人開始打你的時候,看你怎麼辦?」
若瑟琳搖著手表示不可能。「別傻了,溫妮莎,他不敢的。」
若瑟琳停下踱方步的動作,接著又不太確定的反問:「他敢嗎?」
「別看我,親愛的,玩火的人是你。我連和你那個嚮導談話的機會都沒有呢。不過,在你偷他的馬之前,你有沒有三思而行?」
「我不是用偷的,是用借的。不過,他反正活該。」
她騎他的馬回來時,沒人敢吭聲,連比利都假裝沒看到。但,她已回來好幾個小時了。
考特一直沒現身,現在,他們都紮好營準備過夜了。她的手下開始懷疑她是把考特給甩掉了,而她則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衝動、太殘忍了。她應該把槍留給他的,反正,他也不是真心想欺負她。
「我很喜歡這張地毯,不過你要是一直這麼踹,這麼跺的話,可能就用不了多久了。」溫妮莎說。「你為什麼不過來坐一坐,喝杯雪莉酒呢?」
「抱歉。」若瑟琳並沒停下她的腳步。「我知道我這幾天很反常,也很無趣。」
「開玩笑,」溫妮莎說。「你和桑德先生的對打,是我們一夥人最近的最佳娛樂了,比上一回我們那兩個工人為了芭貝決鬥還精采呢!你還沒說今天的劇情,不過,看你剛才回來的模樣,我大概可以猜出一點了。我真是等不及要看下去了。」
若瑟琳瞟了她一眼,不過,還好男主角來了,她又有得忙了。
「夥伴,你搞清楚,」一名衛士堵在入口處說。「你不能直接進帳篷去,得先通報的。」
唯一的回答是一種肉碰著肉的聲音,很像是拳頭打到臉的聲音。然後,又是另一名衛士的叫聲,接著有更多的打鬥聲,都是結結實實的拳頭碰拳頭。
「親愛的,你最好把你的小手槍準備好;至少,等他冷靜了才把槍放下。」
但,若瑟琳沒拿出手槍,反正,也來不及了。
考特橫眉豎眼的合進來,三、兩步就衝到若瑟琳面前。她抱著胸,但是她沒有退縮。
他摘下頭上的帽子往地上一丟,接著破口大罵。
「我應該把你……你別想再……」
他兩句話都沒說完,因為,她實在太冷靜了。
對她而言,看著他合著眼硬要把怒火吞下去的樣子,實在亂有趣的,她幾乎可以感受到他內心的震動。
這個人原來是個十分能掩飾情緒的人,他通常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最近,他常在她面前大叫大吼的。
也許,這是一種好現象。若瑟琳忖這,也許他一接近她就很難控制自己。
不過,今天已夠他受了。溫妮莎說得對,她不能再玩火了。
在他張開眼之前,帳篷裡又多了六名衛士。
「他們來遲了。」考特對若瑟琳說。
「沒事了。」溫妮莎則對衛士說。
「女人,接近你實在太輕而易舉了。」他威脅道。
「不見得,」她冷靜的說。「你之所以能闖進來,是因為他們認識你。如果換成是一個陌生人,衛士就不會警告他,而會射殺他。你在外頭傷了人了嗎?」
「沒有。」
「很好。」
「這是一場誤會,你們放心好了。」若瑟琳對她的手下解釋。「說起來是我不好,我激怒了考特。」
由於她是騎考特的馬回來的,因此,大夥兒也直覺的原諒了考特的行為。
由於考特邊站在帳篷裡,所以,派克·葛拉漢爵士仍堅持不走。不過,由於考特已冷靜下來,所以,兩位女士就猛勸派克離開。因此,派克只好無奈的走了出去。
「我試著邊走邊冷靜下來,也試著用跑的,不過都沒有效果。我只想勒住你的脖子。」考特以他慣有的冷靜、低沉的聲音說。
溫妮莎一聽,又想把衛士召回來,是若瑟琳阻止了她。
「這麼說,我的脖子很感激你恢復理智了。也許,我該對你道歉——」
「沒錯!」他冷靜的又說:「該死的。」
「——但是,你也有不對。所以,我們為什麼不扯平算了?」
他只是瞪著她,不表示意見。她想和他比眼神是不太可能的,因為她一看到他那藍色的眼,腦中就浮現幾個小時前,他壓在她身上的感覺。那個時候,他掀起了她的長裙,手觸及她腿上的肌膚。
一想到這一幕,她不禁兩腿發軟。而他似乎也想到這一幕了,若瑟琳暗叫不妙。
她一轉身發現溫妮莎惶恐的表情,不禁又覺得好笑。溫妮莎算是見識到考特的怒火了,不過,目前那把火又埋入心中了,危險性可以說是暫時消失了。
「伯爵夫人剛剛才提醒我,我還沒有為你們正式介紹呢!考特·桑德,這位是我最好的朋友與夥伴,溫妮莎·布利登夫人。」
「夫人。」考特不忘點個頭。
溫妮莎這才開心的回答,「很榮幸,桑德先生。」
「哦!他不喜歡人家叫他先生,溫妮莎。叫他考特或桑德,他才會回答。」
「不喜歡這尊稱?好奇怪。」
「不過,他那方式也不錯,對不對?感覺很親切、很平易近人。」
「失陪了,女士們。」
他掉頭往外走,卻教若瑟琳跑去擋在前面。
「但是,你還不能走。你可以留下來和我們一道吃晚飯。」
「一定要?」
她垂了眼,考慮了一下。「請你留下來好嗎?」
「我不——」
「你一定……」不能命令這個人,不過,他鐵定是渴了。「我們有雪莉酒……不,你不會喜歡的。溫妮莎,你去找珍娜,看看我們有沒有什麼提神的飲料好嗎?」
「你還沒得到教訓嗎?你不明白與我獨處是危險的?」
若瑟琳回頭一看,溫妮莎出去了;此時,他們的確是獨處了。
「她馬上就回來了,而且……」她偷看他一眼。老天!又是那種眼神,那麼……坦白,坦白得教人心慌。「而且,你自己沒得到教訓嗎?我不是那麼容易被欺負的人。」
「你只是瘋了而已,女人……而且,是自找的。」
她是自找的,但是,他為什麼非得如此冷漠、刻薄?莫非,他天性如此?不,喬治先生是不會去親近一個刻薄冷漠的人,她的馬她十分清楚。
「考特·桑德,」她上上下下的看著他,柔聲地說,「我不是瘋子,我是一個十分迷——」
「珍娜得等一下子才能來。我要她去找你從英格蘭帶來的白蘭地——哦!我……我沒打擾你們吧?」溫妮莎問。
若瑟琳紅著臉,搖搖頭,她刻意的離開考特幾步。「沒有,當然沒有。」她差點就向他承諾自己迷上他了。
這是不對的,當對方情意不明時,她怎可先表白。老天!還好溫妮莎來了,否則,她碰了一鼻子灰不打緊,萬一又教他尖酸刻薄的說,那是你的問題,那才真沒面子。
「溫妮莎,你進來得正是時候,我正好在問考特,他昨天為什麼避過那個小鎮。你對這問題也很好奇,不是嗎?」
「是的。」溫妮莎心虛的回答。
很明顯的,這是若瑟琳編出來的,溫妮莎猜想,不過考特的神情不太一樣了,變得很友善。事實上,當苦瑟琳沒注意到考特的表情時,他看著她的模樣很……老天,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他的眼底盛滿熱情,一種很特殊的熱情。
他一下子似乎沒反應過來,因為他太專注於看著若瑟琳了。於是,溫妮莎再問他一次。「是什麼理由呢?啊?考——特。」
不耐煩的瞄她一眼,然後又盯著若瑟琳了;不過,此刻,他眼裡的火也淡了。
「我不讓你們住,是因為在野外比較安全,在野外敵人來了可以隨時看到。要是在城裡,你們根本無法防衛,你們不曉得敵人的長相,也不清楚他的黨羽。在這野外,任何接近車隊的人都值得提防。這是很簡單的預防措施,公爵夫人,你可以記住。」
「好了,溫妮莎,你看這不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嗎?還有,那長鼻子暫時會跑錯地方,這就得歸功考特的調虎離山之計了。我們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嚮導了,你說是不是?」
溫妮莎點點頭,但是,她仍注意著考特,等待著他的反應。
考特就是不明白公爵夫人要他的動機,他作夢也沒料到,夫人要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槍法或判斷力。而他意接近她,就愈想得到她。他錯了!他根本就不該在這地方的,是怒火使他失去理智。現在,火退了,他也該走了。
他正想開溜,卻遇見捧著銀色托盤進來的女僕,托盤上放著白蘭地酒瓶與酒杯。
「夫人們,謝了!」臨出門前,他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拿走那瓶酒。
※ ※ ※
接連幾天,若瑟琳一直沒見到考特的影子,要不是別的人一再的告訴她考特沒走,她真會以為他溜之大吉了。據說,他每天都在她起床前離開,然後在她就寢後回來。在這荒野的阿帕契村落,她該擔心的人不該是考特;只是,這三年來她初次有了注目的焦點——一名特別的男性,一名令她心儀的漢子。
因此,當某一天下午,考特再度在車隊前頭出現時,若瑟琳他們一夥人都認為他也許有什麼指示,或有什麼新消息。也許,是有不太好的情況。
於是,她趁溫妮莎在車內小睡時,要車伕停車,她好騎馬追上考特一探究竟。
然而,他這個下午更難親近,心事重重的似乎在等待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過了半個小時,他才鬆懈了點。那個時候,他們正要經過一個小丘陵,在這小小山頭上,有六名騎士等在那裡,他們就坐著等車隊接近。
萬一是長鼻子……若瑟琳倒希望那真是長鼻子,借一句土話說,現在是到了他們雙方「攤牌」的時候了。
只可惜,他們慢慢的接近之後,才發現那六個人是真真正正的印第安人。不過,她沒什麼好怕的,她光是衛士就比他們多出一倍的人了。
話雖如此,一看印第安人走下山來,她仍緊張的屏息而待。
此時,考特停了馬,而派克也適時的騎到考特身旁與他低聲交談。另外,今天的車隊導領皮爾生也到若瑟琳身旁與她竊竊私語。
「我還以為他們會帶弓箭的。」皮爾生歎道。
那些印第安人身上沒有弓,也沒有箭。
「皮爾生先生,時代不同了,現在他們也發現來福槍好用多了。」若瑟琳說。
「你想,他們會不會是想要點糧食或這一類什麼的?你看是不是呢?」
「也許。但也許是一點過路費。」她鬆了一口氣。「這是他們的土地,要過路費似乎是合乎邏輯的,不是嗎?不然,他們還會……還會要什麼……?」
她看著考特只身前往印第安人等著的地方,那六個人排成一列面對著他。他們交談了一會兒,在她這距離是聽不到的,然而看他們比手畫腳的樣子,似乎情緒激烈得很。
還好,考特一會兒就回到他們這邊了,他的表情很嚴肅,嚴肅得教她惶恐。
等他下了馬之後,他直接拉著她的手到一旁去單獨對她說話。
「他們要你的馬。」他開門見山的說。
她也直接的回答:「喬治先生是不賣的,任何價錢都不成。」
「公爵夫人,我沒說他們要用買的。」
「但……你該不是指他們是要喬治先生當過路費吧?」
「不是的,這片土地不是他們的。這一群人是流浪的阿帕契人。」
「就是穿越過邊界那一群嗎?」她疑惑的問。
「你現在聰明多了。」
她抬起頭,不服的說:「如果,我不交出喬治先生呢?」
「平常,他們是不會問別人願不願意的。」他耐心的解釋。「他們昨天就看到我們了,但昨天晚上他們沒偷成。不過,他們把你們當成東部來的,所以,他們很有信心認定你會顫抖的把馬交出來,這麼一來,他們就犯不著與你們廝殺一番了。」
「他們真的要殺人嗎?」
他咧嘴一笑。「那有什麼問題呢?」
「太荒唐了。」她看了那六個人一眼。「他們能怎麼樣?我們的人比他們多。此外,你別忘了,我本身也是個神槍手。」
他欣賞她的勇氣,只可惜她有所不知。
「你以前殺過人嗎?」
「當然沒有,」她回答。「憑我,我只需把對方打傷,使他無法握槍就夠了。」
「公爵夫人,我跟你說明白一點好了,你可以讓他們空手而回,不過我可以對你保證,他們會回去加強武力,然後再回來找你。也許幾天,也許一個星期;然後,他們不再警告,他們會在夜裡襲擊。到時候,他們要的將不只是馬,而是你所有的東西,包括生命在內。」
「不管如何,我是不會放棄我的馬。」她頑固的說。「我未來的馬場就全靠它了,它是匹上好的種馬。」
「女士,你有必要靠養馬為生嗎?你並沒有我想像中那般富有?」
「不管我的錢多不多,生活仍然需要有個目標。考特,養出最好的馬就是我的理想與目標。」
忽然,她靈光一閃。「嘿!我拿一匹母馬和他們交換行不行?」
他揚著眉。「你願意?」
「我也不願意,不過,為了避免無謂的流血事件,我也只好答應了。我不希望我的手下做無謂的犧牲。」
他緩緩的搖著頭。「不行的。他們那個頭目一眼就看上你的喬治先生,有那麼好的一匹坐騎可以使他增光不少,他會堅持的。」
半晌,他又說:「但……我還是去為你說說看好了。也許,我可以讓你不損失任何馬而把他們打發了……」
「你是說,你有別的法子?說吧!」
「可以這麼說。不過,我也不是白做工的。公爵夫人,你還是得花——」
「別開玩笑了!」她倒抽了一口氣。「我已經付了你一大筆——」
「——一匹小馬……也就是喬治先生的下一代,是那些母馬藏在肚子裡的胎兒。」
她震驚的望著他,沒想到他竟能看出她有幾匹母馬已經懷孕了——明年春天,喬治先生就有幾匹小馬了——真是厲害!
不過,他能打發掉那些印第安人嗎?而且,他不能把這件事視為他的工作之一嗎?貪心的傢伙,竟然敢開口要她的小馬!
「你行嗎?」她尖銳的問。「你可以把他們趕走,而且保證不再來侵犯我們?」她懊惱的又問:「然後,你就擁有一匹喬治先生的小馬?」
他點頭不語。
於是,她又說:「那你怎麼趕他們呢?」
「那就是我的事了,公爵夫人。你答應我的條件了嗎?」
「既然,你不給我選擇的餘——」
「很好。」他打斷她的話。「叫你的人別妄動,乖乖留在這裡。我建議你與你的婦女同伴,都躲進馬車裡,別看。」
「別看什麼?」她問。
只可惜,他已掉頭離去。
她緩緩的想回馬車裡與溫妮莎待在一起,到了馬車旁,她這才想起——她憑什麼聽他的命令行動?
於是,她躲在馬車另一側觀看考特的情況。沒一會兒,考特就又面向他們的車隊騎了過來。
這麼快?這麼容易?她就失去一匹上等品種的小馬了?
不過,考特並不是要回來,他只騎到半路上,而另一名印第妾人也隨後跟上他。於是,那兩個人就在雙方所在的中間地帶下了馬。
原來,他打算與那印第安人單獨談判。很好,這對考特而言,算佔了上風。因為,在體型上,考特比那印第安人高、也比較壯。
然而,他們兩個人沒說幾句話。那個打著赤膊的印第安人解下他身上佩帶的來福槍,只留著一把長柄的刀當武器。
然後,考特也扔掉他的槍,同時他扯下身上的一條腰布。他把腰布交給那印第安人,然後,他背對著那印第安人。他們在搞什麼……?
等考特又面對那印第安人時,若瑟琳驚呼一聲,她的手下則議論紛紛。
考特為什麼讓那印第安人把右手綁在背後?
緊接著,兩個人各執一把長刀,就你來我往的廝殺起來了。兩個人的刀法都十分凌厲、敏捷,然而,只剩下一隻手可用的考特卻得格外小心。萬一,他跌倒了……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很明顯的,那印第安人也明白考特的弱點,因此,他不做正面攻擊,而不斷的想繞到考特背後,想害他跌倒。
若瑟琳驚慌失措的往前衝,只可惜,派克爵士擋住她的路。
「夫人,你不可以過去。他交代過了,只要我們這邊有一點動靜,就會導致流血的。」
「但是,我們得阻止他們!」
「太遲了。現在,我們只能祈禱那些印第安人也有能說英語的,否則待會兒——」
她一聽臉色就白了。派克的意思是,考特沒希望了?不!他不可能會死的。她寧可把喬治先生交出去……
但,太遲了。當她再度看著考特的時候,考特已經躺在地上,而那阿帕契人則壓在他身上。
她兩眼一黑,差點就昏倒了。那印第安人揚起長刀就要刺到考特身上了——
若瑟琳轉過頭去,不忍目睹那慘狀。不到一秒,她又回頭觀看了。奇跡!她希望看到奇跡。
果然,她一回頭,考特也改運了。現在,輪到考特拿著刀,壓著那個印第安人;而且,他的刀是架在敵人脖子上的。
「怎麼?怎麼可能?」
「考特的刀抵住了印第安人的刀,」派克解釋。「印第安人的力量不夠,刀丟了,人也被壓住了。」
若瑟琳不禁微微一笑。不過,這還沒完,不是嗎?
考特在此時慢條斯理的站起,並割掉右手上的布條,然後才扶著他的敵人站起。
他不殺那個印第安人?
他的敵人甩開他的手,氣沖沖的回到自己的馬那兒。考特在原地等著,等到那印第安人回到他的同伴那裡。而直到那六個印第安人全走了,他才上馬回到車隊這邊。
考特一回來,發現公爵夫人還站在車外,不禁有些懊惱。若瑟琳則直接擋住他的去路,她的眼焦慮的看著他全身上下每個地方。
當她看不到一絲血跡時,她似乎鬆了一口氣。她這種關心的態度,只使他更加不安而已。他不希望這女人為他擔心。她的關心使他的心悸動,使他覺得……更沮喪,因為,他是不可能得到她的。永遠也不可能!
「我很高興你沒殺死他。」她對他甜甜地微笑。
她的微笑使他皺眉。「是嗎?如果他是夏安人,我就不得不殺死他了,因為我的族人寧可死也不願輸。不過,阿帕契的習慣與我們有很大的差距。他們寧可活著,等改天再復仇,所以,我才放了他。」
她的微笑消失了。「那麼,他改天還會來要喬治先生了?」
「不會的,我對他說那匹馬是我的。因此,他想得到那匹馬,就只有殺了我。而,他失敗了。」
「你是說你……他……喬治先生差一點就……」她咬著牙,完全忘了她剛才只擔心他的死活這一回事。
她吸了一口氣,故作冷靜的又問,「請你告訴我,萬一你輸了,會有『什麼』後果?」
考特莞爾一笑,笑得她恨得牙癢癢的。
「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問題,公爵夫人,你說對不對?」
※ ※ ※
溫妮莎憂慮的看了若瑟琳一眼,自從遇見印第安人之後,她就不曾騎喬治先生到太遠的地方去了。還好,她有這層顧慮,而不再衝動的出外去找考特了。
而考特依然早出晚歸,除了比利,很少有人能看得到他的。
而若瑟琳則一天比一天消沉,因為,她每天都等著考特出現,而她每天都失望。
溫妮莎完全瞭解了考特那一天之所以和印第安人決鬥的事情之後,真正教她吃驚的卻是若瑟琳對這混血兒的關心程度。這種關心程度是會導致愛情的產生的,事實上,據溫妮莎的瞭解,若瑟琳已愛上考特了,只是她自己不明白而已。這種門不當戶不對的愛情是不好的,溫妮莎只希望,趁事情尚未明朗之前,趕快把考特弄走了。當然,也得在考特達成了若瑟琳的「願望」之後,才能叫他走。
只可惜,現在他們一隊人馬全陷在這蠻荒地區,一時之間,也只有依賴考特把他們再度導入文明的城市了。
後來,在他們進入銀城之後,溫妮莎不禁說:「我得為他說一句話。至少,他帶我們到這城市來,可以使我們好好的休息一陣,馬車也可修一修,順便補充糧倉、設備等等。」
苦瑟琳看著窗外的新城市。「溫妮莎,你知道嗎?他避過城鎮其實是一種聰明的做法。」
「也許吧!」令伯爵夫人不以為然的是,考特一直不肯把路線說清楚。就像前幾天,他們進入新墨西哥市之後還不知道他們到達的是什麼地方。「如果,他能在我們進入一個新地區之前,先告訴我們的話,那就更好了。你想,等我們到了懷俄明之後,他是不是會通知我們?」
若瑟琳莞爾一笑。「他已經做得不錯了,不是嗎?至少,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專業的嚮導。我們都順利的走了這麼遠了。再說,他本來可以不必帶我們走小路的,是為了安全,他的『任務』才如此辛苦的。」
「說到他的任務,我想,你應該在這城市多耽擱一陣子,以便順利完成他的『任務』。你應該住一間單人房,然後設法與他在房中獨處,接著,你們就可以順其自然的——」
「你忘了一件事情。」若瑟琳再也笑不起來了。「他不喜歡我。」
「親愛的,這我可不敢說。」
「我敢說,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而且,他覺得我一點兒也不吸引人。」
溫妮莎幾乎是「哼」了一聲。
「狗屎。你難道沒想過嗎?丫頭,也許他是怕高攀不上,才躲著你的。你的地位太重要了。」
「他又不是英國人,也不是講究地位的歐洲人,溫妮莎。」
「是的,不過我們談的是血統的問題。你忘了,他為了顧全你的名譽而不在公共場所與你碰面那一件事?也許,我不該用『地位』或『血統』來解釋。我指的是『膚色』。」
「就因為我是他所謂的『白色女人』?」若瑟琳頓悟般的說。「天!你覺得有可能嗎?」
「我是這麼猜想的。要不然,他何需千方百計的嚇唬你,要你別接近他?」
「但是……那我請怎麼辦?」
「好問題。你已經表示過,你不在乎他的顏色了,也不苟同美國白人的偏見。不過,這不能表示他會相信你竟然會看上像他那樣子的人。」
「我想,溫妮莎,他並非是一個自卑的人。」
「親愛的,你不瞭解他的生活背景,也不瞭解他的成長環境。所以,我們先暫且假定——他是因為自卑才不敢接近你。因此,如果他的確是不明白你喜歡他。那麼就讓他明白吧。」
「我可以直接的告訴他?」
「不——你不——可以!」溫妮莎斬釘截鐵的阻止她。「萬一,我的假設是錯誤的呢?我可不容許你有那種尷尬的情況。也許……你可以稍微的挑逗他,或是一點點挑逗就可以了。」
「挑逗?」
溫妮莎不禁莞爾一笑。「當你把他誘進房間時,你可以穿一件法式的睡衣。那麼一來,就很容易了。」
「好讓他強暴我嗎?」若瑟琳喟歎道。
「嗯!如果你要挑剔的話——」
「別鬧了。」若瑟琳微笑道。「這的確是個好辦法。只是,我不知道後果將如何?他已經警告過我了,要我千萬別與他獨處。而通常我如果不聽他的警告,他都是很刻薄的。」
「但,這就對了,要不是為了他無法控制自己,他就不必警告你了,對不對?在我看來,這個人跟你的心情是一樣的,他渴望得到你。攻破他的防線,你就可以得到他了。」
這些話使若瑟琳心中一熱。「天!溫妮莎,我真希望是這樣的。」
我也是呀,溫妮莎在心底吶喊著,她不也是有著相同的情況嗎?
※ ※ ※
那一天晚上,若瑟琳坐立不安的等著考特來敲她的房門。這一次,他不來不行了。畢竟,她是他的老闆,她可以命令他來的。
她甚至我了一個十分恰當的理由,她的命令是要考特來向她報告,他們還得花多久的時間才能抵達懷俄明。
事實上,她對懷俄明真是一點概念也沒有,要不是那一天比利提起,她連聽都沒有聽過這地方呢!
據飯店的人說,懷俄明是在新墨西哥西南方的位置。也許,她可以在那地方等待母馬在春天的生產期。
所以,這是最好的借口了。至於,她的穿著,那可就更有借口。天黑了,她想就寢了嘛!
誰教他拖到這麼晚才來報告的?
還有,這房間的氣氛也是溫妮莎精心安排的。她的床亂亂的,佈置成她剛剛躺過的樣子;房中只留一盞燈,昏昏黃黃的。她也洗過澡了,全身香噴噴的。紗質的睡衣又薄又輕,淡淡的綠色恰好襯托著她的眼睛,低低的胸口使她不得不正襟危坐,否則就穿幫了。睡衣之外尚有一件搭配的睡袍,是白色滾著蕾絲花邊的。
最後,就是她的髮型了,不加修飾的任其披瀉而下。當然,她可是下了很大的工夫把頭髮刷得又直又亮。
「當你們初次見面時,他看到的髮型就差不多是這個樣子。」溫妮莎曾說。「不過,我敢說,效果完全不相同;今天晚上,他一定無法克制的。」
她也希望如此,她真是迫不及待的要他來撫摸她的頭髮了。雖然,他曾經對她十分粗魯,但今晚不同。
今天晚上,他將是一名溫柔的情人,也將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她緊張的等著他的敲門聲,一點點輕微的聲響都讓她屏息的跳起來。但是,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的過去了,她也記不清自己照了幾遍的鏡子,或貼在門後偷聽了幾次的動靜了。那「自卑」的男人,還是沒出現。
終於,敲門聲響起了,門一開,一見是溫妮莎而非考特,她差點沒當場崩潰。
「抱歉,親愛的。」溫妮莎悄然的關了門。「他們找遍了大街小巷、沙龍餐館,還有那——呃——叫花銜柳巷的地方。那個人就像消失了似的,連他弟弟也找不到他。」
「沒關係的,溫妮莎。我們會在這裡等幾天的。明天,我們再試一次。」
「你太鎮定了。換成是我,在費盡心血之後,卻我會瘋掉的。」
「什麼費盡心血?」若瑟琳一笑。「我又不是為了舞會而準備,我反正是得上床睡覺的。」
「你是為了一個男人而準備,這是不同的。」伯爵夫人很老練的說。「等待的滋味,很可怕嗎?」
「折磨。」若瑟琳大笑。「根本談不上什麼『順其自然』。」
「也談不上計畫好的誘惑行動,」溫妮莎說。「你自己緊張得要命。」
「真的,下一次我自會輕鬆一點。也許,有個預演是比較好的。」
她鬆懈的又是哈哈大笑,分不清自己的感受是喜抑是悲。
「也許,明天晚上,我們想個更周密的安排。也許,隱密的房間是有情調,不過,帳篷也可以,就怕隔牆有耳。至於,戶外嘛——」她扮了個鬼臉。「你不會喜歡的,不管那環境有多麼隱密。」
「是經驗之談羅?」
「嗯,這是當然的。再說,蚊蟲也喜歡熱熱的肌膚。這種天氣算你走運,至少沒有蚊子,這種地區更多只需在地上鋪個毯子。但是,親愛的,告訴你一個秘密。不管你毯子鋪得多厚,躺在地上還是會感覺到扎人的石頭、樹枝或什麼的。而且,還有野生動物得留心。」
她吃吃地一笑。「溫妮莎,野生動物嗎?」
「嗯,有一次是隻兔子,我還以為是我的園丁,把我嚇個半死。」
若瑟琳一陣狂笑。「你扯太遠了。」
「我是說真的,我還擔心那老園丁會嚇得心臟停擺了呢!」
「依你說的那些瘋狂的舞會看來,你那個老園丁對於這類的事可能早已司空見慣了,嚇不著他的。」
「但,親愛的,我那一次的愛人正好是他的小兒子。」
「哦!」
「正是。」
她們相視而笑,等若瑟琳喘了一口氣之後,便對著地的好友熱情的說:「謝謝你。我對今天晚上的事太認真了,對不對?」
「親愛的,他只是一個男人而已,一個即將為你『服務』的男人……當然,這是說,如果你還要他。事實上,可以找的人太多了。」
「不……考特仍是——」
「不用說了。」溫妮莎在心中喟歎著。「如果,他是你要的,就要他好了。不過,不會是今晚的。上床吧!」
「他們不找他了?」
「不需要了,太晚了。我已經要他們上床了。你好好的睡一覺。如果你那個混血兒有我想家中的熱情,明天晚上,你恐怕就沒有什麼時間睡覺了。」
「那也得他願意被我誘惑才行呀!」
「就憑你身上的武器,還怕他不答應嗎?」溫妮莎對她鼓舞的一笑就出門去了。
※ ※ ※
窗外傳來靴子的走動聲,還有一種沙沙啞啞的說話聲。
「我的老天爺!孩子,你把我嚇死了。」是個老人家吧?
沒有人回答,只有樓下沙龍隱約傳來的鋼琴聲與賓客的談笑聲。腳步聲又遠了。
若瑟琳自己睡不著,她當然不能怪別人吵。一想到今天晚上「應該要」發生的事,她就睡不著,她不該佈置這種陷阱來誘惑一個男人的,她的格調當不至於如此。
她得告訴溫妮莎,她放棄這種安排了。當然,溫妮莎一定會失望的。
若瑟琳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房閒裡唯一的光線是自窗外射進來的月光。她摸到了桌上的燈,將它點亮了。她想披上睡袍,到窗口站一站。
拉開了窗簾,她發現外面也沒有什麼看頭。月光很亮、陰影很暗,連下面的街道都是一片漆黑。
她歎了一口氣,想下去走走也不安全。她怪考特,也怪那長鼻子。要不是長鼻子,她就可以下去散步了,要不是考特沒來,她根本就不會想散步,更何況是失眠。
他怎麼敢消失了?萬一他們的車隊想立刻出發呢?不過,考特的嚮導方式是不同的;他總有方法找到他們,指示一天的行進方向。而她,才是永遠找不到他的女主子。
再說,她今晚的失眠還得歸咎於她的幻想力,她一合上眼就會浮現考特與別的女人相擁而眠的鏡頭。該死的傢伙!
當她回頭時,忽然聽見門外有「砰」的一聲,很像是一個人倒地的聲音。她忽然發現自己已沒有時間回床上去拿槍了,眼見門就要開了,把手正緩緩的轉動。
因此,她連忙溜到窗口外,站在飯店前廊的屋頂上等著。不過,萬一闖進她房間的人,到窗口探頭一看,她就完了。他們會在靜靜的夜裡朝她開槍嗎?他們會跟著地爬到屋頂上嗎?
她應該大聲叫醒她的手下才是,不過,她這一身過於暴露的睡衣使她決定三緘其口,非到最後關頭她是不叫的。
她東張西望了一會兒,決定走到屋頁邊那比較矮的地方,跳下樓去,然後再到飯店後面的馬房躲一躲,她不就安全了?
於是,她走到屋頂盡頭,兩手緊攀著屋更,兩腳就懸空了。她左搖右晃的,想找個牆尖的缺口或什麼的踩一踩,支撐一下。但不幸得很,她似乎只有開著眼往下跳了。
等著,等著,她的手快支持不住了,而她還是沒有勇氣往下跳。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她的手不酸也不疼了,因為,有人自下面抱住她的腳。
「放手。」是個溫柔、熟悉的嗓音。
於是,她心中滯留著的吶喊換成一聲歎息。她放手了。就像第一次的相遇,她又在他懷裡了,她安全的等著他把她放下。
當然,也不太一樣。這一次,她是面對著他舒適的被抱在懷裡。這一次,他也沒有立刻就推開她。
他默默的凝視著她,在陰影底,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他怎麼能一而再及時的救了她?
「我猜猜看,」他開口了。「你的門又打不開,是嗎?」又是刻薄的話。
他放下了她,然而卻依然沒推開她。現在,他兩手仍擺在她的手臂上。他是為了扶住她,還是不想放開她而已?她倒是不想放開他的。
然而,他的問題還是提醒她了。
「有人……我聽到門口有聲音……我的槍又放太遠了……拿不到……」她喘息而言。「我看到門的把手在動了,所以……我還能怎麼辦?」
他這才會過意。「你是說,有人想進你的房問嗎?公爵夫人?」
「我的門沒鎖,所以,我也沒等門開就趕快跑了。我不知道會是誰想闖進我的房間?」
「你的衛士呢?」
「我只有一個衛兵在房門口守著,我看他是完了,我聽到的聲音很可能——」
他沒等她說完就把他的左輪槍遞給她。
「待在這裡。」然後,他就走了,也不管她會不會用那把槍。
「但是,你要去那裡?」
傻問題,看他翻上屋頂往她房間窗口去就該知道了。若瑟琳看著空蕩蕩的街心,還有她手裡那把槍,長長的槍管和她慣用的小手槍不同。再說,剛才折騰了一陣子,她真懷疑她還能扣下扳機。
過了一會兒,她縮著脖子等待。考特要她「待在這裡」,所以她就「待在這裡」。
※ ※ ※
她的房間裡果然有人,兩個大男人,兩個人都翻箱倒櫃的在搜刮她的東西。有一個找到她的珠寶盒,並拿小刀在弄它的鎖孔。另一個把頭埋入一個大箱子裡,不知在找什麼。然而,他們都沒想到窗口有個考特正盯著他們,他們只注意著門口的動靜。
於是,考特悄悄的接近他們。接著,考特先把那大箱子用力蓋上,夾住那個小賊的頭。同時,他腳一抬,踢中另一人的下巴。兩個人都躺在地上,渾身發冷的。
考特坐在公爵夫人的床上,檢查著自己的腳。一聞到她的香水味,他不禁發洩似的咒罵不停。
這兩個小賊算是走倒霉運了。今天晚上,他剛好像個笨伯一樣,站在她會下瞪著地的窗口,灌著一大瓶老酒。他恨自己像個發情的傻小子一樣,恨自己想自那間敞開的窗口飛進去。
然後,像作夢一樣,他現在就坐在她床上了。還好,上天垂憐,她此刻卻在樓下的街上等他。
也許,她已不在街上了。聰明如她,此時該已糾集了衛士就要上樓了。
只是,他跳到街上時,卻發現她仍縮在原地等他。
「公爵夫人,你現在可以進去了。」
她不曉得他那種十分平常的聲調是裝出來的,費了很大的勁兒才裝出來的。
「你是說,沒有人到我房裡去?」
「我可沒說。你有兩個訪客,不過,都解決了。我到大廳去等你。」
「不,等一下!」她近乎顫抖的叫道。「我不能經過大廳。萬一,被人看到我這樣子呢?」
考特看著她,他衷心的感激這黑暗的陰影裹著她。原來,她是因衣著的問題發糗。其實,她該擔心的人不該是那半睡半醒的櫃檯職員,她該擔心的人是他。
「你喜歡冒險,不是嗎?」
她誤會了他的意思。「又不遠。你只要再把我拉上去就好了,好不好?」
她走到剛才下來的那個角落,只是,他卻毫無行動。他怎麼了?又不是沒做過?
這夜裡的冷風,教她打了個哆嗦,她真是等不下去了。於是,她催促著:「考特?」
沒想到,他已來到她身後,大手悄悄的搭上她的肩,使她渾身一震。她忽然莫名的把他的槍交還給他,他收了槍才又伸出手。然後,頓了一下,他手一收就跳上屋頂去了。
他粗魯的把她揪上屋更。「快點吧!該死的!」
她坐在屋頂上瞪著他的背影,然後才咬牙切齒的跟他走到窗口。
現在,又有問題了。她的手抬高,恰好攀到窗口,只是,她的兩手已發麻,恐怕跳不過去了。
她也不想要他幫忙,但是,她總不能一直站在窗外。而他又不主動來幫忙。
「能不能請你再推我一把呢?」她問。
他看著他應該推她一把的部位,和她如此接近,已令他神昏意亂了。他能碰她,而又適時的放手嗎?不能!他受夠了!受夠了就是受夠了!
「別想,公爵夫人。」他尖銳地說。
她也火大了。「哦?真抱歉,我沒有辦法自己跳過去。我的手有點受傷,我也快凍僵了,我又累……你以為,我跳窗而出純粹是為了好玩嗎?」
「女人,在這種深夜裡,還有誰會在這裡跳上跳下的?」
「你!」她僵硬的說:「還有,在我房裡那兩位先生。誰敢說,他們沒有同夥在樓下大廳等著?」
沒錯!不過,她也別想教他再去碰她一下。
「好吧!過來。」
他先跳進她的房間,他不願意與她單獨在房間裡。本來,他以為自己是個能忍耐、能吃苦、能受罪,而又有意志力的人,直到他遇見了她,他才知道自己其實是個完全不同的人。
但是,他能怪她嗎?是他自己太容易受她影響了。
真的,他曾經是個很能控制自己的人。只是,現在他一見了她,就只有那個念頭;他只知道他渴望著這個他得不到的女人。
他拉住她的手,將她揪上窗台上。任務一完成,他立刻往門口走,也不管她是否可以自己下窗台來。
「考特!」她泣道。
他沒停下腳步。「公爵夫人,如果我再碰你一下,你就慘了。」
「請你扶我一下又不會把你……哦!算了!」
若瑟琳身子一傾就跳下地了,她忍著痛衝上前去。他正想開門。
「你真是最差勁、最不入流……老天!」一見她房中凌亂的情況,她不禁低嚷。「這裡發生什麼事了?難道他們以為我藏在櫃子裡?」
他停下腳步了,至少,這話題還挺安全的;而且,他離她很遠,只要他別看她,就……安全了。
「公爵夫人,他們找的不是你。」
「他們一定是找我的,長鼻子是嗎?」
「這一次不是他。你的長鼻子還沒找到我們呢!他找到的時候,我會知道的。」
她相信他,因為他一天到晚在車隊之外巡視。
「那麼,他們是誰?」
「一些小偷,可能是地方上的混混。你門口的衛士可能就是誘因,他們會認為一間有衛兵站崗的房間,裡面必有價值之物可偷。」
她這才想起她的衛兵。「勞比?他……他是不是……?」
她不敢說下去了,因為她誤以為考特不敢正面看她,是因為他不忍心告訴她勞比死了。
他在地上撿起一個絲質的藍色蝴蝶結,然後就打著蝴蝶結說話。
「你的人被人從後面打昏了。明天一早醒來,他的頭會很疼的。此外,我相信他不會有事的,他的頭很硬。」
「那兩個賊呢?」
「你想聽詳細的情況嗎?」
「考特!」
一陣沉默之後,他才開口。
「他們是得到報應——昏了,沒死。不過,我拿了你一雙長襪把他們綁起來了。現在,走道上躺著三個昏倒的人。他們都將在明天早上才會醒來,不過,你的門口得換一個衛兵了。明天,你們再把那兩個人送官法辦吧。」他頓了一下子,才又說:「你應該多一點保護網才是。」
平常,她是不只有一個衛兵,今夜本來是為了他才只用一名衛兵的,而且還是溫妮莎的心腹勞比。
現在,考特真的在她的房裡了;加上這一場鬧劇,他應該看不出她早先的佈置。
只可惜,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因為,他連正眼也不瞧她一下。她得面對現實,今夜不可能是那種夜了。
「考特,我只有一個衛兵是你的錯。」她微微一笑,心想他不可能猜得到的。
他身子一僵。
她連忙解釋。「我是指間接的錯。因為,自從你來了之後,我就覺得安全多了,因此也就疏於防範。同時,我希望大夥兒令天晚上能好好的放個假。」
「不管你希望如何,你要那一堆無法保證你安全的人幹嘛?」
現在,輪到她全身發僵、發狠了。「你又怎樣?我真是笨得可以,竟然信任你這種人,你的救援行動不也很粗魯、很沒效率的嗎?」
「你本來就笨得可以!」
這就對了!他連罵她的時候都不敢看她。
「晚安,桑德先生。」
她看著他走出門去,用力的甩上她的門。
※ ※ ※
若瑟琳一見考特甩門出去,便懊惱的脫下睡袍往地上扔。為了洩恨,她正想踢那睡袍幾腳,那可恨、頑固的死腦筋……
「還有,你打算等到什麼時候才鎖上你這個鬼……門?」
考特忽然很難喘氣,而她也一樣。他的突然又走進與他那叫罵聲的嘎然而止,都令她窒息。這教人喘不過氣來的一刻,他的眼光終於糾纏上她的眼。
他的手還握著門把,一看到脫下睡袍的她,他只能愕在原地,進退兩難。
他的眼飢渴又飢渴的吸吮著她身上每一寸曲線,從那火紅的秀髮到那裙擺下的腳趾頭。而她身上的睡衣,絲綢的線、搖曳的夢——耶穌基督!她就站在那裡,美得像霧,性感得像神。他寧可化為地面上的灰塵,任她踩、任她踢。
「我常常在……想,你都……穿什麼睡覺?」
若瑟琳根本說不出話來,她只能站在原地,兩腿發軟。他從來不會對她溫柔的說話,而現在這觸電的一刻,他竟是如此的溫柔。
考特凝視她,緩緩的走向她,門已鎖上,熱情正熾,他的視線再也離不開她身上。
於是,她有種預感;今夜,他將擁有她,即使她拒絕了,他一樣會得到她。然而,她是要他的,無論如何,她是不會拒絕的。不管他的熱情是原始的或是狂暴的,她都接受他。在她腦子裡,他是注定要成為她的第一個男人的。
她也害怕、也惶恐,考特自她那張得大大的眼睛就看得出來,而她這種情緒卻帶給他一種更原始的刺激。他給了她一個最後的機會,最後的拒絕。
「公爵夫人,你現在尖叫吧!等一下,你就沒有機會了。」
若瑟琳真希望他沒說出這一句話。「為——為什麼?」
她的聲音像磁鐵一樣,把他吸得更近了。
「因為,我就要把你放到床上去,並且和你躺在一起。」
天!她就希望這樣。光是這句話就教她血脈賁張,小鹿亂撞了,她何必尖叫?她也許,只需呻吟即可。她等著他,心裡已一聲一聲的呻吟著了。
當他的手指碰到她的那一刻,就像石破天驚,熱情似雷霆,再也無法阻擋。他揪著她的頭髮,激切的吻著她。正如她所預料的,那是一個又饑又渴的吻,是一種壓抑了很久、追尋了很久,又急又氣的吻。
果然,溫妮莎的猜測是正確的,他對她的確是掩藏了一份深情。
她偎在他懷裡,他們喘息的交視了一會兒。當他那熾熱的眼光開始往她身上一點一滴的燃燒時,她的唇蠕動,她想說話,說一些使她不那麼緊張的話。
只是,他對著她搖頭。
「公爵夫人,現在不行了。」他近乎警告的說。「你已經沒機會了。」
她嚥下一口氣,乾澀的說,「那就叫我若瑟琳。」
此時,考特終於明白她是自願的,他看著她的表情,沒有恐懼、沒有惶恐,更無嫌惡,只有一股生澀的不安,在她眼裡則更有一份濃濃的情。
這種表情像烈酒一般,使他燃燒。他呻吟的伸出手,顫抖的手撫摸著她發燙的臉,一直到她喉頭,一直到她胸前,於是,他觸摸到她狂跳的心律。
若瑟琳歎了一口氣,不再害怕,地奉獻出她的紅唇,而他欣然接受了。她扣著他的脖子,而他不再粗暴,只是有點迫不及待。
他想看著她、撫摸她、吻她,他想立刻與地糾纏成一體。他吻著她,兩手熱切的在她身上膜拜,他愛她的發,愛她的肌膚,愛她苗條修長的身軀,愛她眼底那兩抹熊熊的火苗。
「你需要我。」他情不自禁的說。
「是的。」她耳語道。
她那輕柔的睡衣在瞬間如粉蝶般墜落在她腰際。
「背後還有一些結。」她輕聲的提供資料。
「你在乎那些結?」
「不在乎。」
於是,他用力一扯。一個個蕾絲花邊做成的結便被扯開了,那美麗的睡衣被拋得老遠。
她羞赧的看著他,不知下一步她該如何行動。脫他的衣服?到床上等他?
她尷尬的看他自己脫衣服,接著,她轉過身,想走到床邊等他。
他粗嗄的聲音叫住了她。「我要抱你上床,我剛說過了,你別動。」
今夜,他脫去了帽子,一走近,她才發現他留有兩條細辮子。比利說過,考特那一身印第安人的打扮,是怕被人誤認為白人。至於,他為何怕被誤認為白人,比利就沒有說了。她不知道,這一點與他的苦澀與自嘲是否有關。
她希望她能瞭解他對自己膚色那種自嘲或自卑的原因,因為,她熱愛他,她希望他快樂。
他抱著地上床時,她不知道他快不快樂,事實上,她什麼都不知道,只覺得她的心快跳出來了。
她什麼都不知道,而溫妮莎也沒說清楚。不過,溫妮莎倒是說錯了一件事。他很溫柔,溫柔得令她流淚。她覺得,她是個被他珍惜的女人,被他熱愛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