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迪傳話回家,他要舉行一個聖誕節「魯奧」,準備工作讓所有人忙了一個星期。遵醫生指示在床上休息兩天後,可琳加人工作。每個人都抽空來幫忙,包括在傑迪蔗田工作的人,古利諾從山上運來一馬車香蕉。
大豬在星期二送到,魚和鳳梨在星期五運來兩車箱,啤酒也送了一車來。雞鴨水果不斷運到,可琳被堆積如山的食物嚇傻了。
長桌從馬廄搬出來清理,在聖誕節早上擺好且飾以花環,烹飪從星期六——「魯奧」的前一天就開始了。殺魚宰雞得花不少時間,雞還得燉一整天。鳳梨得切片,冰在冰塊上。可琳幫忙作「好派」,椰子餅的小點心。
不過,最迷人的是烤豬。阿琦拉叫人在後院挖個洞當爐槽,木頭堆在底部上壓石頭再生火,等石頭烤燙而火熄後,熱石頭塞人豬腹,而已裡好香料葉的豬只放在爐槽中蓋好。小量水一次又一次地倒人產生蒸氣使豬肉鮮嫩。
聖誕夜,可琳和倫絲在客廳裝飾了一棵小松樹。梅雅幫忙綁上綵帶和飾品。包裝好的禮物安排在樹下,包括給傑迪的義大利精緻馬鞍。
那晚可琳非常不安地上床,甚至連麥格也無法安撫她,想到傑迪晚上可能會回來,她已讓倫絲抱走了他。
她好害怕。他為什麼要離開那麼久呢?是因為他的工作,或是因為她呢?他還在生氣嗎?
***
「醒醒,琳,有些客人來了。」
可琳在床上看到倫絲探頭進門,「你說什麼?」
「老天,都快十一點了。」
可琳苦著臉,「我整晚睡不好。」
「呃,你會有個好白天作補償的,所以起來吧。一些鄰居已經來了,而且傑迪也是。」
「傑迪回來了?」可琳立刻坐起來。
「是的,而且還帶來一票工人,大約二十個。還有他的朋友裡歐也來了。男人就是男人,他們全湧去喝酒了。今晚將會有個瘋狂的宴會,在他們喝了一整天酒之後。」
「那就幫幫我。」
「哦,不,」倫絲說,「阿琦拉把麥格抱到廚房去,我得去救他免得他落人一桶山芋糊裡去。老天!她整整搞了五大桶那種黏糊糊的東西吶。」
「哦,別說了,」可琳咯咯笑,興奮起來了,「我看過你趁別人沒看見時偷吃山芋糊的,所以你不必再裝出一副對它沒興趣的樣子啦。」
「呃,我想它再加上一點奶油和糖吃起來是還挺不錯,」倫絲承認道,「但你得趕快了,親親。阿琦拉要你去摘些花放到桌上。」
倫絲關上門可琳立刻跳下床。她早知道要穿什麼衣服了,一件紅、白、綠混彩的姆姆裝,阿琦拉的聖誕禮物,她先送她的。可琳穿起來好合身,她配上一條大紅寶石墜子的長項鏈。她是有戒指,手環及耳環可配戴,但她只戴那條項鏈和結婚戒指。她的長髮飄垂於肩後,當地女人似乎較喜歡這種髮型哩。
她離開房間直接到天井去,在那裡她可以看外面而不被人看到。她立刻看到傑迪,站在近海處一群夏威夷人中。他穿著白麻衫和短褲,因騎馬而風塵僕僕,但看起來卻是那麼瀟灑,她心頭小鹿亂撞了。
這是個她無法任性而為的男人,除非她用盡女人的柔媚,他是個意志堅強,專制的人。然而,她卻愛上他。她到底是怎麼了?她很清楚愛會多麼傷人,但她卻沒見過任何比它更動人心的事物。
是的,她的感觸已經改變,但他的呢?
一些人已經下海游泳,但傑迪還沒脫下麻衫。接著可琳看到梅雅跑向他且抓他的手,開始拉他走向房子來,而可琳聽得見她興奮的聲音。
「來嘛!我要打開我的禮物了,你太太要我們等你回來才開。」
「呵,你的心情可真好,是不?」
「為何不?」她頂了回來,「這是聖誕節啊!你有沒有替我帶禮物回來呀?」
可琳突然害怕面對他,怕他還在生氣,即使她已不再氣了。她趕快走進廚房,那裡頭既擠又忙的。妮琦在切椰子餅,一些阿琦拉的表親在旁幫忙。阿琦拉在煮長米雞,一邊還烤著甜玉米。
可琳在這裡只會礙手礙腳的,但她還有什麼地方可以躲開傑迪呢?梅雅探頭進來了。
「姨,來休息一下,」梅雅興奮地叫著,「柯琳娜,來,阿力卡回來了!」
傑迪在門口出現,他們眼光凝住了。但他的表情深不可測,她仍然不知道他的感受。接著梅雅又抓著他的手,拉他走向客廳,阿琦拉也推著可琳跟他們走。倫絲和麥格已在那裡,盯著小松樹。
「那是誰的主意?」傑迪看著樹說。
「那是柯琳娜提議的,」梅雅說,「真好,是不?」
「一棵樹?在房子裡?」
「哦,別板著臉啦,」梅雅罵他,「我喜歡它,從現在起我們每年都要這樣。」
「那是從哪裡來的?」他從樹下拉出馬鞍。
「那是柯琳娜送你的。」
傑迪慢慢站起身直盯著可琳,他的表情清楚可讀——冷硬又責怪。她做錯什麼了?他的表情使她眼淚盈眶而跑出客廳。
幾分鐘後,傑迪走進他們的房間。
當他看見眼淚時,他說,「你到底為什麼哭?」
她想推開,但他很快地抓住她。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哭。我以為你會喜歡聖誕節,但你不。我以為你會喜歡我的禮物,但你不。而你整整離開一個多月,但你回來時甚至連進來跟我說聲哈羅都沒。」
一陣漫長沈默之後,他柔聲說,「我沒進來找你是因為我不確定你是否要我來,」傑迪的口氣令她吃驚,「我的確喜歡那副馬鞍。」突然他的聲音又變冷了,「但那是我見過最細的皮革而那是很昂貴的,我要知道你是如何付帳的。」
突然他的想法變得一清二楚了。她不禁倒抽氣,「你真的那麼不信任我嗎?」
「我知道你根本沒錢,可琳,因為我拿走你的錢。你是怎麼買馬鞍的,如果——」
「你敢說出來,傑迪!」她憤怒地抑止他,「你敢!告訴你吧,倫絲替我去買馬鞍的,因為我臥病在床。現在你打算責怪我的女僕出賣自己了嗎?你的念頭令人噁心!」
他因她的話而驚悸,「你說什麼,你臥病在床?」
「別改變話題,拜託!」
「回答我!」
「沒什麼。我發生個小意外,結果頭腫了個包,如此而已。」
「現在你都好了?」他顯然鬆了口氣。
「是的,但在你指控我之後,你又為什麼這麼關心我的生死呢?」
「看在老天的份上,我還能怎麼想?我知道你沒有錢,因為我在你來此之前就從銀行提光你的錢了。」
「我賣了一些珠寶,」她斥道,「反正,我多得是。」
她的話就像重重的一拳,使傑迪臉色大白,「老天!可琳,我很抱歉。」
她傷心得難以平撫了,「不,你不!你寧願認為我出賣自己!現在我只願我沒賣掉我的鑽石,即使我一點也不在乎。我當時只想買件好東西送你。我想我是個比你還蠢的大傻瓜,傑迪·布基。」
「別這樣,可琳,我怎麼會知道呢?我從沒想到你會捨得賣掉你的珠寶,你甚至不戴珠寶到賭坊只怕會輸掉它們。我還以為你的珠寶對你很重要。」
「它們曾是,當我父親控制錢包時。但現在我有錢了。我根本不在乎我有的珠寶,我隨時可以再買更多。」
他放開她,板著臉離去,而很快又拿著一個長盒回來丟在床上。
「這只是我以為你會喜歡的東西,但我錯了。我們有同樣的想法——我只是遺憾它們結果都表錯情了。」
傑迫離開房間,可琳猶豫地走到床邊打開盒子。眩目的貓眼石以一道彩虹映向她,眼淚又湧上她眼睛了。她緩緩地取下紅寶石項鏈,戴上貓眼石,然後雙手捧起它們貼在臉頰上。
「哦,傑迪,為什麼我們總是這麼愚蠢地吵架呢?」
這天有這麼壞的開始。但這是聖誕節,她會讓這剩餘的節目好過點的。想想麥格及他還沒拆的禮物,她的精神又振作了。
***
吃吃喝喝持續了一整天,客人還一直來。很多跑去游泳,還舉辦了一場衝浪比賽。可琳見了許多人,根本不可能記得名宇。她被一個接一個地套花圈,直到她埋在一堆花海中而不得不拿掉大部份花環。
一組樂隊不停地演奏夏威夷曲,每個人都非常快樂,而可琳發現自己一直在笑。真正的宴會——每個人都坐下來一起吃——直到傍晚才開始。傑迪的朋友幾乎都來了,但可琳並不覺得難堪。很多人好奇地看著她,猜測她和傑迪的事,但她不讓它令她心煩。
食物博得不少好評,阿琦拉驕傲地笑著。可琳每一樣都嘗試,驚訝地發現每樣都好吃。
傑迪坐在可琳的旁邊,但他們幾乎什麼話也沒交談。
宴後,飲酒作樂繼續著。傑迪加人,但可琳和倫絲、麥格留在座位上。夏威夷人愛孩子,麥格從一個懷抱換過一個懷抱,一天所受的呵愛足夠他好幾個月享用了。裡歐曾加人他們,觀賞梅雅和少女們跳呼拉舞。
太陽下山後,火炬在後院周圍燃起,而「魯奧」繼續著。有人游泳,有人在月光下衝浪,可琳這才知道「魯奧」是種日以繼夜的慶典。
當可琳正看著衝浪表演時,一個年紀較大點的女人坐到她身邊自我介紹是台娜·卡農。
她比傑迪年輕幾歲,有著金髮藍眸,相當美麗。可琳有點失措,不知說些什麼好,而台娜突然說出驚人之話。
「我想你一定聽說過每個人都以為我和傑迪會結婚吧?」
可琳好一會兒才回答,「不,我沒聽——」
「哦天,我很抱歉。你一定以為我好可怕,就這樣脫口而出,但我還以為你必定已知道了。我只是想說清楚,以免你不好意思跟我說話。」
「他——傑迪曾向你求婚嗎?」
台娜笑道,「天,沒有!我們多少是有著沈默的瞭解。他一直拖延向我求婚,而說實在地,」她降低聲音,「我好怕他會吶。」
「我不懂。」
「你瞧,我和傑迪一起長大的。我家在海岸上端有楝海灘屋,每年都在這裡待六個月。傑迪和裡歐就像是我哥哥,你能想像跟一個你視為大哥的人結婚的情形嗎?」
「所以你不想嫁他?」
「不想。當他從美國回來跟我談到你時,我鬆了一口氣。我相信他唯一坦承的人是我,其實,他所做過的事他都告訴我了。他回來之後一直很鬱悶,我肯定他很後悔他的行為。當你的事傳到他耳中時,我知道他嫉妒得要命,他想掩飾他的感情,但我瞭解。」
頭一次,可琳因她的鬧劇而覺得非常難為情,「你一定認為我是個可怕的女人。」
「我真的不知該怎麼想。但你瞧,我已知道傑迪做過的事,所以我不能怪你,何況,那只是傳說,而謠言止於智者。」
「傑迪就不。」
「呃,傑迪經常以情緒反應,而非理智。我一見到你就知道你不可能做過他們所說的事。但傑迪沒有女人的直覺,而且嫉妒可以扭曲一個人的思想。」
「你必須足夠在乎才會嫉妒。」可琳說。
「的確是。」台娜笑著強調。她直視著可琳。
可琳明白了,「我很高興認識你,我只希望能早一點。」她苦笑地歎口氣。
「傑迪很難相處嗎?」
「哦,不是傑迪的行為,而是那不斷的懷疑,我想我也是挺會吃醋。」
可琳的眼光移向妮琦,她正在獨舞,而台娜隨著她的視線看。那夏威夷女人舞得好美,好性感。她的注意力全在傑迪身上,他正站在附近看著她。
「哦,天!」
可琳回頭轉向台娜,「怎麼了?」
「我以為妮琦已放棄傑迪了,但我看她還沒。」
「她是他的情婦,是不?」
「呃,是的,有段時間。但那是在他娶你之前。我還以為——呃……」
「傑迪和我不是很甜蜜的一對。」可琳說。
台娜一本正經地面對她,「現在我必須冒昧地問一件與我無關的事。你愛傑迪?」
「是的。」
「那麼,你就得爭取他。」台娜說,藍眸閃爍著。
〔你是什麼意思?」
「你是個很美的女人,可琳。如果傑迪知道你要他,他不會看別人的。別的女人和他根本毫無機會。」
「你真的這樣想?」
「當然。你何不現在就開始呢?去吸引他的注意力離開妮琦。天色已晚,如果你們早點回房沒有人會奇怪的。」
台娜眨眨眼,可琳臉紅了。
「你呢?」可琳問道,希望她會再見到台娜,「你會很快就走嗎?」
「天,不會的。「魯奧」最好玩的部分是找個地方打地鋪過夜,每個人都會待到天亮,然後幫忙清理。」
「我不知道吶。」
台娜笑了,「你的房子到處都會有人睡,甚至馬廄裡也有。現在去吧!明早離開前我會去看你,到時你可以看看我的男伴,馬克·各統。」
可琳離開座位,慢慢走近傑迪。她還不知要對他說什麼,緊張得捏弄著項鏈鑽石,然後發現她有個完美的藉口去跟他說話。
「傑迪。」她好一會兒才把眼光移離妮琦,但他終於轉向她了,「我要謝謝你送我貓眼石項鏈,它好美。」
「如果你喜歡,我很高興。如果不……」他聳個肩好像說他不在乎。
「我真的喜歡,傑迪,」她趕緊說,「真的。」
他拉起她的手,帶她到幾尺外的海灘椅。哦,她為什麼這麼緊張呢?
「貓眼石適合你,」傑迪隨意說,沒看著她,「它們強調了你的膚色,我不在時你倒曬了一身黑哩。」
「如果你不喜歡,我很遺憾。」
「哦,但我喜歡。你的肌膚黑了,但你的頭髮卻亮了,你現在看起來很有異國風味。」
「這樣好嗎?」
「我的老天,女人,沒什麼能傷及你的美貌的。你只是天真,或是你在釣讚美之辭呢?」可琳的下巴微微昂起而傑迪低聲笑了,「別動怒了,我只是逗你的。」
她鬆口氣,決定直問起那令她日夜憂心的問題,「你為什麼離開那麼久呢?」
他好奇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望出海面上。
「旅館工程出了點麻煩。我有個工人幾乎跌斷了腿,當他躺在醫院裡不知是否會失去那隻腳時,我不能就這樣丟下他回來。」
「他好了嗎?」
「是的。不過,下半輩子他會跛腳的。在那之後,城裡有點事也耽擱了我。」
「什麼事?」
「那是私事,可琳。」
她追問道,「你是說因為我?」
「不,該死,」他生氣地說,「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在找強恩·彼西。他和我有些沒解決的事。」
「你找到他了嗎?」
「他離開本島了。」
「永遠?」她問道。
「顯然是,」傑迪受挫地說,「我還得知他的土地待售。」然後他語氣輕快了,「但不談那些了。阿琦拉說這次你幫了不少忙,我很感激。這星期來這裡一定又忙又亂。」
「我很喜歡。」
「在這漫長的一天之後,你一定累了。」
他又以那對穿透人的藍眸凝視著她。他是在問她或是告訴她呢?
「我準備上床了。」
她笑了,「我也是。」
他們向客人們道晚安走進屋裡。通往臥室的走廊好安靜,倫絲早就抱麥格上床睡覺了。
梅雅也沒熬多久,興奮使她今天天未亮就起床,她早已透支了。
傑迪停在倫絲門口跟可琳道晚安,他決定不逼她。今早他已犯了可怕的大錯,一個愚蠢的錯,而他肯定可琳還在生氣。但可琳繼續走到他房門且進去,傑迪在她身後驚訝地看著。
她走到梳妝台燃了一隻燈,然後取下發上的梔子花深深聞一下才放下。
傑迪慢慢地走進房間來,看著她,「你搬回這裡了?」
「我希望你不介意。」她謹慎地看向他。
「不,當然不。」傑迪答道,心想他怎麼熬過一夜而不碰她喔。
可琳一面解下項鏈一面不安地繼續說,「妮琦回來了。你一走她就回來了,所以沒有空房間,而我不認為倫絲和我擠那張小床會舒適。」
「可琳,我說我不介意,」他打斷說,「反正,你是屬於這裡。」
她轉過身去,拂開她的長髮,「請你幫我解開姆姆裝好嗎?」
他開始解開她的衣服,她柔致的背部慢慢地露出。粉頸是那麼誘人,他想要傾身用唇去愛撫她,品嚐她綢緞般的肌膚。她會跳離他而發脾氣嗎?他保持自制,然後轉開去脫衣服。
可琳走到衣櫃去,脫下姆姆裝和內衣。赤裸著,她花好久找睡衣,希望傑迪至少看看她。最後她不能再拖了,抽出一件墨綠色絲質睡衣。
可琳還沒穿上睡衣就轉向傑迪,發現他像被催眠似地盯著她看。她暗自好笑而避開眼光,極其緩慢地把睡衣從頭上套了下來。
傑迪動也不動地站著看可琳性感地上床,滑進被單下。她知道她在對他做什麼嗎?她把他誘惹得受不了了。
「你不上床來嗎,傑迪?」
可琳的聲音甜得好性感,他才發現他有好一陣子沒動一下。他扯下其餘的衣服,上床去。
「坦白說,女人,你知道你在對我做什麼嗎?」他粗嘎地質問著,「我再也受不了了!」
她沈默不語,慢慢地摟住他把臉貼在他胸膛上。可琳想她會因想要他而死,想要他佔有她,充實地。這是知道他對她有感情的唯一確證,即使那只是情慾而已。她脫去睡衣,想拉他壓上她,但他卻阻止了她。
「不,女人,」他粗嘎地說,「我要品嚐你,天,我有多渴望你,夢想你。」他慢慢地推她躺下且躺在她身邊,一隻腳佔有地跨著她。
接著他開始以甜美,絕妙的吻折磨她,使她瘋狂。他的唇輕柔地壓著她的,他的手則遍游她每寸肌膚。她的身體要求著發洩,但他還是延長著那美妙的折磨。最後她再也忍不住的催他進人她。
傑迪因她的碰觸而呻吟,終於他移到她身上,「哦,我的柯琳娜……」
他把雙唇埋入她頸窩,同時把他悸動的身體埋入她體內。剎那間,可琳墜入漩渦,盤旋直上達到爆炸的極點。她的滿足是完整的,因為傑迪也在那一刻和她一起達到極點。那戰悸暈眩的瞬間他們一起擁有。
當傑迪滑到她身邊擁緊她時,可琳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沒有一句言語,但一句也不需要。
***
可琳起床發現她是獨自一人,她趕緊穿衣服且愛意深深地鋪著床,回想著昨晚在床上的每一秒鐘。她撿起傑迪留在地上的衣物,它們是一團糟。他甚至沒掏空口袋,她拿出一些銅板和紙條放在梳妝台上,然後從另一邊口袋掏出一個小盒子。這是個珠寶盒,她忍不住地打開它。朝她閃爍的金心好美,她緩慢讀著刻在上面的字。
可琳趕緊關上盒子且把它放回口袋,然後趕緊把其他東西都放回去,再把衣服掛了起來。一定不能讓他知道她曾看過那條項鏈。
她輕顫著。那是什麼意思?我會再次娶你,毫無怨尤。那可能是表示他愛她嗎?
「那他為什麼沒給我那條金心項鏈呢?」她自言自語著。
答案很明顯。他改變心意了。是情慾促使他刻下那些宇的,不是愛。他已經明白他不愛她,所以他不打算給她那顆金心。
可琳接下來一整天都等著傑迪接近她,但有客人需要接待,而他經常有人找他談話。晚餐後,當傑迪到馬廄去時,可琳拿條披肩走出後院。她坐在海灘椅上,希望傑迪談完後會加入她。沒多久她就聽到他經過前門進屋了。但他沒來,最後她回去找他了。
***
傑迪把金心項鏈放入口袋,笑著離開臥房。他本希望在那裡找到可琳的,但後來推定她去散步了。他在客廳等她。他們的客人都走了,房子裡好寧靜。
當可琳沒回來時,傑迪開始不耐煩了。他走到前門去,推開它站在那裡望明月。這使他想起他好久前曾答應她,在海邊散步,在星空和月光下做愛。
然後他聞到身後濃烈的梔子花香,那是可琳插在頭髮上的花。她的手圈上他的腰,傑迪笑著轉身捕掠她的歷。但在他嘴下微啟的雙唇不是可琳的。
傑迪抽身而退,眼神一沈,「你在幹什麼,妮琦?」
她噘著嘴,「呃,她不是唯一可以插梔子花的人。你為什麼不再來找我了?」
「現在我已結婚了,而我太太對我已足夠了。」
「她不好。」
「夠了,妮琦。」傑迪冷酷地說,把她推開。
「那你是愛她羅?」
「是的,該死,我愛她!」她受傷的表情令他改變口氣,「聽著,妮琦,我早就告訴你去找一個丈夫。你為什麼不給裡歐一個機會呢?他關心你。」
「裡歐?」
「是的,你不知道嗎?」當她搖頭時,他繼續說,「那是因為你從不給他鼓勵,但他在你嫁給帕利之前就愛你了。」
她的臉開朗了,「裡歐是強壯的好人。」
「是啊。」
「我想我明天接受他讚美,那會鼓勵他吧?」
傑迪笑了,「一定會的,現在上床去睡覺。」
傑迪應該因妮琦那麼快就轉移目標而覺傷感,但他不。他愛可琳。他無法再等了,他離開房子出去找她。他會告訴她他有多麼愛她。
但可琳不在戶外。她鎖在他們的房間,在昨晚曾得到歡愛的床上痛哭。如今那一切都消失了,不會回來了。為什麼她就要在那時候進來,看見妮琦和傑迪抱在一起呢?可琳覺得一顆心都扭曲了,沒留下多看一眼就跑進臥室把自己鎖起來。
她傻得竟然相信快樂幸福,傑迪和妮琦之間的愛是過去的事了。
傑迪徒勞無功地回到屋裡,走到他們的房間,房間卻上鎖了。
「可琳?」
「走開,傑迪。」
他搖著頭,莫名其妙,「開門。」
可琳跳下床來到門邊,好讓他聽清楚她的話。他竟敢剛離開情婦就來找她?
「我叫你走開,傑迪。昨晚是個錯誤,而那不會再發生了。」
「你到底搞什麼鬼?」他不相信地吼道。
他聲音中的憤怒令她回答,「我恢復神智了,就是這樣!我曾忘了我有多恨你,但我不會再忘記了。」
天,這不是真的……這不是!但最好是讓他這麼想。
原以為已流乾的眼淚又氾濫了,「我認真的,傑迪。明天早上你可以要回你的房間。今晚……你去跟你的情婦睡!我不要你,但她一定會要。」
「可琳……」
「不!」她阻止他,「我受夠了,傑迪。你明天若不送我回城裡去,我會用走的!」
傑迪往後退,茫然又生氣。然後憤怒完全接管了。兩次。她已經耍了他兩次。她過去一直恨他,而將來也會。不會有第三次了,他會送她回城裡去,送她上船。他會看著她出海。該死的可琳!
***
傑迪去叫可琳,馬車正等著而且已接上拖車要載行李。要不了多久,可琳就會走出他的生命了,他應該根高興擺脫她及她必然會帶給他的憤怒。但他並不覺得高興,他覺得失落。
寶寶的哭聲引得傑迪到倫絲的房間,他知道會在那裡找到他太太。兩個女人同時都試著安撫孩子,顯然並不成功。
傑迪搖著頭走進敞開的房間,「如果一切都整理好了,女士們,我要把你們的東西搬出去了。」
「現在不要,傑迪。」可琳看也沒看他地短促答道。
「呃,得趕快了,你的船三個小時後就要開了。」
「我不管那該死的船,」她轉向他,眼睛瞪大,「麥格病了。」
「你知道到十四號以前不會再有船的。」
「什麼時候都行。」她心不在焉地說,又轉回麥格去。
「你叫醫生了嗎?」
「我正要去叫。」倫絲答道。
「胡說,」傑迪說,「你應該跟你兒子在一起,我會叫舒何去。」
他轉身走出房,但可琳叫住他,「傑迪,我要柏生大夫,麥格認得他,告訴他這是急診。」
傑迪皺起眉頭,「他的診所在那裡?」
「在阿拉奇亞街。」
「好的,」他應道,「但我要你跟我下樓去,你們倆一起在孩子旁邊急得團團轉,可能會嚇著他的。」
「不,我留在這裡。」
「去吧,可琳。」倫絲一臉深意地說。
「好吧,」她不情願地同意了,「但只待到大夫來。」
舒何出去叫大夫後,傑迪到客廳陪可琳,「你看來需要喝一杯。」
「我要,謝謝你。」她坐到椅子邊,雙手絞在腿上而眼睛盯著樓梯。傑迪一面調酒,一面觀察她,她似乎嚇壞了。
「孩子會沒事的。」
「當然他會。」
他遞給她一杯酒,注意到她的手輕顫著,「他怎麼了?」
「我們不知道,他正在發燒,而且哭個不停。」
「那可能是小毛病的,可琳。」他試著安慰她。
「也可能是嚴重的,」她斥道,「對不起,傑迪,我只是擔心他。」
「我看得出來。」
可琳陷人沈默,傑迪看著她,他想要安慰她,該死,他想要為地付出他的愛。
「可琳,你沒必要在十四號那天,或任何時候,離開……」她沒在聽他說,只聽見樓上不斷的哭聲,「你在聽我說嗎?」
她終於看向他,「你說什麼?」
「我說你沒必要離開的,你可以留在這裡。」
「跟著你?」
「是的。」
此刻她的眼睛終於專注於他了,那是兩潭墨綠,「而與妮琦及天知道多少個別的女人分享你?不,謝了。」
「分享我?」他驚訝地問,「我娶你之後就沒有過別的女人了。」
「省省吧,傑迪,」她沒好氣地說,眼神更黯然了,「我正巧知道不是這樣。」
「什麼?」
「我看到了,」她叫道,發洩出鬱積的悲痛和憤怒,「你和你的情婦在親吻。」
傑迪盯著她好一會兒,然後他全明白了。他笑了,「那沒什麼事的。那晚她從我身後來,我還以為是你,我看都沒看地就吻了她,但我一發現抱的不是你就停止了。」
「我不相信——」當麥格哭得更大聲時,可琳跳了起來。她跑到樓梯,但傑迪阻止了她。
「我不要你上去,可琳。」
她想掙脫他的手,但他卻牢牢抓住,「別這樣,傑迪,他需要我。」
「別荒謬了,可琳,倫絲可以照顧他。」
「我要麥格。」
「如果那是嚴重的,你可能會被傳染,我不要那樣。」
「我不在乎你要什麼,」她的聲音驚慌地提高了,「現在放我走。」
「可琳,別這樣,」傑迪粗聲說道,「那男孩所需要的是他母親。老天,你已經被那孩子迷住了,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迷住?」她尖叫,哭了起來,「是的,我被迷住了。因為麥格是我的寶寶,你現在明白了嗎?他——是我的。」
他是我的傑迪的腦子裡一次又一次地聽到她的尖叫。不是「我們的」,而是「我的」。他沒想到她只是急怒之下說的,不,這證明了他一度所懷疑的。
那孩子是垂頓的,沒錯,那是可琳一直對他隱瞞真相的唯一可能的解釋。如果那孩子是他的,可琳就會告訴他實話。
***
可琳跌坐在椅子上,精疲力竭了。
「喏,我想我們倆都需要喝點這個。」倫絲拿著一瓶酒及兩個杯子走進來。
「你送柏生大夫出去嗎?」
「是的。」
「你知道嗎,我不明白我為什麼那樣,」可琳歎道,「在費盡麻煩和謊言不讓傑迪知道麥格的秘密之後,我竟當著他的面叫出事實,而那甚至沒必要的,麥格的病根本不嚴重。」
柏生大夫發現所謂的「急診」是長乳牙時覺得很好笑,麥格只不過是在長牙齒而已。
「別擔心了,琳,反正,是他知道的時候了。」
「不要那樣說,倫絲,」可琳猛搖著頭,「現在如果他要留下麥格怎麼辦?」
「如果那樣,你也有很多錢跟他打官司的,但我實在不懂你們倆為什麼就不能解決歧見?」
「太晚了,」可琳平靜地說,「我不能跟他生活,明知他不愛我——一點點也不。」
「誰說他不愛的?」倫絲憤慨地問。
「我說的,」可琳坐起來怨道,「哦,但願我沒有錯過今天那艘船。」
「如果你真的要走,會有別艘船。」
「是的,但在這段期間內會發生什麼事呢?當傑迪要求知道我為何隱瞞事實時,我要對他說什麼呢?」
「你告訴他事實,如此而已。」
但傑迪那一晚都不在,第二天也沒回來。可琳不安地等著,害怕與他面對面,但又希望早點解決這必然的情況,傑迪卻直到十四號當天才回來。到那時,可琳已經放棄希望了。
***
「我們真的沒挑個好日子離開這個島吶。」
「為什麼?天氣很好啊。」可琳正戴著帽子。
「你一直沒看報紙嗎,琳?」
〔看有何用?新聞都太沈悶了。」
倫絲搖著頭,「整張報紙談的都是革命。」
「你是說戰爭?」
「我不知道,但歐胡島和全夏威夷似乎有不少人想推翻皇室,那很快就會成為頭條新聞了,而今天是很重要的。」
「為什麼?」
「皇后打算廢除現存議會而引人她自己的內閣。這裡的外來居民,大都是美國人,決定反對那樣,這只是革命者和皇室之間外來居民和夏威夷人之間——的權力之爭。」
「那我們決定今天一大早就走是件好事,我們可以繞路到碼頭而遠離皇宮。」
「你仍不打算多等一會,看你丈夫是否會回來嗎?」
可琳毫不猶豫地回答,「不,已經一星期了,他不是太生氣我瞞他麥格的事,就是根本不在乎。」
「我不相信他會不在乎的,琳。」
「我能,我比你更瞭解傑迪,現在我們走吧。」
她拿起手套和錢包,離房去抱麥格,行李已經在車上。與阿琦拉和梅雅草草道別後,舒何駕車送他們去碼頭了。沒多久,另一輛馬車從後面追來,兩輛馬車停住,可琳看到傑迪時好緊張,他下了他的馬車走向她的來。
「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早走,我幾乎錯過你了。」
他是那麼不關心,「你何必麻煩呢?」
「我來送你們上船,今天也許會有麻煩。人們已開始街頭巷戰——一群熱心鬼。」
「我們知道會有麻煩,傑迪,我們已打算繞過皇宮。」
「到處都有麻煩,可琳,街頭戰無法避免。」
「你是替我擔心嗎?」她諷刺地喃道。
他沒回答,他命令舒何駕他的馬車回去,他則爬上她們的。可琳怒火中燒,傑迪沒說一句有關麥格的話,他明明看見孩子在她懷裡。一句話也沒,他為什麼要來?也許是要確定她離開吧!
街上比可琳曾見過的還要擁擠,吵雜聲、喊叫聲此起彼落。人們往皇官方向跑,而可琳瞄到幾支武器。她有點害怕了,尤其是為麥格,因此把他放到馬車地板上,然後她開始擔心傑迪,他高坐在駕駛座上還無掩護。他甚至沒帶把槍,雖然他早已知道會發生的情況。正當她懷疑他為何不帶時,一聲槍響在馬車前方突發,可琳尖叫。馬車慢慢地停住,當可琳看到傑迪在座位上癱下時,她又尖叫了。
她跳出馬車,爬上駕駛座。當她爬上時,傑迪正在呼吸沉重地坐起來。
「你還好嗎?」
「我只是有點暈眩,」他應道,「我還好。」
但她看到他身側流血,整顆心都停了,「你中彈了,傑迪。」
「只是擦過。」
「我不管,我帶你去找大夫。」
「我不要大夫。」但他說話時卻搖晃著,她抓住他垂落的韁繩,駛往阿拉奇亞街。
好運跟著他們,柏生大夫在診所裡,他幫可琳把傑迪扶進去。當他檢查傑迪時,她拒絕離開但卻無助焦急地站在旁邊,看醫生探測他的傷口。
「你何不到外面去等呢?這得要一段時間的。」柏生大夫說。
她堅決地搖著頭,「除非我知道他沒事。」
「現在我可以向你保證了,子彈沒破壞任何重要器官,只要把它取出,一星期後他就會好得像新的一樣了。」
「好吧。」她說,不想妨礙大夫的工作。
但傑迪坐了起來,一臉不高興,「不必等了,可琳,你去趕搭你的船吧。」
「別荒謬了,傑迪,」她叫道,「我不能這樣丟下你。」
「你會,該死,」他的聲音粗暴地堡局,「我不想擔負讓你錯過船期的責任。你今天要走——就趕快滾。」
她以為她走之前他會說些有關他們兒子的事,「麥格怎麼辦?」她冒險發問。
傑迪閉上眼睛克制悲痛和憤怒。對可琳的愛使他瘋狂了,而她正以垂頓的孩子來諷刺他,她一定真恨透他了。
「你帶著你兒子滾出我的人生,回去波士頓,而這次你最好去申請離婚,可琳,不然我會休了你。」
她盲目地轉身跑出診所。原來如此,親生兒子對傑迪而言根本不值一文。
傑迪跌回手術台,全身無力了。其實他想求她留下來,但卻叫她走真是耗盡他所有的精力。
「你不認為對她有點粗暴了嗎?」
傑迪張開眼睛盯著柏生大夫看,他已經忘記房間裡還有這個人。
「那是必要的。」
「你提到離婚,我不明白,我還以為——」
「是的,」傑迪尖銳地打斷道,「我明白,你還以為她是垂頓太太。但你瞧,她是我太太,雖然你診療的那個孩子是垂頓的,這是個非常……複雜的故事。」
「呃,呃,」柏生大夫迅速地想著,「這就足以解釋了,你是那個漂亮女人生產時從頭罵到尾的「傑迪」。我一直搞不懂為什麼,如果她丈夫是叫做魯耶。」
一陣停頓後,傑迪問,「你怎會知道的?可琳是在波士頓生產的,你當時在那裡嗎?」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誤解,你貴姓——」
「布基。」傑迪不耐煩地應道。
「布基先生,你太太是在這島上生產的,我是在十二月三十日第一次見到她,她剛到達不久,而在那之後她定期作產前檢查,直到六月時分娩。在她要求下,我甚至已安排一戶人家要收養孩子吶。」
傑迪猛地坐了起來,「我太太是在去年八月到這裡來。」
柏生大夫不想和這麼壯大的人爭論,不管受傷與否,「如果你這麼說。」
傑迪板起臉,「但你說不是?」
柏生大夫猶豫地點點頭。
傑迪搖搖頭好像那有助於他明白,「你說她是六月生的,六月什麼時候?」
「我可以查病歷就知確實日子,但我相信是在中旬。」
傑迪迅速計算著,「你提到收養,她不要孩子嗎?」
柏生大夫皺著眉頭回憶著,「她的確不要,她似乎痛恨未出生寶寶的樣子很不尋常,我一直搞不懂。」
有句話在傑迪的記憶中跳出——「我絕不留下你的孩子。」
「垂頓對將出生的孩子有何看法?」
「呃,那也是個困惑,因他是做丈夫的,我當時是這麼想,他也不要孩子,現在我明白那情況了。呵,他們甚至不同房,甚至生產後也沒。」
「你怎會知道?」
「產前產後我去出診過太多次了。」
這一切對傑迫而言發生得太快,「她為什麼沒送掉孩子呢?」
柏生大夫低聲笑道,「那是瑞爾小姐的傑作。」
「你是說瑞爾太太?」
「老天,她結婚了嗎?」
「別管她,」傑迪簡短地應道,「繼續說。」
「呃,瑞爾小姐說服我相信布基太太會後悔把孩子送掉的,她說她牽絆於別的事而沒想清楚。」
傑迪苦了臉,他就是那別的事,她太恨他而無法忍受留下他的孩子。
「你還好嗎?我真的該取出那顆子彈了。」
「那可以再等一下,我要知道怎麼回事。」
「呃,瑞爾小姐和我安排讓布基太太與她的新生兒獨處一段時間,就這樣成了,你可以說那是一見鍾情,我很少見過那麼強烈的母愛哩。」
傑迪歎口氣,躺回手術抬,他已痛得要命,是取出子彈的時候了。
老天,我有個兒子了。
***
可琳的回家在某方面來說是愉快的。當她在波士頓下了火車時,她父親在等著她,而他對麥格的欣喜是很窩心的,從相見的那一刻起,沙蒙·巴羅就溺愛他的外孫了。
回來後的兩星期內,可琳去過幾次宴會,還被蘿蓮拉去喝午荼及其他社交活動。她不介意,那令她忙得無法太思念傑迪。
她離開家鄉之因的有關謠言已被認為誤傳,因為蘿蓮告訴大家她這段期間和她丈夫過得很愉快,來波士頓只是回娘家玩玩而已。
可琳附和了她表妹的謊言,因為這比說出真相更容易些。但人們的好奇引起她不少痛苦。自然地,大家都問到她所住的異國風味的迷人島嶼。當可琳描述夏威夷時,她幾乎藏不住她的哀傷了。
夏威夷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變成她的家呢?呵,她曾在波士頓過一輩子,在整齊的街道散步,在波士頓公園玩,在查爾斯河喂鴨子,但那一切現在似乎都已成過往雲煙了,波士頓不再是她的家了。
她會停止想看歐胡島奇花異草的期望嗎?她會不再聽到那天她和傑迪共游的瀑布聲嗎?她會看著波士頓夕陽而不失望嗎?
輪到她招待老朋友了,七個女人坐在客廳爐火前喝著茶,蘿蓮和她母親也在。天,她表妹竟在她離開這段期間一下子長大了。
「你一定急於回來,可琳,」一位女士說著,「我就會,我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快回家哩。」
「呃,我爸爸還沒見過麥格,而他又走不開不能去看我們。」
「你丈夫一定很不願讓你走,」哈蒙太太評斷著,「光看你們結婚時他用那種偏激手段就可知了。」
「偏激手段?」可琳問道。
蘿蓮往前傾笑道,「我希望你別介意,可琳,但我對哈蒙太太坦承你丈夫為何在離開之前登那則奇怪的啟事了,我告訴她那是他確定你會毫不拖延地追他而去的方式。」
可琳震驚於蘿蓮的高招,「是的,呃……」她苦尋著宇眼,「我丈夫有個相當無情的幽默感。」
「我無法想像我的哈歐會做出像那樣的事。」南利太太說。
「我們也是。」蘿蓮笑道。
可琳笑了,哈歐·南利是個短小的男人,比他高頭大馬的太太足足矮了五寸,他對他太太除了「是的,親愛的」外,什麼也不會說了。遇見傑迪之前,那是可琳以為她要的男人典型吶!
「你那個可愛的小兒子好嗎?可琳。」唐娜太太問道。
「麥格很好,雖然他一到這裡就有點小感冒。」
「我希望不嚴重。」
「不,只是他需要點時間適應這種冷天氣。」
「那是可以瞭解的,因為他是在島上出生的,」哈蒙太太說,「我相信他會很高興回去,當然你也是。」
「是的。」可琳喃道,眼睛盯著地。
她不知當她和麥格顯然不會回夏威夷去時,她該跟這些女人說什麼。蘿蓮和她父親都知道可琳假裝有個美滿婚姻和一個深愛她,等她回去的丈夫是多麼吃力,但沒有人知道她內心深深的哀傷,甚至倫絲也不,她還要忍受這痛心的悲傷多久呢?
前門傳來敲擊聲,可琳看到羅克去應門。
「那會是茜茜,」蘿蓮對可琳歉笑著,「我昨天碰到她,她說她會盡量趕來,看來她是來了。」
可琳苦了臉,她好怕茜茜會問的刻薄話題,她也許還沒原諒可琳搶走傑迪哩。
正當可琳強打精神以應付茜茜的到來時,羅克走進來,顯得相當興奮,然後可琳看到原因了。
「呃,我的老天,」哈蒙太太叫道,「他似乎等不及你回去了,可琳。」
可琳非常慢地站起來,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而已。
「可琳?可琳?」
她轉向她姨媽,但卻視而不見。
「呃,看來你好像跟我們一樣驚訝吶!真丟臉,布基先生,你製造戲劇性的才能未免太強了。」
傑迪眼光移離可琳,展出他最迷人的微笑,「這是個瞬間決定,耶白太太。但你說得對,這是我考慮欠周到。」
「我想我們應該走了,女士們,」蘿蓮對大家說,「我確信這兩人是相思難了的,蜜月期一定還沒過完。」
她向可琳眨眨眼,後者幾乎沒看到。傑迪來這裡做什麼?然後她和傑迪忽然獨處了,而她驚慌得差點喘不過氣,麥格,那是他來這裡的原因,他是來把麥格帶離開她。
「哈羅,可琳。」
她又坐了下去,雙手絞在腿上以制止顫抖,「你——你看來很好,傑迪,」她可以想像她的臉一定白得像桌上的瓷杯了,她選個他會不注意她緊張的話題,「希望你的傷已經好了。」
他聳聳肩,「一星期後它只是有點不舒服,如今它只是一道醜陋的疤痕,」他笑道,「你要看看它嗎?」
「不!」她倒抽著氣。
他怎能那麼冷靜,好像他們不曾生氣地分開似地?好像他遠從夏威夷繞過半個地球來和她坐在這裡是很自然的事一般?
可琳垂下眼睛,「我走後發生了什麼事?有一場大戰嗎?」
「幾乎沒有,它一定是歷史上最和平的革命。」
「而皇后呢?」
「她不再統治了,」他應道站了起來,凝視著地,「你還沒問我為什麼來這裡。」
可琳轉開,「坦白說,我害怕知道。」
他顯得好傷感,「你沒什麼要怕我的,可琳。」
「是嗎?」
傑迪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然後坐到她身邊,「你怕我是為麥格而來的嗎?」
「是的。」她低聲應道。
「那就是你不告訴我有關他真相的原因嗎?」
「是的,」她睜著大眼睛看他,「傑迪,那是你來的原因嗎?因為如果是,我不會放棄我兒子的,你得先殺了我才行。」
「我們的兒子,」他輕柔地糾正她,「而我絕不會把他從他母親身邊搶走。」
她的綠眸圓睜,「你說真的?」
「是的,」他更接近她,但她仍防衛地避開,他歎口氣,「我身上有一封你爸爸的信。」
當她保持沈默且仍坐立難安時,他繼續說,「那是在你離開夏威夷後幾天收到的,我曾寫信問他有關麥格的事,他的回信解釋了一切。」
「他沒有權利。」可琳憤怒地說。
「你已經告訴過我了,可琳。」他輕聲提醒她。
「是的,但你一句也沒說,連最後一天也沒說。」
「我那時候還在習慣這件事。」他扯謊。
他不會告訴她他是在懷疑兒子是垂頓的,她絕不能知道他竟有那麼笨,那麼蠢。
「得知我有個兒子是個大震驚,」他繼續說,「還有你一直瞞著我的事實。」
「傑迪,我——」
「不,我瞭解你為什麼那麼做,你父親的信有所幫助,而我也已經從柏生大夫那裡知道很多。」
可琳臉紅地四下張望,無法迎視傑迪的眼睛,「你必須瞭解當時我很怕你,傑迪,我執著於恨你,不然我做不了我所做過的事。」
「我瞭解,就像我曾經執著於恨你爸爸一樣,但願我們都從中得到教訓了。我已不再怪你爸爸,我打算在這裡時這樣告訴他,如今我已知道仇恨會如何驅使人了。」
「你在說什麼,傑迪?」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走的時候是恨我的,可琳,而你可能還是。但即使必須花盡我餘生,我也要讓你反過來愛我。」
她眼眶開始濕了,「為什麼?」
「為什麼?」他柔聲道,「因為我愛你啊,傻瓜,」既然話已出口,他可以輕柔地說了,「是的,我愛你,遠甚於我所能知覺得到。」
可琳緩緩地搖著頭,想相信他,卻仍然害怕。
「你是說你愛我,不管你以為我做過什麼嗎?」
「幾個月前我就知道我愛你,是的,不管我曾經怎麼認為。聖誕節那天晚上我本打算告訴你的,但你又賞了我閉門羹。」
她的臉孔亮了起來,「那你告訴我的妮琦的事是真的?」
他點點頭,「我根本不確定你聽到我所說的了。」
「我聽見了,但我不相信你。」
「我根本不能怪你那樣,因為我也經常懷疑你。」
「哦,傑迪,我也愛你。」她抱住了他,若能隨她的意思,她絕不再讓他走了。
他捧起她的臉,凝視著她的眼眸,「你是說真的?」
「是的,哦,是的,我發誓絕不再對你說謊了,你將不再有理由懷疑我了。」
「天,我們曾經多傻唷,」傑迪歎道更摟緊她,「我們竟讓彼此那麼憂傷。」
但接著他感覺到可琳僵住而推開他。
「我們還是傻瓜,傑迪,」她的表情是那麼淒涼絕望,「這絕對行不通的。你永遠忘不了我做過的事——你以為我做的事。那會永遠在那裡威脅我們。」
他站起來走到窗口,「可琳,現在我知道事實真相了。」
她楞住了,「什麼事實?」
「我去拜訪了幾個你的前任情夫。」
她呻吟了,「他們說謊而給你詳細的描述了嗎?」
傑迪咯笑道,「在會被拆散全身骨頭的威脅下,他們給了我事實。」
「真的,傑迪。」
「每個故事都大同小異,我不必多看幾位就相信了,」他突然笑了,「老天,你的確有個聰明的計謀,」然後他肅然,「聰明過度了,因為你完全唬住我了,我遺憾地說,你能原諒我相信你會做出那種事嗎?」
「既然你又提起。」她開口說,眼神陰沉。但在她能生氣前,他已衝過去抱住她深吻了。
當傑迪放開她時,她的怒氣已消而他好壞地咧嘴笑,「這是避免吵架的好方法,將來我得記住這一點。」
她仰頭笑看他,眼神晶閃,「別管將來了,你此刻挑起的好事,你就得收尾,吾愛。」
他揚起眉毛,「你爸爸在嗎?」
「不在。」
「那我們還等什麼呢?」
***
船在海面上滑行前進,他們離家只剩幾海哩,可琳和傑迪站在甲板上,等著看陸地的第一眼。
這次前往夏威夷的航程一點也不像第一次那樣可琳關在艙房裡暈船難過。這一次也是在船艙裡度過的——但是卻與傑迪共享魚水之歡,她安享她的偷悅,知道她就是屬於這個愛窩。
傑迪獨佔性地摟著她,拉她背靠著他,緊緊地擁住她,「你高興要回家了嗎?」
「你知道我是的。」
「台娜看到你會興奮死了,」他笑道,回想起他出發到波士頓之前那次激烈的照面,「當她發現你走了時,她簡直是帶著有色眼光看我的,她以三十二種不同的形容詞罵我是傻瓜,才會讓你走。」
可琳笑了,「我第一眼看到台娜就喜歡她了,我們得盡快請她和她的醫生朋友來家裡晚餐,我想她是有點愛上他了。」
「是的,我知道,我們必須請他們參加婚禮。」
她在他懷中轉身,質疑地看著他,「請他們參加他們自己的婚禮?」
「不,我們的,」他喃道,「你願意再次嫁給我嗎,布基太太?」
可琳撫著她戴在脖子上的金心項鏈,金心因她的肌膚而溫熱,「毫無怨尤?」
「是的,第一次的婚誓我們都不是真心的,我要再誓言一次,柯琳娜,而這次將會是無疑——無怨尤的。」
「如果那會使你快樂,一百次我都會嫁給你。」她認真地說,綠眸凝住他的。
他笑得好窩心,「像你答應我要生一打小鬼以補償我錯過麥格出生的那幾個月嗎?」
「是的,你知道我會給你任何你要的,只要你繼續愛著我。」
「我永不停止愛你,我的柯琳娜,而只要再一次婚禮就可以,一次——以續永生。」
他們身後傳來一陣清喉嚨聲,他們立刻回頭看到倫絲抱著麥格站在那裡。
「有人想加人你們了。」倫絲說。
傑迪笑著抱過麥格,「他讓你知道的嗎?」
「是啊,」倫絲說,「他看到島嶼而要指給你們看,瞧?」
麥格指著那突然出現的陸地,興奮地跳動著,「瞧!」他模仿著倫絲。
他們都笑了,「說「家」,家?」傑迪鼓著舞。
麥格看著他爸爸,翠綠眸子像他媽媽的一樣晶亮,然後他回頭去看陸地,「瞧!」他笑道。
「他的確是個比我強的觀哨員,」可琳笑著說,「我本希望我會是第一個看到陸地的,但他卻搶先了。」
「是唷,」倫絲感言,忍著笑聲,「當你那個丈夫在你附近時,你會注意到別的事那才叫奇跡吶。」
「最好是一直這樣。」傑迪以強裝的嚴厲神情說。
突然,麥格叫了一聲「家」,傑迪驕傲地摟了摟他,他們都面向島嶼了,鑽石角的美景現在眼前。
傑迪擁近可琳,麥格在他們之間,三個人一起航向夏威夷的家,家,一個奇妙的字眼。
而且美得有如「愛」。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