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辦公室的路上,傑迪終於注意到暴風雨正在頭上興雲作霖,他開始不安,由強風斷定,這會是一場極具破壞力的暴風雨,而島嶼的向風面一向是災情慘重的,北海岸的海水倒灌會沖走房屋和道路,樹木和屋頂會在這種暴風雨中倒的倒,掀的掀。
梅雅一向害怕這種暴風雨,而可琳呢?她根本不知道她住的地方非常安全。海浪也許會沖到後院,甚至淹到天井,但她十分安全,只是她並不知道。阿琦拉會向她保證,但可琳會相信冬季風暴不會持久而明天陽光又會普照嗎?或是她會被大自然的變故嚇壞了呢?
傑迪把馬車轉向他家,他突然有種非理性的欲望想保護安慰他太太,他知道這非常荒謬,但還是不顧一切地趕回家,他匆忙地換了匹馬,然後以一份緊急得近乎慌亂的心情再出發。
傑迪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哇喜哇,在那裡換馬,但在他再出發之前雨點已侵襲大地了。瞬間他就濕透,而其餘路程慢多了,因為路被沖成大坑小孔很容易導致馬匹絆倒跛蹄。
當傑迪終於到達海邊房子時,已是晚上了,他騎在馬背上並不比上次天晴駕馬好多少。
他全身濕透,而且還在滴水。前院一面泥濘,而傑迪知道若海水再漲五尺,前院就會是一片汪洋了。
前房好暗,但廚房有盞燈亮著,傑迪看得出天井已經用木板套牢關緊以擋風,天井處的家具已搬進客廳。正如往常地,阿琦拉處理了一切,但傑迪還是擔心可琳。
他直接到他的臥室,但發現那裡暗無一人,他只到浴室去抓幾條毛巾就走向廚房,但可琳也不在那裡,阿琦拉和他妹妹坐在桌邊喝熱可可。
梅雅先看到他而跳起來跑到他懷裡,她立刻開始哭,像小時候般地一次又一次地叫著他的名宇。
傑迪試著推開她,“你會弄濕的,梅雅。”但她卻更往他懷裡鑽,他只好抱著她安撫,“只是暴風雨而已,小乖,你已經經歷過許多次,知道我們在這裡很安全。”
“不是為了暴風雨,傑迪!”梅雅抽泣著,“是你太太啦!”
梅雅只是在生氣或受挫時才會叫他傑迪,所以他知道她和可琳吵架了。
〔她怎麼了?”
“那那女人真可怕,她對我說你的壞事,但她是騙人的,我知道她是騙人的。而且她還試著告訴我,她不是娼婦!”
“她對你說了些什麼?”
梅雅重復她剛才向阿琦拉哭訴的故事,但卻更詳細,傑迪的眼中閃出危險的神色,阿琦拉看到了,但梅雅毫不知覺的繼續說。
“她是那麼潑辣,”梅雅結尾道,“她對我又吼又叫的,我根本沒惹她生氣,我恨她!”
“她在哪裡呢?”傑迪以一種死寂的聲音問。
阿琦拉憂懼地站起來,“阿力卡,不,現在不要去見她。”
但梅雅答道,“她在她女僕那裡,而那雜種總是哭得我整夜不得安眠。”
傑迪離開廚房,阿琦拉真想拽梅雅一耳光,“你該打!”她生氣說,“你為什麼要惹是生非呢,梅雅?”
“我才不是!”梅雅哭道。
“柯琳娜沒傷害你,女孩,但因為你告訴你哥哥的話,他會傷害她,而這都要怪你!”
“我才不!她才是——因為她告訴我的一切壞事!”
“無火不起煙,空穴不來風。”阿琦拉怒斥道,而且不屑地轉身不理她。
梅雅苦著臉不再多說了,阿琦拉是對的,會說出氣話總是有原因,是的,是她對傑迪的太太煽起這整件事的,她找上可琳而且說了洩恨的話,但那並沒改變任何事,可琳還是個可怕的女人,而如果傑迪打她,那也是她活該。
即使雨點敲打著屋頁聲音很大,她們還是聽到門板拽到牆壁的聲音,而梅雅趕緊說,“我想我會再喝熱可可的,反正我在暴風雨夜是睡不著。”
阿琦拉哼了一聲,“怎麼啦,梅雅?你不想回你房間去聽聽你引起的麻煩嗎?”
“住口,我只是說事實,傑迪要那麼生氣我有什麼辦法?”
“你和柯琳娜同樣是快舌頭的,你們兩個都該學習保持沈默。”
***
當傑迪沒敲門地沖進倫絲房間而嚇著她們時,可琳難以置信地瞪著他,她正抱著麥格在房裡走,因為風雨聲和雷聲使他害怕,但當傑迪大步邁向她時,她趕緊把麥格交給倫絲。
“你怎麼了,傑迪?”可琳害怕地問,往後退著。
他沒回答她,但抓住她手腕開始拉她出去,可琳不依,她嚇壞了,但傑迪猛力一拉差點使她撞到他。
“哎,哎——”倫絲開口抗議。
傑迪瞪向她,話就在她唇間消失了,“別干涉,”他粗聲警告她,“她是我太太,好好記住這一點。”
“干涉什麼?”倫絲問道,但傑迪已經出去了。
倫絲屏住氣,但她真的沒法子,琳是他太太,再說他不會傷害她的。不,他不會的,她告訴自己。
當她聽到他們房門關上時,她趕緊抱著麥格到廚房去,她不能留在她可能聽到一切的地方。
傑迪把可琳推進房裡才放開她關上門時,她就跑到浴室去把自己鎖起來,當她把耳朵貼在門上時,一顆心直亂跳,她從沒見過傑迪像剛才那樣,甚至他強暴她的那一夜也沒。當時他是很堅決,但不粗暴。
她看見門縫有道亮光,而屏住了氣,他在做什麼?他為什麼在暴風雨中回來而且那麼生氣呢?
此時她可以聽到傑迪就在浴室外了,他轉動手把,發現它鎖著,然後用拳頭捶打木門,害她驚跳起來。
“開門,可琳。”
他沒吼叫,其實他的聲音是死一般的冷靜。
“除非你告訴我你要怎樣,傑迪。”
“開門!”他聲音威脅地提高。
“不要!”
“那你最好站開一點!”
她趕緊跳離門邊,而就在那時,傑迪把門給踢開了。燈光從他身後照進,她根本不可能看清他的表情,她自己的則是一臉驚怕。
當他手抓她時,她倒抽著氣,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回臥室,然後把她轉過來面對他,他放開她,她只松了一口氣,沒想到也准備跟著來的火辣辣耳光,強得把她拽飛起來。她跌坐在咖啡桌上,幾乎被它絆倒。
眼淚濺出她眼眶。她舉手撫著臉頰痛處,驚恐的眼睛直盯著仍站在不遠處的傑迪。
“你到底是發什麼瘋?”她吼叫著,脾氣一起不管害怕和震驚了。
他的臉因憤怒而陰沈,而當他踏向她一步時,她驚慌地爬過咖啡桌,眼睛因恐懼而睜大。
“離我遠一點,傑迪,”她警告著,雖然聲音小得毫無份量,“我不打算受你虐待,尤其是我不知道是什麼惱了你的時候。”
“我給你什麼,你就得受,”他斥道,拳頭握在身側,“我早該在好久以前就叫你閉上嘴!”
“請問我到底做了什麼?”她不顧一切地問道。
“你又讓我妹妹哭了!你告訴她說我是個多糟的壞人,是不?”
可琳幾乎喘不過氣來,“為什麼我該承受所有責辱,而只有你知道我為何那樣做呢?她堅持要知道真相,而我告訴她!”
“而你企圖描出一幅你全然無辜的景象!”
“不完全是。”她咬牙切齒地說。
“不完全是?”傑迪冷哼著,“你騙了梅雅!你會告訴我你不是個娼婦嗎?”
可琳畏縮一下,“我不是。”她防衛地說。
傑迪的眼睛更加閃怒了,“我認識半數你約會的男人,而他們不是那種會被挑逗、敷衍的人。”
“那就是我所做的,傑迪。我挑逗,向他們承諾卻不實踐,”可琳扼要地說,“要敷衍他們並不難,我從不見同一個人兩次的。”
“而垂頓當然只是假扮成你的情夫羅?”
“是的,他知道我要報復你而幫助我。”
“他只是跟你玩你所謂的騙人勾當,從不碰你嗎?從不要求你,即使他知道你愛他而且會心甘情願的?”
“什麼?”
“你以前曾向我坦承你愛他。”傑迪提醒道。
“我——我騙你的,”可琳囁嚅著,內心呻吟他怎麼會記得呢?“如果我那時告訴你事實,你會認為我冷漠無情的。畢竟,我當時是打算嫁給魯耶。我愛他並不多於我們結婚時我愛你的份量,魯耶和我是有過協議的。”
“你真是不可理喻。任何事你都有答案,是不?”傑迪瞇起眼睛,惡意地怨道,“我厭倦你把我當傻瓜耍了!但願你對我妹妹逞口舌之快時很稱心,因為現在你要付出代價!”
他開步走向她,但她那兩道綠火阻止了他,“我的感受又如何呢,該死的你?我無意傷害她,但她卻纏著不放,而我一向無法受人侮辱而不生氣。”
“從我認識你以來,你的脾氣一直惹麻煩!”
“如果你再打我,傑迪,我會——”
“你會怎樣?”他憎惡地打斷地,“一個犯錯的太太就該打,而你已經太過分了。”
她再次跑向門,卻已上鎖,而在她能拉開門栓之前,傑迪的手指已經箝住她前臂把她拉向他,她看到他揚起手要再打她,眼中沒有一絲慈悲,她受不了疼痛,她不能忍受如果他打她,她將永遠不能原諒他的覺悟。
“傑迪,不要。”
毫不猶豫地可琳立刻投人他懷中用手緊緊地抱住他。她可以感覺到他肌肉突然繃緊,知道他將要推開她了。
傑迪被可琳意外的反應所沖擊,但他的怒意並沒減輕,那不全是氣梅雅所遭受的,也是氣她剛告訴他的謊言,他知道她並不無辜——他就是知道!
“放開,可琳!”他咬牙切齒地叫,動手要推開她。
可琳緊抱著他,拚命地讓十指在他背後鎖緊。她抬頭看他,但仍然看不到一絲仁慈,然後她察覺到他手在她頭發上,抓住她的馬尾辮,開始那種方法要拉開她,她抗拒著,即使已痛得難以忍受而眼淚泛濫了。
“傑迪……求求你!”她哭叫著,覺得頭發都快被連根拔起,“求你……不要……傷害我!”
可琳感覺到他的抓拉慢慢松了,然後突然放開,而她把臉埋人他胸膛。她的哭泣來得很自然,混合著疼痛,被迫哀求的羞辱,及知道傑迪已控制憤怒的解脫感,她抱著他痛哭。
當傑迪放開她頭發時,他的手臂張開,不知該把它們垂放在身側或是摟著他太太,他所看到她眼中那恐懼的神色令他不安了。他記起他回家來的理由——要在暴風雨中安慰她的,暴風雨仍在室外肆虐,但可琳怕的不是暴風雨,她怕的是他。
老天,他到底是怎麼了?他以前從未打過女人,然而他卻曾想要勒死這一個,讓她不省人事。
傑迪感覺到她在他懷中顫抖,而畏怯於她痛心的哭泣。他的手渴望抱著她,最後他終於做了。他撫慰地摸著她那因他的殘忍而垂散在肩背的柔發,詛咒自己竟抓痛她,她哭了又哭,那聲音令他心碎。
“對不起,”他喃道,用手捧起她的臉,但她卻不看他,眼淚仍直掉,“求你,親親,不要再哭了。我發誓不再傷害你了。”
他吻她的眼睛,她臉頰,然後雙唇,輕柔地吻,他慢慢地抬起頭,等著她有某種表示,解脫感或憤怒什麼的。當她張開眼睛時,那是兩潭閃亮的綠池,好像還在求他,但是卻以另一種方式,而他自己的眼睛再次灼熱了,不是因為怒火,而是情欲之火。
他的雙唇又落到她唇上了,但這次他的吻是索求,貪婪的,他對她的渴求永遠也嫌不夠,而她的反應也足以倫比。她沒反抗,她全是他的。她松開他背後的手,只為了圈住他脖子拉他就她,她踮起腳尖貼得更近。他們的吻變得狂暴,甚至疼痛了,而傑迪終於抽開吻她的頸窩。
“我要你,柯琳娜,”他粗嘎地喘道,抬頭看著她且開始解她的衣服,“我要和你做愛。”
“我知道!”她低喃著,眼睛凝視著他,“我要你這樣。”
傑迪急迫地脫去她的睡衣幾乎撕裂它了,同時她也解著他濕襯衫的扣子,但當他要脫去她的內衣時,她阻止了他。
“先熄掉燈火,傑迪。”
“不,”他強硬地說,“我要看你。”
“求你,傑迪。”
在這一刻,他無法拒絕她任何事。盡管他很想看看她的美,他還是照她的要求做。
燈光一滅,可琳趕緊脫去其餘內衣和乳房上的繃帶,那是她一直怕傑迪看到的。老天,他多麼能使她興奮!她不在乎剛才發生的事了,那一點也不要緊的。
他要她、需要她。這項認知就使她血脈憤張了,她拉他到床邊並推他躺下去的。她緊跟著他,灼熱地用她的身體揉著他的,當他想坐起時,她再挑逗地推他躺下。她跪著撫摸他悸動之處,聽到他倒抽著氣。她耽溺於他對她的情欲,然後她雙手撫上他胸膛、臉龐,深人他頭發中。她的唇找到他的。
傑迪的反應是立即的,他再也等不及了,而她也是,他們的情欲已經沉寂太久了。他推她躺下且壓上她,她則為他敞開,她的身體渴望著他,他們一起動,狂熱地、激蕩地,高潮逐漸逼近而席卷了他們,可琳叫著他的名宇,拉著他要他更深入她,沉醉於他所引起的美妙悸動。
可是結束得太快,恢復記憶的時刻到了,但可琳把它拋開,她太快樂而不要任何事來破壞了這個。
“可琳——”傑迪開口說。
“傑迪,求你,不要說什麼。讓我們都保持沉默,”她趕緊答道,“我們不能至少就擁有這一晚嗎?”
他的回答是把她摟近,她就這樣熟睡了,頭枕在他肩上,唇邊掛著微笑。
***
傑迪站在廚房門口,伸著懶腰驅走睡意。阿琦拉正靠在流理抬上做山芋餅,這是傑迪好久沒見過的清晨景象。山芋餅是阿琦拉每個星期必煮一次的食物,傑迪覺得它淡而無味,但阿琦拉卻少不了它。
“來點早點如何,姨?我從昨天早上到現在都還沒吃東西吶。”
“哇!”她回頭瞪他一眼,怪他嚇她一跳,“我沒聽到你進來,阿力卡。”
他笑了,“你能聽見才怪吶,看你弄的聲音多吵。”
“你喜歡山芋餅?”
“早餐不要,”他呻吟道,“不過,我可以來點香蕉脆餅。”
“沒有香蕉了,”她咯笑道,“麥格那小家伙特別喜歡吃,每天吃一大碗香蕉糊。我們樹上都沒有了。你今天上山去帶幾串下來吧?”
“再看看。崖邊那些木瓜長得如何?它們熟了嗎?”
“去看吧。古利諾帶來了一些香腸,我替你炒個香腸蛋好嗎?”
“古利諾那血淋淋的香腸?”傑迪搖搖頭,“只要蛋就好了,”他說,看到窗台上有個木瓜已經熟透了,“還有水果,也許再來幾片果醬土司。”他把木瓜切半拿到桌上,“古利諾好嗎?”
“我外甥很好。他那個日本太太使他生氣蓬勃,但他抱怨太久沒見到裡歐了,他說你讓他兒子工作得太辛苦。”
傑迪咧嘴笑,“我想我得讓裡歐休假去看他父親了,不然古利諾會把我從家族中除名的。我令天就通知裡歐,反正大雨會延緩工程的。”他挖一匙木瓜人口,“我也好久沒看到古利諾了,也許我去采香蕉時會順道去看他。”
“你何不也帶柯琳娜去?”阿琦拉建議著,仔細地看著傑迪,“我想她會喜歡山上的風景。”
“是嗎?”傑迪說,唇角慢慢地揚起,“也許我會,我不在時她是否給你很多麻煩呢?”
“柯琳娜?不!”阿琦拉強調地答道,“她所有時間都在和小麥格玩,照顧他。她一直陪著孩子。”
傑迪不理會她話中所強調的語意,“她沒設法離開這裡嗎?”
“只有幾次。我想柯琳娜很寂寞,她也許想念你吧?”
“你現在就可以抹去那一臉希望的表情了,姨。可琳和我也許達到暫時的和平,但我確信那不會持久。”
“你讓它持久啊!”她認真地說。
“早安,布基先生。”傑迪轉身看到抿著雙唇走進廚房的倫絲,“我沒聽到琳在她房裡有動靜。”她以要求保證的態度說。
他咧嘴笑了,“你何不進去查查看呢?”
倫絲挺直背,褐眸怒瞪著他,“如果她還在睡覺,我並不想打擾她。”
“她可能還在睡,”傑迪突然笑道,“坐下,瑞爾太太,吃點早餐。不要再好像我犯了重大謀殺罪般地看著我,你的琳很好。”
倫絲放心得甚至笑了笑,“我並不真認為她不好。”
她加入他就座,注意到他的好情緒。他臉上僵硬的紋線已消失,使他顯得較年輕而且更絕對的俊帥。
“你喜歡來點木瓜嗎?”傑迪建議著,“這是唯一熟透的一個。”
倫絲接過一片木瓜,但放在一邊,“如果你不在意,我要留下來給麥格吃,他愛吃水果。”
“還有山芋餅。”阿琦拉驕傲地補充道。
倫絲皺著臉,心想怎麼會有人喜歡那種黏糊糊的東西,“夠顯著地,他似乎迷上它了。”她讓步說。
傑迪大笑,“我聽說自己也是用它養大。如果阿琦拉一直把山芋糊塞人你寶寶的口中的話,我想像得出他一定胖了些吧。我第一次看到他時,他實在是好小。”
“你應該仔細地看看那孩子,阿力卡,”阿琦拉機靈地說,“也許你會看到我所看的。”
倫絲趕緊起身使傑迪分神,“布基先生,你們島嶼的這一邊的確有著不尋常的天氣情況,”她走到左窗口說道,“我從沒見過昨天那種暴風雨,但今天卻又陽光普照,和風怡人了。”
“那對群島而言並非不尋常的天氣,瑞爾太太。島嶼末端這裡還不算壞,不過現在是雨季而我們的確會有一些強烈的海上暴風雨。向風面經常下雨,至少一天一陣,每天連續幾個月。但那是海岸線更上端,那裡的山脈會聚集雲層。”
“跟波士頓那寒冽的冬季比起來那不算太糟。昨晚我看到海浪並沒波及到房子,當時我好怕早上醒來會發現我的床在海上飄浮吶!”
傑迪咯笑著,“那絕對不可能的。這裡的地平線很高,房子還架高以求更進一步的保障。天井就如一道封鎖線,減低任何可能波及房子的大浪沖力。”
“你有楝很不尋常的房子,布基先生。”倫絲轉身面對他。
“我想是的。”他同意道。
“你很喜歡這裡,是不?”倫絲有感而言。
“我想我是,”傑迪笑道,“我在這房子裡長大,而且幫忙增建了一些。但最近幾年,我已經很少待在這裡了。接管我父親的事業使我相當忙。”
“那你的工作慢下來了嗎?”她問道,“我是說——呃,你現在在這裡。”傑迪皺起眉頭,而她趕緊補充到,“對不起,布基先生,我無意刺探。”
傑迪沈默了,思考他這麼快回到這裡的原因,及其含意。他不得不自己承認自從他把可琳留在這裡後,他什麼也沒做只是想念她。他經常想告訴她他有多抱歉,為好多事抱歉。但他就是說不出口來。
他恨她所做過的事,但他仍然要她。看到她就使他想到所有抱過她的男人,但他仍然要她,暴風雨和想安慰可琳只是他回來這裡的藉口罷了。他早該知道。而看看它導致的結果他要她遠甚於要任何女人。只消一碰她,他就忘了她是什麼樣的女人。
他內心知道他永遠無法真的原諒她曾與那些男人睡過,但,在昨夜之後,他也知道他不會讓她走了。這是瘋狂且行不通的,然而他卻希望昨晚達成的休戰會繼續,即使是一小段時間。他歎口氣。這全得看可琳的,而可琳又可能是非常難以相處。
傑迪沒注意到他被一位夏威夷奶媽及一位波士頓保姆多麼仔細地觀察著。
***
可琳焦慮地盯著鏡中的影像,她的臉頰青紫地腫了一塊。如果她不是那麼容易淤血的話,那昨晚所發生的事就沒有痕跡足以提醒人的了,這淤青腫塊會持續好幾天。
她不知當傑迪看到這痕跡時會說什麼。最奇怪的是,她一點也不生氣。傑迪打她之後所發生的事值得把以前的一切一筆勾銷。她不再恨他了,如今她已知道這一點。
但她還不很確定她真正的感覺是什麼。那有一股強勁的性吸引力,但基於此項就令人害怕承認了。愛上他是行不通的。他已不相信她的自白,而且永遠不會的。而他因誤解她為人而有的憎惡感會破壞他們可能擁有的任何關系。不,那是沒希望的。她最好還是盡快地離開這裡。
門被推開,但可琳不願回頭看,她屏住氣等著來人說話,但當沒人出聲時,好奇心占上風了。她回頭看到傑迪站在門口,看起來羞怯得就像她的感覺似地。
他緩慢走向前來,當他看到她臉頰時則猛然停住。
“哦,不那是我打的嗎?”傑迪沒給她回答的機會,反而瞬間來到她面前輕捧起她的臉,“我抱歉。你是怎麼讓我失去自制的呢?我從未打過女人,我發誓。我……好抱歉。”
可琳變得不安了。他站得好近,她的脈搏加快,臉頰泛紅,她難為情地垂下視線。
“痛嗎?”
“不很痛,”可琳答道,再抬頭看他,“外表看來比實際上嚴重。”
傑迪移開,難堪於他們之間的輕言細語,“阿琦拉建議說你也許喜歡出去一趟。今天我要上山去摘幾串香蕉,聽說瑞爾太太的兒子對它有偏好。”
“我希望你不會捨不得給他吃你的水果。”可琳不自然地說。
“一點也不,”傑迪應道,好奇地看著她,“你真喜歡那寶寶,是不?我聽說你花了不少時間陪他。”
“那有什麼不對嗎?”她質問道,有點尖銳了。
“不,我想你是需要有些事來殺時間的。”他走近一步,眉頭皺起,“但為什麼每次我提到那孩子,你就那麼敏感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迥避地說,閃離他的眼神。
“你認為和刖的女人的孩子這麼親密聰明嗎?”
“倫絲不只是別的女人,傑迪。她一直就像個媽媽、姊姊,而且她是我唯一真正的朋友。從我出生她就跟我在一起了,我愛她。如果我不喜歡她的孩子,我才是有問題呢!”
“那對一般人而言是更合邏輯的,但我的印象中你並不一樣。你不是要一個沒有牽絆的生活嗎?可琳,當你愛人,然後需要被愛的時候,那是不可能。”
“也許我已經改變了。”她低喃著。
傑迪不大確定他是否聽對了,“你是嗎?”
“你根本不了解我,傑迪,你真的不。但以前,我也不了解我自己。”
“現在你了解嗎?”
“我想是,”她緩緩地答道,若有所思地,“我發現我有很多愛可付出,但很少人讓我在乎得足以付出。”
“最近你似乎已經把它散布出去了。”他不加思索地說,立刻後悔不已。
“你就得提起那件事,是不?”她生氣地說,雙手擦著腰,“我們的婚姻一開始就是個鬧劇,但我必須提醒你是你遺棄我的嗎?”
“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傑迪說,“我抱歉說了那句話——我希望我們能繼續昨晚開始的休戰。”
“我也是,但——”
“沒有但是,”他笑著打斷她,“今天你願意跟我去嗎?”
她猶豫著,想去,然而又想到她還沒喂麥格,“多快?我還沒吃東西吶。”
“你會有狠多的時間,我們幾小時後再出發。”
“到時候我會准備好。”她笑道。
稍後可琳失望地發現傑迪心裡想的是遠足。她帶了把陽傘以防日曬,而傑迪已警告她穿舒適的鞋子。她直到他們往上坡走了半哩路後才知道原因,他們開始爬粗糙的巖層了。
他們走的小路很窄,而且因為暴風雨之故還很泥濘。他們必須跨過水窪,鑽過草叢及繞過倒下的樹干,這一帶可一點也不像熱帶天堂了。
他們沈默卻隨和地走著,傑迪握著她的手,拉她跟在他身後,幫她跨過深水窪。她輕松地與他在一起,這是頭一次。
他們經過崎嶇的山峰,而景致突然變成耀眼的翠綠。這裡好美,就像是隱密的幽谷。野花及叢林間有一條往上的小徑。
最後小徑平坦了,他們來到一片香蕉園。當傑迪尋找成熟可摘的香蕉串時,可琳回頭看看來路。她因所看到的風景倒抽著氣,它涵括了北海岸線的全長。
“很美,是不?”傑迪來到她身後,雙手摟著她的腰拉她背靠著他。在那一刻,可琳快樂得難以否認。
“是的,好美,”她歎道,“謝謝你帶我來。”
“我的榮幸。”
傑迪不但沒移開,反而雙唇落到她頸側時,可琳感覺到騷動的情欲。她想吼他怎麼在這他們啥也不能做的地方逗惹她。她試著抽開身,但他卻抱得更緊。
“傑迪,”她受挫地開口說,“傑迪,現在我們不是該回去了嗎?”
“我們得再走一點,”他對她耳朵說。他一點也不急的樣子,“這裡的香蕉還不夠熟。”
“多遠呢?”
“我表親家後院有一大片。反正,我本來就打算去看看他。”
“你表親?”可琳驚訝地問道,“你有個表親——在這個山上?”
“別那麼驚訝的樣子,”傑迪說,“有很多人喜歡在這幽僻的山中居住。”
“但我的衣著不適於見你的親戚。”
“你穿得很好,但我喜歡你沒穿的時候。”
他邪惡的眼神早在他伸手要解她衣領鈕扣之前就警告了她,她閃開他伸出的手且緩緩地搖著頭後退。
“傑迪,不。”
“為什麼?你是我太太呀?”
“你瘋了。”她說,忍不住笑了。
他聳聳肩伸手抓她,但她轉身開始跑下小徑。沒跑幾尺遠,傑迪就追上她了。他把她撲倒在地,開始撩起她的裙子,而她笑著無力地抗拒。
“別在這裡,傑迪。”
“要,就在這裡,而且就要現在。”他說,重重地吻住她,讓她沈默。
此時此刻,可琳迷失了自己。她要傑迪,他有魅力只以一句柔語,一個動心的表情,一愛撫就撩起她的情欲。為什麼是他而非別的男人呢?別人曾渴慕她,但只有傑迪才真的能使她心蕩神迷。
濃膩的野花香環漫著他們,情熱欲狂的做愛突然淹沒了他們倆。可琳是覺得有點不正當,但卻很高興傑迪的沖動。她要整天留在這裡,一次又一次地做愛。她多希望他們能。但如今傑迪滿足了,他會繼續往前走。
但傑迪令她驚訝,他沒起身,卻以手肘撐著他自己,減輕壓在她身上的重量。他眼睛亮藍地凝視她,然後蜻蜓點水般地吻著地紅唇。
“你真不賴,太太。”
“呃,謝謝你,先生。”她淘氣地說。
他笑了,“我想今晚我會帶你到海邊散步。和你散步真是相當愉快。晚上會是完美的,星光和月亮會出來拂觸你的美。”
可琳滿足地歎口氣,“我想我會喜歡這種休戰的,傑迪。”
他慵懶地親吻她,然後歎道,“現在我們最好走了,在我企圖忘記香蕉及其他一切之前。”
她不情願地讓他拉起來且幫她扯平衣服。
往上再爬二十分鍾後,他們又來到另一個平坦處,大樹林下有間以薄木和鐵片釘成的粗糙房捨。牲畜圍欄到處都是,然而小豬和雞鴨卻到處跑,沒圍起來。草坪和樹叢蓋滿了山坡。幾棵蘋果樹及一棵大芒果樹蔭蓋著房捨,傑迪提到的香蕉園則在屋後不遠。
可琳挽著傑迪的手,“你表親不是住這裡吧?”她低喃著。
“為什麼不?”傑迪有趣地看著她,“他喜歡在這上面,就像住在前個世紀一樣。他從不欣賞摩登世界和白人在他的島上做什麼。”
“他的島?我不明白。”
這時候一個大夏威夷人鑽出門口,看向他們。他好龐大,一頭黑發和一臉胡子及一對溫和的棕眸。
“阿力卡!”他用力擁抱傑迪,然後好奇地看著可琳,“哇喜美兒?”
“是的,”傑迪略含驕傲地答道,“這是我太太,柯琳娜。”
“阿琦拉告訴我你結婚了,阿力卡。你什麼時候辦個“魯奧”慶祝呢?”
“那太遲了吧。”傑迪說。
“呵!任何理由都是辦“魯奧”的好理由。來,你好久沒上山了。京古葛!”他叫著,一個嬌小的東方女子出現在門口。
她是端莊的人,羞怯,而與那高大夏威夷人比起來是那麼嬌小。她連招呼都沒打就又退回屋裡去。
“她去多加點菜。你們留下來跟我們吃“烤烤”,好嗎?”
傑迪根本沒機會回答,那高大男人就跑進屋裡,示意他們跟著。
“我們被邀請吃晚餐了。”傑迪解釋道。
初遇陌生人的不安過後,可琳開始放松了。小房子裡面相當舒適,兩種文化摻合得很好,夏威夷布料,葫蘆配上日本小木偶和絲綢。
古利諾·奈許是個隨和的人,很容易親近,他以夏威夷吟唱歌曲招待他們一下午,他太太非常安靜地隨侍在後。傑迪向可琳解釋這和他們的存在無關,這就是她的方式。
他們在後院吃了一頓可口的餐時,沐浴在夕陽的五彩績給下。天色一黑,京古葛在後院燃起一堆火而又開始唱歌。傑迪靠坐在一棵樹根上,不急著走。可琳坐在他身邊,享受著音樂和陪伴。
“你認識古利諾和他太太多久了?”她輕松地問。
“一輩子了,”傑迪答道,“你見過裡歐,我的工頭,他告訴我的。”
“是的。”
“古利諾是他父親。裡歐和我從小一塊長大,簡直就像兄弟而不是表親。”
“等等,傑迪。你說的表親是一種友誼的代稱吧?”
“不。奈許家族是我血緣的遠房表親。”
“但他們是夏威夷人。”
“你注意到啦。”他戲要地說。
可琳困惑了,“你解釋一下好嗎?”
“裡歐和我有同一個曾,曾,曾祖母,乃莫咪·奈許。所以你知道,我有點夏威夷血統,雖然成份不多。你要聽嗎?”
“要。”
“乃莫咪是個住在毛族的美麗姑娘,那裡是定克船長在一七七八年上岸的第一個島。你聽過寇克的,是不?”
“是的。”
“呃,他最初來時被視為神,而友善樂觀的夏威夷人對他和他的船員供奉得無微不至。乃莫咪獻身給一個英國水手,只知道他叫彼得。他出海走了。不知道她沒多久生了他的兒子。她叫他為馬古羅。”
“乃莫咪日後嫁給她的族人,替他生了一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她丈夫收養馬古羅且視為己生。但那男孩長大後總覺得自己是外來者。寇克的到來變成最後流血事件,而有段時間大家都恨白人。馬古羅的皮膚較白,常讓人聯想到可恨的白人。”
“一七九四年,他才十五歲就搭貨船到美國去。五年後他帶個襁褓中的兒子回來,那是個美國妓女替他生的,但她根本不要孩子,如果不是馬古羅極力爭取她會把他賣掉。”
“真可怕。”
傑迪看看她,然後繼續,“馬古羅把寶寶,奇卡,帶給他母親。乃莫咪在歐胡島扶養他,但他並沒留在群島上。一八一八年他航行到英國,然後去愛爾蘭。他在那裡結婚,而一八二O年歐莉·奈許出生。奇卡在愛爾蘭定居,歌莉在那裡長大,而在一八三九年嫁個法國商人,皮瑞·葛丁,一年後我母親出生。”
傑迪一開始說到他母親聲音就轉柔了,“藍妮童年在法國住過,一八五O年她和父母航行到舊金山。”
“那時候不是黃金剛在那裡被發現嗎?”可琳問。
“是的。但他們在那裡運氣很不好,皮瑞實質是個生意人。他們在美國各地旅行了三年,最後定居於波士頓,開了一家小店。”
“藍妮就在那裡認識我父親的?”可琳試探地問。
“是的。當你父親悔婚時,她覺得不能待在波士頓。她父母已去世,而且內戰方興未艾,藍妮覺得不如就離開開美國。她知道這裡有親戚,雖是遠親,她還是來此找到他們。她找到了阿琦拉和古利諾,他們也知道乃莫咪和她第一個兒子的故事。阿琦拉和古利諾是她其餘兒女的子孫。藍妮一直教書到認識我父親,而後結婚。其餘的你知道了。”
“所以你大部分是英國及法國血統,加一點愛爾蘭及更少的夏威夷血統羅。”
“夏威夷血統干擾你嗎?”
“怎麼會?我覺得一段復雜的故事傳過好幾代真不錯,”她打住,然後問,“你還恨我父親嗎,傑迪?”
“我對沙蒙·巴羅的感覺已經有很久了,可琳。”
“換句話說,你還恨他?”她苦著臉說,“而我呢?”
“有一陣子,你和你父親對我而言是同一體的,所以我才會毫無愧疚地利用你報復他。”
“而現在呢?”
“我不恨你,可琳。”他猶豫,她可以感覺到他的緊張,“但我恨你來這裡時所做過的事。”
“但——”
她又要表白她的無辜,但打住了。這只會導致爭吵而已,今天氣氛實在好得不該就那樣結束。
“我們不是該回去了嗎?”
傑迪搖搖頭,“現在太暗了。我們等到天亮。”
“你是說在這裡過夜?”麥格已經錯過下午的喂奶了呀,“他們會為我們擔心,傑迪。倫絲會擔心死了。”
“才一個晚上不會擔心的,阿琦拉會知道怎麼回事,我每次上來都會留下來過夜。”
“我要現在回去,傑迪。還不太晚。”她抗議著。
“那就走吧,”傑迪聳個肩,“但當你失足跌到山崖去時,別期望我去救你。”
“那是沒必要的!”她酸刻地說。
“哎,講理點,別再生氣了。家裡沒什麼不能等到明天的。”他接著笑道,且拉她貼在胸前,“除非你正想著我答應你的海邊散步。”
“才不吶!”
“不,”他揚起眉,雙眸閃著火光,“今晚不行,那就明晚。但現在,我知道山上有個好地方,我們可以——”
“傑迪,別說了,”她說,笑著要掙脫他溫熱的懷抱,“我們今天已經作樂過了。”
“據我回想,你在那場作樂中挺活躍的。而那只是開胃小菜,我准備上主菜了。”
“有時候你可真粗魯。”
他大笑地開始撫弄她乳峰。
“別這樣。”她試著裝出憤怒的聲音卻失敗了,“何況,如果我們就這樣消失了,你表親會怎麼想?”
“古利諾會笑著回想他年輕時代。”他邪惡地盯著她,“他也許會加人我們吶!”
“傑迪,你真是無可救藥!”
他站起來,拉她跟著他,“來吧,”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托起她的臉親吻,“我似乎永遠吃不飽你了。”
可琳把麥格拋在腦後了,知道倫絲會照顧他的。此時此刻,只有傑迪才是重要的。
***
太陽高照下,可琳沿著海邊散步,腳踏著熾熱的沙。她含笑地想著那天早晨,她和傑迪走人屋裡發現根本沒人想念他們,麥格正吃固體食物吃得好高興。
出那趟門真是很愉快,傑迪不再是她在波士頓認識的神秘人,也不是她最近所忍受的憤怒丈夫。他是他自己輕松、隨和、相處愉快的人。而且昨晚她是多麼歡樂,他與她做愛是那麼柔緩、性感,延長著最極致的高潮直到他們倆都受不了為止。他是個很棒的愛侶,她的丈夫。
“哈羅,夫人。”
可琳抬頭看到一個瘦高的男人朝她揮著白色草帽,他開始走向她。她小心地看著他,發現她已遠離傑迪的土地有段距離了。
“我叫強恩·彼西,”他停在幾尺外對她笑道,“你一定是新來的布基太太吧。”
“是的,但您怎會知道?”
“聽人說傑迪在波士頓找到一個美麗的小女人!一個真正的社交美女,那一定是你,因為我好久沒見過這附近有美女了。”
“呃——謝謝,彼西先生。”可琳猶豫地說,不知他還聽說過她什麼別的。也許是一切,她會從此伴著她為自己捏造的壞名聲活下去嗎?
“叫我強恩,我是你們最近的鄰居,一直想去拜托傑迪,卻找不出時間來,”他打住,用手帕擦擦額頭,“我想他是在城裡吧?”
“不,他前天回來了,現在他正去巡視他的菜圃。”
“真奇,”他若有所思地說,“那不像是那男孩在冬季會做的事。”
可琳笑了。男孩,真是的,強恩·彼西看起來近五十歲了,棕發已泛灰,似乎是個好人而且相當友善。
“或許你願跟我回家去?”可琳提議著,“傑迪現在該回去吃午飯了。”
他幾近謹慎地考慮著,“不——不,也許下次。”
“呃,我最好在傑迪找我之前回去。”
“他把你看得很緊,是不?呃,也難怪他,有這麼漂亮的太太。”
“日安。”可琳轉身往回走。她覺得他的眼光好像她腳下的沙那麼熾熱,而當她明白他最後一句雙關語意時,她臉紅耳赤了。他當然認識她,每個人都認識。
“等一下,布基太太。”
可琳嚇一跳,因為他無聲地來到她身後,“嗯。”
“你是否知道有人想要只小狗?一個月前我有只狗生了四只,現在已經可以送人了,我家裡已經有五只狗,根本照顧不了它們。”
“我不知道哩。”
“你是我第一個問的,你可以挑只較可愛的。”
她猶豫著,想像麥格與小獵犬玩的樣子,他目前是小了點,但他可以和狗一起長大。
“其實,我的確知道有人會喜歡狗。”
“好,我的房子就在椰子樹後面,小狗在後倉庫裡,只要一會兒功夫,你就可以挑一只帶回去。”
可琳點點頭跟在他身後,繞過樹後她很快看到一楝老房子,到處都是塵埃,真不像個住家,可琳懷疑有無彼西太太的存在。
“就在這裡。”他打開倉庫門,等可琳走進去。
陽光從屋頂裂縫射人,牆壁地板到處是蜘蛛網和灰塵,這倉庫好像已很久沒人進來過似地,有股發霉的味道,可琳屏住了氣。
“小狗在那裡?”她回頭問,但門卻在她面前拽上了,她楞了一下,“彼西先生?”
沒人回答,過了一會兒,困惑消去而不安之感頓生了。可琳走到門邊,但內側並沒門把,她輕推而門不為所動時她更用力了,最後她用肩膀頂著推,但它仍然關得緊緊的。
“彼西先生,你在那裡?”她大為恐懼了,用拳頭捶門,“讓我出去,你聽到沒?”
強恩·彼西一定瘋了,她狂亂地想著。她轉身張望倉庫內,想找能用來橇開門的東西。
那裡頭只有舊木箱,兩個壞車輪,及一堆濕稻草,她在木箱裡找,卻沒看到任何工具,不過她卻發現了一件事,倉庫裡根本沒小狗,她到底涉人什麼麻煩了呢?
×××
梅雅跟蹤可琳直到她和強恩·彼西離開海灘時才轉身回家,她自以為是地笑著。她一直想激傑迪和他太太再吵一架,如今她有事可告訴他了。可琳和強恩·彼西——哈傑迪會暴跳如雷的。這次他不會那麼輕易原諒他那不要臉的太太了。
她在後院找到傑迪,“你去游泳了嗎?”梅雅問道,不知他看到可琳沒。
“只去潛個水洗清身體,暴風雨使菜圃一片泥濘不堪。”
梅雅等著他用毛巾擦乾身體。
“你要什麼嗎,梅雅?”
“我懷疑你知不知道你太太在那裡。”她以一種令傑迪緊張的口氣說。
“她不在房裡嗎?”
“不,她和強恩·彼西在一起。”
“哦?”
傑迪冷靜的反應激怒了她,“她在海邊遇見他而跟他到他家去,你不生氣嗎?”
“為什麼要?我也許不很喜歡強恩,因為他想要我們土地的決心,但他還是我們的鄰居,”傑迪看著他妹妹,“可琳也許只是見見我們的鄰居罷了。”
梅雅的眼睛怒閃,“你說得好像她會永久住這裡似地。”
“也許她會,誰知道?”
“我不了解你,傑迪,在她與人私通後,你怎麼能原諒她?”
他瞇起眼睛,“你該死地在那裡學會那種話?”
“我看了很多書,”她辯護地說,“這裡沒有同年齡的人,我沒別的事可做,妮琦是我唯一的朋友,但你太太把她趕走了。”
“妮琦選擇回卡胡古去,”傑迪平靜地說,“那是她的決定。至於我原諒我太太,那不關你的事,梅雅,我會很感激你不要再提起它。”
“那麼你是不在乎她是否又和別的男人私通羅?”地質問道,他簡直把她當五歲小孩看待。
“強恩·彼西?”傑迪嘲笑其無稽,“別說笑了,梅雅。”
“我看到他們在一起,我看到她對他賣弄風情、挑逗他。如果你認為他們現在是在喝茶,那你這個洋相是比她在哈那魯魯出的更大。”
傑迪眼睛一片灰冷地看著梅雅跑進屋裡去,他低頭看向海邊,但那裡沒有可琳的蹤影,該死的梅雅把懷疑種人他腦海中了。
傑迪只等了一小時就耐不住了。他上了馬鞍,准備騎上彼西家的海邊小徑。那一小時裡他腦子已翻雲作霧得滿頭怒氣,想像最壞的情況又氣自己那樣。沒想到他剛一上馬就看見強恩·彼西快步跑進馬廄,傑周懷疑地看著那中年人。
“你來此有何貴干,強恩?”
“我是為你太太而來。”
“可琳發生什麼事了?”傑迪警戒地問。
“不,不,不是那樣的。”強恩保證著,顯得不安極了。
“那她在那裡呢?”他質問道,“我聽說她今天去拜訪你了。”
“你知道嗎?你對那女孩這樣真不是好事。”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你為何帶她來這裡是人盡皆知的,傑迪,謠傳都說你把她套枷上腳鐐了,剛才我遇見她在海邊散步還很吃驚,但不比她求助於我時更吃驚。”
“求助於你?”
強恩猶豫了一下,“她要我帶她去哈那魯魯。”
“什麼?”
“你太太似乎很生氣,”強恩趕緊說,“她她說她受不了你對她的限制。因此,她說她無法忍受跟你一起生活。”
傑迪的眼睛瞇起,“她還說些什麼?”他極度自制地問道。
強恩不安地看著傑迪。綁架布基太太的念頭是在海邊臨時起意,他一時沖動,如今想不做都太遲了。
“你太太答應給我一大筆錢,只要我帶她到城裡去。”
“而你同意了?”
“還沒,”強恩應道,“我告訴她我必須先考慮。”
“有什麼好考慮的?那女人是我太太,她自願嫁給我的,”傑迪踏近一步,“我現在告訴你,如果你涉人,你會後悔。”
強恩往後退,全身出汗,卻非因天氣熱之故。
“哎,哎,傑迪,”強恩強作出憤怒狀,“沒必要威脅我,我是站在你這邊。”
“那你來干什麼?”
“呃嗯,我也由你太太處境來看。我是說,那小女人似乎相當不顧一切,急得足以給我所要求的一切,我若不理會那種哀求實在太不人道了。”
“你是說你沒得到好處了,”傑迪諷刺地說,“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機會來了,“我認為你我也許可以做個交易,雖然我很願意幫那小女人的忙,但她是你太太。”
“而你寧願幫自己的忙,對不?”傑迪冷酷地問。
“不是我制造這個機會,它不請自來。”強恩辯說著。
“你要什麼,彼西?”傑迪質問道,他已經不耐煩了。
“呃,你知道我一直想要你這一塊小土地,孩子,而我還願意出雙倍價錢,如果你考慮出賣的話。”
“讓我把話說明白,”傑迪輕聲說道,“如果我把土地賣給你,你將把我太太還給我,是嗎?”
“不錯。”
“而如果我不賣,那你就會送走可琳讓我找不到?”
“又對了。”強恩笑道。
真是個好計畫,他為什麼沒早點想到呢?當然,等他太太一回去,她會辯護說是他把她關起來的,說她沒求助於他。但那只是片面之辭,沒有證據,而到時他已取得土地了,那又有啥關系呢?
“我太太在那裡?”
“得啦,你不會以為我會笨得告訴你吧?”接著強恩趕緊補上一句,“她不在我那裡,如果你在轉念頭的話,我們是在浪費時間,你的答案是什麼?”
“你令我吃驚,彼西,你以為我會同意這種威脅嗎?”
“你不想要你太太回來嗎?”強恩問道,自信毀了。
“不很想,”傑迪強作不在乎地答道,“如果她是那麼不顧一切地想離開我的話。”
“但——但——”強恩吞吐著,沒想到有此轉變。
傑迪笑了,灰眸中卻沒有一絲笑意,“你似乎搞錯了,彼西,難道我太大沒告訴你她只是暫時來此的?”
“不,她沒說。”強恩不悅地說。
“呃,她要走盡管走,既然那是她想要的。而若她付錢讓你送她到哈那魯魯,那也好,你可能會有點麻煩的,那樣我也就省得送她走一趟了。”
“你真的不在乎,是不?”強恩不可思議地問道,猛搖著頭。
“抱歉令你失望了,但我根本不在乎她做什麼,我對她撒手不管了。”
“但她是你太大啊!這樣吧,我給你一二天時間考慮。”
“隨你,但我不會改變心意的。對了,我太太在這裡有個女僕,你要進城去時,歡迎來接她一起走。”
傑迪轉身把馬騎回馬廄,直等到強恩·彼西走了後才露出他真正的感受。在沉靜的馬廄裡,他憤怒地大吼一聲,嚇得馬匹蹄跳亂撞。
***
裡歐在廚房面對傑迪而坐,大手中握著一杯冰雞尾酒。天色已近傍晚,他剛從城裡回來,但受歡迎程度卻非他所預期的。唯一對他表示熱情的是梅雅,甚至裡歐的姨婆阿琦拉也只跟他說幾句話就去做雜務了。
“你沒花多久就到這裡來了嘛。”傑迪說。
裡歐笑了,他的朋友總算開口說話了。
“當有人提供一個星期的給薪休假時,我可不會呆坐而不知到何處。”
裡歐等著他接口打趣,但卻毫無反應,最後他再也忍不住了,“這裡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傑迪無法面對裡歐探索的眼光,他站起來不說一句話地走出廚房,裡歐轉向阿琦拉尋求解釋。
“他太太走了。”阿琦拉說,露出她自己的憤怒和失望。
“你什麼意思,走了?”裡歐問道,“她到那裡去?”
“今天早上強恩·彼西來這裡,說柯琳娜要求他帶她去哈那魯魯,說她給他很多錢,他把柯琳娜藏起來,所以阿力卡找不到她。”
“什麼?”
阿琦拉吼道,“你若問我,我說那個壞白人是騙人。”
“誰?彼西?”
她點點頭,“自從阿力卡這次回來,柯琳娜很快樂,他們沒吵架,我觀察他們的。我對自己說真好,他們會有個好婚姻,他們只是頑固,還沒准備承認他們相愛而已。”
裡歐一副懷疑的樣子,“也許你只看到你所希望看的,姨?”
“你問阿力卡,”她怒道,“你問他這些天來他們之間是否好多了,”然後她停了一下,“不,現在你最好別問他,他現在正火冒三丈。”
“如果彼西的故事是真的呢?”
阿琦拉頑固地搖搖頭,“柯琳娜不會丟下她的孩子跑掉。”
此時裡歐是真的吃驚了——而且也傷心,“阿力卡和我一向是無話不談的,如今他把一切都往肚裡吞,他沒告訴我他太太的事,他沒告訴我她替他生了個孩子。”
“他沒告訴你孩子的事是因為她告訴他孩子不是他的,而是她那個白人女僕的。”
“原來你只是懷疑——”
“我根清楚地知道,”她語氣強調地打斷他,“我告訴阿力卡,但他不相信。”
“這太復雜了,”裡歐歎道,他站起來走到門口,“阿力卡打算讓她走嗎?”
阿琦拉總算露出笑容,“他說他不在乎,但我很清楚,不然他不會那麼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