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公主 第十一章
    「你介意吻我嗎?」  

    瓦西裡整整六英尺高的個子完全拉直。「你說什麼?」  

    丹雅羞紅了臉,但她不準備放棄。他們已經恰恰抵達卡底尼亞。他們告訴她再過三、四天便抵達。  

    這一路上,從離開了但澤,迪凡又像在船上時一樣,處處避著她。他不再同她乘一輛馬車;他叫捨基或是拉嘉陪她,他自己則和瓦西裡騎馬,而且是騎在隊伍的最前面,跟侍衛一起。現在她很難見到他,即使在村莊或是向莊園借宿,他也不曾再搭理她。有一次他們在野外札營,而她連他在什麼地方睡覺都不曉得。  

    自離開但澤之後,他們就像離開了文明世界。放眼所及除了山,就是荒涼的原野,偶爾出現的農家、村舍成了這片大地唯一的點綴。此外,不時的,丹雅會看到一、兩座矗立的城堡。  

    這一路的天氣不是很好。不是烏雲密佈,就是濃霧遮天,有時候霧濃得僅見只尺。到目前為止,還未有一天是晴天。事實上,昨天還飄起雪花。如果迪凡的陰陽怪氣沒有使她鬱悶寡歡,那這種綿綿愁雨的日子也會教她悶出病來。  

    此刻,她盯著瓦西裡的眼睛,又把她的話重複了一遍。「我問你介不介意吻我。」  

    「坦白說,介意。」瓦西裡憤慨的說。而後他看了看這個他們在一小時前停下來要紮營過夜的地方。  

    丹雅一猜便知道他是在找迪凡。「他不在。他跟捨基到離此有一、兩哩路的村子去了。至少拉嘉是那麼告訴我的。」  

    瓦西裡的眼睛回到她的臉上。「如果他真的不在附近,那你何以會提出如此荒謬的請求?你想要他吃醋,不是嗎?」  

    「說得好像他真的會似的。」丹雅冷哼。「你想錯了,我是為我自己。迪凡說無論誰吻我,他們都會從我這裡得到相同的反應。我想知道是不是如此?」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我的樣子像在開玩笑嗎?」  

    「我不認為迪凡在講那句話是真心的。他最近的心情一直很不好。他心情不好時——」  

    「他這句話是在我們離開但澤的當天說的。」  

    「你不可以隨意叫男人吻你,公主。」瓦西裡的口吻是訓斥的。  

    「如果這件事不是很重要,我才不會做這種事。也就是因為它很重要,我才找你,而不是找別人,如此才不會落入他人之口和耳。你到底要不要做?」  

    「不要。」  

    「為什麼?」  

    「因為迪凡發現後會宰了我。」  

    「我才不會這樣做。」  

    「我可不願賭運氣。」  

    丹雅相當驚奇。她原以為他會幫這個忙。「那就算了。我去找別人好了。」她轉身欲走。  

    他抓住她的手臂。他的樣子像是已經氣瘋了,又像是不知所措。「你難道不能擷取以前的經驗作比較嗎?好上帝!」  

    「它們屈指可數,而且都是屬於被偷吻。它們非常短促,因為我把拔刀的動作練得快如閃電。」  

    瓦西裡投降了,不過不很優雅的。「好吧。」他俯下頭,把他的唇放在她的唇上足足五秒。  

    當他抬起頭,挺直身,丹雅搖搖頭。  

    「你知道我說的吻是什麼樣的吻,瓦西裡。你這個吻不是那種吻。」  

    瓦西裡氣得臉發紫。他拉著她橫過營區。  

    「你要把我拉到哪裡去?」  

    「你要我好好的吻你,不是嗎?我總得找個隱密的地方,免得被人看見,跑去向迪凡打小報告。」倏地,他回過頭,眼睛半瞇著。「你不會打算把實驗結果告訴迪凡吧?」  

    「如果我說了,我不會提到名字。」  

    這個回答,顯然令他或多或少覺得滿意,因為他沒有再說話。  

    他是拉著她朝她的馬車的另一邊走。如果他們是在野外露宿,這輛馬車便成了丹雅的臥室。馬車外在夜間至少會有四位的內侍、兩位的宮女睡在門外,此外還會有一整班的侍衛戍守、放哨。不過此刻它的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到了馬車的另一邊,一確定沒有人看得見他們,瓦西裡像擁抱情人般的將丹雅摟入懷中,並開始親吻她。  

    他的吻起初是遲疑的,但很快它轉為精神十足的。  

    至於丹雅則自一開始便充滿期待,也非常用心的全力參與。  

    五分鐘後,她拍拍瓦西裡的肩膀。瓦西裡放開她,並退了一步。在他揚起眉之前,他的臉上掠過一種很像是溫柔的神情。  

    「得到答案了?」  

    丹雅一笑。「是的。」  

    「那?」  

    「你不會真的想要知道吧,瓦西裡?」  

    她容光煥發的臉告訴他他一點也沒有能激起她的慾念。瓦西裡縱聲大笑。  

    「是的,你千萬別說出來。你一向最喜歡打擊我的自尊,這一次你就饒了我吧,公主!」  

    昨晚丹雅等迪凡等得好辛苦。依據拉嘉說法,迪凡和捨基只是去前面的那個村子打聽一下這一帶的路況,並向村人預訂早餐及一些乾糧,好讓大隊人馬今早去時可以吃,並帶走。  

    拉嘉還告訴這一帶不怎麼平靜。他說這一帶由於地處邊陲,且土地貧瘠,在此接壤的各國——波蘭、奧地利、蘇俄,均不甚管理這個地方,而任它自生自滅。也因此,這裡的山賊特別猖獗。  

    然而他們別無選擇,因為這條路是往卡底尼亞的必經之路。  

    除了人不善外,這一帶的猛曾:熊、山貓、野狼縱橫山林。  

    丹雅一次又一次的被叮囑,絕不可一個人走動。但她現在管不了那麼許多。當她好不容易把迪凡盼回來,他卻對她說他很累了,有什麼事明早再說。而今早,他則說他很忙,有什麼事晚上再說。晚上再說!讓他再對她說:我很累,改天再說好嗎?  

    當她的倔脾氣一來勁時,不但言詞會變得犀利,腦子也變得特別靈活,所以她一點也不訝異她會很快想出這個利用地利的法子。  

    她一直等,等到在伙幾乎用畢早餐時才開始行動。她甚至吃完宮女拿給她吃的一種十分特別的麵包,並等到那幾名宮女、內侍忙著準備啟程之時,她才悄悄溜到馬車的後面。確定沒有人看見她後,她迅速奔入林中。  

    她沒打算要讓自己置身危險之中,她只準備躲在一旁,讓大家找不到她。等迪凡又氣又急之時才現身。到那時他再也無法漠視她、忽略她。至於他會有多生氣,會不會像前次她躍下密西西比河時那麼生氣,她並不擔心,因為那只加重了她的計劃的刺激性。  

    不過她也沒打算做得太過火;她預備告訴他她不是故意不聽從勸誡,而是因為她一直在思考她到底要不要嫁他。該不該嫁給他,這個婚姻到底有多少成功率等等,不知不覺走進了林子,再加上昨晚沒睡好,一時困了便睡著了,以致沒聽到眾人的叫喚聲。  

    因此她需要一棵又肥又大的樹幹,而且不能距村子太近。太近,他們一找便找到。走著走著,她發現前方有個像草屋的東西。及近,她發覺那是一幢廢棄、傾圮了一半的農舍。  

    當她繞到廢屋的另一端,她首先看到三匹馬,再然後才是倚牆而立的三個男人。她還來不及反應,離她最近的男人倏地一把將她拉過去。  

    「你想幹嘛——」  

    她的嘴巴被摀住,兩手被拉到身後綁住。緊跟著一塊破布塞入她的嘴內。一切發生得如此的快,她連想都來不及想,更來不及拔出她綁在大腿的小刀。  

    「如果不是她呢?」  

    「是她沒有錯。你派我去盯著他們,而她是他們一行中唯一的貴婦。」  

    「如果是,她怎有可能一個人出現在這裡?這兒距離道路可不近。」  

    「她自己送上門來,省得我們費事有何不好?」  

    「既然如此肯定是她,那何不現在就做了她?」  

    「你這個人腦子除了殺殺殺外,就沒別的,巴維?」  

    「沒必要——」  

    「好好看她,看仔細一點。這樣的大美人連享受都不先享受一下就殺,未免太浪費了。何況,這種事不是我們能作主,要納茲可夫說了才算。我們還不曉得對方的付費夠不夠真。我可不做沒酬勞的殺人生意。」  

    丹雅聽不懂他們的斯拉夫話。但她知道他們將帶她跟著他們走,因為他們將她放在其中一匹小馬上,而個子最矮的那人坐在她的後面。  

    她分析不出他們為什麼要綁架她,只希望他們別跟在但澤要殺害她的人是同一夥人。而既然他們沒有立即殺她,這表示這個希望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如果他們是山賊,怎不是搶劫她,而是綁架她?  

    他們的長相、穿著,和她這些天在這一帶所看到的人,並無二致:黑頭髮、黑眼睛、黝黑的皮膚,及小腿的軟皮靴,內有毛襯的羊皮襖、寬腰帶、厚厚但貼身的長褲、毛氈帽。如果他們有攜帶武器,定然是藏在身上的某個地方,因為就外表看,沒看到他們有佩帶武器。  

    那幾個人是朝南走,往喀爾巴阡山裡騎。他們馬不停蹄的趕路,途中只在一處農家暫停了一下,把他們已疲累的馬匹交換新的馬匹。他們甚至沒有停下來用餐,而是坐在馬背上啃乾糧。  

    翌日的近午時分,他們來到一個村落,一個從外表看來,沒有任何異狀的小村落。這時的她已疲倦得幾乎不在意她的遭遇會是如何,一心一意只想好好睡一覺。  

    他們將她拉進一間相當寬敞的木屋。他們一放開她,丹雅立刻走近壁爐取暖。她首先注意到的是屋內的髒亂;它髒得好像已一世紀沒有打掃。之後,她才注意到有個男人坐在一張桌子的旁邊在吃東西,而那人對他們的進入視若無曙,依舊埋頭吃著。那人長得十分的壯,像山嶽一樣,年紀約在四旬左右,臉上刻滿風霜和歲月的磨練。  

    將她擄來的人,有一人將一小袋東西扔在那人面前。之後他們一來一往的交談著。丹雅反正聽不懂,索性把注意力移向週遭。當她看到好多張帆布床,她好想在其中一張躺下。不過她更不想離開火旁。雖然她的身上裹著那件銀灰色的長披風,但她並不習慣這裡的冬天。  

    她倏地注意到室內的安靜。他似乎不打算作那個先開口說話的人。  

    「你大概也不會說英語吧?」  

    「英語,」他很不屑的說,「我會說七種語言,四種流利的,三種較不流利。英語屬於後者的其中之一。」  

    「你說得很好聽呀。」丹雅略略鬆了口氣。她會一點法語和西班牙語,但她不以為他所會的七種中包括這兩種。「你可以告訴我他們為什麼把我劫持到這裡來嗎?」  

    「你不該。」  

    「不該什麼?」  

    「不該會來這裡。如果我的手下知道怎麼分辨寶石和玻璃珠,你便不會來到這裡。」他從桌子上拿起一條項鏈,掛在一根手指晃著。  

    「我聽不懂。」  

    「這個是殺死你的報酬。但由於它是假的,所以你得以免掉一死。」  

    「你是說有人要你的手下殺我,而那條項鏈作代價?」  

    「我是這麼說的,不是嗎?」  

    「而由於所鑲的珠寶是贗品,所以你們不殺我?」  

    「我是這麼說的,不是嗎?」  

    「可以告訴我是誰嗎?」  

    他聳肩,「我們做這一行買賣從不問人家姓名。」  

    丹雅歎息。「那現在?」  

    「他們既浪費了不少時間守候你,如今更會引來一大群的獵狗。巴維認為光是害他們白費力氣,就該殺掉你消消他們心中的怨氣。」那人輕笑。「巴維痛恨貴族。你那邊的人會不會花錢贖你回去?」  

    她聳肩。「也許會,但我不會拿我的生命賭咒說他們一定會。這樣吧,看你要多少,向他們要,不就知道他們會不會給了嗎?」  

    他大笑。「我喜歡你思考的方式,小姑娘。」他比比爐上的鍋。「吃,然後睡。不會太久。」  

    「不會太久?」  

    「你那邊的人一直在追蹤,而且始終緊咬著沒有放。現在我們祈禱他們帶有大筆大筆的錢,否則我們就得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了。」  

    迪凡緩緩騎進納茲可夫的村子,他的人在他身後一字排開。  

    這個地方他曾來過一次。那是在七年前,而且也是為一個女人。那時他跟她的新情婦吵了一架,他的情婦在一氣之下,跑回來找她父親。而她的父親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納茲可夫。  

    他那時覺得那一架理虧在己——他只記得是一件芝麻大的事,但究竟是為何而引發吵架,他已不復記憶。總之,他決定來接她回去。亞莉安一看到他來接她回去,高興得喜不自勝,不過,她的一位追求者可不高興看見他們復合,堅持要跟他打一架。  

    那實在是件麻煩事,因為他沒有想要亞莉安想要到不惜跟人打一架的那種地步。可是基於情勢,他又不得不陪那個男人打架。諷刺的是,他跟亞莉安的關係只維持了一個月便各自分飛他枝。  

    納茲可夫自他的房子走了出來。他顯然仍記得迪凡;他對著迪凡笑瞇瞇的。迪凡一點也不覺得意外,畢竟那個老滑頭除了擺脫掉一個棘手的女兒外,還得到五十盧布的禮金,而那還是在迪凡已打贏他那名手下之後,他追加的條件。  

    「這一次是什麼風把你吹來,迪凡?」  

    又有兩從自納茲可夫的房子下出。迪凡認出其中之一。他一點也不高興見到巴維,尤其是巴維臉上狡猾、得意的神情。  

    其餘的村人也出來了。他們悄悄的、技巧的圍住迪凡。表面上他們似乎個個手無寸鐵,實際上他們是把他們的武器藏在他們最方便拿的地方。而迪凡見識過他們的拔刀有多快速。  

    「我相信我的某件東西落在你的手中。」迪凡開門見山的盯著納茲可夫。  

    「你的?」納茲可夫縱聲大笑。「真是該死了。他們沒告訴我。」  

    迪凡才不相信他的鬼話。「要多少?」  

    「五百?」  

    「成。」  

    「他還得跟我打一架。」巴維大聲的說。  

    「成。」迪凡仍是這個字。  

    從納茲可夫的表情可看出他對巴維的挑釁頗為意外。他甚至意圖阻止,「你應該記取教訓,巴維,如此才不會重蹈覆轍。難道你忘了他上次如何徒手擊敗你?」  

    「我上次錯在沒有叫他比刀。這一次我們比刀。」  

    納茲可夫翻翻眼球,然後轉向迪凡。「他這個人一向愛記仇,即使亞莉安現在是跟了一個奧地利的公爵,他還是把她的看不上他記在你的頭上。不過這兒是由我當家作主,而我說你可以不必跟他行。」  

    明顯的,納茲可夫是在擔心萬一有事的人是迪凡,他的這筆買賣就沒得做了。他一點也不曉得迪凡有多歡迎這個挑釁。  

    「我已經接受他的挑戰,納茲可夫。」  

    「迪凡!」拉嘉試圖攔阻。  

    迪凡已一個瞪眼,截斷拉嘉剩餘的話。  

    但瓦西裡便沒有那麼容易就閉上嘴巴。「殺雞焉用牛刀,由我們之中隨便哪一個上場,都足以料理他。」而後他壓低聲音。「你現在的身份,已不能再做這種玩命的事了,迪凡。」  

    「危不危險,值不值得,我自己心裡有數。為了讓丹雅的皮繼續留著,這一架有打的必要。」  

    瓦西裡終於明白迪凡的用意。「我們可不能讓丹雅有失皮之虞。」他嘲諷的說。「去吧,這一次用你的老方式吧。但是迪凡,如果你打算以後都延續這個舊方法的話,你最好想清楚一點。」  

    迪凡只是僵硬的點了下頭,然後解下佩劍和長外套。他沒有帶刀,納茲可夫把他的刀遞給迪凡。那是一把刀身和刀柄都相當長的匕首。  

    迪凡才接過刀,巴維已邊大喝邊向他刺過來。迪凡早就料到巴維不會正大光明的跟他比鬥。上一次才開打沒多久,巴維的小動作便不斷使出,使得他以痛揍巴維作為結局。這一次,迪凡在格開那一刀,並在巴維的手臂上劃開一道小血口時不禁納悶,如果巴維舊性不改,他是否得殺死巴維結束這一次的比鬥。  

    他們繞著圍子,尋找對方的防衛破綻。他們兩人都已一天半沒有睡沒有休息,但他們並不覺得疲累,他們的全身只充滿暴戾之氣。巴維是仇恨和嫉妒,迪凡則是由提心吊膽轉為鬆了一口氣。但在他在林內發現那三匹馬的足跡之時,他胸口內的怒氣足以摧毀一整座山林。如果當時讓他當場逮住綁架走丹雅的那三人,迪凡會毫不容情的將他們一一擊斃。所以巴維應該慶幸迪凡不曉得他就是那三人中的一人。  

    巴維動了,那是一個假動作。他假裝步履不穩,然後撲向迪凡的下盤,將他撂倒。  

    迪凡被他撂倒在地上後,立刻一滾,避開巴維刺往他的心臟的一刀,使得他的刀子沒入地中。在同時迪凡起腳踹踢巴維,使他失去平衡,並利用他失去平衡之際,迅速站起。  

    雙方一來一往的廝殺著。  

    最後,迪凡的匕首刺入巴維的肩膀。迪凡在抽出刀子後,巴維疼累得只能跪在地上。  

    「這是你第二次贏他了。」納茲可夫道。「如果他還是想找你的麻煩,不必你為難,我自會殺死他向你賠罪。」  

    迪凡才不在意巴維會如何。「她人在何處?」  

    納茲可夫把拇指朝他的房子一指。「那裡。在睡覺。沒人碰過她半根汗毛,只除了綁住她的兩手。不過,有句話我若不說,就不夠意思。我的人不是碰巧把她瞎朦來的。我派他們到華沙辦事,回途上,他們遇到一個人,那人出價要他們殺一名貴婦。也算她命大,因為事關人命的事,我的手下絕不敢擅自作主,一定得有我的同意。更幸運的是,那人所付的報償其實一文不值。紅寶石根本不是紅寶石,只是些玻璃珠子。」  

    「於是你認為可以把她賣給我,如此一來,你還是不虧?」  

    納茲可夫聳肩。「我留她何用?我早已不再年輕,也已過了好色之齡。」  

    「你是太貪婪,以致留她不得。」  

    納茲可夫露齒笑道。「這倒也不假。來吧,你們可以在此過夜,休息——」  

    「謝謝你的盛情,納茲可夫,但我們現在就得走。」  

    進了屋內,迪凡發現丹雅果然睡得像個不知憂愁的孩子,完全不知他已來找她,更不知方纔那場小小的戰鬥。  

    迪凡沒有叫醒丹雅。他輕手輕腳的抱起她走出房舍,而且只在要上馬之時才把她交給捨基。上了馬之後,他又將她抱回懷中。這時,她醒了。她張開眼睛。  

    「哦,哈羅,迪凡。」她閉著眼睛,唇邊含笑,頭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見過納茲可夫了?他是個挺好玩的人,但你沒有付給他太多錢吧?」  

    「花了一大筆呢。」他低吼。「要是他知道,他說不定會要我摘下月亮給他。」  

    「月亮?」她打了個哈欠,哈欠變成笑聲。  

    迪凡相當惱怒。他並沒有意思要洩露這樣的事,於是他道,「你得向你的朋友巴維致謝。是他使得我未能在一來到這裡時去找條鞭子。而現在,我則疲憊得沒有氣力打你。」  

    笑容倏地消失。「為什麼要打我?」  

    「我們等一下再談這個問題。」  

    她張大了眼睛。「不要,我要——」  

    「稍後!」  

    「蠢蛋,就是你的打太極拳態度,事情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原來如此。看來你打算就這樣綁著,一直綁到家。」  

    但其實沒有。那天傍晚,他們一來到一男爵的豪華住處,跟車隊會合之後,她的繩子便被割斷。  

    理所當然的,迪凡是用該男爵的主臥室。丹雅原以為他們一抵達房間內,必定是吵架之始。然而,進入臥室後,迪凡關鎖上門,把鑰匙收進口袋,接著便往那張豪華大床躺了過去。  

    他呼呼大睡了。  

    丹雅睡在一張很舒服的扶手椅上。當她被肩上的一個輕推喚醒時,她還是可以感覺到頸背的酸疼。  

    張開眼,她看到超大張的迪凡的臉——他正在俯視她,他的鼻子與她的相距寸。老天,他已醒了多久,已把這兩天的怒氣貯足了,要發作了?  

    「早安?」她提心吊膽的問。結果,她所獲的回答是被他從椅子整個揪起,並猛烈地搖著。  

    「早!我要他們老早就告訴你這一帶有狼!」  

    「不但有狼,還有熊,還有——」  

    「你曉不曉得一匹狼可以有多快將你撕得屍骨不全?」  

    老天,她忘了他弟弟所遭到的事!當他找不到她時,他第一個想到的事一定是她已遭狼吻。天啊!他一定有如置身夢魘。「對不起,迪凡。」她忘了她所要編的故事,「你不理睬我,而我只是想要你的注意力,因為我想告訴你你錯了。我和另一個男人接過吻,但我什麼都沒有感覺到。誰在吻我,是有關係的。」  

    聽見一個如此有別於他所預料的答案,聽見她說她要他,立刻在迪凡的體內造成一股波瀾迅速的狂濤。他的怒氣,只由於害怕而衍生的怒氣,很快就被興起的波瀾吞噬。他原本已要再次晃搖她的手,改成擁摟,而他的吻也猛烈攫住她的嘴。  

    丹雅沒有去思索他的突然轉變。在她的想法裡,它理所當然的是由於怒氣造成。她沒有掙扎,沒有抗拒,她甚至幫忙他脫自己的衣服。未幾,她的罩衫和裙子已躺在地板上,而他似乎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怎麼外裳一脫下,她便已一絲不掛;那是因為為了睡起不致不舒服,她在昨晚將內衣、襯裙悉數脫下。  

    她熱烈地回吻他,悄悄地帶著他朝大床移動。而即使在她緩緩往床上倒之時,她也未敢鬆開他的嘴。她豎直了耳朵,一面擔心會有人來打斷他們,那麼一來勢必會使迪凡恢復理智,進而停止跟她做愛。因為一旦他恢復理智,他會記起他的那個誓言。  

    為了防止,也為了要他繼續保持無意識狀態,丹雅努力地親吻他、愛撫他,甚至在他要脫下他的衣服時,也拒絕讓他離開她。一直到他們彼此都裸裎了,也已躺在床上了,她始放鬆了下來。而一放鬆後,她立刻被捲進狂野的漩渦中。之後,她不再注意到他在做什麼事,她所有的心神全集中向那股教人癡醉、蕩漾的快感。  

    好片刻後,她才意識到他沒有在吻她了,而是在注視著她。事實上,他的表情是驚奇的、訝異的,而他的手也停止了動作。  

    很直覺的,丹雅脫口而出,「該死,別冷靜下來呀!」  

    令她懊惱的是,他居然縱聲大笑。即使在開了口時,亦依然笑不可遏,「為什麼?」他俯下頭輕咬她的唇,接著又用舌尖觸碰。「你以為我不會繼續做下去?」他一面輕啃一面道,「小奧麗,你是屬於我的,從你生下來的那一天,你的父親便已把你匹配給我了。」他的手以一種十分佔有的方式撫摸著她。「你是唯一真正完完全全屬於我一個人的女人。我不會再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佔有你,丹雅,我不是告訴過你嗎?」  

    她的回應是將他的頭拉了下來,把他的嘴引回她的唇。  

    丹雅很不喜歡回到現實。但人不可能永遠在雲端,而他們也不可能永遠躺在那裡,擁著彼此,畢竟外面已是早上,每個人都已在作出發的準備。無論她願不願意,喜不喜歡,一旦他們沒有出去,而外面的又已準備好,他們的這個小世界仍會被打破。  

    此外,她還得為自己的落入山賊的手中負責。她非常肯定迪凡一恢復自制,一定會開始責備她。可是,當她感覺到臉上細柔的吻雨時,他的口氣是好奇的,而不是憤怒的或是冰冷的。  

    「誰的吻令你索然無味?」  

    「瓦西裡。」她很坦白的說。「但是他一點也不喜歡那麼做。他是在我告訴他如果他不照我的話做,我只好去找別人,請他們吻我時才不得不吻我。」  

    迪凡撐起上半身,他不相信地瞪著她。「你去找他,要他吻你?」  

    「我想知道你所說的話是否正確。」  

    迪凡張大了嘴巴。「你不能把以前的經驗拿來作參考?」  

    「瓦西裡也問過相同的問題。真是很抱歉,讓你們失望了。我過去的經驗並沒有你們所以為的那麼豐富。」  

    「顯然我得承認我有多高興,多喜歡你的缺乏經驗了。」  

    丹雅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她羞紅了臉。「那不是經驗,那全然是直覺。」  

    「我不是在嘲諷或是侮辱你,丹雅。」他好柔好柔的說。  

    她知道,所以她只是驚愕,而沒有生氣。「我們可不可以在這裡停留一下,以便好好研究一下你的『高興』度。」  

    他大笑著,並抱著她一起翻身平躺。他的手撫著她的頭髮。「我也希望我們能有多一點在一起的時間,但我父王在日夜殷切的期盼著我們。他知道我們應該會在什麼時間抵達卡底尼亞,我們若是比那個時間晚到——」  

    「他會擔心。」她輕喚,「我明白,我瞭解。」  

    他在她的臀上輕拍了一下,示意她該起床了。可是當她要那麼做時就會被他的吻拖延住,而且是一連四次。看來今早的他似乎不捨得和她分開。她也是,而這種心有相契的感覺使她有如沐浴在春風之中。  

    他們要離開房子之時,丹雅趁著他心情好,冒險的試問,「你說什麼巴維什麼鞭子,那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他回答,而後托起她的下巴,語氣也變得嚴厲。「以後不許再漠視任何特別叮囑你的事。」  

    她微曬。「那就別再漠視我的存在,迪凡。我被激怒的時候就會做出一些愚不可及的事。」  

    「上帝,我們人不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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