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時刻 31
    代理副局長泰勒把莎拉引到自己的辦公室,並把她介紹給羅素和維嘉尼。兩人站起來勉強表示了一下對這個來訪者的歡迎。如果莎拉看起來就是個厲害角色,他們可能還會願意認識一下。可惜,她不是。

    胡佛大樓七層的空調冷風開得特別大。莎拉覺得奇怪:為什麼CIA和FBI的局長辦公室都在七樓呢?是不是因為前任局長自己說了一句「如果『泡菜』局是這麼佈局的,那我也要一樣的」呢?

    莎拉迅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幾個人。羅素個子很高,一頭淡黃色頭髮,很像健康版的科洛林。維嘉尼則看起來很精明,而且也許很難相處。至於泰勒,莎拉第一眼就有了好感——喜歡他的誠懇和自我解嘲的幽默。

    泰勒坐進辦公桌後面黑色皮椅裡——背後掛著FBI的標誌,說:「嗯,你曾經在德國負責洛克比空難調查。」

    「是,沒錯。」

    「你幹得相當漂亮。案子虧得有你才破得了啊。」

    莎拉眼神一閃,說:「你覺得如果我是洛克比空難案件的大功臣,我還會坐在這裡嗎?」

    「那你應該坐在哪兒?」

    她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可你很清楚的是,我們為了找這個破案關鍵的計時器,總共花了21個月的時間。如果沒有你,我們可能根本破不了案——至少也沒那麼快。局裡虧欠你一個很大的獎賞啊!」

    「我很樂意加薪水。」

    「檔案上寫你有很強的領導能力,曾在海德堡負責過一個部門。而且很明顯你很坦率。」

    「我覺得有必要的時候應該這樣。在海德堡時,上級們就曾因為我堅持案子裡面牽涉的不止幾個利比亞人這件事不勝其擾。」

    「比如還有什麼?」

    「比如可能還牽涉和伊朗聯合的敘利亞。這只是一個猜想。就在泛美103航班墜毀前幾個月,幾個巴勒斯坦解放人民陣線的傢伙就因為攜帶氣壓雷管在德國被捕。誰資助他們的?敘利亞。但是因為喬治?布什政府認為敘利亞是中東和平進程的關鍵,所以當局只能睜一眼閉一隻眼。海灣戰爭我們需要敘利亞的支持,所以他們得以脫身。」

    「有趣,」泰勒說,「但不發表意見。」

    「這句話耳熟能詳。」

    他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意:「我很驚訝你已經在局裡待了這麼長時間了。」

    「我以速戰速決出名。禁止鬆弛拖沓。」

    「你對世貿中心爆炸案也有想法吧?有人覺得案子還沒了結。」

    「你不會感興趣的。」

    「說說看。」

    「嗯,我們在國際範圍內的調查根本不徹底。就像洛克比空難——我們根本就不想知道真相,因為查出來之後該怎麼辦?每個人似乎很樂意把責任歸咎到某個瞎酋長無能的跟隨者頭上。但是一旦好好看看證據,就會發現這夥人當中有一個伊拉克潛伏間諜。我覺得他才是主謀。而且,我覺得薩達姆?侯賽因是幕後主使。」

    「他們讓你查俄克拉荷馬爆炸案了嗎?」

    「沒有。當時我在波士頓,不過我自己倒是很希望能參與調查。」

    「如果我當時是負責人,我會要你去的。你現在還懷念在反恐部門的日子嗎?」

    莎拉停頓了一下:「說了這麼久就為問這個是吧。是,我很懷念。不過因為一個個人原因,我得留在現在的部門。」

    「我看過你的資料,知道你現在在監護期。有時一個人為了家庭得做出一些犧牲,這個我瞭解。」

    「這是職業面試嗎?」

    「差不多。你覺得我們足夠應付恐怖分子嗎?」

    「『我們』是指FBI還是美國?」

    「美國。」

    「你不是認真的吧?當然不行。這話不中聽,但事實就是如此。別忘了海灣戰爭時,五角大樓想把伊拉克郊外的恐怖訓練營定為攻打目標,但是白宮卻投了反對票!原因就是因為不想得罪敘利亞,我們還需要它組成反薩陣線。夠棘手了吧!還記得當年巴基斯坦總理卡奇同美國大使一道因為人為的飛機失事死於非命,但是政府不准任何人員調查此事的事情嗎?夠難做了吧,哈?我們有超過兩打監視調查恐怖主義的調查局和部門,可是我們卻連將世貿中心爆炸案製造者繩之以法的能力都沒有。」

    「為什麼沒有?」

    「因為我們犯賤啊。幕後主使世貿中心案件的瞎酋長明明列在恐怖分子嫌疑對象的名單上,可是就因為申請表上的名字拼錯了,這個老頭子竟然兩度進入我國。」

    「你是說如果我們夠狠,就能避免諸如俄克拉荷馬爆炸案之類的事情?」

    莎拉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停了一會兒之後說:「不知道。沒人拉得住瘋子。」

    泰勒往椅背一靠,兩手交叉放在了胸前:「言歸正傳。我們發現你對一個叫愛爾金的紐約銀行家的背景情況作了很深入的調查。這好像超越你的職權範圍了吧,除非是牽扯到某件我不清楚的組織犯罪。」

    莎拉直勾勾地盯著泰勒:「的確是為了這個。有一個曾經是我關鍵線人的妓女——她幫我破了不少大案——被人殺了。準確的說不是妓女而是應召女——在她們的圈子裡面有嚴格的劃分。不管這些了,波士頓警察局已經結案了,但是實話實說,我個人覺得還是有疑點。有跡象顯示曾經有人僱傭這個女孩去偷什麼東西——據我所知是一張磁盤——被偷的人就是這個叫愛爾金的。」

    「愛爾金和這個妓女之間是什麼關係?」羅素問。

    「一種過去時的關係。愛爾金來波士頓,她就會去跟他玩『奴隸順從遊戲』。這個女人就是他的『老闆』或者說是統領,也是他的情人。肯定是哪個知道她在給愛爾金做事情的人雇她做的這件事。」

    「磁盤上有什麼?」維嘉尼問。

    「不知道。我猜是一些銀行賬目。不過很明顯是一些相當重要的東西。」

    「可是你怎麼知道這個應召女是受人指使的呢?」維嘉尼問,「你還沒見過愛爾金,對吧?」

    「沒有,」莎拉說,「目前還沒有。事實上,是他不肯接我電話。我猜其中的原因就在電話錄音帶上。」

    「是嗎?」泰勒把身子往前靠了靠,「用電話聯絡的這個妓女?」

    「她在電話答錄機上的錄音帶。」接著莎拉把錄音帶被洗過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FBI犯罪實驗室。」泰勒露出一個很自豪的笑容說,「那可是世界最好的實驗室。」

    莎拉清了清嗓子:「其實,我是瞞著局裡到MIT找的人。局裡沒有這個技術。」

    「你已經拿到錄音稿了?」泰勒說。

    「不止。」莎拉說,「我有錄音帶。我預感你們一定有興趣想聽一下。」

    莎拉把帶子在一台老松下機器裡面放了兩遍,羅素就趴在旁邊的一張桌子上認真地聽。這時泰勒遞給莎拉NSA截獲的錄音材料記錄:「我們現在手裡也有一份錄音稿,想讓你看看。」莎拉接過來開始看,其他三個人不作聲。

    莎拉越讀越覺得奇怪。當讀到愛爾金的名字的時候,她把頭抬起來看了一下大家,然後又低頭接著看。讀完後她問:「說話的人是誰?」

    「我們也不知道。」泰勒說。

    「這段對話是從哪裡弄到的?」

    「瑞士。」

    莎拉緩緩吸了一口氣,看著其他人說:「他們說的『目標』可能是愛爾金可能是曼哈頓銀行,也可能兩者都是。愛爾金雖然不是世界上最有影響力的銀行家,但他卻是以色列舉足輕重的投資人。很多巴勒斯坦人可能都在祈禱他下地獄被烤焦。」

    維嘉尼對此聳聳肩,好似在表示:這些消息對你很稀罕嗎?

    莎拉沒有理會地繼續說道:「這個福斯特,先不管是怎麼拼的,已經接受了這筆交易——關於這個人你們查到什麼了?」

    「一無所知。」泰勒說。

    「一個又肥又大的鴨蛋。」羅素跟著說,「所有的拼寫、所有的同音字都試過了,連個接近的對象都沒有找到。一籌莫展。」

    「福斯特……」莎拉大聲念道,「這樣,我有個主意。」

    「說來聽聽,」泰勒將信將疑,「什麼都行。」

    「我在德國負責洛克比空難時花了相當多的時間查找炸彈定時器。當時,我和一個DIA的陸軍上校——一個老頭,幾年前過世了——聊1986年在多哥發生的政變,他曾經無意間提到其中一個參與事件的恐怖分子用的就是福斯特這個化名。這個人的化名非常之多。」

    聽到這裡,正在揉眼睛的泰勒突然睜開眼睛盯住了莎拉。

    維嘉尼連忙問:「就是這個福斯特?」

    「只能確定『福斯特』或者『福斯特先生』。」

    「德國人?」羅素問。

    「不是,」莎拉說,「我是說這個名字不是德國人的,這個人就不清楚了。」

    「你知道他的真名嗎?」

    「不知道。只瞭解這個化名,跟藝名差不多。」

    「這個人呢?」

    「這個人相當相當出色,不過據說也相當沒有血性。極具智慧、冷血無情,匯聚了幾乎所有他們行內頂尖高手的所有優秀特質。南非籍白人——傳說曾為BOSS工作過,即前南非秘密情報局。一些仰慕者稱他為『黑暗王子』」。

    「不會還是個熱愛家庭、鍾情於莫扎特、喜歡在海灘漫步的瀟灑紳士吧?」維嘉尼在一旁冷不防扔過來一句嘲諷意味的話。

    莎拉裝作沒聽見,繼續說:「我的德文不是很過關,但是我記得沒錯的話,福斯特在德語裡的意思是不是——」

    羅素這時突然插嘴說:「福斯特——就是德語裡王子的意思——天哪。德文的FurstderFinsternis,翻譯過來正好就是『黑暗王子』的意思。」

    「不錯,」莎拉說,「總是一種可能性。」

    泰勒歪嘴笑了一下:「很好。我想我開始明白為什麼你的檔案裡面有些非同尋常的記錄了。你很擅長搜集整理分析情報。」

    「謝謝。那是過去的事情了。」

    「現在也一樣。如果我們可愛的王子真是一個南非人的話,那就得和比勒陀利亞聯絡一下了。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化名的記錄。」

    「我……我對此保留意見。」莎拉突然猶豫地說了這麼一句。

    「咳,得了吧,」維嘉尼一臉的不耐煩,「現在新一屆南非政府要比之前的合作多了。既然你覺得是跟BOSS的人有關,那麼要求證的話就必須得去比勒陀利亞。」

    「等等,」泰勒說,「你有什麼想法,莎拉?你擔心會打草驚蛇?」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不能有一點點閃失——那邊肯定有僱傭福斯特的南非人。」

    「南非白人已經下台了。」維嘉尼顯然有點煩躁。

    莎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不覺得事情有這麼簡單,」她平淡地說,「你以為南非情報局裡面是些什麼人在做事?是白人,包括英國人和南非白人。他們可不喜歡自己的老底被人揭穿並公之於眾。」

    維嘉尼還是擺著一副臭臉。莎拉注意到泰勒的眉毛皺了起來,於是解釋道:「如果我們現在向南非當局打聽有沒有一個叫福斯特的人,說不定他們內部就有人正在幹些暗渡陳倉見不得光的勾當。這樣一來你們很有可能就打草驚蛇。」

    泰勒咕噥了兩聲。「這麼說,如果我們不通過官方渠道聯絡控制國會和其他附屬機構的比勒陀利亞,我們必須得和一些人取得聯繫。消息的來源必須保密可靠。」FBI在全世界範圍內的各大使館安插了十六個法律認可的附屬機構,用以交換各國的外交政策以及情報。但是這麼多年以來,由於美國一直對南非採取制裁政策,所以政府無法在比勒陀利亞設立附屬機構。直到最近尼爾森?曼德拉上台執政,FBI才在當地設置了一個辦公室。

    「那裡有沒有人在做有償服務?」莎拉問。

    「就我所知,沒有。我去問問,但是估計沒有。即使有報酬,至少也沒有政府的薪水高。」

    「聯邦調查局、中央情報局或者政府裡誰有什麼可靠的關係嗎?」

    「我們的確得去打探一下。不過現在首要的事情是建立一個中堅力量,並且保證任務的絕密性。莎拉,我想讓你負責這件事。」

    「在哪兒?紐約?」

    「就在這裡。」泰勒說。

    「我有個小兒子,你沒忘吧?」莎拉覺得不行。

    「可以把他帶來。沒事,現在是暑假。他現在沒開學吧?」

    「沒有,」莎拉回答說,「但是我真不想接這個活兒。」

    泰勒不解地望了莎拉一會兒,沒作聲。如果是在過去——胡佛時代——沒有一個探員敢違命不從的。可是正如所說的,那是過去時了。要是在那個時候,他們會說:「你是要支票嗎?三十天之後會給你送到華盛頓。我們不會說關於你兒子的事情,你願意的話,可以帶他一起來。」

    「莎拉探員,」泰勒突然冷淡地說道,「如果情報準確無誤,我們現在討論的是有可能在幾周之後發生在紐約的一樁嚴重的恐怖行徑。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手頭的事情有什麼比這個還重要還緊急的吧?」

    莎拉對泰勒突然的發作先是一愣,然後坐直了毫無畏懼地說道:「你現在是要我毀了自己的生活,把兒子卷在鋪蓋裡從波士頓扛到這裡來待上幾個星期甚至是幾個月。是啊,多公平啊。但是在這裡工作?在華盛頓?還是乾脆到阿圖納開個分店怎麼樣?」

    「對不起?」泰勒好像不太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話。羅素和維嘉尼在一邊饒有興趣地隔岸觀火。畫面很像兩個觀眾在看鬥牛比賽。

    「如果紐約真的會遭受恐怖襲擊,那麼我們就都得到紐約去。要想做全面搜查,就得耗費無數的人力物力。那就是說得和紐約重案組的人通力合作。特區的人都瘋了。」

    「莎拉,這裡有全部可用的資源,計算機,安全可靠的網絡——」

    「老天爺,我剛出新探員學校時,密西西比州的傑克遜鎮就有接入局裡的安全網絡了。別告訴我紐約沒有這個,我可不相信。」

    「你的意思是要在二十六號聯邦大廈外面建立一個秘密行動中心?」泰勒問。二十六號聯邦大廈是FBI紐約分局的總部大樓。

    「為什麼不在《紐約時報》上佔用一整個版面的廣告篇幅呢?」莎拉說。

    「什麼?」

    「如果你想保密,那就把二十六號大廈給忘了。我們得另找一處地方。」

    「你說的『我們』表示你接受了。」

    「有幾個條件。」

    維嘉尼反感地搖了搖頭。一旁的羅素在看自己的筆記。

    「比如說?」

    「首先,遙控偵查。」

    「那費用貴得太嚇人了。」

    「聽著,我們需要許多電話線,還要一些保密電話。紐約分局可沒有這些設備。」

    「好。我保證紐約分局有一些設備。還要什麼?」

    「我想帶一些人過來。其中有一個是我在有組織犯罪科的朋友,阿爾頓。電腦奇才,我們有用得著的地方。」

    「行。」泰勒同意道,「還有誰?」

    「帕帕斯。」

    「帕帕斯?」泰勒說道,「我以為他幾年前就退休了。」

    「實際上,去年退休的。」

    「他想回來參與這個案子嗎?」

    「我去遊說看看。」莎拉說,「不過我想他私底下會願意抓住這個機會的。當年世貿爆炸案他就被召回過。」這是局裡對世界貿易大樓爆炸案的簡稱。

    「好吧,似乎很有難度,不過我猜能解決的。就這麼說定了。你準備就緒了?」

    「嗯,」莎拉說,「準備就緒。」

    「很好。現在就開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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