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時刻 第三部分 答 案  29
    「晚上好。」一個胖子小個子男人窩在街角的電話亭裡,一見到鮑曼便半起身招呼。這裡就是荷蘭久負盛名的「棕色咖啡廳」,很像阿姆斯特丹的一種酒吧——兩者都因煙草熏過的牆壁和天花板而聞名。這家咖啡廳地處阿姆斯特丹大學區中心的斯布依地區,此時裡面正值人聲鼎沸的營業高峰期。

    「晚上好。」鮑曼一面回答一面打量起他來。眼前的這個小個子本名叫讓威?梵登,但是——可能因為他的腰身的關係——大家都習慣叫他的綽號:骨頭。

    「骨頭」過去是個僱傭兵,曾頂著一串讓人頭暈眼花的假名字混跡於中東和非洲地區。因為曾經以自由軍人的身份幫助扶持亞非地區的專制獨裁者維護政權的關係,他過去也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人物。在20世紀60∼70年代,他一直遊蕩於巴爾幹、剛果(現在的扎伊爾)、還處於葡萄牙統治下的安哥拉、白人統治區的羅德西亞(現在的津巴布韋)、老政權下的也門以及國王控制的伊朗。1977年他在西非一個叫貝寧的小國家協助發動政變,結果慘遭滑鐵盧。一年以後,他又參與協助阿默德?阿布達拉奪取科摩羅島和非洲東南海岸群島。十年之後,曾經效力保衛阿布達拉總統而僱傭「骨頭」的幾個「僱主」暗殺了這個被自己一手推上寶座的人。

    梵登的個人衛生習慣很不好,整天都臭烘烘的,所以給人的第一印象頗為遭人厭惡。一雙招風耳本來就夠難看了,可是沒想到風頭卻不及他嘴裡一排參差不齊的黃牙——上面沾著正在嚼著的煙草,腮幫子那兒鼓得老高。

    儘管形象如此欠佳,可是有一個事實卻無人否認:「骨頭」是「業內」公認的最好的造假師之一。他之所以肯見鮑曼,理由只有一個:鮑曼是他一個朋友擔保過的人。他的這個朋友是個法國人,現在住在馬賽,十幾年前鮑曼曾經花錢請他到奧斯坦德做過一件見不得人的勾當。這個人曾在巴爾幹半島、剛果給「骨頭」當過副手,不過實際上,他一直以為鮑曼只是一個叫做萊勒的美國有錢人——這個化名可是鮑曼費盡心思的傑作呢。

    當以色列情報機構摩薩德向國家顯示效忠時,曾經招募了上千個志願者,「萊勒」就是其中一個薩亞人。所謂薩亞人(在希伯來語中是「助手」的意思),必須是具有百分百猶太血統的非以色列公民。事實上,這些薩亞人都是親人住在國內而自己流散於國外的猶太人,僅在美國就超過五萬。比如說,一個當醫生的薩亞人就會幫助隱瞞並治療摩薩德成員的槍傷。當然,薩亞人也可以拒絕分派的任務——這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他們決不會出賣任何摩薩德成員。

    正如鮑曼預料的那樣,這個造假師向他的朋友打聽,為什麼這個萊勒不能從自己的摩薩德組織那裡弄假護照。「總得有個原因啊。」這個傢伙幽幽地說。

    「你有興趣?」

    「骨頭」當然有興趣啊。

    於是鮑曼乾脆「直言不諱」:「我需要三套完整的證件。」

    「比利時?」造假師瞇著眼睛問。

    「美國和英國。」

    「護照、駕駛執照等等都要?」

    鮑曼點點頭,抿了一小口啤酒。

    「但是萊勒先生,」梵登說,「在紐約和倫敦搞這套東西可便宜多了啊。」

    「時間對我來說比花費更重要。」鮑曼給出了自己的解釋。

    聽完這話,造假師的臉上閃過一抹凶殘的笑意,正好襯托出他那兩隻招牌式的招風耳。「那,萊勒先生,告訴我你具體的時間安排吧?」

    「我明天晚上就要。」

    梵登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好像聽到了這輩子最可笑的笑話似的。「哦,天啊,」他上氣不接下氣地邊笑邊喘著粗氣說,「哦,天啊。那我得是英格蘭國王才行吧。」

    聽完這話,鮑曼站了起來。他說:「抱歉我們做不了這筆生意。」

    一瞬間,造假師突然停止了笑聲:「萊勒先生,你的要求根本就不現實。」他說話的速度飛快,「不可能。你跟誰說都會是這個結果。除非你不介意護照上留下的小瑕疵讓你過境的時候立刻被美國或者英國當局給收拾了。我可是個技術精湛的手藝人,萊勒先生。我做出來的活兒品質絕對無人能及。」說完他臉上又出現了剛才那種凶殘的笑意,「我敢說,比真的還好。」

    鮑曼重新坐了下來:「那你需要多長時間?」

    「這得看你的要求了。英國證件不是問題。不過美國的——就是個大挑戰了。」

    「明白。」

    「1993年4月,」「骨頭」說,「美國政府開始發行一種叫做活動圖示的護照,看起來像全息圖,如果你知道這個名詞的話。」

    鮑曼閉上眼睛不耐煩地點點頭。

    「這是碾壓在身份頁上的一種圖像。如果放到光下看,就會出現兩種圖形。我們暫時還沒設計出一個複製這種圖形的滿意工具來,但我相信短時間內一定就會有了。幸虧啊,老版的美國護照還可以用。這種雖然還是很麻煩,但總算容易複製多了。製造一個新的假護照需要有辦法搞到護照專用紙,或者最好能用政府使用的真護照本。另外,還需要合適的設備——這些設備管制得非常嚴,很難弄到,價格還極其昂貴——」

    「我想還很費時間吧。」

    「沒錯。因為你的時間非常緊迫,所以製造假護照紙是行不通了。惟一的可行性就是搞一個真護照本然後改造一下。」

    「我對這個流程也頗有研究,」鮑曼淺淺一笑,打開自己做的一個名叫「羅賓遜」的護照給造假師看,並用大拇指壓住了上面的名字。

    「你雇過一個業餘的。」造假師不以為然地說。

    鮑曼點點頭。

    「做工很粗糙。」他搖了搖頭。「如果你拿著這種護照到處走動竟然還沒被捉到的話——呵,可真是夠幸運的。你不能再用這個了。」

    鮑曼毫不介意他對自己手藝的侮辱:「這就是我到這裡來的原因。」他說,「我相信你是這方面的高手。但是你怎麼保證不會有人報失被盜的護照,進而在美國所有海關的計算機裡的尋物單上留下記錄呢?為此我能想到的惟一解決辦法就是找一本從來沒有人用過的護照,這樣一旦丟失都不會有人注意。」

    「一點沒錯,萊勒先生。我的網絡裡存有一批住在國外像是比利時、荷蘭、盧森堡還有其他地方的美國人。這些人擁有護照但卻很少外出旅行。」

    「這個不錯。」鮑曼說。

    兩個人談價錢的時候——氣氛顯得有些緊張。這也難怪,因為事情需要請一些幫手——其中還包括一小圈子的職業高手——這些人肯定得啃掉一大筆費用。

    鮑曼走的時候突然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說:「哦,對了,你的人在做這個的時候,讓他們給我搞一套信用卡。像維薩、萬事達、美國運通那些。」

    「信用卡?」梵登不明就裡,「很少使用的護照是一件事。可是信用卡——隨時可能被報失啊。一旦報失就立刻被取消了。」

    「非常正確,」鮑曼說。「但是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別。」他伸出手,造假師油膩膩、濕乎乎的手握了上去。「那明天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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