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川志。20歲。
囂張的金色半長頭髮,圓都都的大眼睛,一股沒長大的娃娃氣,眼神裡卻是桀驁不馴的張狂——這種對比強烈的美從11月開始就席捲了整個東京。
先是演出電視劇然後是廣告,現在又是大熱的電視劇預定出演。
——還記得啊,那雙得意和歡欣的大眼睛。
吸了一口煙,還是將眼睛定在那一頁上:一個客人留下來的流行雜誌,立刻吸引了我的一張熟悉面孔,是我第一次知道了曾經和我分享過同一個男人的另一個男孩的名字。
記得以前有人在銀座店裡叫他:NACO。
前川志,這上面說是他的本名。
——不知道長谷川先生是怎麼處理那個小男孩的,我並沒有問過,不過沒有幾天我就看不到他的大眼睛了。聽別人說是有了新的工作離開了。原來是進了演藝界啊,微笑著想起了那些因為他而黯然的日子——不、不、我才不是什麼嫉妒,我不會有那麼不成熟的想法的,自負於自己是個成熟的成年人了……可是其實有多少自欺欺人的想法我也不清楚。
我有什麼值得他愛呢?
除了深深愛著他的那顆心外,我想我一無所有了吧?……
還有不向命運低頭的倔強,微笑著面對所有挑戰的自尊心,還有,吸引了雌性動物的男性部分——偏了偏頭,看到模糊光面那邊反射過來的光照出來的我臉:不是那麼潔白到晶瑩剔透的肌膚顏色,不是那麼大的眼睛,不是那麼女性化的偏瘦身材……
可以理解女人的受吸引,卻不太能明白為什麼同樣在女人堆裡泡生活的他會喜歡這樣的我?
一直以來只是憑著直覺走下去命運的我其實以前也不會這樣深沉地思考過什麼,可是現在總是不由自主地陷入各種各樣的思考裡面,一種,即使思考了也沒有什麼答案的迷惘裡。
「店長,在想什麼?」筱井的聲音,不知不覺,我已經垂頭對著那本雜誌發了好久的呆了……及時捧過來煙灰缸的是現在店裡面除了我的台柱:筱井,剛剛24歲的高大男人精悍的眼神總讓我想起已經遠走的千堂:「謝謝。」
「過完新年武市就不幹了吧?」他也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我有意無意地把那本雜誌合上了。他卻問起了別的事情。
「嗯,不過新人現在的成績也越來越好,這種行業本來就不可能做一輩子。」
「店長不過比我大兩歲而已,說什麼老,倒是現在的新人年紀越來越小,以前銀座店NACO也不過19歲而已。」
——怎麼還是說到了?我敷衍地又點了一根煙,點頭裝作「嗯嗯」的樣子。不過他好像也不在意我的敷衍回答,又說起了別的話題……
是有什麼話想要問我吧?
他卻繼續地在我身邊磨蹭,好像必須埋許多伏筆的樣子左右問了好多事情。於是我有點好笑地索性端了一杯咖啡一邊喝一邊等他自己下定決心,反正離開店時間還有一陣子,等他慢慢的掙扎吧!
「千堂先生在沖繩的什麼地方啊?電話有麼?」
「嗯,有,他沒有給你們留嗎?」
「留是留了,不知道放到哪裡去了。」
翻了翻口袋的記事本,把地址和電話翻出來給他。他接過去抄了,然後抬起頭來對我笑道:「還有一件事,店長,聖誕節時我要休假」
——嗯嗯,聖誕節也要到了,對於我們來說,這個節日其實有點矛盾:有家庭的客人基本上就要回家去應景團聚,至於單身的客人則要過來打發寂寞的獨身光景。但是基本上貴客都是有家庭的成熟女人,所以有許多店基本上在聖誕節就停業幾天,我們店前幾年並沒有休息,不過也全是客人和先生們的單獨約會,我們開店不開也沒多大關係。
小井也在旁邊說:「店長,老闆的意思呢?今年還開嗎?」
「我還沒有問……」
聖誕節啊,呼出來的氣果然已經是白色的了,手指尖也冷得發紅,果然是,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時節。獨自走在寒冷的路上,再回到空無一人的公寓,沒有人開暖氣的冰冷空間,可是行動電話上有熱燙到幾乎炙傷我的短訊息:我愛你………………
我愛你——
好像不用再怕說出口天空就會塌下來一般,我們像兩只候鳥,絮絮交換著膩死人的愛語,彷彿只有這樣,他才能肯定我在他的身邊,我才能醒悟這不是在做夢。
匆匆忙忙洗了澡,爬進電熱毯烘的熱熱的被窩,再把空調溫度放高,趴著,充滿了遊戲的戲耍,一個字一個字地給他回訊息……當然說了一千遍了「我也愛你」啊,聖誕節我們店子休息好不好?天氣好冷今天我打了三個噴嚏呢……
然後,沒的什麼結尾了……
再說一遍「我愛你」好嗎?
我愛你,我愛你,愛你到永遠,只愛你,永遠愛你……
風繩繩暮暮滑下窗戶的聲音裡,發送結束的嘀聲突兀響起……
枕上還有他的發的味道嗎?他只在這裡過過一次夜,可是記憶裡那迷茫的酸楚和不知道為什麼的擔憂混雜著未知的幸福感覺,一起襲滿了整個腦海……
我翻了個身,更緊地貼上了枕面,合上雙眼,在有他味道的想像中沉入深深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