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逝(下) 26
    冬天來的時候,和知知道了:將軍的病情看來是只能拖延時日了。

    據主治的醫師說:如果照目前的情形看來,用藥物和補品維持的話,

    最多再活一年了。

    世子宏政是將軍千歲最得意的兒子,自然也在這個時候竭盡全力的伺候在病榻前。

    至於葉屋,他的身體其實還是因為那沉苛的舊傷而帶來的虛弱。不過照醫師的說法,只要不再受重傷,不要再引發舊疾,應該是沒有什麼危險的。

    和知於是在感覺最滿足的幸福裡迎接來了新年。  

    葉屋再也沒有說起那件事了。

    身邊的人雖然還清楚的記得他沾染了血的煞氣與凌厲,卻在他毫無變化的溫和裡和平日一樣對待這個又在靜靜欣賞冬雪的寂靜的人兒了。

    和知在過完了新年後去世子府邸裡問候的時候,世子卻把他帶到了一間密室裡。

    嚴肅的,世子單獨的說:"知道嗎?你的前岳父把你告到了我父親那裡。"

    "什麼?!"和知突然的心一跳,不可能吧?!不會洩露的吧?應該是沒錯,可是,可是如果要出事的話就是那件事了!

    世子拍開了手裡的扇子,煩躁的看著窗外的雪沉重的壓在烏黑假山上。

    "他說是你寵了一個男的?!而那個男的殺了你的正夫人?!我當時雖然不能完全的否定他,可是他說有人證。我想,他如果沒一定的把握的話是不敢冒然直接向我父親告你吧?"

    汗……

    似乎在厚重的衣服下悄悄滲出……

    和知知道自己現在在從小到大瞭解自己勝於自己的世子面前說任何話,都是無濟於事的——

    除了真相嗎?

    世子已經訝異的看住了他,驚訝的眼睛裡有種和知感到害怕的東西……

    "真的?!"

    汗好像已經從額頭流了下來,想否認的口張在了半空——

    宏政已經大笑出了聲——"哈!什麼樣的人敢一刀劈了你的嬌妻?!真想親眼看看!"

    "世子……"和知無言,只能跪下,宏政笑完了,回過頭來看住他,認真的:

    "放心,他*的是我父親才有今天的地位。不過呢,現在無論他說什麼,都進不了我父親的耳朵了。"——

    除了謝不知道還應該說什麼。

    宏政又底下頭,帶著熟悉的好奇和深深的深深的感興趣,拉長了聲音說:

    "不過啊……作為條件,這次一定要讓我見見真人吧?!"

    "喜歡白梅的男人啊……"宏政兀自陷入了想像,然後在走出去以前又說到了那白梅:"和知,再去摘幾瓶,就當是我送他的禮物。"——

    只能再一次的說:謝謝。

    其實最難的就是說服葉屋去見已經知道真相的世子。

    想來想去,一路抱著那些白梅卻陷入了從來沒有的左右為難中。和知長歎了一口氣,世子知道了其實倒也沒什麼不好……只是……世子眼裡那種從來沒見過的最濃厚的興趣實在是讓人有點……有點心驚呢……

    搖搖頭!不會的!

    在思索中接近了自己的上府邸。

    近來葉屋越來越溫和了,好像也已經習慣了被愛和有一點點迷惘著喜歡上了自己的樣子……

    是的,那個黃昏是為了自己哭泣吧?那索求溫暖和安慰的身體滲發的是被愛的需要……——

    那看到自己那清亮眸子裡倏然一熱的東西是喜悅嗎?那*過來的身體渴望的是熱量還是自己呢?不知道,可是這樣就足以知道他是在喜歡了自己……

    喜歡,只是喜歡而已。

    卻已足夠。

    他看到了白梅時眼睛一亮的喜悅好像要把這蕭瑟的冬晚都照亮了。

    小君也喜氣洋洋的叫:"啊!白梅!"咚咚跑去叫幾個侍女一起把長几搬在西廊下,*近葉屋坐臥著的地方。葉屋坐了起來,帶著一種欣喜向著梅伸去了臉……換上在白銅的暖爐邊烤熱了的裌衣,再溫一下自己的手,擁他入懷的時候就不會冰到他了……

    "真漂亮……每次看到,就好像在夢一樣無法置信的美麗……"喃喃的低語,葉屋已經不怕將自己心裡所想的說出來,抬起的眼睛裡,坦然的自若,好像這樣就可以瞭解彼此,好像這樣就可以有一種抓住了葉屋心的體會。

    和知突然的不想說出口世子的要求了……

    葉屋一定要生氣了……

    如果破壞了現在的寧靜,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又願意敞開那敞開的如陰雲裡的密縫的心。

    在白梅的旁邊放了葉屋下午剛剛信手翻的一本法華宗經書,翻到了那反覆重複"釋與諒"的部分,和知在他沒有的注意的時候把書合上了,然後在他伸手觸碰到了一瓣紛紛墮落的白色細雪的時候一驚的剎那,為那真欣流露的笑而抱住了他,在他的耳邊細語:"看,下雪了……"  

    已經不再為過去的一切而觸景生情了。

    看著雪,

    雖然還會想起蝶,卻知道她一定是一個人走了……她意識到危險了嗎?她以為是寺田的人來了嗎?她走了嗎?她不再……牽掛著我了嗎?她難道沒有想到,沒有屍體的話就不已經意味著死亡啊!蝶……我看著雪的時候,想想你。你在哪裡看著雪呢?

    每當想起這些的時候,和知就會緊緊的抱著自己已經無力的四肢百骸,要求著吻,在唇相合的熱量裡,漸漸的無法思考了……還是自己不願去思考?

    不知道。

    然後在他一點一點觸摸著,一點一點拉開衣服的手指動作裡,連自己也忘記了。

    在夜裡,一大片的風雪過去的時候,和知說了出來。

    啊?

    葉屋先是驚的說不出話來。然後恢復了冷冷的平靜說,那與我有什麼相關?與他有什麼相關?就算他知道了又怎樣?他管這些事情嗎?…………沒看過葉屋說過這麼多話的和知也呆了呆。

    突然的知道這是他不願意兼不樂意的婉轉表現……

    笑了,

    猛抱住他,

    在他的耳邊說:

    沒關係的!

    我和世子的關係就像兄弟一樣!

    他只是好奇而已!

    好麼?

    好麼?

    雪很大,

    歲月的呼嘯聲也漸漸的接近了在雪裡相依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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