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華要成親了!」
收到霽華親筆書信的玄武帝發出驚喊。
玄武帝把信摔在御案上,氣得掀眉瞪眼,對著愛妻哇哇大叫。
「要他去查蘇承應貪賑的案子,他居然放著正事不做,和蘇承應的女兒談情說愛去,現在還要立人家當福晉,萬一貪沒賑銀的案子屬實,他要朕如何懲治他的老丈人!差事辦砸了,又丟這麼大的難題給朕,簡直是……」
「皇阿瑪,給我玩、給我玩!」三歲的小公主貝雅,繞在玄武帝的腿邊轉,跳者、叫著要抓他腰問繫著的懷表玩。
「好,給你給你,可別摔壞了,知道嗎?」他給這尊玉娃娃分了心,忙解下懷表對付她去。
嬙皇后則抱著五歲的小阿哥坐在御案前,攤平了霽華寫的那封信,準備教小寶靖認字。
「寶靖,來,咱們來認認九叔寫的字,這兩個是什麼字呀?」她指著龍飛鳳舞的字跡,笑盈盈地問。
「含什麼……」小寶靖苦思那個筆劃很多的字。
「含羞。」她慈愛地教導,纖指又朝另一句指去。「那知不知道這一句是什麼呢?」
「兩什麼相什麼……」小寶靖邊說邊猛點腦袋。
「對,兩情相悅,寶靖好棒喔。」嬙皇后笑著揉揉他的頭。「九叔要娶新娘了,你們開不開心呀?」
「開、心!」寶靖和貝雅興奮地大聲回答。
「唉——」玄武帝蹙眉無奈地望著愛妻,當然明白她臉上調皮的淺笑有著什麼樣的涵義。「好吧,就事論事,麻煩賢皇后替我備一份厚禮送給九弟,祝他們百年好合,這樣總行了吧?」
「行——」她嬌聲地拖長了尾音,摟著一雙寶貝格格輕笑起來。
玄武帝頭痛地揉著額角,他那外表看似風流多情的九弟,實則是個清心寡慾、對女人溫柔卻不風流、多情卻不濫情的潔癖男人,世間女子那麼多,他卻偏偏看上蘇含羞,難得他終於想娶妻了,當兄長的人能多說一句廢話嗎?
當然不能。
☆ ☆ ☆
養心殿後方的儲秀宮,也因霽華的這封信而熱鬧烘烘。
「這孩子,終於肯成親了。」同時也收到兒子霽華親筆書信的璘太妃,滿面驚喜的笑容,雖然年近半百,但眉眼間依稀可見年輕時艷麗的痕跡。
「就是呀。」璃太妃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笑說。「先帝爺這麼多皇子裡頭,就屬姊姊這個寶貝霽華最古怪了,模樣呢是漂亮得沒話可說啦,偏偏對娶親這檔事拖拖拉拉、推三阻四的,怪不得他那些兄弟們要懷疑他是不是有斷袖之癖。」
「妹妹這麼說有欠公平唷,最會嘲笑咱家霽華的好像就是六皇子霽瑞,人家皇上可是對霽華這個九弟疼愛有加呢!」璘太妃臉上笑呵呵地頂了幾句,誰不知道璃太妃所生的六皇子從小就最會欺負霽華。
「噯!他們兩兄弟感情不好也沒辦法,不過咱家霽媛可是很敬愛她這個九哥的。」璃太妃急忙端出和霽華感情很好的女兒,表明自己可沒有挑撥兒女去欺負她的寶貝兒子。
「妹妹別著急,姊姊也沒別的意思。」璘太妃暗暗一歎。
先帝爺在世時,兩人為了爭寵成天互鬥,結果反倒讓瑜妃得了先帝爺的專寵,還將皇位傳給瑜妃生的七阿哥,瑜妃一躍成了皇太后,她們兩人落得一場空。如今先帝爺不在了,姊妹兩個也都上了年紀,還有什麼可爭可斗的?只能在宮裡互相扶持作伴,共同度過後半生,可偏偏璃太妃那張嘴總是吐不出象牙來,非要惹得她來一場唇槍舌劍不可。
「唉!」璃太妃歉然地歎口氣,扯開話題問道:「姊姊,霽華當真看上兩江總督的女兒?」
璘太妃微笑地點頭。
「是呀,霽華的性子是古怪了點,滿京城那麼多郡主、格格他沒一個看得上眼,我正愁他的終身大事不知要拖到何時才肯辦呢,幸好這趟辦差沒白費勁,讓他自個兒找著了媳婦兒。」
「可是……蘇承應是個漢官,漢女坐上王府福晉的大位,這樣妥當嗎?」璃太妃臉上一副「霽華要是我兒子,我絕不會答應」的神情。
「那我可管不了他,從小他就是那個脾氣,平時對什麼事都好像看得淡淡的,啥也不去爭,旁人替他急得要命,他卻有沒有都無所謂的態度,可一旦他開口說『要』,那便是心意已決,誰都改變不了。」知子莫若母,她太瞭解霽華了。
「聽說那蘇含羞原與艾剎有婚約,卻在艾剎被削官撒職後提出退婚,這樣一個攀權附勢的勢利女子,娶進門只怕有辱皇室,將來宮內節慶大宴,六額駙和蘇含羞少不得會碰上面,那時候……豈不是叫六額駙尷尬難堪嗎?」
璘太妃聽到這兒,大體從璃太妃話中聽出了些端倪,敢情璃太妃是為了自己的女兒和女婿著想,深怕蘇含羞入宮後,會讓霽媛和艾剎之間的感情投下變數。
「當初這件事的內情,妹妹應該比我清楚才是,更何況退婚的人是蘇承應蘇大人,若說受委屈,蘇含羞應該比誰都委屈。」璘太妃神態從容地喝著茶。「媛兒和六額駙之間夫妻和合,幸福美滿,妹妹似乎不用太多慮,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我等著抱孫子玩就行了,何必替他們擔太多心。」
璃太妃頗不以為然。
「姊姊說的是沒錯,我只是見不得堂堂一個豫親王竟要迎娶小漢官之女為妻,你不怕霽華將來又會成為兄弟中的笑柄?」璃太妃話出如風,待驚覺又說錯了話已來不及了。
璘太妃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反正霽華從小就被嘲笑慣了,他既已決定娶蘇含羞,想必也不會在乎兄弟是否會笑話他,而且蘇承應是兩江總督,官也算大的了,光是能生出一個讓我那眼高於頂的兒子看上的女兒,衝著這點,我還真該謝謝他。」她掩口輕笑起來。
璃太妃碰了個軟釘子,臉色訕訕地不再說話了。
「妹妹,來,幫姊姊物色聘禮。」璘太妃十分姊妹情深地挽著璃太妃的手。「你說說,我該送什麼大禮給我的新媳婦兒好呢……」
☆ ☆ ☆
當皇宮內正在為霽華的下聘禮忙得不可開交時,霽華人在總督府私下召開一場「家審」,主審是他,陪審是蘇含羞,受審訊的人自然是蘇承應了。
「蘇大人,含羞已經答應我的求親,日後我得改口稱呼您岳父大人了。」他溫和有禮地開口,先禮後兵。
「卑職不敢、不敢。」蘇承應坐在下首,恭敬地拱了拱手。
這樁婚事的確定,讓蘇承應的心情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因此忽略了霽華微帶冷冽的面容和含羞憂心忡忡的凝視。
「既然今後都是一家人,那麼有些話我就不隱瞞了。」霽華看了蘇含羞一眼,便轉向蘇承應正色說道:「岳父大人,您治下的揚州知府上折子參了您一本,這件事您可知道?」
蘇承應有些尷尬,囁嚅地問:「不知揚州知府參卑職什麼?」
「貪沒賑銀。」他不迂不回,直接說道。
蘇承應一聽,臉色「唰」地煞白,兩眼呆睜。
「爹,您真的這麼糊塗,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蘇含羞按捺不住地驚跳而起,喊得一聲比一聲恐慌。
「我……」他畏怯地斜瞟霽華一眼,兩隻眼慢慢低垂了下去,盯著地面呆呆地出神。
「據報,一百二十萬兩賑銀流向不明,這一百二十萬兩如今在哪裡?只要岳父大人將這筆錢如數交出賑濟災民,本王爺可以上一道密折給皇上,請皇上給您留一條活路,不要追究到底。」霽華低沉而有力地說道。
父女兩人同時轉過頭來看他,蘇承應滿臉呆懵,蘇含羞則是充滿感激地望著他,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爹,九爺奉了皇上之命前來調查這件案子,您就是想瞞也瞞不了了,那些錢如今在哪裡?快實話實說了吧。」蘇含羞催促著。
「那些錢……大半都用光了……」蘇承應的聲音不自禁地顫抖著,冷汗淋漓,臉色死白。
「用光了!」霽華大吃一驚,霍地站了起來。
蘇含羞猶如雷轟電掣,被震得慘白了臉。
「一百二十萬兩是如何在半年之內用光的?總督大人,您可真了不起!」霽華雙眉一揚,寒冽的聲音幾乎凍結空氣。
他的冷嘲讓蘇含羞替父親的作為感到無比羞愧。
「我原來也不想這樣……」蘇承應慢慢垂下頭,顫聲述說著。「七年前赴任時……藩庫早已被歷屆官員累積了不少虧空,我一年俸祿銀子不過二百兩,根本應付不來那些官場上的應酬花費,後來……
「與艾剎退婚的那件事情上,我栽了一個大觔斗,我雖然是兩江總督,但是在官場上還是有意無意遭到疏遠和冷落,由於我的昏昧,害得含羞遲遲嫁不出去,為了替含羞安排相親的機會,這幾年來我不斷挪用庫銀四處打點,結果造成藩庫的虧空愈來愈大……」說到這,蘇承應的老臉上儘是懊悔與頹喪。
「收到朝廷這筆賑銀時,我心想賑災暫時還用不了那麼多銀子,於是先挪了一部分來填補藩庫虧空,接著又挪一部分出來用在那些肯和含羞相親的應酬上,還有一部分是給含羞置辦嫁妝,就是怕她嫁出去後,娘家即使走到窮途末路的道上,至少她還有嫁妝當本錢……」
「爹——」蘇含羞的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她撲到蘇承應膝前跪倒,哽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蘇承應淒然地撫著她的頭髮,兩行清淚簌簌流了滿面。
「含羞,爹命中無子,只有你這個女兒,爹費盡心思想把你嫁進豪門貴胄,就是希望你能過得好,誰知百般算計,反倒鑄成大錯,把你也給連累了。」他的語氣哀切,雙手不住輕顫。
蘇含羞淚流不止,抿緊嘴唇不住地搖頭,無聲地哽咽著。
她從來不知道,當她任性地和父親作對時,父親原來都一直在苦心經營她的終生幸福,全心全意都是為了她,這份恩情,教她如何回報得起,她無法責怪父親,只怪自己不曾體諒過父親的一片苦心。
聽著蘇承應這番懇切、無奈的坦承,霽華也感到震驚不已,雖然他不該挪用救災的賑銀,但所作所為卻都是為了愛女著想,這份為人父的苦心霽華聽了不禁為之動容。
「身為封疆大吏,怎可沒有愛民之心,竟然為了自己的女兒挪用賑銀,可曾想過那些災民的女兒要怎麼活?」霽華正顏厲色地斥責,再怎麼同情父愛至切的他,也要公私分明。
蘇承應神情黯然地跪倒在地,邊揩眼淚、邊在磚地上連連叩頭。
「卑職忘記聖人教誨,忘了要愛民如子,辜負朝廷和皇上的一片深恩厚望,如今後悔莫及,卑職已知罪孽深重、罪該萬死,只求王爺懲處卑職一人,保全家人的性命,求王爺開恩。」
蘇含羞陪著父親跪在霽華面前求情,霽華深深望著她蒼白似雪的臉龐,她眸中的焦慮、擔憂和酸楚,激起他內心強烈的保護欲。
「你們都起來吧,岳父大人用不著求我,其實含羞為了救您才會答應我的求親。」他突然頓了頓,隨即揮開盤旋在心中那抹不對勁的怪異感,繼續說道:「含羞嫁入豫王府後,豫王福晉的身份就能成為蘇家的護身符,皇上縱使降罪於您,也會看在本王爺的面上從輕量刑的。」
蘇承應感激涕零地直淌淚,而蘇含羞對霽華除了感激之外還有感動,她不知如何將內心的感動化成言語告訴他,原先在心中築起一道高牆抵禦他,如今這座高牆已讓心頭陣陣的暖流沖蝕、融化了。
霽華此時正忙著盤算該如何籌措出一百二十萬兩來填補這個大洞,忽略了蘇含羞眼中一閃而逝的真情流露。
「到哪裡生出一百二十萬兩呢……」他捏著眉心苦思,這麼大的數目,蘇承應居然流水般地花完了,這門花錢的功夫實在無法不令他感到萬分欽佩。
這對父女靜靜坐在一旁茫然失神地呆望著霽華,蘇承應是因為慚愧而不敢吭氣,蘇含羞則是被霽華的穩重沉練懾得恍惚失神。
她一直以為霽華是個空有一張俊俏臉孔、整日沈浸在溫柔鄉里的浪蕩王爺,肯定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沒什麼大本事的斯文貴公子,想不到他為了她肯一肩扛下她家的一本爛帳,流露出她不曾在他臉上見過的精幹睿智,他毅然、堅定的大丈夫氣魄,讓她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氣勢逼人的男人,徹底令她著了迷。
「九王爺……」蘇承應猛嚥著口水,戰戰兢兢地開口。「那些錢理當由卑職自己去籌借,怎麼敢讓王爺去擔……」
「好了好了。」霽華不耐地打斷他,都什麼時候了,還盡打官腔,而且說到底,他也該為這件事負擔起一半的責任。「事已至此,說這些客氣話都於事無補,我既然決心迎娶含羞,當然不會置身事外,這一百二十萬兩我會想辦法替岳父大人補上,您什麼都不用擔心,眼前最要緊的就是先將城外的災民安置妥當,我負責借錢,您負責安置災民,等這件事圓滿完成後,再來操辦我和含羞的婚事。」
「是、是、是……」蘇承應點頭如搗蒜。
「明日我就動身啟程回京一趟。」他暗暗盤算著該向誰下手借這筆錢。
一聽見霽華說要回京,蘇含羞的心突然緊緊一縮。
「你、你要走了?」她倉卒地起身,愕然呆望他。
蘇含羞不經意流露出來的依戀和不捨,像個害怕被拋棄的小女娃,讓霽華暗暗雀躍得意了起來。
「你這反應是不捨還是開心?」霽華慵懶地挑了挑眉,有意逗弄她。
蘇含羞驀地脹紅了臉,又羞又惱地跺了跺腳。
「我當然開心呀,開心得不得了,現在就要去放鞭炮慶祝!」
她紅著臉開門跑了出去,一跑她就後悔了,暗罵自己幹麼那麼嬌羞萬狀,一副被人說中心事的窘態。
不過……
她在桂花叢前停下,兩頰緋紅地瞅著桂花,心中漾著又甜又暖的感受,好奇怪,她不再討厭和霽華之間那種曖昧的氣氛了,難道……真的心事被說中?
這一醒悟,她的一顆心頓時狂跳不止,捂著紅唇呆怔著。
忽然感覺有道灼熱的視線從遠處凝視著她,她怔然回眸,呼息瞬間停止。
縱使兩人之間隔著一叢桂花樹、一座涼亭,她也能清楚看見他那雙清澈透亮的黑眸。
她相信,他已經將她看穿了。
☆ ☆ ☆
「你居然回京兩日才來見朕?」
養心殿內,玄武帝盤膝而坐,一手支著下顎,語氣疑惑地質問霽華。
霽華淡淡地笑說:「皇兄體諒臣弟長途跋涉太累了一點,不過是休息一日再來請安,皇兄就別太計較了。」
「誰跟你計較這個。」玄武帝輕哼一聲,抽出壓在奏折下的一封紙,攤開來在他眼前晃了晃。「這是什麼東西?你看清楚!」
霽華才瞥一眼,就懊惱地垂下頭,低聲哀歎。
「你可真行啊,才從江南回來就開始典當珍玩和收藏,敢情去一趟江南欠下一屁股債?是誰吃下熊心豹子膽了,敢剝光咱們堂堂豫親王?」玄武帝好不驚疑地大喊。
聽著皇兄皮笑肉不笑的諷刺,霽華不禁毛骨悚然,他感覺得到皇兄非常、非常的不悅!
「來,咱們看看你當了些什麼好束西。」玄武帝一派悠閒地開始念那張「當票」。「六顆大東珠、一對綠玉扳指、一串珊瑚朝珠,咦,這不是朕賞給你的東西嗎?才當了三十萬兩,這麼不值錢?」
「好了,皇兄,臣弟知道自己當了什麼東西,不用再念了。」霽華起身,深深一揖。「臣弟向皇兄賠罪,求皇兄息怒。」
「朕先聽聽你的說詞,再決定要不要息怒。」玄武帝把當票扔在御案上,雙眸銳利地盯著他。
霽華揉揉額角,一臉傷透腦筋的表情。
「皇兄,如果我即將娶進門的妻子背負了龐大的債務,我該不該負責替她償還?」他冷靜自若地反問。
玄武帝濃眉一皺,冷冷地說:「如果你愛她,那麼就應該。」
「好,皇兄,我解釋完了。」他聳聳肩,瀟灑坦然地一笑。
「臭小子,你以為我是個白癡皇帝嗎?」玄武帝跳起來怒罵。「蘇含羞的娘家為何背負龐大的債務?她的爹是誰?是兩江總督!那筆龐大的債務是什麼?是朕從國庫撥出去賑災的銀子!蘇承應貪了那筆賑銀,卻要你來替他還給國庫,你是瘋了還是怎麼了?」
「皇兄放心,我沒有瘋,神智也很清楚,那筆賑銀確實是被蘇承應挪用了一半,他之所以這麼做,其實有他的苦衷……」
「蘇承應是封疆大吏,有再多苦衷也不可挪用賑銀,一品大員豈可置朝廷的政令於不顧,置災民的死活於不顧!」玄武帝不容置疑地說道。
「臣弟明白。」霽華深深地吐息,他無法再替蘇承應文過飾非,只期望皇兄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對蘇承應重刑輕判。
「蘇承應罪證確鑿,理當處斬,以為天下貪官者戒!」玄武帝冷然說道。
霽華怔了怔,默默與玄武帝對望,良久,輕輕撩起袍服跪了下來。
「皇上,蘇承應罪該萬死,但請念在他一切愚行都只為了愛女心切,並看在臣弟將娶蘇含羞的分上,法外施恩,赦免他的死罪。」
玄武帝不可置信地看著霽華,他給他御前免跪的恩典,然而他此刻竟為了替蘇承應求情而下跪。
「你在逼朕?!」
「臣弟不敢,臣弟願用這個親王的爵位換蘇承應一條性命。」
玄武帝驚愕地瞪視著他,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怒氣沖沖地在他面前焦躁地踱步。
「你還不承認你瘋了,居然拿親王的爵位去換那個貪官的命,到底蘇含羞給你下了什麼迷藥,讓你的腦子不清楚到這種地步!」他指著霽華大罵。
霽華不動不語,恭謹地聆聽。
「還說不是在逼朕,你根本就是在逼朕答應你荒謬的求情!」玄武帝難得這般厲聲斥人。
霽華依然跪地不動,靜靜地聽罵。
「你、你——」玄武帝「你」了半天,實在也罵不下去了。「被你氣死了,還不快站起來!」
霽華眼睛一亮,乖乖地起身抱拳一揖。
「多謝皇兄。」
「謝什麼謝,要謝去謝你的皇嫂吧,朕現在只想宰了你!」他氣猶未消,抓起御案上的當票朝霽華扔過去。「你當掉的東西朕都命人贖回來了,看清楚,你欠朕四十萬兩。」
「四十萬兩!」霽華懷疑地瞪著當票上的數字。「可是這上面明明寫贖金三十萬兩啊!」
「親兄弟明算帳,你以為利息不用算嗎?」玄武帝斜瞟他一眼。
「光利息就十萬兩!」他驚呼得更大聲。
「怎麼?不高興借就不要借。」玄武帝作勢要把當票搶回來。
「不、不、不!高興借,當然高興借——」
霽華呵呵淺笑,把那張當票珍寶似地收在懷裡。
「你完蛋了你,就快要被人給生吞活剝了。」玄武帝滿臉不屑地嘲笑他。
「好說好說、彼此彼此!」
在玄武帝會意過來,爆發另一場怒火之前,霽華早就風也似地悠悠哉哉揚長而去了。
他倒是很期待,蘇含羞會用什麼方式將他生吞活剝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