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竭龍王宮位在伊羅山後的大海底,宮牆七重、七重攔循、七重羅網、七重行樹,無數眾鳥相和而鳴。
頸上戴著七彩瓔珞珠飾,身穿如薄霧似紫金衣紗的少女,姿態隨興地倚坐在白蓮花池旁,在她腿邊仰倒著一隻烏龜,四腳朝天拚命掙扎著,不管它如何費勁力氣,也無法將厚重的角殼翻轉過來。
少女欣賞著烏龜狼狽的掙扎,不時發出驕恣狂放的笑聲。
「望月——,,
一聲低沉輕喚截斷了少女快意的楊笑,她倏地跳起身,迅速將烏龜翻過來,回頭甜甜地一笑。
「朔日哥,你回來了。
朔日蹙眉凝睇著她良久,剛才那一幕,他全看進眼底了。
「你在幹什麼?」他在她身邊坐下,看著烏龜如獲大赦般急急逃命,雖然速度還是慢得好笑。
這已經是數不清的第幾回了,總是會讓他看見她使壞。
望月聳了聳肩,妖魅的眸中漾著嬌癡的笑,個頭纖小卻有著令男人咋舌的豐潤柔軟的身子,正習慣性地往朔日懷裡膩去。
「沒幹什麼,我在跟烏龜玩呀!」她仰臉睨著他,紅唇微翹。
「是在玩烏龜吧?
望月格格輕笑。
「為什麼愛欺負人的毛病總是不改?他敲了一下她的頭。
「才不是欺負,我真的在跟它玩。」絕艷的臉蛋窩進他懷裡,舒服地枕在他堅實的胸膛上。
「你的玩法,龍宮裡沒有誰能消受得起。」
他雙手撫摩著懷中雪艷細緻的臉龐,溫柔的輕斥聲中滿是疼惜。
「是誰又跟你告狀了嗎?」她撇嘴哼道。「是不是波葉?」
「波葉?」朔日蹙了疫眉,是守護娑竭龍王寶地的波葉?想不到她自己倒是先招了。
「我不過是在龍王寶池洗了洗手而已,想不到波葉竟然責罵我髒污了寶地,我可是龍王之女呀,什麼地方髒了?」她氣憤不平地說。
唉,朔日在心裡歎口氣。波葉很清楚她的真實身份是羅剎惡鬼,其實在這個娑竭龍宮裡,除了望月自己不知情以外,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因此根本沒有人會將望月當成龍王之女。
「然後呢?」他不敢想像她會用什麼方式「懲罰」波葉。
望月邪笑,眸中閃過一抹妖異的光芒。
「我把黑水蛇斬碎丟進寶地裡,呵呵,波葉這下子就知道什麼叫髒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朔日睜大眼睛,不可置信。
「誰要波葉說我髒,我有那條黑水蛇髒嗎?」她備受冤枉地大嚷。
「波葉只是盡他的職責罷了,你怎能這樣惡整波葉。」他揉著眉心,歎口氣說。
「寶池是龍宮之眼,你把眼睛弄污濁了,龍宮看不清凶險會是件很可怕的事,你怎能如此胡鬧!
「寶池有自淨的法力,過幾日便清澈湛然了,緊張什麼。」
她埋首在他襟口嘟嚷著,指尖有意無意地在他胸上畫圈圈。
朔日懊惱地低聲∼歎,阻止她手指頑皮的挑弄,她已經不再是小女娃了,無法再逼自己假裝忽略貼揉在他胸腹上的誘人胸脯。
他輕輕推開她,和她之間的關係,是到了該切斷的時候了。
自從將望月帶回龍宮以後,所有娑竭龍王一族的人都無法接納她是羅剎鬼族的身份,父親是因為礙於韋馱將軍的請托,不得已才將她收為義女,取名望月。
他很可憐望月受排斥的處境,所以一肩擔負起教化之責,教她誦讀「法華經」等等佛法經典,期盼她能徹底化去心中戾氣。
望月沒有懷疑過自己是龍女的身份,而「羅剎惡鬼」這名詞她也只在經典上讀過而已,根本從來沒有和自己聯想在一起,因此一直很不明白為什麼龍宮裡所有的人,會以鄙視輕蔑的眼光看她?
龍族中只有朔日哥哥待她好,她便縱情享受他對她的寵溺,至於那些輕蔑她的人,她自有辦法整一整他們,好讓自己暢快。
羅剎克族中的女鬼,為了誘惑男人食啖,俱都擁有似天人妖艷的形貌,這些特點在望月漸漸長成後也都出現了。
她的粉臉絕艷、眼瞳妖魁,服波流轉之間,流露出來的儘是不經意的魁惑。
兩人親暱的兄妹關係漸漸起了變化,他喜歡望月絕艷無暇的容貌,喜歡她專注睇他的眼神,就連她有意無意散放出來的狡邪笑容,他都無法不喜歡,究竟是日久天長,讓他對她暗生情愫?抑或是男人與生俱來的本能?
雖然他分辨不清楚,但他都明白自己再也受不住引誘了,終日在慾望和絕望之間痛苦掙扎。
名義上,他們兩人的身份是兄妹,但事實上,她的真實身份是羅剎鬼。
娑竭龍王之所以收她為義女,為的也是將來能把她順利嫁給其他族類,不必混亂娑竭龍王一族的血統,光是這一點考量,他就明白自己和她之間永遠沒有任何相戀的可能。
「望月,我有件事要告訴你。」朔日輕歎,是到了該解決的時候了。
「什麼事?」她把下巴擱在膝蓋上,認真地笑問。
他起身,背對著她,低低說道:「天帝敕封我為日逐王,職司人間雷雨,並且賜給我一座巽雲宮。
「巽雲宮?」她抬臉,蹙眉凝望他那一頭如火焰般激狂的發。
「對,在南海。」他不動。
望月跳起身,纖纖小手勾住他的頸項,開心地笑起來。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搬過去那裡住嗎?那好哇——」太棒了,她早就不想住在龍宮裡了。
朔日緩緩拉下她的手,眼神、表情都無比認真。
「不是我們,是我一個人。」話一說出口,心頭便狠狠一抽。
「什麼?」她一下子沒聽懂,眨了眨如羽扇般的眼睫。
「你還是住在龍宮裡,只我一個人搬到巽雲宮去。」他說得更清楚一點。
望月渾身僵住,笑顏霎時間凍結。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她激動地摟著他搖撼、大嚷。「為什麼、為什麼!
「你是我的妹妹,哪有兄妹一天到晚黏在一起的。
他刻意疏冷語氣,不能猶豫,該要了斷了。
「我不管,我就喜歡一天到晚跟你黏在一起,那又怎麼樣!
她霸道地緊擁住他,從她有記憶以來,就是跟朔日哥整日或在一起的,從前可以,為什麼現在反倒不行了。
「你是要從龍宮出嫁的龍女,而我將來也會有婚配的對象,你已經不能再跟我講在一起了。」明知這樣的解釋勸服不了嬌蠻的她,但他還是刻意強調這一層關係,然而最深刻的原因像濃重的烏雲般,冷冷遮在他的心上。
「我不管,我永遠都要跟著你,我也不許有人嫁你,你永遠都是我一個人的。」她跋扈地嬌嚷。
朔日被這幾句話蠱惑住,定定凝望著她嬌柔嫵艷的絕世容顏,豐潤的紅唇微微掀起,令他感到一陣心施蕩漾。
「不許胡說。」他定了定神,轉開眼輕聲斥責。
「我才沒有胡說。」她霸道地摟住他的手臂。
「反正,你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咖裡,你休想要擺脫我。」她輕哼一聲,哪管什麼兄不兄妹,有誰規定兄妹就不能永遠住在一起。
「你呀——」朔日撩起一綹繾綣在他胸前的長髮,又氣又憐地逗弄地的鼻尖。「我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朔日哥,你不會擺脫我了,是不是?」
望月輕皺著嬌俏的鼻尖,化嗔為喜。「太好了,我終於可以跟你一起離開這個討厭的鬼龍宮了。」
朔日無奈地淺笑,梳掠著她柔細的長髮,並不直接回應她,不著痕跡地轉開話題。
「今天讀了法華經裡的哪一卷?」
「第六卷藥王如來品。」她膩著聲音撒嬌。
「真的讀了嗎?」他懷疑,她向來不愛讀經,老是說謊騙他。
望月得意地哼笑,早料到他不信了,於是比手劃腳地背誦起來——
「佛告請比丘,道法一等無有二乘,謂無上正真道,往古來今無有兩正,猶如眾流四該歸海會為一味……」。
朔口笑著支頤倚坐在池畔,很喜歡聽她背誦經文的聲音。
池中倒映著他英姿颯爽、狂野傲慢的俊容,望月半偎在他懷中,笑靨嫵艷妖魁,纖纖皓腕把玩著一朵新生的白蓮花。
靜溫迷離的白蓮花池畔,飄蕩著輕悠的誦經聲。
朔口渴望這美好的剎那能永遠留住,只要——他不是龍神,望月不是羅剎。
「朔日!」
朔日剛戴好九雲冠,整妥一身紫紅甲冑,正要往靈霄殿謁見天帝時,被娑竭龍王攔了下來。
「你……什麼時候住進巽雲宮?」娑竭龍王深瞅著他問。
「就這幾日。」他專注地望著父親。
「你最好默默離開,不要驚動任何人。」娑竭龍王低沉而威嚴地說道。
朔口呆凝著琉璃地面,明白父親的言下之意。也很清楚自己根本沒有追問的必要。
「順便告訴你一件事,毗摩阿修羅王看上了望月,我有意將望月嫁給他。」
朔日深吸一口氣,怔呆住。
娑竭龍王繼續說道:「望月對你的態度讓我非常憂心,她對你表露出的感情已經不是正常的兄妹之情了,你最好趁搬出龍宮這個機會想辦法疏遠她,以後也不許每天再和她廝混,免得不小心出了事,紊亂我娑竭龍王族的血統。我不怪你把望月這個麻煩帶回來,可是現在我終於找到機會能把她送出去時,你不想幫忙也千萬不可阻撓,明不明白?」
朔日一運沉默,茫然呆視地面。
「可以的話,就盡早搬出龍宮位到巽雲宮去,望月的事我自會安排。」娑竭龍王低語過後,拍了拍他的肩,轉身離去。
朔日怔然呆立,久久回不了神。
他和她之間的結局,早在他預料之中了,無論多麼濃烈的依賴、羈絆,最終都要分離,這是他早就預知的了。可是為什麼一旦真正面對時,才驀然感覺到心口一陣嚎叫不出的遽痛。
他握拳透爪,渾身僵冷。終於,頓悟了什麼叫絕望。
望月在龍宮內四處漫走,多日不見朔日也遍尋不著朔日,讓她感到心慌慌的。龍宮內每個人見到她,除了是她所習慣的疏冷表情外,還加添了幾分詭異之色,讓她開始有著莫名的不安,尋不到朔日的恐慌在她心中形成了莫大的煎熬。
再找不到朔日,她就快要受不了了。
「悅葉,見到朔日哥嗎?」看到採花的少女,望月揚聲問道。
名叫悅葉的採花少女冷漠地搖了搖頭,當她不存在似的,正眼也沒有瞧她一眼,繼續采著花。
這就是望月不愛說話、也不愛和人打交道的原因,看到人人漠視、嫌惡她的舉動,她就會禁不住怒不可遏。
翻了悅葉手中盛滿鮮花的金盤。
「你一定知道,快說!」她怒聲盤詰。
悅葉狠狠瞪著她,冷笑道:「朔日已受天帝敕封為日逐王,早就搬離龍宮住到南海巽雲宮去了,這件事人人都知道,難道就只有你不知道?」
望月一怔,有點著慌。「不可能的,朔日哥說要帶我一起住到巽雲宮去,所以他一定還沒有搬離這裡。
「哼,你都要嫁給毗摩阿修羅王了,他何必多此一舉帶你住到巽雲宮去。」
望月冷然一顫,渾身血液在悅葉的話下凍結。
「你說什麼!」她用力扯住悅葉的手腕。
「別碰我!」悅葉嫌惡地尖叫,彷彿被她玷污了般。
「是誰說我要嫁給毗摩阿修羅王?是誰說的?」她發狂地喊。
「是娑竭龍王說的。」悅葉詭異地笑說,然後掰開望月的手,拾起地上金盤,悠然離去。
望月瞠著雙瞳,一顆心驚惶狂跳。
為什麼?為什麼父親要把她嫁給毗摩阿修羅王?
她很清楚父親從來沒有喜歡過她,但是她真的不懂,父親真的那麼厭惡她,厭惡到了要把她嫁給三面六臂、渾身青黑、面目醜陋的毗摩阿修羅王?
這是為什麼?
就連龍宮內唯一疼愛她、溺寵她、憐惜她的朔日哥,竟然也默默地離開了她,到底是為什麼?她害怕地冷顫著。
難道朔日一點也不在乎她嫁給毗摩阿修羅王嗎?他不再陪她讀經?不再疼她?不再愛她了嗎?
恐懼開始籠罩住她,這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謎團?她不明白,很多事她都不明白。
不,她不要不明不白地接受父親的安排,她知道自己對朔日的感情已經太深、太深,深到了逾越兄妹之間的感情。
血液中邪惡的本質蠢蠢欲動了,她不在乎父親將會如何懲罰她,也不在乎她對朔日的感情有多麼天地不容,她全心全意只要朔日一個人!
寧願粉身碎骨,也不嫁毗摩阿修羅主,任誰都別想安排她!
「在你的巽雲宮裡竟然有株無憂樹?」冥海王襲修冥在青枝馥郁、綠葉軟垂的無憂樹下繞了一圈,讚歎道。
「是啊,剛住進來時看到這株無憂樹,也覺得很意外。」朔日倚在樹下,仰首看著結在枝頭的鮮麗花果,覺得芬芳可愛極了。
無憂樹的枝葉茂盛地伸展,清麗脫俗,塵埃不沾。
修冥伸手摘下一朵無憂花,用橋紅的花瓣拂了拂朔日的鼻尖,輕笑道:「無憂花呀無憂花,教教日逐王無憂的法子吧,他近來可是憂慮得不得了呢。」
朔日倚在樹幹上,閉眸輕哼。「我哪有什麼事值得憂慮?」
「這口氣……莫非是要我猜嗎?」修冥慵懶地淺笑。
朔日眉峰微擰,神色漸冷。
「別費神瞎猜了,多無聊。」天界諸天,除了韋馱將軍和娑竭龍宮裡的人以外,所有的人都相信望月的身份是娑竭龍王之女,他實在不想向修冥解釋這種複雜紊亂的關係。
「我當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讓你如此憂慮,不過,你這幾日悶悶不樂的,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修冥詭異地竊聲低語。
朔日被道中心事,猛地回過身,背著修冥在石椅上坐下。
「喂,兄弟一場,沒什麼不可說的吧——」修冥故意慢條斯理地調笑。『請你這神秘兮兮的樣子,倒像是為情所困,怎麼樣,我猜得不錯吧?不過這個人是誰呢?太令我好奇了。」
「哎呀,日逐王發怒了!」修冥佯裝害怕,又好氣又好笑地拍了拍朔日的肩膀。
「別這麼陰陽怪氣的,不說就不說……」
「王!王;」宮中仙吏氣急敗壞地奔進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什麼事?」朔日問道。
「有個女子不分青紅皂白地硬闖進來,守門的小兵攔都攔不住……」
仙吏尚未稟報完,一大隊混亂的人馬已經直直地殺進來了。
「別攔我!放手!你們誰敢攔我!
這驕縱柔軟的聲音愕住了朔日,如著雷極地見到了那一抹令他無限憂愁的影子,他張口結舌,渾身蒸騰,五內混戰。
修冥詫異地打量硬闖而至的少女,鬟髻飛散,身上薄薄的紫紗羅骯髒殘破,一身的瓔珞凌亂不整,可是模樣雖然狠狽,卻無損她驚人的美貌,渾身散發著妖艷的魔力。
這少女正是望月。她偷偷逃出龍宮,費盡千辛萬苦,才終於在南海中的小島上找到巽雲宮,她一心只想見朔日,目中無人地直闖進來。
驀然間,她瞧見了站在樹蔭下的朔日,驚喜地大喊:「朔日哥!』
這聲叫喚令朔日一震,也怔住了修冥和企圖攔阻望月的每一個人。
望月掙扎地排眾而出,旁若無人地飛撲進朔日懷裡,雙臂緊緊攬抱住他的頸項,開心地失聲大哭。
「朔日哥,你不是說好要帶我一起住進這裡的,為什麼要騙我?自己一個人就走了?害我千里迢迢地到處找你,你知不知道我這一路上找你有多辛苦,南海這麼遠,好像怎麼走都走不到——」
朔日聽了一陣心疼,父親不准他教導望月修司法力,也不准他帶望月隨便走出龍宮,沒有半點法力又不曾走出龍宮一步的望月,儘管擁有羅剎飛天的本能,但要來到這幾萬里外的地方,的確是件極為艱苦的事。
他不自禁地緊緊擁住她,憐惜地輕撫她凌亂的發,忘了身邊還呆站著許多人,
修冥朝那群發呆的小兵仙吏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一群人不敢驚動朔日,悄悄地退出了花園。
修冥雖然滿腹疑團,但君子有成人之美,與其抓著朔日逼問少女的身份,倒不如知情識趣地退場。
就在修冥轉身欲走時,朔日這才回過神來,急忙推開望月,對著修冥大喊:「修冥,你別誤會!
「我誤會什麼?」修冥攤了攤手,無辜地笑看他們。
「這位是……我妹妹望月。」朔口若有似無地歎口氣,接著又指著修冥向望月介紹。「這位是冥海王襲修冥。」
望月見修冥與朔日的氣質相近,又同是四天龍之一,便心生好感。
「望月見過冥海王。」她展額一笑。
修冥恍然大悟。「原來你就是望月龍女,久聞其名,今日總算有緣相見。」
「是啊,我從未出過龍宮,什麼外人都沒見過呢!」望月天真地笑答。
「咦!這是為什麼?」修冥微怔,這位龍女從未出過龍宮,聽起來倒是奇事一樁。
「不為什麼,怕她離開龍宮容易出事罷了。」朔日又發揮他迴避的好工夫。
「嗯。」望月凝視著朔日,怨意取代了甜笑,她嬌癡地埋怨著。「朔日哥一向很疼我,只是本來說好要永遠在一起的,可是這回他卻一聲不吭地搬出龍宮,害我很傷心難過。」
朔日瞥見修冥陷入錯愕中的表情,暗暗咬了咬牙,他若再不快把修冥請走,不知道望月又會說出多少無知、不該說給外人聽的話來。
「修冥,你剛剛不是要回宮了嗎?恕我不送了。」
修冥詭異地瞥了一眼朔日。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他微微勾起嘴角,回身走了幾步,側轉過臉來,彎著俊眸笑看望月,說道:「望月龍女,希望下回能有機會再見到你。
「當然會,我不回龍宮了,我要永遠跟朔日哥住在巽雲宮裡。」望月笑摟著朔日的手臂,嫣然淺笑。
「噢——」修冥點頭輕笑,意味深長地朝朔日淡淡一膘,悠閒地轉身離去。
「你這個傻瓜,說話沒有半點分寸。修冥一走,朔日立刻責備望月。
「我說錯什麼了嗎?」她不悅地皺眉,用力握住他的雙手。「說好了要帶我一起住進巽雲宮的,你為什麼突然不告而別,把我一個人扔在龍宮裡?你怎麼忍心見我嫁給毗摩阿修羅王?」
朔日揉著額角,無奈輕歎著,他並不像望月那般對真相無知,所以不能因為對她的戀戀不捨而陪她一頭栽進無解的亂局中,他的身份,她的身份,都不能由他任性妄為。
「回去,你不能待在這裡。」他寒下臉色。
「為什麼?」她下意識地握緊拳頭,千里迢迢跑來這裡,她要聽的可不是這句話。
「因為父親已經決定將你嫁給毗摩阿修羅王了,何況你我是兄妹,不方便住在一起,將來天帝若有意指婚,你在這裡會是一種妨礙。」他硬著心,故意激她。
望月錯愕地呆望著他,心忽地直直墜落,落入暗黑不可測的深淵,在他眼中,她看見自己碎成了片片。
「我不嫁。」她眼神一黯,下已驕矜地抬起,決絕地說。「我也不離開這裡,不離開你。」
「這由不得你。」他冷冷地說。
望月狠命咬著唇,下唇給她咬出了血絲,添上了一抹妖異的色彩。
她不是不知道她與朔日間絕無相戀的可能,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被眾人所棄,她的命運她要自主,不甘心受人所縛。
「你若堅持送我走,你一定會後悔。」她認真盯著他,忽爾奸狡地一笑。
朔日冷然一顫,驚怔地俯視著如曼陀羅花般嬌艷的容顏,他凝神看著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女子,幾乎可以看見隱藏在她靈魂深處凶狠肅殺的那一面。
他瞭解她的個性,她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