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王搶親 第八章
    是人間?還是鬼域?

    敖倪沒命地朝前狂奔,眼前有山、有水、有樹、有人,卻全是深深淺淺,影影綽綽的幽黑模糊,耳畔呼嘯的不知是風,抑是人聲,恍若墜入一幅潑墨丹青中,怎麼逃也逃不出來。

    突然,天地間一下子全黑盡了,不見天、不見地、不見人!

    他的腳下忽地踩空,整個人重重地直往下墜,猛然間,他從痛楚中驚醒,眼前仍是一片墨黑,什麼也看不見!

    他抬起手摸了摸眼睛,指尖觸到了層層包裡的布。

    「你醒了嗎?」

    他聽見了一個柔和的聲音,這個聲音似曾相識。

    「你是……普渡寺的和尚?」他沙啞地開口。

    「貧僧正是明善。」

    敖倪覺得雙目乾澀、痛楚,見不到一絲光影,隱約知道了最壞的結果。

    他乾笑了兩聲,強裝鎮定地問:「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明善和尚沉吟著,低聲說:「雖然……施主及時用溪水將石灰洗掉,不過,眼睛已經燒傷了,復明的機會恐怕不大。」

    敖倪只覺天地變色,萬念俱灰。

    「施主所受的傷極重,能留下性命比什麼都重要,施主切莫心灰志墮,好好養傷才是最重要的事。」明善勸慰著。

    敖倪的思想麻木了,心也麻木了,這真是一個不可理喻的噩夢,他將再也看不見丹朱那桃花似的容顏…··

    「廚房熬了些白粥,我替你端些過來。」明善說完、隨即開了門走出去。

    敖倪只依稀記得,自己的魂魄在黑暗中飄飄蕩蕩,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丹朱現在怎麼樣了?

    在這種黑暗、靜溢的氛圍中,對丹朱的想念變得更加深刻、痛苦。

    到底為什麼?他們的愛戀得不到善終?

    他聽見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是明善和尚端來了熱粥,坐到了他的床沿,一匙一匙地餵他。

    「師父,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心裡十分過意不去。」敖倪歉然說道。

    明善笑了笑。「事情的發生都有前因後果,你會有現在的遭遇,起因是為了替我解圍,我豈是有恩不報的出家人。」

    敖倪苦苦一笑。「不知道我昏迷了幾日?」

    「十多天,將近半個月了。」。「師父是怎麼救我回來的!」他完全沒有任何記憶。

    「我看見官差綁著與你同行的那個姑娘從官道上經過,猜想你大概出事了:所以循著小路去找你,本來是抱著收屍的打算,沒想到你還能活著。」明善半開玩笑地說。

    「我運氣挺好。」他自嘲著。

    「你身上原有兩處舊傷,又增添一道箭傷,再加上眼睛被灼瞎,能活得下來,也真的算是奇跡一樁了。」

    敖倪若有似無地歎了口氣,忽然聽見,非常細微的,滴落在屋瓦上的雨滴聲。

    他抬起頭,側耳傾聽。「師父,下雨了嗎?」

    「嗯,只是細細的雨絲而已。」明善微笑著說。施主雖然失去了雙目,耳力卻變得更為靈敏了。」

    他微微一怔,細雨的聲音?真的只是細雨的聲音?

    他頓覺耳朵真的變得敏銳了,不但聽得見雨下,也似乎聽見了遙遠的淚下,這些水滴聲,應該是丹朱的淚吧?

    丹來無法進食,夜木能成寐,敖倪痛嚎的叫聲日日夜夜不斷在她耳邊迴盪,她整日蜷身縮在床角里,獨自咀嚼這種絕望般的痛苦,誰也不理不應。

    唯有見到敖仲時,毫無生氣的她會突然變得猙獰起來,雙眼閃著駭人的精光。毗牙咧齒地撲到他身上,瘋狂地與他撕咬拚鬥。

    敖仲被她心中猛烈的恨意懾住,一接二連三與殺氣騰騰的她正面搏鬥,已將他累得筋疲力盡了。

    他索性不去理她,反正他有的是時間可以等,他準備拿時間和耐性跟她耗,他會慢慢地等,等到她心中的恨意磨鉤的那一天。

    敖府的家醜在洋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敖樸風也因無法對敖倪逃獄的事情向府衙做出交代,而被削去了官職。

    所有家僕都被下令不准接近丹朱,在府中也不准提起二少爺的名字,整座敖府都陷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丹朱自然不會知道那些事,她整日不吃不喝,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神志總是含含糊糊的。

    她覺得自己像片桔黃的葉子,沒有重量,飄來蕩去,清醒一點時,偶爾會看見秋娘那張盛滿哀傷的臉,命令丫環勉強用銀匙撬開她的嘴,餵她吃東西。

    儘管秋娘如此賣力,丹來卻根本無法進食,吃了什麼全都吐得一乾二淨。

    丹朱迅速而驚人地消瘦下來,臉色日益蒼白,嘴唇泛紫。

    秋娘心中有種奇異莫名的感覺,她想法子避人耳目,暗地裡命秦草去請來郎中替丹朱診治。

    果然如秋娘所料,丹朱有孕了!

    秋娘暗暗藏下這個消息,也命秦草千萬要守口如瓶。

    她搖撼著意識不清的丹朱,急著將她喚醒,不斷地在她耳畔雜亂反覆地叫喚:「丹來,你醒醒,你有孩子了,聽見了嗎?快點乖乖地吃藥,別把孩子害死了,這是你和倪兒的孩子吧,你可千萬要讓孩子活下來呀!

    丹朱的靈魂遊離著,四肢百骸彷彿都不屬於自己了,敖倪若死了,她還有什麼依托,一顆心也無處著落。

    不知過了多少個晨昏,被不知名的痛楚持續侵蝕,渾身蒸騰發熱著,總會有一雙溫柔綿軟的手,輕輕撫慰著她,昏昏沉沉中,她不斷聽見秋娘惶急的聲音,重複地叫喚著她,終於,聽清楚了秋娘所說的每一句話,她奮力掙扎,努力將自己從夢中喚醒。

    丹朱恍恍然地睜開眼,離魂乍合,好一會兒,她才看清楚在枕畔俯視她的那張臉。

    『娘——」她虛弱地、費力地開口「我有孩子了,」

    秋娘潸然淚下,回身捧起一碗湯藥,遞到了丹朱的唇邊。

    「你乖乖地……乖乖地吃藥,先把孩子保住,聽話。」

    丹朱吃力地支起上身,緩緩地,一口一口將那碗湯藥喝光。

    秋娘漢然,軟語勸慰。「大夫說,你現在的身子很虛弱,不好好調養的話,怕會保不住這個孩子,你現在必須放寬心懷,什麼事都別再多想了,眼前最要緊的是這個孩子的命。」

    丹東倒回枕上,氣促人虛,微喘著。「敖倪……死了嗎?娘,您若聽見了什麼消息,一定要告訴我…··,」

    「沒有這樣的消息傳來,或許倪兒還沒死,」秋娘輕輕握著她的手,滿懷著希望說。

    「他受了重傷,又讓石灰灼了眼睛,在荒山上,能活得下來嗎?」丹朱垂下眼睫,顫抖著,淚如雨下。「敖仲如此心殘,我恨他、我恨他……」

    秋娘忙按住她的肩,極力安撫著。「丹朱,你現在千萬別動氣,先靜靜聽我說,你有孕的消息目前只有我和秦草知道,這個消息絕對不能洩漏出去,你自己更要謹記在心,明白嗎?」

    丹朱悚然一驚,冷靜了下來。

    這個孩子是敖倪留給她的,想盡辦法、拼了命也要保住他。

    秋娘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雖然現在還沒有想到一個可以安置你的好辦法,你只能先在府中忍一忍,反正前幾個月還能夠瞞騙過去,這段時間之內,我會設法安頓你。

    丹朱虛弱地仰起頭,蹩眉凝視著她,哽咽地問:「娘,您自己呢?敖仲有沒有為難您?」

    「除了對我冷言冷語之外,他也不敢過分為難我。」她拍撫著丹來的手背,無奈地笑了笑。「這幾日府裡出了大事,他也沒有多餘的心思放在我們這裡,只管放心吧!

    「什麼大事?」丹朱被動地問。

    秋娘慢條斯理地說:「老爺被削去了官職,一旦沒有了朝廷的俸祿,這一大家子的人該靠什麼來過活,仲兒近日正忙著遣散府裡的僕役,說不定,汴京也會待不住了。

    「因為我們的緣故嗎?」丹朱歎息地合上眼。

    「這一切都與你們無關,這些事也都不該你來煩你只要將身子養好就行,如果我們真的必須搬出此地,對你而言未嘗不是一個好機會。』秋娘慎重地說。

    丹朱茫然地望著她,半晌,才醒過來似的,完全聽懂秋娘的意思了。

    懷著敖倪的孩子,敖仲肯定不會善待她們母子,只有離開敖府,她和孩子才能安全,在搬遷的過程中,或者她可以趁亂逃走。

    的確,這對丹朱而言,無疑是天大的好現會。

    心口被剜去大部分的虛空,已經有一小部分開始填滿了,在她體內孕育的生命,讓她對活下去再度燃起希望。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敖樸風果然決定舉家遷出對京城。

    敖仲差遣著留下來的五名奴僕,將府裡帶不足的貴重傢俱全部搬到大門前,—一貼上紅簽變賣。

    接連著幾日,奴僕們忙得不可開交,府裡亂糟糟的一片,

    當秋娘正在丹朱房裡商議該怎麼趁亂逃走時,突然聽見僕人奔來傳報,說是丹朱居住在汴京城的姨表妹前來探望她。

    丹朱嚇了一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汴京城有一個姨表妹。

    當僕人將姨表妹領進屋時,丹朱狐疑地看著清秀婉約的「她」,覺得似曾相識,卻想不起來是在何時何地見過。

    「表姐,你不記得我了嗎?」

    「姨表妹」一開口,丹朱整個人驚跳了起來,她瞪大了眼睛,雙手掩著口,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是你!』丹朱忘情地撲上去抱住「她」,驚喜不已。「擎天!你怎麼找到我的?你還好嗎?」

    擎天端詳著她蒼白瘦削的臉蛋,帶著一絲憐惜的意味。「看樣子,我是比你好多了。」

    丹朱把門重重鎖好,拉著擎天坐下,忙替秋娘和擎天介紹。「娘,這位是敖倪的好朋友,叫石擎天。」

    「敖夫人。」擎天深深作揖。

    秋娘見丹朱欣喜若狂的模樣,還以為「她」真的是丹來的姨表妹,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是裡扮女裝的男人。

    『』你··、·『·你是個男人」』秋娘無法置信,剛才她還親眼見到丹朱無所顧忌地抱住他哩!

    擎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丹朱仔細打量著擎天的裝扮,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他是個男人。

    「你扮起姑娘來還真像呢!』丹朱細聲笑問:「怎麼會想到扮女裝來找我?」

    「不扮女裝進得來嗎?」擎天的表情微窘。

    「桀琅死都不肯扮女裝,所以只好由我一個人單槍匹馬進來了。」

    「桀琅!』一聽見桀琅還活著,丹朱不禁喜出望外。「你們是怎麼遇見的?快說給我聽。」

    「自從出事之後,我時常偷偷溜回無憂谷,不過一直見不到你們的蹤影,約莫十天前,桀琅回到無憂谷來,我們就這樣見面了。」擎天頓了頓,又說。「我們到汴京城試著打聽敖倪和你的消息,這才知道你被抓回敖府,可是敖倪的消息卻非常紛亂,只打聽出他失蹤了,是真的嗎?」

    提起敖倪,丹朱的心口緊緊一窒,她深吸一口氣,低語:「我情願他是失蹤了,失蹤……起碼還有一個活著的希望。」

    「什麼意思?」擎天瞪大了眼睛。「難道敖倪

    丹朱泫然欲泣。「我當然希望他沒死,就算是希望不大。擎天,我還是拜託你和桀琅去尋一尋他,行嗎?到他出事的那個地方去尋一尋,說不定他是活著的。」

    「到底出了什麼事?」擎天急得站起身。

    丹朱垂下頸子,語音輕顫,娓娓訴說著。

    當擎天一聽到敖倪被石灰弄得有可能的瞎了眼睛,驚怒得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大罵:「敖倪若是出了什麼意外,我看桀琅第一個就不會放過敖仲!」

    秋娘震顫了一下,低下頭,默不作聲。

    「擎天,你們帶我走。」丹朱哀懇著。「再過三天,我們就要離開沐京搬往南方了,我不想跟著敖仲,我不想到南方去,更何況我已有敖倪的孩子了,求求你們帶我走。」

    「你有孩子了?」擎天沒有心理準備,吃了一驚。丹朱帶著怯怯的喜悅,點點頭。

    擎天握住她的手,篤定而慎重地說:「好,等你們離府之後,我和桀琅再想辦法劫走你。」

    當下,丹朱放下心來,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桀琅和擎天的身上。

    擎天走後,秋娘忍不住細問起擎天和桀琅的身份。

    丹朱一五一十地說出他們與敖倪結交的經過,談起擎天時,丹朱更不避諱地說著:「擎天和我是交情很深的朋友,就像姐妹那樣。」

    敖倪坐在蓮花池畔,仰首望著天,如一尊泥塑雕像,彷彿亙久不曾動過。

    他試著用耳朵去聽眼睛看不到的事物,蟲鳴。鳥叫、風聲、鐘聲,還有明善的頌經聲。

    聽見明善頌經的聲音,他就知道已經天亮了,白天或是黑夜,對此刻的地來說沒有什麼意義,失去光亮的日子,時間似乎也過得特別慢。

    注定的了。他這一生注定逃不過這無止無盡、無邊無際的黑暗了。

    現在,他看不見任何人,看不見任何顏色,行動、取物,總要小心翼翼地摸索,連走路,都必須帶著戒慎和恐懼。

    這樣的他,能給丹朱什麼幸福?

    枯葉飄然落下,柔柔地拂過他的側臉,掉落在他的腿上,他伸手摸索著,找到並放在掌心輕輕撫觸,他不曾這樣全神貫注觸碰過一片落葉,突然之間,空虛和迷惆自心底升起,泛沒開來。

    遠遠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凝神細聽,有好幾個人,可是既不是明善,也不是寄住在寺裡那個畏畏縮縮的窮書生,但腳步聲聽起來卻十分熟悉。

    「敖倪,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陡然發出來的喊聲令敖倪戰保了一下,是擎天!

    他整個人直彈起來,轉身就跑,但是他的眼睛看不見,無法辨識方位,迎面撞上院中的大樹,他反射地扯住樹幹穩住自己,眨眼間,腳步聲已飛快地奔到了他身旁。

    『傲倪,為什麼要跑?」桀琅抓住他大喊。

    他一聽見是桀琅的聲音,立刻迅速地抬起頭來,摸索著聲音的方向,語氣激動。「桀琅,你沒有死」

    「嗯,一個姑娘救了我,可是你怎麼……」

    桀琅用力扳正他的肩膀,無意間碰到他的肩傷,痛得他倒抽一口氣,桀琅陡然放開手,再看見他眼睛纏著層層白布,無法相信他會被折磨到這種程度,早已是驚怒得目皆盡裂,氣憤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敖倪!」擎天在他身前身後打量著,擔憂地追問:「你的眼睛……還有身上的傷…··」

    敖倪咬緊牙,無意識地揮開他們的手,冷冷地自嘲。「瞎了一雙眼睛算什麼,我還能活著已經是命大了。」

    「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敖仲的眼睛挖出來給你!」桀琅何止想挖敖仲的眼睛而已,他根本就打算把敖仲剁成十八塊。

    「不,不必,我要他的眼睛幹什麼?要了他的眼睛就能使我復明嗎?」敖倪煩躁地推開他們,慢慢摸索到牆邊,一步一步慢慢地扶著牆回房。「你們走吧,我在這裡很好,這裡安安靜靜的,非常適合我,你們誰都不要再來煩我了。」

    桀琅和擎天驚愕不已,一路跟著敖倪進房。

    「難道你不打算再見丹朱

    了?」擎天焦急地問。

    「我現在這樣能『見』得到她嗎?與其這樣,相見還不如不見,」敖倪淡然地說,表情很平靜。

    「何必這麼灰心喪志……」

    桀琅才說了一句話,就立刻被敖倪打斷。

    「我已經沒有保護她的能力了,就讓她留在敖府吧,她自幼嬌生慣養,哪有照顧我的能力,何必因為一段感情而變成她一輩子的負擔。

    「可是……丹朱有你的孩子了,你知道嗎?擎天正色地說。

    敖倪猛然一震,心臟倏地狂跳起來,良久,才怔怔地問:「你們見過她?」

    「我見過。」擎天回答,歎了口氣。「丹朱瘦了很多,她一心只想離開敖府,還央求我們帶她走。」

    桀琅觀察著敖倪的反應,接口說:「是啊,我們已經決定明天去帶走丹朱。」ˍ

    『帶走她?」敖倪一愕,不明白他們想如何帶走丹朱。

    「你大概還不知道,你爹已經被朝廷削去了官職,明天全家都要遷往南方了。」擎天低低說。

    「所以——」桀琅說。「我們商量的結果,打算明天在半路上劫走丹朱,我們一起走吧!」

    敖倪不言不動,他們看不見他的眼睛,也無法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情緒來。

    「就算你看不見了,難道我們這麼多人照顧不了你一個人嗎?」桀琅已經漸漸失去耐心。

    擎天接著說:「丹朱很渴望見你,我想現在的你就算缺了手或是斷了腿,在她眼中,你依然是完整無缺的,無需有這種顧慮。」

    桀琅看敖倪仍是一臉猶豫掙扎,脾氣忍不住暴躁了起來。

    「你再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我可真的要痛罵你一頓了,跟你交了幾年的朋友,現在才知道你的心胸竟然這般寬闊,連妻子、小孩都可以讓給別人,換成了我,絕不肯讓自己的小孩去喊人家一聲爹!」

    敖倪猛地抬起頭,眉心緊蹩,開始有反應了。

    擎天用手肘撞了撞桀琅,示意他再繼續刺激敖倪。

    桀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我們也不管你心裡怎麼想,我們兩個都覺得丹朱很可憐,就算是五花大綁,也要把你綁到她的身邊去。」

    敖倪呆了呆,唇邊忍不住湧起微笑。

    「想不到我的哥兒們居然都倒戈了,你們想綁我,我還有能力抵抗嗎?」他的笑聲雖然暗啞,卻已然透著一絲輕快。

    桀琅和擎天終於放鬆地笑了。

    「來,讓我看看你的傷。」桀琅把敖倪推到床上坐下,伸手就去脫他的衣服。

    「不用看了,明善每天都會替我換藥。」

    「對付這種外傷那個和尚會有什麼經驗,給我治才能好得快。」桀琅不理會他,和擎天兩個人手忙腳亂地拆下他身上所有的繃帶。

    當傷口一出現,擎天忍不住驚呼出聲。「老天爺——」

    「怎麼了?」敖倪看不見自己的傷,根本不知道傷口癒合的情況。

    「你這個箭傷造成的窟窿就快化膿了。」桀琅邊替他換上隨身帶著的金創藥。「和尚用這種普通傷藥治你,我看半年也好不了。」

    「對了,你掉下懸崖以後是誰救了你?」敖倪問。

    「一個名叫卓相思的姑娘。」桀琅的語氣突然變得溫柔了,半開玩笑地說。「是她豢養的豹發現了我,那頭豹或許以為我是它的同類也說不定。」

    「應該傷得不重吧?」敖倪關心地問。

    「斷了一條腿,你說重不重?」

    敖倪笑著調侃他。「救你的是個姑娘,看來應該艷福不淺了,這不是正合你的意嗎?」

    「卓相思不同於一般的姑娘,所以,我不打算放走她。」桀琅的語氣有難得的認真。

    敖倪微微一驚,桀琅會說出這樣的話,可見得確實是動情了,他看不見擎天的表情,不過從擎天默不吭聲的反應中,多少也能感受得到一點端倪。

    桀琅絲毫沒有察覺異狀,繼續說著;「卓相思打算去找她多年未見的舅舅,我答應陪她去,所以,等你們的事情安置妥當以後,我會陪她去一趟東北。」

    敖倪感到一陣錯愕,這樣的發展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我們下山以後,你就能見到卓相思了。」桀琅突然冒出這句話來。、ˍ。

    敖倪驚詫不已。「你說什麼?卓姑娘跟著你嗎?」

    「是啊,我讓她在城裡的酒館等我們。」桀琅邊替他穿上衣服,邊說。

    敖倪再也忍不住了。「擎天,你已經見過那個卓姑娘了?」

    「是啊!」擎天淡淡地道。「是個極美的姑娘,只可惜冷得像塊敲不破的千年寒冰,桀琅真是的,也不嫌累。」

    敖倪聽見桀琅沒好氣地回嘴。「你真的很奇怪,自從看見卓相思以後就成天陰陽怪氣的,不會是你也愛上她了吧?」

    『胡扯什麼!」擎天明顯不悅,卻依然氣定神閒地。「就算她美若天仙,我這輩子也永遠不會喜歡她。」

    「那好,省得兄弟兩個變成了情敵。」桀琅似乎鬆了口氣似的。

    敖倪只覺得一陣昏眩,他很明白擎天對桀琅異樣的感情,只有他和擎天知道誰才是狹路相逢的情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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