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果然是座幽靜偏僻的林子,風無姤相當訝異在這荒郊野外竟能如此別有洞天地出現一座冷泉。
「不錯吧?」蝶兒舒服地瞇起眼,享受冰澈的泉水帶來的舒適。
在盛夏的午後,能夠將身子無拘無束地浸泡在沁涼解暑的冷水裡,的確是一大享受。
風無姤套了件薄衫,雖然整個人也浸在冷泉裡,但卻不似蝶兒般享受,因為這裡除了四周可見的樹林外,根本毫無遮蔽之處,她實在很難放開自己享受冷泉的冰冽。
蝶兒看出她的憂慮。「不用擔心呀,妹妹!」她高興地拍打泉水玩樂。「這四周有侍衛團團護著,不會有人來的。」
「呃,是。」風無姤雖然嘴上這樣說,但還是相當放不開。
蝶兒臉上的笑容倏地退去,先前的友善也忽然消失無蹤。
「這裡當然不會有人來,如果有人來,不就打壞了我的計劃?」
風無姤暗自一驚,心中警鐘大響。「姐姐……姐姐是什麼意思?」
蝶兒忽然面目猙獰地瞪著風無姤,像發瘋似的狂笑。「怪就怪你這狐狸精勾錯人,今天這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哈哈!」
風無姤趕緊站起身子,忙不迭地打算離開這潭冷泉,但卻被蝶兒一把由後頭再度扯進水中。「想走?沒那麼容易!」
「啊!」風無姤往後一仰,一個重心不穩便跌進水中,不慎吃了幾口水,嗆個老半天。
蝶兒不但沒有憐惜她,甚至還將她的頭壓入水中。「少在我面前裝柔弱,你這套在爺面前管用,在我面前可不管用!」
「住手……咳……住手……」風無姤不住地掙扎,卻抵不過蝶兒的蠻力。
「哼!住手?」蝶兒面目猙獰地尖聲咆哮道。「爺讓你喊他什麼?你這個賤婢,你有什麼資格?」
「不、不要……咳!」風無姤雙手亂揮一通,希望能抓到什?
東西救她脫離溺斃的危險。
「你死吧,賤女人!」蝶兒像瘋了似的,使盡全身蠻力將她按入水中,好似風無姤若不當場斃命則不罷休。
「求求你……求求……」風無姤已覺兩眼昏花,意識越來越不清楚,掙扎揮舞的雙手也越來越沒有力氣。
「哈哈!」蝶兒尖聲狂笑。「求我?門都沒有!」
一股求生的本能,令風無姤擠出最後的一點力氣嚷道:「琰知道我和你一道出來……我若是沒……回去……」
「你威脅我?」蝶兒一聽風無姤直呼爺的名諱,一股妒火燒得更旺。「賤女人,現在四下無人,等你死了後,我再隨便找個地方埋了,若我說你是逃了,誰又能將我怎麼樣?」
風無姤一聽,心更冷了,看來今天真是她的死期了!
她兩眼渙散地在水中一閉一合,漸漸地,除了白茫茫一片,她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師父呀、師父!就怪無沒有本事替您完成任務,您的養育之恩只有來世再報。就在意識逐漸喪失的同時,風無姤在心中默念著,突然間,蝶兒在她身上所施加的力量似乎消失了,但她已經再也使不出一點力量掙出水中。
她覺得自己身子突然變輕,隨著水的浮力,身子也浮上水面,她模模糊糊地看到另一個漂亮的女人和一群丫鬟站在岸邊,而蝶兒似乎在一旁昏了過去。
「撈上來!」
在黑暗擄獲她的意識前,風無姤聽見這名美麗的女人冷著聲音這樣說。
「什麼?她跑了?」慕容琰忿怒地一掌擊向桌面,發出很大的聲響。身旁陪伺的丫鬟和侍從全都嚇得退到一旁角落。
「是呀!她不僅跑了,而且還將蝶兒打昏呢。」蝶兒一臉疼痛不堪地捏了捏自己的頸後,更加深她話的真實性。
其實她也不知道是誰將她打昏,只知道她一清醒後,風無姤就不見了,看來是真的跑了。
反正既然人真的不見了,不論是誰將她打昏,在清醒後,她也只能回到慕容府中去編造她的故事。
「說清楚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慕容琰沈聲命令道。
蝶兒將脖子扭動兩下後,不疾不徐地答道:「蝶兒也不清楚怎麼回事,原本約好一塊到廟裡上香參佛的,不知怎地,她就停下來說要方便一下,結果人就這樣不見了。」
「呃?是這樣?」慕容琰如鷹般的銳利目光緊緊鎖著蝶兒。
蝶兒被瞧得一陣心虛,心底撲通跳個不停,她連忙移開視線,心虛道:「就是這樣呀,後來蝶兒就自個兒回來了。」
「胡說!」
一陣清脆的女音隨著一名清麗的女人飄了進來。
「怡人?」蝶兒一愣,愣了半晌後便知大事不妙。
怡人不同蝶兒如火般艷麗,她美在比蝶兒多了一股溫文的氣質,外表像朵蘭花般令人疼惜。
「稟告爺,蝶兒說的不是事實!」怡人在慕容琰面前乖巧地福了個身子。
「喔?你又如何得知蝶兒所說的不是事實?」慕容琰的眼光更冷了,像冰一般掃向臉色逐漸刷白的蝶兒。
「來,抬進來!」怡人雙手輕輕一拍,風無姤便被人抬了進來。
只見風無姤臉色蒼白、全身濕答答地躺在被抬進來的木板上。
「好了,先下去!」怡人一聲令下,將風無姤抬進來的待從即刻退了下去。
「無姤?」慕容琰劍眉一蹙,倒抽一口氣。
一旁的蝶兒見風無姤被抬進來,雙腿登時嚇軟了。她平時就和怡人不合,結下不少梁子,這下子栽在怡人手上,怡人肯定不會放過她!
怡人玉手朝蝶兒一指,臉色嚴肅地指責道:「沒想到蝶兒這般心狠手辣,她將無姤妹妹帶離府中,然後伺機欲將其溺斃!」
「你?」慕容琰眼光像是千年寒冰般一瞬也不瞬地瞅著蝶兒。「很好,你好大的膽子!嗯?」
蝶兒雙膝一軟。「沒有,不是蝶兒。」她矛頭一指,轉向怡人。「是她,這事和蝶兒沒有關係。」
怡人冷笑道:「怎麼和我有關?願聞其詳。」
蝶兒面目猙獰地指著得意洋洋的怡人。「是你在她小解的同時將她給拐跑,然後才嫁禍於我。」
怡人不急著辯解,只淡淡道:「你的想像力還真豐富。」
蝶兒像是忽然抓住有力的證據,氣焰頓時高張了起來。
「沒錯,就是你,如果你的心裡沒有鬼,為何你不和我們一道上山參佛?」
「這麼簡單的問題,還不就是因為怕會像妹妹般遭你的毒手呀!」怡人睜大一雙美目涼涼道。
「你胡說!」蝶兒不顧形象地嘶吼道。「如果此事與你無關,你又為何會神機妙算地出現在那裡?」
「因?我怕你會對無姤妹妹不利,所以自你們一出門後就派人跟蹤,哼!」怡人不屑地嗤笑一聲。「果然不出我所料!」
「你沒有證據!」蝶兒仍力圖脫罪。
「證據?」聞言,怡人掩嘴笑道。「很不巧的,偏偏我這多的是,就先說說你脖子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吧?要不是我的丫鬟身手好將你給打昏,恐怕無妹妹已慘遭你的毒手了。」
蝶兒臉色刷得更白,一顆心蕩到谷底。原來將她打昏的人就是怡人?
天!她這下真的完了!
怡人繼續道:「至於證人,」她優雅地一轉身,指著身後的貼身丫鬟們。「呶,這不是一堆?」
「不,她們都是你的人,你在說謊!」蝶兒忿然道。
「還有你的人呢!」怡人信心滿滿笑道。「要不是我收買了你的人,你想我怎麼能突破你的人馬靠近冷泉?」
蝶兒臉上血色盡失,沒想到自己這次竟然輸得這麼徹底,連她的親信與人馬都背叛她!
怡人不再理她,轉而對慕容琰道:「?稟爺,當怡人趕到時,就見到蝶兒正理智盡失地將無姤妹妹壓入水中,要是怡人再晚一步,恐怕無妹妹此刻早已和我們天人永隔了!」
「你這賤女人!你胡說!」蝶兒發瘋似地嚷道。
「放肆!」慕容琰惱怒地大吼,整座屋頂似乎都快被這吼聲給掀了起來。
過了片刻,屋子裡沒人敢再說一句話,場面頓時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可清楚地聽見。
沈默了約一刻鐘後,慕容琰才沈聲道:「先將無姤送回房裡,趕緊找大夫來看看。」
幾名丫頭像獲得大赦般領了命便趕緊將風無姤送回房去,面對主子的怒火,還是早點開溜才是上策。
蝶兒深知不管她再如何辯解,恐怕大勢已去,她再也無力挽回。
「爺!」怡人幸災樂禍地瞪著蝶兒,嘴上軟軟地喚了慕容琰一聲。
慕容琰雙手背在身後,轉過身去,冷冷道:「你們兩個都先下去,此事,我自有定奪。」
「是!」怡人再怎麼不願,也深知識時務的重要性。她狠狠地瞪著一臉灰敗的蝶兒,心中滿是得意地離去。
再睜開眼的同時,風無姤只覺喉嚨疼痛萬分且乾渴異常,令她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音。
第一個映入她眼裡的景像是李嬤嬤既著急又擔心的臉孔。
「啊,真是菩薩顯靈,老天保佑!」李嬤嬤見風無姤醒來,總算鬆了一口氣。
她試著發出聲音,但喉嚨卻像火燒般疼痛,讓她只能沙啞地發出嗚嗚兩聲。
李嬤嬤小心地扶起她,替她墊高了枕頭,讓她上半身得以坐起,然後便即刻為她倒了杯茶。「來,小心點喝。」
風無姤緩緩地喝了口水,稍稍讓乾渴不已的喉嚨得到些滋潤。
「唉,你真是受罪了,那蝶兒小姐怎麼那麼壞心眼,真是人不可貌相,長得那麼美,心肝卻如毒蠍一般!」李嬤嬤皺著眉連聲抱怨著。
聽李嬤嬤這一說,倏地,昏迷前的回憶全劈回風無姤腦海裡,她嚇得身子一陣輕顫,霎時刷白了臉色。
李嬤嬤見她臉色蒼白,心疼地捧來一杯參茶餵她喝下。
「來,這可是大少爺為了你特地命人熬煮的參茶,聽說還是大內的貢品呢,快、快點喝下。」
聞言,風無姤心口驀地滑過一絲暖流,原本蒼白的臉頰逐漸有了血色,只因那男人心上有一絲掛記她。
風無姤一口接著一口,由李嬤嬤餵下溫熱的參茶,心頭也像被參茶滋潤般漸漸暖和起來。
見風無姤被折騰成這副模樣,李嬤嬤更是不由得惱了起來,她忿道:「你不用擔心,好好養病,這會兒,大少爺正在審蝶兒小姐,嬤嬤保證,大少爺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風無姤心底一驚,睜大了美目瞪著李嬤嬤。
慕容琰正在審蝶兒?
她連忙推開裝滿參茶的瓷碗,急著下床。
「你上哪兒呀?趕緊乖乖躺著。」李嬤嬤著急地嚷道。
風無姤皺緊柳眉,困難地啞道:「快、快領我去……」她若不去求情,想必蝶兒的下場一定會很慘!
雖然她差點死在蝶兒手上,但她十分瞭解愛上這樣一個如狼似的男人,蝶兒的心頭有多苦。
她一點也不怪蝶兒,真的一點也不!
「難道你還想去替她求情呀?」李嬤嬤尖聲怪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條小命差點就死在那蛇蠍女人的手上,你還想去救她?」
「求你……快領……無姤去……」風無姤期盼的眼神緊緊瞅著李嬤嬤,身子虛弱地左擺右搖。
李嬤嬤心疼道:「看你連站都站不穩了,要是讓大少爺給怪罪下來……」
「求你……」風無姤語氣堅定無比。
李嬤嬤沈默了片刻,她在風無姤眼中不只看見了堅定,也看見了善良。這使她無法強硬地拒絕風無姤的要求。
「這……好吧!」李嬤嬤拗不過她,只得勉強答應下來。
「算了,大少爺若是怪罪下來,也只好認了。」
風無姤這才稍稍面露喜色,沙啞道:「謝嬤嬤……」
「爺,蝶兒冤枉呀!」蝶兒髮絲散亂、衣冠不整,一身狼狽地跪在大廳上不停地哭泣、嘶喊。
「哼!事到如今,你這賤婢還敢狡辯?」慕容琰毫不留情地踹開蝶兒緊捏住他衣角的那隻手臂。
「是她自己不想活的,真的不關蝶兒的事!」蝶兒滿臉淚痕、鼻涕,哭花了一張臉。
「喔?」慕容琰興味地挑高一道眉,眼神飄向置於一旁的包袱。「既然不關你的事,為何你要帶著包袱連夜逃跑?」這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我……」蝶兒支吾了半天,牙關害怕地格格作響。
「大少爺!」李嬤嬤扶著站不穩的風無姤進到大廳。
「無姤?」慕容琰眉頭一緊,不悅地道。「怎麼不好好躺在床上休息,跑來這兒做什麼?」
風無姤憂心地望向一臉灰敗的蝶兒,沙啞道:「別……別怪她!」
李嬤嬤見風無姤如此善良,口氣不悅地道:「小姐是來替蝶兒小姐求情的!」真是!她的心腸怎麼跟菩薩一般善良?
蝶兒一聽,趕緊連滾帶爬地伏在風無姤腳邊,又泣又嚷道:「無姤妹妹,全是我的錯,求求你讓爺饒過我!嗚……求求你……」
風無姤輕歎口氣,一臉期盼地望向慕容琰,心中也不敢奢望他會放蝶兒一馬。這男人怎麼可能會因她一席話而改變主意?
她來,只是想盡盡心意,實在不敢奢想。
蝶兒見慕容琰沈默半晌,認為事有轉機,趕緊又哭著求風無姤道:「是我不好,全是我不對,求無姤妹妹原諒,饒我一條生路。」
跟了慕容琰近兩年,蝶兒當然清楚他排除異己、擅謀權術的手段,她不敢奢望能繼續留在慕容府享受榮華富貴,只要保住一條命,她就千恩萬謝了。
「求你……」風無姤倏地跪在慕容琰面前,沙啞地道。
慕容琰眸光一斂,緊緊鎖住風無姤蒼白的臉龐,嗤笑道:「這女人差點要了你的命,你還要替她求情?」他認為這女人未免太過天真了!
為仇敵求情只會替自己惹來更大的災禍,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點粗淺的道理難道她不懂?
風無姤毫不考慮地點點頭,內心著實希望他能放蝶兒一條活路。
「無姤……嗚……」蝶兒此刻真是懊悔萬分,她怪自己傻,因為一時的妒意竟讓自己失去了一位盟友,反而便宜了怡人那賤女人。
怡人此時也聞風而至,她一出現便緊張道:「爺千萬別中這女人的計,若是姑息她,往後誰曉得還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下次遭殃的就是怡人了。」
風無姤被這如旋風般到來的女人給愣了一下,定睛一看,才發現這名美麗如蘭花的女子,就是在她昏迷前朦朦朧朧中所見到的女子。
「怡人,你別欺人太甚!」蝶兒惡狠狠地瞪著怡人,恨她落井下石的行徑。
風無姤回過神來,也害怕怡人搞亂她想求慕容琰放蝶兒一馬的打算。
慕容琰安靜地不發一言,有趣地看著三個各懷心事的女人亂成一團,他的嘴角不禁凝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風無姤想說些什麼,無奈喉嚨實在痛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這惡毒的女人,留你在慕容府只會破壞名聲,你若真替爺設想,就趕緊捲鋪蓋走路。」怡人嘴上不留情地說。
風無姤無法開口說話,因此她打算上前拉拉怡人的衣袖,希望怡人別再刺激蝶兒,可李嬤嬤卻在此時將她拉到一旁,低聲對她道:「怡人小姐在這,大少爺也在這,這事你別管。」
風無姤一聽,也只得無奈地乖乖待在一旁。就算她要管,她現下的狀況也無法讓她管。
「你得意什麼?你以為你的心腸好到哪裡去?」蝶兒發狂地尖笑。「別以為你那張沒事老愛裝無辜的臉可以瞞過所有人!」
怡人一聽,立即哇哇大叫。「你這死浪蹄子!」她立刻一臉受了委屈般,哭著奔到慕容琰懷裡。「爺,您看她這樣欺負怡人,您要替怡人評評理呀!」
正待慕容琰出聲前,蝶兒忽然神情悲壯地站起身來。
怡人以為蝶兒忍不住激,打算對她動粗,頓時嚇得花容失色,一個勁地往慕容琰身後靠。「爺,您看她要做什??」
李嬤嬤在一旁也趕緊護著風無姤。「小姐,你後退點。」
「爺!」蝶兒一臉赴義前的慨然,她緩緩走向慕容琰。「蝶兒今生能服侍爺兩年,深蒙爺的錯愛,是蝶兒今生最大的福分。」
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風無姤心頭。她急著掙開李嬤嬤的鉗制,但虛弱的她根本辦不到,只能窮著急地瞪著神情變得很不一樣的蝶兒。
外頭的侍衛以為慕容琰有危險,忽然由門外衝進兩隊人馬,頓時將蝶兒團團包圍住。
「下去!」慕容琰沈著臉,斥退一班多事的護衛,護衛隨即往後退了一大步。
「我說統統出去!」慕容琰喝道,護衛們才緩緩退了出去。
怡人躲在慕容琰身後,瞧蝶兒的眼神似想將她生吞活剝一般,讓她害怕地頻頻往慕容琰寬廣的背後躲去。
「爺,蝶兒做錯了事,全是因為蝶兒愛爺太深!」她邊走邊道。「蝶兒今生的罪孽只盼來生能為爺做牛做馬,以償還一二。」
「不!」風無姤大致已猜到蝶兒要做什?,她心急如焚地朝蝶兒伸長手臂,希望能阻止一場悲劇。
「怡人,你聽好,」蝶兒雙眼泛紅地瞪著怡人。「你這賤人,我做鬼都不會饒了你!」
蝶兒忽然仰頭,眼一閉,像是承受著極大的痛苦般全身一震,接著身子便像是失去支撐般軟癱在地上。
「哇!」怡人發出一聲尖叫後跟著暈了過去,一旁的丫鬟趕緊扶住她,以免她摔到地上。
「快,怡人小姐受了驚,先送回房去。」李嬤嬤在一團混亂中指揮若定,無法只顧及風無姤。
風無姤此刻也終於脫離李嬤嬤的鉗制,奔到蝶兒身邊將她翻過身來,但見她雙眼圓睜,嘴角緩緩流出血絲。
此刻李嬤嬤已帶領一幫丫鬟將怡人送回梅樓。
慕容琰冷冷地以眼角餘光掃向蝶兒可怖的死狀,只淡淡哼道:「還不笨,知道要自我了結。」要是等到他下令,他只會讓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風無姤面對慕容琰如此冷淡的語氣,不由得吃驚地瞪著他。
「你……你……」不僅因為喉嚨疼痛,還因為他的冷血,她實在驚駭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居然絲毫不為蝶兒的自裁而有所動容?虧得蝶兒在自裁前還不忘對他深情告白一番,連她聽了都忍不住要掬下一把淚,而他居然毫無感覺?
老天爺!他怎能如此冷血?
慕容琰迎向她吃驚且責怪的眼神。「怎麼,怪我?」她那是什麼表情?一副全是他的錯一樣?
風無姤黯然低下頭,輕輕搖首,不發一語。
慕容琰忽然抓起她湊到眼前,力道之大已將她的手臂抓出指痕,震懾於他強硬的氣勢,風無姤一驚,忍不住倒抽口氣。
「這就是人生,這就是現實!」他又突然將她推到蝶兒的屍體旁,冷酷地逼她面對。
「不!」她沙啞地低呼一聲,他狂妄的氣勢逼得她驚駭地閉上眼。
「這次算你運氣好,怡人陰錯陽差地救了你一命,下次呢?」他猛力一推,又將她推近蝶兒幾分。「你看清楚!」
「不要!」她緊閉著眼,害怕地推拒他。
「看清楚!」慕容琰忽地大吼,風無姤與在場的人全被這如雷的吼聲給震得心頭一凜。
在慕容琰強力的逼迫下,風無姤不得已緩緩睜開眼。蝶兒的身體依然溫熱,方纔還會動、會說話,此刻卻已……她實在無法接受蝶兒已死去的事實。
慕容琰指著蝶兒,冷峻道:「看清楚了沒?你既沒死成,現下就輪到她亡,這就是現實,現實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麼簡單!」
風無姤心口一陣緊縮,他此刻的話已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中了。
「你以為我害死她?」慕容琰又一把將她的身子翻過來面對自己。
風無姤駭怕地不敢抬眼直視他,只能畏懼地將視線定在地上。
慕容琰忽然放聲狂笑。「蝶兒的死全是因為你,因為你沒死,所以就得換她死,這就是現實,這就是爾虞我詐的人生!」
風無姤胸口又是一緊,被他的話驚得抬眼迎向他炯炯的目光。
難道說……蝶兒的死全是她的錯?就因為她活下來了,所以這世上就沒有蝶兒存活下去的空間?
她的臉倏地刷得更白,原本就虛弱的身子輕顫不已。
這究竟是什麼道理?天!她真的不明白!
慕容琰似乎還不願放過她,繼續吼道:「別讓你那愚昧的善良替你找一個比老天爺給你更早的死期,聽清楚沒有?」
哼!這女人簡直天真得跟自殺沒有兩樣,身在慕容府裡她若對這層觀念沒有絲毫認知,只會替自己惹麻煩。
這只是在慕容府而已,如果在皇宮內苑,她要面對的危機不會只是一個小小且成事不足的蝶兒。
姑且不論那一群成天爭風吃醋的娘娘們,個人得寵與否還關係到許多人的前途利益,這利害得失豈是小小一個蝶兒能比擬?
耍心機、玩權謀,不是只為了要奪得權位、享受榮華富貴,最重要的是,你得踩在別人頭上,別人才不會動你,這是保命之道呀!
「知……知道了……」她結結巴巴道。
「我可不喜歡連自己都無法保護的女人,你若是要待在這裡,就得先學會如何保護自己,我可沒那心力一天到晚顧慮你的安危,聽清楚沒?」他冷聲嗤道,冰得像是要將她凍結般。
風無姤困難地點點頭,身子顫抖得越來越厲害。
「說,說你聽清楚了!」他壓低嗓子在她耳邊命令道,溫熱的氣息侵略著她。
「聽……聽清楚了……」風無姤不禁抖著聲道。
「很好!」慕容琰這才滿意地露出了笑容,稍稍放開她。
「這才是我的好女人!」
就在風無姤滿心以為今日的一切即將結束時,慕容琰倏然粗暴地吻上她乾澀的唇瓣,像懲罰似的,他毫不憐惜地攻城略地,直到她快無法呼吸才放開她。
「今天的話可記在這裡?」慕容琰長指一戳,指在她的胸口上。他要她牢牢記住今天所發生的事和他所說過的話。他可是因為疼她,才對她說這些。
「記……記住了。」說話的同時,風無姤才發現她的唇似乎因他的粗暴而破了皮。
「記住就好!」語畢,慕容琰驀地放開她,接著站起了身,冷冷地瞄她一眼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慕容琰這一走,也順道帶走了他那狂肆逼人的氣勢,風無姤這才得以大大呼出一口氣。
她不禁想,在離恨谷裡,雖然師父嚴了一點,但她們四姐妹一直處得很融洽,和這裡比起來,離恨谷簡直像世外桃源般令人怡然自得。
可慕容琰的話卻在她耳邊縈繞不休,讓她不禁懷疑起離恨谷的一切,難道那和樂全是假的?難道離恨谷不是真的離恨?
否則師父為什麼要交給她們四位師姐妹這樣的任務?
師父心中究竟有著什麼樣的仇恨?難道在離恨谷裡的和樂也是建立在師父那股濃得化不開的仇恨上?莫怪乎她從小到大都未曾見師父展顏笑過。
想到這裡,風無姤不禁猜想,難道師父養大她們四人,還費心教導她們都只是為了替她完成任務?
她不禁心底一驚,難道慕容琰今日所說的一切才是所謂的……真實人生?
天!她簡直無法承受地整個人滑落地上,恰巧癱軟在蝶兒的屍身旁。
她怔忡地望著蝶兒,這才發現蝶兒的眼睛還未合上。
她不禁輕歎一聲,抬起手緩緩撫過蝶兒的臉,蝶兒的眼睛這才合上。
「姐姐,你好走……」她難過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