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人、有傷患,高潔幽會送去的醫院,當然就是好友所在的復安醫院。
不過,當一群人趕到復安醫院,準備探望傷患時,身為醫生兼醫院院長的嚴流瑩卻告訴大家──病人早就走了。
走?
請問現在又是在上演哪一出失蹤記?那傢伙沒事幹嘛又搞失蹤?
「他為什麼走?」
「敖齊先生說……」嚴流瑩猶豫了下,像是在忍笑。「他是傷患,需要安靜的地方養傷,醫院裡人太多,而他也怕有人會故意想整他以報舊怨,所以他決定先走,有對不起大家的地方,請大家安多多原諒。」以上一字不漏,完全是敖齊特別交代她轉達的。
「死小子,還是這麼精!」敖風轉身,不好意思逼問別人,那只好轟炸自己人,「阿保,你主子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我也不知道。」阿保一臉無辜。當他等警察作完筆錄後趕到醫院,三少爺早就不見了。
事實上,阿保不只是無辜,還很委屈,依照原訂行程,敖齊該在珠寶大展結束後就返回歐洲工作,可是現在這麼一受傷,他又故意跑去躲起來,這下子不知道要將一堆工作延到什麼時候。阿保可以想見,從現在開始他有多少通道歉的國際長途電話要打,唉,真是遇人不淑。
「各位,這裡是急診室,為了避免影響到病患,我把院長室借給你們,你們可以到那裡再吵嗎?」嚴流瑩很客氣地問道。
「不用了,既然人不在這裡,我們就走了。」敖風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嚴流瑩喊住他,「請問你是敖風先生嗎?」
「我是。」敖風回過身看著她。
嚴流塋立刻遞出一張收據。
「這是敖齊先生的醫療費收據,敖齊先生說你們會來,他身上剛好沒帶錢,要我找一位敖風先生收取費用。」
「什麼?」敖風拿過收據一看。
急診費:五百元,醫療費:六百元,藥品及縫針手術費加看診費:一千五百元,總計兩千六百元整。
「這麼多?」
「因為敖齊先生沒有健保,加上多拿了幾天藥,又要求用最好的藥,所以醫藥費就高了一點。不過,我絕對沒有亂敲詐,收費公道絕對是復安醫院的招牌。」事實上,她已經自動減去零頭,這樣還要賴帳的話,就太過分了。
「大哥,付帳吧。」敖雙忍住笑。
三哥真是的,居然設計大哥付帳,八成「孤皮」太久沒被電了,才會不知死活地輕捋「獅須」。
敖風撇撇嘴,「當我沒來過,他的醫藥費他自己付。」他才不當冤大頭。
「可是……你這樣我很困擾耶。」嚴流瑩一臉為難。「我們醫院一向是當天銷帳的,如果敖先生不付醫藥費,那我只好請潔幽代為收取了。」
「你跟潔幽是什麼關係?」散風瞇起眼,仔細打量眼前這個看來一臉溫柔,據說醫術無比精湛的美麗女子。
「好朋友。」正確的說法,叫「生死之交」。
「復安醫院該不會跟旭日保全是關係企業吧?」敖風懷疑地問,對這幾個女人的身份愈來愈好奇。
因為她們都太年輕了,而且一點都不怕事,也不在乎會惹上什麼人,重要的是,不論發生什麼事,她們都是自己解決,完全不依靠各自傲人的家世。
「不是,復安醫院只是嚴家的醫院。不過如果需要支援的時候,我們不介意站在同一條線上。」嚴流瑩溫婉地笑著。「就像敖先生對自己的弟弟一樣,雖然很氣被敖齊先生擺了一道,但敖先生還是很愛護弟弟的吧,否則也不會在聽到弟弟受傷時,連忙跑來醫院探望。」
「我才不是擔心那小子!」敖風一陣尷尬,他才不承認很擔心弟弟。
「好厲害。」敖雙再度鼓掌,一臉崇拜地道:「你可以在不瞭解事情始末的情況下,準確無誤地猜出我大哥的心情,就跟方韋昕一樣。請問你們是不是都練了讀心術,可不可以教我?」
「敖小姐過獎了,我只是將心比心而已,算不上什麼好本事。」提到好友,嚴流瑩笑得更柔婉了。
真是……敖風摸摸鼻子,認了,乖乖付醫藥費。
「那小子有沒有說他要上哪去?」敖風再問。
「沒有。」嚴流瑩讓護士收了醫藥費到櫃檯報帳。「不過你們見到他的時候,請務必轉告他傷口不能碰水,每天換一次藥,五天後要來拆線。」
先前敖齊拉著身邊那個眼淚流不停的女孩像被鬼追一樣,一下子就跑不見了,她是有把話說完,但就不知道一心逃跑的敖齊聽進去多少了。
「那個該死的臭小子傷得重不重?」敖風粗率地問道。
「傷口是滿大的,所以需要縫合,不過只是皮肉傷,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只要等傷口痊癒就可以了。」嚴流瑩解釋。
「謝謝。」很不想承認的,但敖風這下總算放心了。哼,山水有相逢,那個逃跑成性的死小子給他記住!
「不客氣。」救人嘛,本來就是她身為醫師的本分和天職。
「走吧,小雙。」敖風轉頭就走,一邊還暗自低聲咕噥:「那小子有膽就不要出現,不然我一定一腳把他踹進淡水河,臭死他!」
敖雙朝嚴流瑩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
沒想到這趟來台灣會遇到這麼多與眾不同的女子,更奇怪的是她們令人欣賞、相惜,卻不令人感到嫉妒。
「我也是。」嚴流瑩握住她的手,回以一笑。
「再見。」放開手,敖雙跟著她大哥走了。
嚴流瑩微笑地目送他們。
「你很欣賞他們?」閒雜人等走光了,一直守在嚴流瑩身側那名男子才近身摟住她的腰。
「他們這家人挺特別。」嚴流瑩抬起眼,望入他冷峻中含著柔情的眼眸裡。
「回家吧。」都過午夜了,潔幽老是在這種時候吵流瑩,想到這裡,男子濃眉不禁重重擰起。
「好。」她摟住未婚夫,一柔一冷的身影,相偕著走出復安醫院。
世紀珠寶大展順利落幕,而那個意圖偷珠寶的大盜劉達也被逮住,現在的情況可以用天下太平來形容。
所以,自認為逮人很辛苦,救人很驚嚇,又受傷很委屈的敖齊,認為自己應該獲得一段安靜的假期來作為補償,於是,在醫生將傷口處理好後,馬上決定快快落跑,不然等敖風、敖雙一來,他肯定別想安寧。
除此之外,他和虞海兒之間,還有一件事必須解決。
這幾天,由於他受傷的手臂不能碰水,虞海兒幾乎包辦了為他淨身、換藥,甚至穿衣等事;每次幫他穿脫衣服的時候她是很害羞,可是依然堅待要做。
敖齊雖然家世不凡,但是從小的教育便是凡事自己來,除了有一個保鏢跟著之外,他從沒被人伺候過,這次拜受傷所賜,他終於明白被伺候是什麼滋味了。
奉勸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在特殊的時候,特別是不能依靠本能行事的時候,最好別找會讓自己心動的女人來伺候自己,否則唯一的下場,就是會弄得自己很難過。
想想看,當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時候,卻只能看、心動,但是不能行動,那對男人來說有多難熬。
敖齊是傷了手臂,又不是麼重要部位,偏偏那個小女人一心只想他快點好,根本不許他亂來,害他只能忍耐、忍耐、再忍耐。
他決定了,三天過去,到第四天已經是極限了,他絕對不要再受這種折磨。
「齊,吃中飯了。」一如過去三天來的準時,一到用餐時間,虞海兒就會端著食物回房,準備餵他吃飯。
「海兒,我可以下床了嗎?」敖齊第N次問道。
他不過是傷了手臂,她卻硬是要他臥床休息,他本來不肯的,但只要虞海兒眼眶一紅,他只能二話不說,乖乖躺回床上當病人。
「這個……」虞海兒眼睛不由自主瞄著他包著紗布的手臂。
「你每天幫我換藥,傷口復原的情形你最清楚了。我已經沒事了,就別再讓我躺在床上了好嗎?」他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終於讓虞海兒心軟了。
「好吧,你可以下床,但是受傷的手不能亂動。」
「我保證。」敖齊一副刑滿出獄的表情,害虞海兒亂愧疚一把的。
躺在床上真的有那麼難過嗎?
「海兒,先別急著弄午餐,過來我身邊坐。」看她忙著夾菜,赦齊心中一暖,拍拍身邊的位子喚道。
「你還不餓嗎?」
「不餓。」
那好吧,飯菜先放一邊,虞海兒乖乖坐到他身邊。
敖齊沒受傷的那隻手,順勢摟住她的腰,兩人一同望向窗外。
「海兒,還記得我要去千峻開會那天,對你說的話嗎?」他低聲問著她。
「什麼話?」
「我說等我開會回來,我有話對你說。」
她點點頭,「我記得。」
敖齊收回遠眺的目光,轉而望著她,「現在,你聽好,我要對你說的是──我希望這次離開台灣的時候,你能跟我一起走。」
「一起走?」虞海兒愣住了。
「你不肯嗎?」他端詳著她為難的表情。
「我……」她垂下眼。
「你在猶豫什麼?」
「我……」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我不想去,我在台灣等你好不好?」
「為什麼?」
「我只是不想去國外,我習慣在台灣的生活。」她背對著他說。
「還有呢?」敖齊走到她身後。
「沒有了。」
「這不是原因。」敖齊伸手將她轉過來,面對他。「告訴我,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沒有什麼其正的原因,我說的就是了。」虞海兒目光四處游移著,就是不敢對上他。
「海兒,你不會撒謊。」敖齊抬起她的下頷,讓她的眼不得不望著他。「你對劉達說的話是真的,對吧?」
她半咬著下唇,想到她承認的話……臉色漸漸燒紅了起來。
「你愛我,是嗎?」他追問。
虞海兒拉下他的手,又轉身避開他的注視。
敖齊乾脆伸手抱住她,讓她背貼著自己的胸膛。
「海兒,回答我。」
被逼得沒辦法,虞海兒閉著眼,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但這還不夠。
「說出來。」敖齊輕聲哄著她,「那麼動聽的話,讓劉達聽見實在太浪費了,你不覺得身為當事人的我,才是最有資格聽見這句話的人嗎?」
「我……我愛你……」她低語,然後哽住聲。
淚水滴落在他交握在她腰上的手臂,他察覺到了,心微微震顫,緩緩移身到她面前。
「愛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嗎?」他接著她的淚水,然後,輕抹上她的臉。
「不是……」她哽咽地搖頭。
「那為什麼哭?」
「對、不起……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
「為什麼?」
「因為……」她顫抖地吸了口氣。「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擾……」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他好溫柔地替她拭著泱水。
「你愛自由、不愛羈絆,」她閉上眼,語聲脆弱地低喃:「你救了我,又為我安排生活,照顧我,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我知道……你把我當成妹妹、當成家人,能以這種方式留在你身邊,知道不管你在哪裡,心裡都會記掛著身在台灣的我,這樣……已經很夠了……」
「你的願望就這麼小,只想留在台灣等我?」他的語氣還是很溫柔,大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然後輕撫著她的髮絲。「難道你不想和我朝夕相處嗎?」
「我……」她很想,可是她不能貪心。「能在台灣等你,知道你會回來看我,我已經很滿足了。」
她不貪求,不以為愛名變得貪心,只想默默守候他的心意,令敖齊既動容又想生氣,但實在氣不起來。
「你呀,傻瓜!」最後,他只能緊緊抱住她。
她很傻嗎?可是為了自己所愛的男人,就算是傻,她也甘願。
「你難道都沒有想過,我也可能愛上你嗎?」敖齊含著笑,半是歎息地問道。
「不可能的。」她很確定地搖著頭。
這就令敖齊很不服了。「為什麼?」
「我……不夠資格……」她的臉愈垂愈低。
「不夠資格?」她這是哪門子的想法?
「身份配不上……」而且她的右耳……
敖齊抓住她不由自主撫上右耳的手,「因為你的右耳聽不見?」
「我……」
「你認為我是那種會嫌棄你的人,會因為你在耳聰不見,就認為你低人一等,就認為你不如別人?」他語氣凝重的問道。
「我……」
「那為什麼肯把身子給我,只是報恩嗎?」他打斷她的吞吞吐吐,語氣愈來愈冷。
「不是!」她立刻否認。不全是為了報恩……
「那是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她低叫著。「我願意讓你擁有我,只要你偶爾記得我……」
然後,她可以不害怕一個人的孤單,只要記憶裡有他……
敖齊揉揉額角,實在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該哭,還是該生氣。
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女人對情愛不也是要求同等封待的嗎?為什麼她卻求一味的付出,半點也不求他回應?
如果這是所謂的「癡心」,那他總算見識到了,也十分確定自己不能認同。
「海兒,你聽好,我沒有把你當成妹妹,至少在我們有了親密關係後,我就不再那麼想了。如果我只把你當妹妹,是不會對你有非分之想的,否則,那豈不是跟亂倫沒兩樣了?」
試問有哪個正常的男人,會對自己的妹妹產生慾望的?
虞海兒聽得一怔,呆呆地望著他。
「再者,我的工作與一般的工作性質不同,有很多事、甚至是隱私,都無法確實保有,之前一直沒堅持要帶你回歐洲,是因為我不想你平靜的生活受到打擾,也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媒體的傷害,但我沒想到,這樣會讓你把我想成不專情,把你丟在台灣,偶爾才回來看你,好似你一點也不重要。」
「我不是……」她不是這個意思。
「聽我說完。」他摀住她的唇。「一開始,我的確只想幫你,但不知道我的心是什麼時候被你偷走的,我只知道,我愈來愈常想到你,愈來愈喜歡和你相處的感覺,甚至想你想到每次一重逢,都只想狠狠、徹底地佔有你,不浪費任何一分一秒我們能相處的時間。」他看著虞海兒的臉頰飛快燒紅。「海兒,這樣你能明白我的心了嗎?你一向都很瞭解我,你懂我要告訴你的話嗎?」
「我懂。」她拉下他的手,哽聲點頭。
敖齊靠近她的左耳,低幽地傾訴,「我愛你。」
「齊……」虞海兒好不容易稍止的淚水,再度湧進眼眶。
他拉開一點距離,望著她的眼,再說一次。
「我愛你。你聽見了嗎?」
不必有理由,不必什麼原因,就是愛她而已,簡單而明瞭。
「嗯……」答不出話,她只能不斷點頭。
「你不需要為你右耳聽不見而自卑,我的感情不會因為一個人是不是聽障而改變;你的好,也不會因為右耳的聽障就被人否定;而你對我的愛,也不會因為你右耳聽不見就消失,不是嗎?」
「我愛你──」她點著頭,漸漸感受到他的認真。「不會變。」
她知道,他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也知道,他一旦承認自己的感情,就絕對是真實的,不是說謊,也不是安慰。
他是真的在對她示愛。
「那就是了,你不需要因此而自卑。」敖齊吻了她右耳垂一下。「我只要你那顆愛我的心,和你的人跟我走,這樣就行了。」
「可是你的家人……」
「不要想別人,只要回答我,願不願意跟我走?」
她望著他,良久,才點點頭。「願意。」
「那就夠了。」敖齊將戴在右手上的戒指拔了下來,然後拆開,將較小的那只戴進她左手的無名指,調成適合她的大小。
「這是……」兩隻指圈相合,可以合成一個弧形,而臉部的眼睛,是用一種綠晶鑲成,這形之奇特,全世界大概僅有這麼一組了。
「這是我們的婚戒,戴上它,也代表你是我選中的伴侶。」敖齊解釋道,然後退開一步,看著戒指戴在她手上的感覺。
嗯,非常完美。
「伴侶?」虞海兒是珠寶設計師,對製作珠寶的材質當然也有所研究,所以她看得出這只戒指的價值,只是這一切有點不真實,好像是一場夢。
突然間,他說愛她,突然間,她成了他的伴侶?!
「戴上它,你就是屬於我的女人,跑也胞不掉。」他充滿佔有慾地道。
「那……」她抬起眼看著他,「你也會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嗎?」
「當然。」他張開雙臂,「歡迎你在我身上貼上屬於你的標箴。」
「齊!」她低喊一聲,撲進他懷抱。
「這表示你願意嫁給我了?」他低聲笑問。
「願意、我願意。」她迭聲回著,緊緊地抱住他。
「那很好。」他右手執著她的左手,與她十指交握,語調溫柔不已。「陪我比翼雙飛。」
「好。」既惶恐、又虔誠,她應允了。
從相遇開始,順從他的安排,成為他的女人,她一直很依賴他,從來不敢想像會有失去他的一天。而何其幸運地,他卻拿出真心來待她,為了這份情,她付出一切也甘願。
「等回到歐洲,我們就開始準備婚禮,大哥把婚期定在年底,那我們就在明年初……」敖齊開始做計畫。
拐到她的承諾、拐到她的心,這還不夠,要等真正行過婚椎,讓她的配偶欄寫上他的名宇,這才算敷。
要相守一生,就得要做到名正言順才行,他可是很傳統的,古人的智慧,多少撿著聽絕對是不會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