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請她吃午餐?!
楊沖氣沖沖地搭電梯離開,展浩臣則瞪著還倚在他手臂上的佳人,一臉的不可置信。
「杜秘書,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他沒有推開她,算不算一種友好的表現?嘻。
「為什麼告訴他,我每天都請你吃午餐?」他很冷靜地問。
「難道你連請我吃個便當都捨不得嗎?」她表情一改,立刻哀怨地瞅著他。「根據公司傳聞,身為特助,尤其像你這樣身份特殊的空降部隊,一個月薪水至少有六位數字,難道連一個幾十塊的便當——」
「杜秘書,」很忍耐的語氣,很不耐地打斷她的話。「我是問,為什麼對楊沖說那個謊?」
「這個啊——」杜鵑低垂的眼睫掀了掀,看起來很是令人憐惜。「如果我不那麼說,楊沖……不會死心的。」
「我不相信一個連續拒絕楊沖一個星期的女人,會臨時找不出理由來拒絕,反而要拿別人當藉口。」展浩臣才不相信這種說辭。
杜鵑噗哧笑了出來。
「是沒錯啊,可是你就剛好走出來,不拿你當藉口太可惜了嘛,而且,重點是我相信總經理再怎麼樣也不敢為難你。」連她拒絕楊沖一個星期他都知道,可見得他儘管日理萬機,還是很注意她嘛。
「你很狡猾。」展浩臣差點做出一個他從來不曾做過的表情:翻白眼。
剛剛不應該覺得她令人憐惜的,這女人令他聯想到狐狸,狡猾且多變,與她對陣,半點都輕忽不得。
「謝謝。」她笑咪咪地接受他的評語,「不過,我告訴他的也是實話,從今天開始,我的午餐打算倚靠你了。」
「哦?」他挑高眉。
「特助大人,這一個星期來,你認為我表現得如何?」她換上誠懇的表情,一臉正經地請教。
展浩臣想了想。「很不錯。」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有自信的本錢,因為她工作仔細,而且進度往往超前。
「那麼,每天中午花幾十塊請一個對你很有用的員工吃中飯,算是獎勵,應該不算離譜吧?」
「是不離譜。」他同意。
「所以羅。」便當就這麼賺到。
「這是很明顯的敲詐。」他指出,雖然只有幾十塊錢。
「這是教你一個收買人心的好方法。」她糾正。
「已經過十二點了,你是不是該放開我,去買便當了?」他瞥了眼她還揪著他的手臂。
「兩份?」她非要問到他同意不可。
「兩份。」他點點頭。
她燦爛地朝他一笑,然後放開他,還撫平他衣上的皺摺。
「特助大人,三十分鐘後,我會帶便當回來,請你耐心等候。」她翩然告退,抱著公文打算先去分發給各處室,再到餐廳包便當。
展浩臣關上辦公室的門,回到座位,冷淡的面孔漸漸露出了抹笑。
從她後來拿他當擋箭牌的舉動,他知道她不是那種喜好和有錢男人來往的女人,雖然她外表很有那樣的條件,他也差點誤以為她是。
她夠機敏,也夠大膽,工作效率很高,雖然才當他的秘書一個星期,但她已經融入他所有的工作排程,並且將他該處理的公務事先安排得井然有序,做好提點與備忘,對自己分內的事也處理得極為迅速。
她的能力,早超越一般秘書與行政人員,為什麼卻來這裡當一名秘書?
***
從那天中午的事件後,展浩臣對她的態度明顯好了許多,雖然那是不露表情的,但至少說話的口氣變溫柔、變得有耐性。
而且,公事上,他開始重用她,因為她的工作量變多了,也變重了。他不會是假公濟私的想虐待她吧?杜鵑苦著臉想。最煩人的是,楊沖居然不死心,每天照樣約她,然後多了個新花樣:送花。
看到花,杜鵑也不氣惱,在泡好展浩臣的茶後,再將卡片直接丟進垃圾筒,接著找來花瓶,然後將花插好放在展浩臣的辦公室裡。
展浩臣一進辦公室,看見那瓶花,濃眉立刻疑問的一挑。
「我不記得我有訂花。」
「我也不記得。」她配合地道。為人秘書者,就是記好上司的行程與習慣。
展浩臣說話向來不直接,她也就跟著迂迴起來,這完全是為了配合上司哦,瞧,她是多麼稱職的秘書呀!
「那麼,這瓶花是?」
「善心人士送的,我把它拿來美化你的環境。」她微微一笑,然後準備開始報告今天的行程。
善用現成物品不浪費,也是身為好秘書必備的守則之一。這是秘書長的「秘書手冊」上交代的,瞧她背得多熟。
「是別人送你的?」鮮紅色的玫瑰花,配上他整間冷硬的灰白辦公室,說有多不搭調就有多不搭調。
「我想,他是嫌錢太多。」
「怎麼說?」他好奇地問。
「如果不是賺錢太多,怎麼會去買這種不好看又沒半點作用的花來送我?」她瞄了他一眼。「鮮紅色的玫瑰花耶,連一點陪視的滿天星呀、卡斯比亞都沒有,說有多俗氣就有多俗氣,我看起來就那麼『俗』嗎?」枉費楊沖花名在外,連送禮都不會送,笨蛋一枚。
「那個人大概是依你喜好的顏色,才會想到送紅色玫瑰花。」他一向冷淡的臉上有一抹止不住的笑意。
「我是喜歡穿紅色的衣服,但你不覺得,紅色衣服的女人要抱一束白玫瑰比較搭嗎?」看起來才會優雅高尚。
展浩臣想像了一下。
「似乎是。」他點頭同意。「那麼,這個不會送禮的人是誰?」
杜鵑表情一頓,然後仔細望著他的表情,眼裡閃過一絲促狹。「特助大人,為什麼你這麼關心誰送我花?」
「純粹好奇。」他立刻收起玩笑之心,冷淡以對。
她扮了個鬼臉,不贊同地搖搖頭。
「喂喂喂,特助大人,你很不夠意思哦,這麼快又變回撲克臉,你不怕自己得了——」
「顏面神經僵化症。」他接下她的話。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啊!」她噗哧笑了出來。
「很難忘。」那是他生平僅有的一次,居然被一個陌生女人逗亂了心,要是被楊韜知道他居然在一個女人面前落居下風,楊韜肯定會大笑好幾天。
「很難忘,是因為我太漂亮,還是因為你輸了?」她相信他這種人,這輩子跟人面對面,絕對很少有輸的時候。
「你真認為我會因為一個女人漂亮就失了分寸?」他又露出那種一點點不以為然、一點點高深莫測的表情了。
「別人我不敢說,但如果你的對象是我,我就有理由懷疑,除非你不覺得我好看。」她昂高下巴,不信他說得出「不」宇。
「你是很好看。」
「所以你也看呆了?」她有趣地接下去。
「杜秘書,你的自大會令任何男人卻步。」他簡直想歎氣了。
就算她真的美艷過人,也不用一直提出來說吧?
「但你不是一般男人呀,你是男人中的男人,所以應該不會被我嚇到。」稱讚完自己,她不忘捧他一下。
「你似乎愈來愈不怕我了。」
「你喜歡自己很威嚴,讓我怕你怕到在你面前隨時戰戰兢兢、唯唯諾諾?」
「不必那麼嚴重,但至少不應該像現在這樣。」什麼話都敢說。
「那是因為你整天繃著臉,我天天看,早就看習慣了。」杜鵑又想了想。「你真的覺得我太大膽了嗎?」
「很少有人在我面前,能像你這樣什麼話都敢說。」
「那是因為你特別縱容我呀。」她笑得嬌憨。「如果你動不動就大吼大叫,我大概早就被你嚇跑了。」
「你還沒告訴我,花是誰送的?」他回歸原題。
「花呀,是總經理送的。」看在他今天心情不錯,任她開玩笑的份上,她也就爽快地直說了。
「楊沖?」他皺眉。
「他還是每天約我,現在多了送花,我想花丟了也是浪費,不如就拿來美化一下你的辦公環境,隔天再丟。」
「我不需要花。」他端起茶杯啜飲一口。
「我想也是。」她遺憾地點點頭。這人除了泠硬,全身上下找不出半點跟花有關的浪漫細胞。「不過,花本來就是擺漂亮用的啊,所以擺在你的辦公室裡,也算是讓花盡一下它的義務,這樣它被丟掉的時候,才不會哀哀哭泣。」
展浩臣差點被茶水嗆到。
花?義務?衷哀哭泣?
「你扯太遠了。」真虧她掰得出來。
「哦。」看來特助大人不太欣賞她的想像力,她也就收斂一點。「特助大人,今天中午錢董事長請你吃飯,十二點整在緣園西餐廳。」
「我知道了。」
「你要去赴約嗎?」
「要。」他點頭。錢董是巖成營造的負責人,一直想與楊名合作,這次的飯局,應該是為兩家合作的方案作評估。
「真好。」她羨慕道。
「好什麼?」他丟來疑問的一瞥。
「當然好啊,你要去緣園西餐廳吃上好的西餐料理耶,而且是別人請客,而我呢,只能在辦公室裡啃便當。」哀怨。當人屬下的,就是這麼可憐。
她還當真一臉哀淒,說話的口氣像怨婦,展浩臣忍不住又被逗出了笑意。
「你也想去?」
「當然想啊。」去開開眼界也好。不是每天都有這種機會去見識豪華昂貴的餐廳,兼享受五星級餐飲服務的呀。
展浩臣想了想。
「好吧,你也一起去。」帶她去實習一下商業飯局也好。「不過,這種飯局通常不會太有趣。」他提醒。
「沒關係,能去就好。那我先出去工作了。」杜鵑心滿意足的告退。
她那麼滿足地告退,讓展浩臣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拐了?難道她剛剛扯那麼多,就只為了一起去緣園吃飯?
***
忙了一個早上,杜鵑看了下時間,十一點半,該是出發到餐廳赴飯局的時間了,她才打算進去提醒那位一辦公就不知道什麼叫下班的上司,結果展浩臣卻比她早一步打開辦公室的門。
「杜秘書,打電話給錢董的秘書,取消中午的約會,改約晚上或明天中午。」他在她面前停頓了下,立刻轉向電梯。
「怎麼了?」
「大安區的工地發生火災意外,有多名工人受傷,現場還圍了一些記者,我必須去看看。」他邊等電梯邊道。
「我跟你去。」杜鵑立刻說。
「不,工地太危險,你留在公司幫我處理其他事。」經過半個月的相處,他相信她有這份應變能力。
「我知道了。」她只好點點頭。
「如果有什麼緊急狀況,就打我的手機。」臨進電梯,他又交代一句。
「我會的。」她回道。
電梯門關上,展浩臣下摟去。
杜鵑先打電話取消飯局,然後以通訊器聯絡高潔幽,要她派人到大安區看情況。
等了半個月,終於有動靜了嗎,那群人的動作也未免太慢了!
***
一個好好的人走出去,三個半小時後,就變成殘障人士了?!
杜鵑接到通知,急急趕到復安醫院,直到看見仍一臉鎮靜,坐在病床上休息的展浩臣,一顆擔憂的心才終於放下來。
她深吸口氣,緩緩走進病房。
「怎麼回事?」
「你怎麼來了?」展浩臣眉一皺。「我不是要你留在公司處理狀況嗎?」
「你受傷了,我身為屬下怎麼能不來?」她沒好氣地應道。這人就只知道關心公事嗎?「再說,公司的事我邦交代清楚了,如果有任何狀況,或者有媒體記者想採訪工地的意外事件,請轉十六樓的總經理辦公室。」
「你把公司的事都交給總經理?」
「難不成請他們打來醫院問你這個傷患嗎?」她沒好氣地回應。「反正總經理很閒,再說,他也很適合處理這種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就是總經理最大的專長。
也對。是該給楊沖一些狀況應對了,不然最後累垮的一定是他,還有他這個新上任的俏秘書。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會受傷?」拉了椅子在一旁坐下,杜鵑放柔了語氣。
由他的外表看來,他的傷勢並不重,只是頭上纏著紗布,衣服塵污處處,而手臂與臉上有一些擦過藥水的痕跡,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這麼不整齊的模樣,卻讓她的心像被什麼掐住。
「是電線走火,我去看現場,沒想到已經撲減的火又燒起來,差點釀成小爆炸。我是在逃離的時候,從不穩的架台上跌下來,才會受傷。」他歎氣。平常他不會這麼粗心的,今天是怎麼了?
「有查出是什麼原因讓電線走火的嗎?」彷彿是看出了他的不對勁,杜鵑的語調沒了平常慣有的清亮,反而變得低柔。
「還沒有。」雖然報了誓,也讓警方去查現場,但根據採得的資料要查出線索還需要一點時間,目前工地的情況,近幾天內也不適合繼續動工,這樣會不會影響到工作進度呢……
「你可以讓你的腦袋休息一下嗎?」杜鵑瞪著他。
「什麼意思?」他蹙眉。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又滿腦子公司的事。特助大人,你現在是傷患,能不能有一點傷患的樣子,只要乖乖養傷就好,別的事先不要想?」
「這點傷不算什麼。」他不在意地道。
「難道真要躺在加護病房、意識不清才叫嚴重嗎?」杜鵑生氣了。「公司一天沒有你不會垮,但是你受了傷不休息,就是讓自己晚一天痊癒,你那顆聰明的腦袋分辨不出哪個損失比較大嗎7」
展浩臣聞言,挑起了眉。
「聽說,我是上司。」
「你現在是傷患。」她糾正。
「我記得我沒有請看護。」瞧她打算看緊他的架式,很像了。
「為人秘書者,就是要有全方位的應變能力,現在身為上司的你受傷了,我當然就在這裡照顧你。」她振振有辭。
「先告訴我,錢董的約改在什麼時候?」
「今天晚上,錢董說要在自家別墅開宴會。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請總經理去了。」又問公事!她暗自嘀嘀咕咕。
「總經理知道怎麼處理嗎?」
「如果不知道怎麼處理,他還當什麼總經理?」她沒好氣地應道。「你放心,我已經把所有相關資料都交給總經理的秘書,請她代轉,如果在這種情況下,總經理都能把事情搞砸,那他也不用當總經理了。」
「你好像對總經理很有意見?」他慢吞吞地道。
「豈敢。」她輕哼。
展浩臣特別注視著她,語氣更慢地道:「從你當我的秘書開始,我還沒看過你有『不敢』的時候。」
「喂喂,特助大人,你這是讚美還是挖苦?」居然用那種語氣對她說話,特助大人冷冰冰的形象快沒了。
「都有。」他居然在這種時候露出微笑,徹底毀滅他一直以來的招牌撲克表情與冷淡面孔。
杜鵑瞪他,瞪他瞪他瞪他,瞪得想掐死他。
「呃,醫生說,我的傷勢沒有大礙,不必住院。你先去櫃檯幫我結清醫藥費好嗎?」不用憑他經商的傲人直覺,展浩臣也知道現在最好盡快轉移小秘書的注意力,以免他有生命危險。
「可以,不過離開醫院後,你要去哪裡?」
「回公……」呃,他及時住口。小秘書的表情不太對。
「哪裡?」她雙眸微瞇,表情卻反常的很善良。
展浩臣腦裡的警報聲滴滴答答地用力響。
「回公司……附近,我自己的公寓。」便是拗回來。
「這還差不多。」她咕噥。「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這次我就寬宏大量一點,不跟你計較了。」皺皺鼻子,她起身走向病房外。
杜鵑走出去,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的楊韜才走進來。
「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了。」有精神和美女抬槓,表示展受的傷並不嚴重。
「你怎麼也來了?」展浩臣不意外揚韜會出現。
「你受傷了,我能不來嗎?」楊韜笑了笑。「不過,顯然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他連受傷都有艷遇呀,真是桃花不滅。
「我想,你在外面應該等一陣子了,特地在她走後才進來,是有什麼話想單獨跟我談嗎?」展浩臣太瞭解楊韜了,在他出事的那一刻,楊韜一定也接到了消息,不可能這麼慢才來。
「我贊成剛剛那個美麗的小姐所說的,你這個傷患該讓腦袋休息一下,別再虐待自己了。」看來受傷一點都不影響展的思考與冷靜,他真的是白擔心了。
「重點。」展浩臣淡淡丟出兩個字。
楊韜忍不住犯嘀咕。對那位小姐就那麼包容,甚至被惹也無所謂,對他就這麼沒耐性,他今天終於確定,原來展也是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
「工地的意外,極有可能是丁氏派人所為。」趕在那位小姐回來之前,楊韜還是趕緊說出重點。
展浩臣沉思了下。「有證據嗎?」
「沒有。」楊韜遺憾地搖搖頭。「不過,我已經找人和大安幫的人接觸,應該能說服他們不再幫丁氏。」
「你跟黑道有來往?」展浩臣皺眉。
「只能說這個世界太小了,我有個朋友的未婚妻的哥哥的未婚妻,正好是大安幫幫主的女兒,要套交情,我們不見得會輸給丁氏。」非常時候,就用非常方法,反正是「撩落去」了,兵來派將擋,對方出什麼招,他們就用什麼招回敬。禮尚往來羅!
展浩臣又皺了下眉,最後決定不再討論這件事。
「這兩天我會派人查清楚工地的損失,受傷的工人也會好好補償,詳細情況,我會做一份報告給你。」展浩臣說道。
「不用了,我決定放你假。」楊韜露出一抹笑,很陰謀的那種。
「哦?」他想怎麼做?
「這件事的後續處理,我會讓沖弟去做,至於你這個傷患,就好好待在家裡養傷,順便休你三年來從沒休過的年假吧!」楊韜相信,如果展不肯休息,剛剛那位小姐,絕對有本事能說服展乖乖休息。
真難得呀,展居然也有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