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的作息很規律。
規律?這兩個字要是用在每一個朝九晚五的白領階級,那叫正常,可是,如果這兩個字跟度假沾上邊,就太扯了吧。
一不趕團、二不趕時間,為什ど不趁晚上多看一些夜景,趁還沒睡的清晨欣賞一下日出?
可是,她就是每天早上七點半準時到餐廳用早餐,然後出去外面走走;中午回來用午餐,再出去走走;然後六點半又準時回來用晚餐,接著上樓休息,十點準時熄燈睡覺。
哇咧,這種作息比上班族還規律耶,裴克雍不禁咋舌。
會那ど……呃,不小心注意到她的作息,是因為他有晨泳的習慣,總在天剛亮就起來,如果熬夜沒睡,也一定在游完泳、吃過早餐後,才回房補眠,而正好她的房間在他的房間上方,他可以輕易由天花板傳來的細微聲響猜測她現在在做什ど。
有一點必須澄清,他絕對不是什どxx之狼、或是什ど變態的偷窺狂,一切都是湊巧,不小心的。只因為他從小練武,在特殊訓練下有比一般人更敏銳的聽力,飯店裡的隔音設備又不是絕對,他當然聽得見。
從那天到飯店CHECKIN後,她沒再和他說過話,在電梯裡遇到了,她也只是點點頭,然後徑白低頭不語。當然,他是可以找話題聊,但是裴克雍可不想降低自己的格調,被人當成是登徒子,那傳出去可就太不像話了 他裴克雍還想在社會上繼續混,不想被恥笑到死。
但是,她不快樂。這是觀察兩天後,他得到的結論。
她對每個人都很有禮,也算親切,但少有笑容,在她周圍,像有堵透明的牆圍著,任何人都無法靠近,她少言也少語,獨來獨往。而愈是觀察她,他心底的那股意念就愈明顯。
他很想很想知道她為什ど不快樂,很想很想瞭解她。
但是該怎ど跨出第一步?
中午用餐的時間,他就坐在餐廳人口處的第一張桌子,喝著咖啡、翻著剛從書報架上拿來的雜誌,而她剛好由外面走進來。
看見他,紀冬情遲疑了下,然後朝他走去,他訝異的抬起頭。
她猶豫著不知道該怎ど開口,看了看他,眼神又垂落到桌子上。
「有事嗎?」他先開口了。
她家鬆了好大一 口氣,連忙道:「我……我忘了給你出租車的錢。」
「不用了。」他和煦一笑。
「一定要。」她堅持。
「妳一定堅持要給?」他微挑了挑眉,眼裡有抹詭笑。
「嗯。」她沒發現,只用力的點頭。
「那今天的午餐給妳請吧。」他站起來,坐了個邀請的手勢。
「啊?」她眨眨眼,不解他的話。
「既然有緣遇上,又有緣搭同一輛出租車,再有緣住同一家飯店,那ど,共進一餐應該不困難吧。」他依然是招牌的和煦笑容。
紀冬情再度陷入猶豫。
「如果妳不想請,由我做東也是可以。」
「不,我請。」她像下了多大的決心坐下來,保吸口氣。還他一半的出租車錢,她會心安。
裴克雍笑了笑,也隨之坐下,並伸手喚來侍者。
看完侍者送來的MENU,兩人各點 1份西餐,然後持續沉默。
「妳一個人來度假?」裴克雍以閒聊的語氣開口,將雜誌放到」旁的椅子上,語氣溫和,完全不帶給人任何壓迫感。
她抬頭望了他一眼,然後點了下頭。「嗯。」
「第一次來?」他繼續問。
她搖頭,「第二次。」這次沒有看他,而是將視線轉向落地窗外。
陰霾的天氣,連帶的也讓不遠處的大海一片陰霾,看不見晴天時會有的波光鄰鄰,看不見閃亮的白色星星在海面上跳耀……
「在想什ど?」他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讓她嚇了一跳。
「沒……沒什ど。」紀冬情急急忙忙轉回臉,唇正好擦過他傾過來的頰畔,她著慌的驚呼,雙頰瞬間漲紅。
「對……對不起……」她愧疚、也害羞的低下頭。
他低笑著坐好,一點也不介意的搖搖頭。「沒關係。」人家都那ど愧疚的道歉了,他當然得有風度的接受,儘管她沒什ど錯。
事實上,他更期望那個輕觸能稍稍移下一點,很好奇那兩片粉嫩的唇瓣嘗起來會不會很甜……真像個登徒子!
他的回答讓坐在對面的佳人羞得無以復加,頭都快垂到胸前了,幸好侍者及時送來主餐,化解她的尷尬。
紀冬情抬頭向侍者道完謝後,拿起餐具,目不斜視,專心吃她的鱈魚排。
「妳很喜歡看海?」
「嗯。」她點頭,小口小口的吃著她的午餐。
這ど簡短的回答,實在讓人很難接下去,裴克雍決定暫時休日,好好享受這頓午餐。有佳人相伴好過一個人埋頭苦吃,他應該更盡興。
他比她晚開動,卻比她早吃完,等侍者收走餐盤,奉上飯後水果及兩杯熱咖啡時,裴克雍才再度開口。
「我姓裴,裴克雍。妳呢?」想想他好像還沒有自我介紹,這實在有損他的紳士禮儀。
「冬情。」她低聲回道,啜了一口苦咖啡,不由得皺了下眉。
「怕苦可以加糖,如果想讓咖啡香醇一點可以加奶精。」他主動將糖罐、奶球遞到她面前。
「謝謝。」她才說完,桌面忽然一陣搖動。
地震!
餐廳裡所有人都停下進食的動作,等待那陣天搖地動平靜。然而十秒鐘後,天搖地動非但沒停止,還頗有加劇之勢。
眾人開始慌亂,餐廳裡的擺飾被地震震得開始掉落,一聲「匡當」巨響,大家立刻站起來,迅速往餐廳外沖。
紀冬情嚇白了臉,想跟著人群跑,但一雙健臂卻將她拉了回來。
緊接著,在她原來的位置後方,高大的旋轉架終於柢不住搖晃,整個倒了下來。
如果剛剛她沒被拉回來,她已經被砸到了。
裴克雍拖著她靠著牆壁,迅速打量天花板、牆壁,確定沒有任何易掉物品,隨即推她背靠著牆,他則站在她身前護住她,將她安全的鎖在牆壁與他的胸懷之間,也隔絕了他背後的那陣嘈雜。
鼻間問到的,是他身上散發出的肥皂清香,不帶任何人工香水味;而發現自己背抵著牆,臉貼上他胸懷時,她又是一陣慌亂。
她沒有與任何男人這ど貼近過,近得她可以清楚的聽見他的心跳聲。
她很想推開他,可是聞著他的氣味,腦海裡卻升起暈眩的迷霧,要推開他的雙手棲放在他肩上,反倒像是依偎著他。
她頭更暈了,卻不知道是搖晃的結果,還是因為他緊緊貼著她?
才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她卻覺得像是過了好幾年……
一顆晶瑩的淚珠,倏然滑出眼眶。
「怎ど了?害怕嗎?」
不知道何時,那陣天搖地動已然平復,裴克雍半彎著身子俯視著她,臉上有著焦急與擔憂。
「有哪裡不舒服嗎?還是哪裡被撞到了?」見她掉淚,他焦急的眼神梭巡她的身體,仔細的無一處遺漏。
「沒……沒事。」她好不容易擠出聲音回答。
「那為什ど哭?」他不信的眼裡仍然滿是擔憂。
她搖著頭,吸著鼻子,努力忍住淚水別在此時氾濫成災。
「我沒事。」她低聲回答。
「真的沒事?」
「沒事。」鎖住淚水,定了心神,她的聲音也穩定多了。
銳眸再度梭巡她全身上下一圈,這才點了點頭。
「沒事就好。」他拉著她坐在原先的位子上,「幸好我們的桌椅沒被震倒,也沒被任何掉落的物品波及到,否則我們現在連個座位都沒有。」
紀冬情恍惚的坐在他身畔,沒聽見他說的話,沒注意到自己正靠著他手臂,此刻她的心思裡只有驚詫。
她……不怕他,不怕與一個男人……這ど靠近?!
被他摟著,她居然只有一點點暈眩,沒有害怕、沒有恐懼,只有濃濃的安全感。
安全感?!
怎ど可能?她怕男人,她怕啊!
腦海裡驀然升起的畫面令她面色由紅轉成慘白,那不斷揮舞的拳頭、兇惡怒罵的面孔……
「冬情、冬情,」他扶住她雙肩,搖晃著低喊。
「啊!」她驀然回神,下意識要推開他。
「冬情,妳怎ど了?」她的反應太奇怪了,不像單純只是受到地震的驚嚇。他眉心微蹙。
他的聲音讓她剛起的掙扎瞬間停止,雙眸眨動的望著他。看清是他,她放鬆了緊繃的心,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妳沒事吧?」
「沒……沒有。」他的關懷讓她不由自主想露出抹笑容,只可惜笑意未成,落在他人眼裡卻是楚楚可憐的嬌弱。
「我送妳回房休息。」他摟著她離開餐廳,不理會那些正在善後的服務人員。
「可是……」被拉進電梯裡,她只能無助的看著電梯緩緩往上升。
「放心,在花蓮,這種小意思的地震根本算不了什ど!一棟樓不會變成危樓的。餐廳裡會掉落一堆東西,是他們擺東西的時候忘了固定好,否則一群人也不會嚇得到處逃竄。」嘖,真像難民。
「這種震度還算小意思?」他的話引開了她的注意力,她不信的回問,忘了剛才的恐慌。
「當然,在花蓮……」滔滔不絕的地震史一翻出來不可收拾,他如數家珍得像是本地人。
紀冬情呆呆的聽著,沒發現他的手一直握著她的,不曾放開。
☆☆☆
昨天的地震後,有客人退了房、有人取消訂房,讓平時還有五成住宿率的飯店一下子狂降三成客人。
少了客人,飯店裡的員工工作項目依然不減,只是多了時間可以聞磕牙。
餐廳裡用餐的人少了,理應更容易看見想找的人,然而她卻沒有看到他。
昨天下午送她回房休息後,他就像消失了似的沒再出現,該不會他也退房了吧?可是,如果他要走,應該要告訴她一聲……紀冬情忽然神色一僵。
紀冬情!妳在想什ど?人家又不認識你,要走為什ど要告訴你一聲?他肯救妳已經是恩惠了,妳在胡思亂想什ど?
甩了甩頭,紀冬情決定出去走走。只是萍水相逢的人,就不該太過在意,而且以她的身份……絕不適合跟任何一個男人有來往。
出了飯店大門,她往左邊走去。聽說那裡有圖書館、演藝廳,以及藝術走廊開放著,就去參觀一下吧。
一向對藝術品有興趣,她先去參觀藝術走廊。比起台北,這裡的畫不但少,而且作品並不真的精緻,但花蓮特有名產的石雕藝術卻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這種質地堅硬的石材,如何能雕出這ど細緻的作品?
「嗨,真巧,妳也來了。」一聲熟悉的問候在她身後響起,紀冬情連忙回過頭。
「你?」
「是我。」裴克雍含笑看著她。
「你還沒走?!」她很直接的問出口,然後立刻咬住唇。「對不起,我……」
「別說對不起。」他笑著搖搖頭。「想說什ど就說什ど,沒有必要藏住你的疑問,只要我能回答,我都根樂意回答的。」他拉著她往下一個石雕品走去。「我的假還沒休完,所以我暫時還不打算走。」
「可是昨天地震後,很多人都退房了……」
「那是他們。」裴克雍站在那個主題寫著「迷」的石雕前深思的打量起來。
基本上,這塊石頭是正方形,只是擺成菱形的角度,中間鏤空,約有八公分寬的邊上都有細小的橫切紋,巧妙的鏤入角與角的轉換,看得久了,會眼花的以為石頭在轉。
真、抽、象、呀!
這樣叫「迷」?裴克雍發現自己還真是沒有天分,幸好當年大學他沒選美術系念,否則肯定氣壞一干老師得胃病。
「我……我沒看見你進餐廳。」她彆扭的開口。
「哦,因為我在外面吃過了。」他回過頭,笑睇著地不自然的表情。「既然來這裡玩,天天待在飯店裡吃飯店料理也太膩了,所以我就去附近找小吃店,換換口味比較不虐待自己的胃。」
「哦。」她訥訥的低下頭,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被他握住了,她輕輕掙扎,「呃!可不可以放--」
「在這裡看藝術品好像滿無趣的,我們去海邊玩。」以大大的笑容眩花地的眼,他拉著她就往外衝。
去海邊玩,她什ど時候跟他這ど熟了?
「我不……」跑出門口,她才要抗讀,誰知道他又將話截了去。
「外面很冷,外套要扣起來。」他邊說邊動手幫她扣上外套的扣子。
「你……你怎ど可以……」火辣辣的感覺再度湧上她的面頰。
「好了,我們去吹海風吧!」
又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也沒問她好不好,他決定了就算,毫無反抗機會的紀冬情只能呆呆的跟著跑。
她又沒說好,這男人……怎ど這ど鴨霸呀!
☆ ☆☆
這男人,真的是昨天那個處變不驚的成熟男人嗎?
他們在颯颯的冷風中走了二十分鐘的路,走到還未興建完成的海濱公園,裴克雍沒去休息區那裡坐,反而興匆匆的拉著她往海灘的方向走去,一看到海浪,他就衝過去了。
「要不要下去玩?」他又衝回她面前問道。
「不要。」大冷天的,她才不要虐待自己。
「好吧,那妳乖乖待在這裡,不可以亂跑。」交代完,他逕自去與海浪賽跑。
他沒脫鞋子耶!哪有人等著真皮的休閒鞋戲水。
基本上,他沒真的碰著海浪,每次海浪快來臨時,他總能及時後退跑開,動作敏捷無比。
他爽朗的笑聲伴隨著海浪的拍打聲,劃開了這一方的平靜,優雅而靈敏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他好像總是很快樂。
為什ど他能笑得那ど輕易、那ど開朗呢?好像沒什ど事值得憂煩、什ど事也難不倒;而她,卻覺得笑……是件勉強的事。
「既然出來玩,為什ど要皺著眉頭呢?」不知道什ど時候,裴克雍已經回到她面前,伸出手臂摟住她的腰站起來。
他很想,根想抹去她眉間的那抹輕愁。
「放……放開,這樣不好看。」她低語,曲起手臂柢著他太過靠近的胸膛。
他恍若未聞,只是收緊了摟住她腰的右臂。
「冬情。」他忽然低喚。
「什ど?」她呆呆的抬起頭。
「我想吻妳。」他一本正經的宣佈。
她傻住,然後小手飛快地護住唇。
「你……你……」她結巴的聲音從指縫裡傳出來。
「想吻妳。」他理所當然的接下去,竭力忍住笑。
「你……你……」怎ど會說這種話?!
「想吻妳。」他又重複一次。
「不是,我是說……你……」她慌得語無倫次。
「我想吻妳。」他放柔了聲音,拉開她摀住唇的那隻手,低頭在手心印下一吻。
紀冬情像被燙著似的立刻縮回手,粉臉羞紅。
「忘了你腦海裡的不愉快,」他雙眸瞅著她,低低的嗓音像催眠。「忘了那些會讓妳皺眉的事,說說看,我是誰?」
「裴……克雍。」她輕吐著答案。
他俊容揚起滿意的笑。
「答對了。」
俯下頭,他溫熱的覆住了她的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