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唐門。
「冉魁生已經使用了魂相隨?」說話的人是唐家第六代的門主,也就是唐行文的父親,年過半百,在江湖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是的,爹。」唐行文繼續道:「而且這件事還牽扯上慕容家,中了魂相隨的那名女子,與三少正好相識;依孩兒看,她在三少心中十分有份量。」
「三少也出現了……」怎麼所有事情都攪成一團呢?
「爹,中毒的那名女子……形貌和蓉妹有些相似,冉魁生會不斷糾纏著那名女子,想必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孩兒猜想,因為那名女子一直和三少在一起,冉魁生才偷了魂相隨,想以他的方式得到那名女子。」
唐父歎口氣,當年為了慕容三少和倩蓉之間的糾葛,弄得後來兩家就此冷淡,於情於理,唐家確實愧對三少。
「爹,魂相隨有解藥嗎?」
「這……」說到這個他就頭痛了。「魂相隨藥性獨特,為父的也沒有把握可以解。」
「那……咱們該怎麼辦呢?又找不到小叔叔……」
唉!天下之大,怎麼找呀?談到唐逍,父子倆只有一起歎氣的份。
「現在那名女子呢?」
「在萬縣。」唐行文將慕容家的情形約略作了描述。「爹!我知道你一直對慕容世伯感到非常抱歉,如果我們能利用這次機會讓兩家言歸於好你就不會有遺憾了。」
「嗯。」他點點頭。「你等一下。」
他搖開書房內的機關,取出一瓶藥。
「行文,這是依你小叔叔留下的配方所煉製的藥,只是不知火候夠不夠,你先帶去讓那位姑娘服下;如果之前她服下的魂相隨不多,那麼或許可以解。另一方面,我也會派人盡快找到你小叔叔。」他頓了頓,又道:「行文,冉魁生的事一定要小心處理,別再引起慕容家的不滿;該怎麼做,你明白吧?」
畢竟曾是至交,現在卻弄得不相往來;與慕容家的事,大概是他人生至今唯一的遺憾了。
「孩兒明白。」唐行文接過藥。「孩兒這就出發到萬縣。」
「嗯,一切小心。有任何狀況,都要將消息傳回唐門。」唐父殷殷交代。
「是。」唐行文一刻也不敢延誤的立刻整裝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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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好些天,終放見到唐行文到來,慕容少凌立刻帶他去見兄長。
「我帶來解藥了。」
慕容少遠看起來有些憔悴,滿臉的鬍鬚都沒去理會。一見了唐行文,他退離床釁,讓唐行文為雲飛絮解毒。
讓雲飛絮服完藥,唐行文跟眾人一樣緊張,只希望解藥是有效的。「嗯……」「雲!」慕容少遠掠至她身邊,扶起她。
虛弱無力的眼瞼眨動幾下,彷彿是費盡力氣般,那雙明眸終於再度睜開。
三少?她有些恍惚,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我……怎麼了?」
「沒事。」扶著她雙肩的手緊了緊。
「太好了。」她醒過來,不僅慕容少凌鬆口氣,就連唐行文在心裡都直呼阿彌陀佛。
幸好,幸好!他多怕又讓兩家陷入僵局呀。
慕容少遠不顧一切的摟她入懷,失而復得的心裡、眼裡只有她,沒空理其他人。
慕容少凌很識相的把閒雜人等都給請了出去,臨走前還不忘帶上門,讓那兩人可以盡情的「發揮」。
不一會兒,當沉眠多時的心智更加清明時,雲飛絮同時也想起了之前的遭遇。
「哼!」掙不開他的雙臂,她只好酷酷的別開臉.
他們不是在吵架嗎?他不是討厭她嗎?幹嘛還抱她抱得那麼緊?
「雲……」慕容少遠有點無法理解她的反應。
「放開我啦!」她掙扎著。
「不!」他收緊雙臂。
才一不注意,她就被冉魁生給擄走,又讓生命陷入危險之中;無論如何,他再也不要犯相同的錯。
他承受不起她有萬一。
雲飛絮此刻才發覺有一點不對勁,為什麼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心痛,複雜的神色裡揉著許多的激動?
她停止掙扎。「發生什麼事了?」
她被擄走,是他救她的吧;但為什麼她會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還記得你昏迷前的事嗎?」摟著她好一會兒,慕容少遠終放稍微放開,讓兩人面對面。
「記得。」
「服下魂相隨,你差一點就回不來了;連我也無法救你,幸好唐門的人及時取來解藥,否則……你可能再也醒不來。」
她怔怔地,然後別開眼。
「你不是很討厭我嗎?醒不來不是正好,不會有人讓你老是板著面孔生氣。」
「胡說!」
「哼,你不就是這個意思嗎?」那天的爭執依舊讓她非常地介意。
「我……」慕容少遠一時語塞,隨即又道:「別忘了你是我的人,我沒允許你可以任意和人談笑。」
「不能和人談笑?我又不是木頭娃娃,連和別人說話都不可以嗎?是你自己老是一張冷臉,人家叫你好幾次你也不應一聲,什麼話都不說,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知道你少爺是哪根筋不對?」她戳著他的胸膛,氣呼呼的。
就只會凶她,也不懂得反省一下自己!
「我……」他黯了眼眸,太多情緒一下子湧出來,讓他一句話也無法反駁,疲憊的神色表露無遺。
雲飛絮看著他,心念一動。
「我昏迷多久了?」
「很多天。」
「你一直在這裡照顧我?」
慕容少遠不自在的別開臉,下意識的讓自己殘缺的眼轉向另一邊。
雲飛絮瞧著他的表情。好吧,看在他有在「懺悔」的份上,又照顧了她好幾天,她就寬宏大量點好了。
「算了!但是你得答應我,以後不可以再誤會我。」她又不是什麼蕩婦淫娃,見一個愛一個。
「嗯。」他幾不可聞的應了一聲,然後放下她,替她蓋上被。「你身上的毒才剛解,再休息一會兒。」
「你呢?」她拉住他要放開的手。
他看著她。「我晚點再來看你。」
「你也去休息一下好嗎?」她不想看到他憔悴的模樣。
「我沒事。」囑她好好休息,他這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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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三少能重新獲得幸福,那麼唐家對三少的虧欠會少一點。」唐行文衷心的期盼。
「很難說。」慕容少凌回應道。
依現在三哥還不肯面對自己動心的事實來看,還很有得等呢。
「家父一直希望我們兩家能重歸於好。」
慕容少凌當然知道他這麼說的用意。
「行文兄,這得看我三哥的態度了。如果他不再介意當年的事,慕容家自然也不會介意,否則誰也無能為力。」
談了一會兒,慕容少遠終於來到書房門口。
「三哥,飛絮沒事了吧?」
「她沒事。」慕容少遠回應道,走了進來。
見他進門,唐行文起身道:「三少,家父對這件事深感抱歉,如果有什麼唐門可以幫上忙的地方,請儘管開口。」
「不必。慕容家的事,慕容家可以自己解決。」
唐行文僵著表情,自己的好意被人給丟了回來,那感覺真是不太舒服。
慕容少凌適時的插嘴:「三哥,你打算怎麼對付冉魁生?就這樣算了嗎?」
「不,找到他。」
他不主動提起當年的事,並不代表已然釋懷或者遺忘,倘若他人一再挑釁,他絕不會一直忍讓。
「三哥,既然唐家也要找冉魁生,不如在這件事上,我們兩家合作吧;你也不希望飛絮再發生任何意外的,不是嗎?」
慕容少遠沒答話,顯然在考慮;不過慕容少凌已經逕自決定。
「這樣吧,行文兄,我們可以一起找出冉魁生,唐門取回唐門的東西,但冉魁生必須交給慕容家處理,同意嗎?」
他深信三哥不會輕易放過冉魁生,所以要唐門不可以再插手。
「這……好吧。」唐行文沒有選擇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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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毒已清、三少又不再陰陽怪氣的老是繃著臉;體力漸漸恢復加上心槽愉快,雲飛絮很快便有了健康的模樣。
踏出房門,她深吸了一口氣,滿足地道:「真好。」
被命令兼嚴格看管的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今天終放獲準可以到外面走走;看在他很關心她的份上,她才聽話,不然——她才不理他呢。
「呵,你終於出現啦,我還以為三哥準備把你關著,不許你出來見人呢。」慕容少凌與唐行文正好路過,看到她一副「刑滿出獄」、在園子裡跑來跑去的快樂表情,忍不住取笑著。
雲飛絮皺了皺鼻子。
「六少,你是特地來取笑我的嗎?我是病人耶!」
「病人?」他上上下下仔細瞧了瞧。「一點都不像呀!」
臉色不錯,就是比之前瘦了一點。
雲飛絮瞪著他。「欺負我?小心我告訴少遠,你就槽了。」
「是、是。」慕容少凌裝著一副害怕的模樣,逗笑了雲飛絮。
「算了,本姑娘寬宏大量,不跟你計較了。」瞥見旁邊那個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的陌生男子,她皺起眉。「這位是?」
「他是唐行文,四川唐門的人。就是他特地回唐門帶來解藥,否則你的毒不會那麼快解。」
「哦。」雲飛絮看向他。「謝謝你。」
唐行文忙應道:「沒什麼,這是應該的。」
「對了,三少呢?」早起來還沒瞧見他呢,有點不習慣。
「三哥到城裡藥鋪找些藥材去了。」聽三哥的口氣像是要給飛絮補身子,不曉得飛絮若是知道了,會不會感動?
「哦。」她心思轉了轉。「在哪裡,我上找他。」
「那可不行。三哥交代我好好保護你,要是你少一根寒毛,我對三哥可就難交代了。」他可不想面對三哥的怒氣。
「那很簡單,你陪我一起去不就得了。」她笑瞇瞇地。
她現在是半失去武功的人嘛,可是她又不想整天關在這裡,那麼找一個保膘出去溜溜,應該是最好的吧。
「不用吧,反正三哥待會兒就回來了呀,你別急著去找他;才分開一下子而已,你不用這麼想念他。」慕容少凌打趣的說。
不過雲飛絮可沒有被引開注意力。
「少來了,你不想陪我去可以直說,明明是你自己怕被三少責備才不敢帶我出門。」哼,想拐她,還早咧。
呃,好厲害,連他擅用的聲東擊西也會被識破。
「算了,你不陪我去,那我自己去好了。」她轉身要走,不料卻撞上了一堵牆。
「三少?」她抬起頭,好驚訝地叫道,同時很自然的便摟往他的腰。
「想去哪裡?」
呃,她偷瞄了慕容少凌一眼。
「沒有啊。」
慕容少凌掩嘴偷笑,不過也沒拆她的台就是。
「三哥,你回來啦,那你們聊,我和行文還有事要辦,先走一步。」他拉著還呆呆的唐行文,走人去也。
目送走識趣的兩人,慕容少遠摟著雲飛絮的肩往回走。
瞧見他手裡有著藥包,她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
「給你的。」
「給我?」
「讓你補身子,也讓你能早點恢復武功。」
恢復武功?她站定面向他,語氣惴惴不安。
「可以嗎?」
其實她不抱什麼希望了,如果以前她可以算高手,那麼現在她充其量只是初人門的程度而已。
「你失去的內力無法完全回復,得靠你日後再修習;不過這些藥能讓你身子骨健壯些,那麼至少在遇到危險時,你不會處放完全的弱勢。」
在絕谷時,他便察覺了她曾偷偷練功,只是裝作不知道而已;那時總認為她必定留在他身邊,只要有他在,她會不會武功都無妨。但經過這些事,也許讓她有自保的能力,才是最好的選擇。
更何況,他……並沒資格留下她的。
「為什麼?你其實並不希望我恢復武功的,不是嗎?」
「人總是會變的。」一抹沉黯在他眼裡形成,他再度摟住她往房裡走去。
各自轉著不同的心思,然而兩人卻有著全然協調的步伐。
會變的。
是嗎?如果人心可以變,那麼她只希望,他對她會由現在的不願在乎,轉變成十分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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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冉魁生似乎消失了。
按理說,依他發現雲飛絮已然消失,然後發了瘋似的毀了那座舊屋的反應來看,他絕不會就此罷休。
慕容家所派出的人只追蹤到此,當冉魁生疾速的奔離而去,他們卻跟丟了沒辦法,輕功太差。但那之後,整個萬縣方圓百里都是慕容家與唐門的耳目,居然到現在還找不出有關冉魁生的消息。
真是可恥!
「喂,我說行文兄,你們唐門號稱四川的龍頭,怎麼這麼多天連一個人都找不出來?」
「別說我,你們慕容家也動用了不少人力,不一樣找不到人?」
「那不一樣,四川對唐門而言,就像待在自家的廚房一樣,是在自己的地盤上;但我們慕容家的勢力可不在這裡。」
「找不到人就是我們一樣失敗啦!」
閒閒沒事,這幾日因為共同追查冉魁生下落而常相處的兩個人,只好以鬥嘴來排遣無聊還真是無聊。
唉,這種無意義的爭執一點建樹都沒有,慕容少凌轉而問道:「對冉魁生這個人,你有什麼看法?」
唐行文想了想。
「我記得,當年他剛入門時,武功較差,常受到許多師兄的欺負,只有倩蓉一亙維護著他;也許就從那個時候開始,冉魁生便決心要向上,舉凡唐門內關於武學與毒藥的書籍,他都努力吸收。」
「後來呢?」
「當年事發後,倩蓉香消玉殞,冉魁生也離開唐門,再無往來。要不是這次雲姑娘的出現,我想他也不會現身。」
「飛絮……和令妹長得相像嗎?」這是令慕容少凌很好奇的一點,他沒有見過唐情蓉,所以無從比較。
「是相像,但並非真的分辨不出。雲姑娘與舍妹大約只有六、七分像,但個性卻迥然不同。」
「如果不是到無法辨認的地步,那為什麼冉魁生會一逞認定飛絮呢?」
「替代作用吧。」唐行文答道。「冉魁生對倩蓉的愛戀非常深,倩蓉的死是他所不能夠接受的,所以在見到雲姑娘時,他自然會興起奪佔之心。和倩蓉白首偕老是他一生的心願,在他眼裡,不論是非對錯,三少都是破壞他幸福的劊子手。」
「所以冉魁生不可能就此罷休的,對吧?」
「是。」唐行文想到了。「如果要冉魁生主動出現,有一個絕對會成功的好方法。」
「千萬別說。」慕容少凌出聲打斷,他知道唐行文在動什麼腦筋。「我三哥不可能同意的。」
「但若要找出冉魁生,這是最快速而且有效的方法。」
「不行。」慕容少凌想也沒想就拒絕。
他當然知道這是個很有效的方法,但若是有了什麼萬一,他不敢想像三哥會憤怒成什麼樣子。嘖,慕容少凌搖搖頭掛搓手臂,祛除一點寒意。他好意的提醒道:「行文兄,我勸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你要知道,萬一飛絮有了什麼差錯,那種可怕的結果絕對會超乎你所能想像。」
屆時三哥不拆了唐門才怪!
唐行文當然也著得出來雲飛絮對慕容少遠的重要性,可是除了這樣,似乎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了;他暗自動著腦筋。
慕容少凌看著他,笑笑的別開臉。可別怪他不夠意思呀,該提醒的他都說了,如果唐行文硬是要找死,可不能說他不夠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