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這個字眼離他有多遠了?
但來到了山區,森林蓊鬱翠綠,不時還會傳來鳥叫和蟲嗚,這裡看不到都市的舒適與冷漠,只有未染塵俗的簡樸與溫暖。
他的心因而一點一滴的泛起了溫度。
「只能把車子停在這裡,接下來我們得用走的羅!」將車停放在向來習慣泊靠的地方,嚴流瑩下車拿好該帶的物品,如同往常一般準備步行進村落。
原人浩對她的舉動感到疑惑,但他沒有多問的隨後下車,不由分說的走到她身邊,分擔了大部分的重量。
「浩——」流瑩才準備開口抗議,原人浩早一步說話了。
「不要跟我爭,我知道自己復原到什麼程度。我保證不會違反你這個女醫師的吩咐。」突來的俏皮語氣,讓流瑩不由得抬頭看他。
即使兩人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將近半個月,她卻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那麼仔細看著他,所有的視線裡只佈滿了他的面孔。
他一直是冷淡,漠然的,對一切事物都顯得那麼不在乎。他一向很少笑,也許是多年來環境的影響使得他看起來更加沉鬱,整個人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生氣。他並不特別英俊,然而剛毅的臉部線條卻讓人很難忽視。
但即使知道了這麼多,卻從來沒見過比此刻更加迷人的他。來到這裡,他似乎也被感動了,深鎖的雙眉微微鬆開,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不少,輕鬆的語氣讓他看起來完完全全的不同了。
「怎麼了?」察覺到她目不轉睛的凝視,原人浩疑惑的問。
流瑩這才回神,溫柔一笑,「沒有,只是現在的你讓人忍不住想再多看一眼。」
她的坦白讓他一愣,流瑩開懷的笑了出來。
「我們走吧。」挽著他的手臂,他們並肩行走。
一走進村落,一群正在戲耍的小孩立刻圍了過來。
「嚴阿姨……嚴阿姨……」呼喚聲此起彼落。
「乖。」她笑著蹲下身。「告訴嚴阿姨,你們有沒有乖乖的讀書,乖乖聽爸爸媽媽的話呢?」
「有。」小朋友們齊聲回答。
接著那個看起來像是帶頭的小孩又被推派出來,「嚴阿姨,那我們有沒有獎賞?」
流瑩看著他們期待的臉龐,突然對著那個小孩招招手,「你過來,這是嚴阿姨帶來給你們的,你負責分給大家,記住,不可以吵架喔!」她將一小袋糖果餅乾交給他。
「嗯。」他很有架式的點了一下頭,然後給大家一個眼神。
那群小孩子立刻又同聲喊道:「謝謝嚴阿姨。」
她笑著對他們點點頭,那些小孩一溜煙地跑到另一邊「分贓」去也。
「唉!這些小孩子——」聽到聲音走出來的陳媽媽看到這一幕,又只能無奈地搖頭歎息。
「陳媽媽,別這樣,又不是什麼很有價值的東西,他們還小,看著他們高高興興的不是很好嗎?而且他們都很聽話呀,就算給些獎賞也是應該的。」
陳媽媽不好意思的回頭看流瑩。
「又讓你破費了。」
「沒有什麼的。對了,陳媽媽,這位是我的朋友,原人浩,這是陳媽媽。」流瑩為他們互相介紹。
原人浩點頭示意。流瑩隨後向陳媽媽問起村子裡的情況,確定了大致上並沒有違常的狀況後,她這才放心了些。
跟陳媽媽道別後,流瑩帶著原人浩來到她的臨時門診處兼居住的地方。
「每回來,我都是一個人住在這裡,屋裡的擺設很簡單,可能要請你委屈點羅!」她打開房門介紹著屋子裡的一切。
「這裡有人專門打掃的嗎?」原人浩發現屋內的物品整理得很整潔,瑩兩個星期才來一次,按理說不會這麼乾淨的。
流瑩輕笑,語氣充滿感激,「是這裡的人幫我的,因為我兩個星期才來一次,他們便很熱心的輪流幫我維持這裡的整潔。」
「你一定也做了很多讓他們感動的事。」他低語。
流瑩拉著他到前廳坐下,邊將帶來的藥品歸位上架,邊說著:「其實我所做的並不算什麼,我是個醫生,只是就我擅長的部分盡力去做而已,相較起來,他們給我的反而更多。在這裡,不必擔心有人會戴著面具待你,不必面對成堆的院務,更重要的是他們讓我看到了原來該屬於人與人之間的親切與關懷。在這裡,你可以很輕易的就擁有開闊的無憂的心境。」
原人浩靜靜聽她訴說,看著她整理一切,不一會兒便站起來幫她放東西——那些該擺在較高位置上的。
不以意的,兩人的身軀相疊,他的高大完全罩住了她的纖細,流瑩從不以為自己的個子不夠高,但此刻兩人的姿勢近乎相帖,讓她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嬌小,她平時的獨立與冷靜跑哪兒去了?他就站在她背後,而流瑩卻連回頭的勇氣也沒有。
好一會兒,流瑩只是專心的整理手邊的藥品,強迫自己不去想其他。而他維持著不變的姿態,像是在幫她,實際上卻擾亂了她的心。
「浩……東西……放好了,謝謝。」她真正的意思是要他先退開,然後她才好離開現在的位置。
「喔。」他不經心的應了一句,注意到她的不自在。「瑩,你怎麼了?」他把臉湊近她,想看清她低垂著面孔下的表情。流瑩心慌的回頭,然後兩人像是觸電一般的立即跳開。
流瑩捂著唇驚喘不已,老天……剛……
原人浩表情木然,看不清他的情緒,然而他的心正為方纔的那抹「不經意」揚起狂濤。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的眼黯淡了下來。
「浩——」流瑩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語調平穩,卻止不住雙頰的紅暈。
「對不起。」原人浩截斷了她的話語,表情變得淡漠,他隨即往外走。
流瑩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一顆心莫名的糾結了。
為什麼?他明明不是無心的……
* * *
原人浩不敢回頭,他快步的離開。
當他猛然轉身離去的那一刻,他明明確確看到了她眼裡那抹不解與難過。
他一直走,直到走得夠久,確定自己此時的一切不在她的視線範圍了,他才驀然停下。
他……他多想將她摟入懷中,但他卻不能。
她清雅溫柔,像日出時那抹晶瑩的朝露,滴落在他這株即將失去生命的野草上,潤澤了他近乎枯萎的心靈。
如果四年前的事是黑夜裡的一點亮,那麼她便是一道光。
流瑩,一抹流動的瑩光。他最不能捨棄的光明,卻也是他最沒有資格的跟隨。他的生命太黑暗,雙手不知染了多少血腥,怎配得上她的無瑕與純善?
不能再讓自己陷得更深了,收起一切不該有的想望,他提醒自己,留下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也僅僅只是為了她的安全,無論如何不能或忘。
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
* * *
自那天以後,原有浩始終淡漠的與嚴流瑩保持距離。
流瑩為人義診,他便真的守在一旁當起助手來了,一般的外傷並難不倒他,除非真的傷得很嚴重,否則流瑩這個正牌醫生根本不需要出場的。
第二天夜裡,一個小孩發起高燒,流瑩為了穩定他的情況不得不多留了一天,好不容易小孩終於退燒了,但不穩定的病情仍是不能掉以輕心,可是醫院裡排好的手術又不能延期,流瑩有點頭痛了。
晚餐時,她沉默的吃著。原人浩瞧出了她有煩惱。
「怎麼了?看你一整晚都不太開心?」他終於忍不住口問了。
流瑩抬起雙眸看著他,他肯和她說話了?
「沒有,」她連忙回答,「只是有一點小麻煩……」
「說說看。」
「你不是不理我了?」語氣像個怨婦,這句話讓他剛入口的飯差點兒噴了出來,而她卻只是哀怨的瞅著他。
「沒有的事,你多心了。」原人浩不得不和緩的說,天知道她的眼神幾乎要讓他以為自己犯了多大的錯。
「但是你都不理我。」事實上他原本的態度就是淡淡漠漠的,只是在他稍微卸下心防之後突然變回初時的冷淡,讓她很不能接受。
「沒這回事,你還沒說你的煩惱。」原人浩技巧的將話題帶開。
見他不願多談,流瑩只能在心裡歎氣。
「明天下午之前我必須趕回醫院,有一個手術要做,可是小強的病情還沒穩定下來,我實在放心不下。」
這裡的人都很缺乏醫學常識,也不太懂得什麼才是正確的救護,這是流瑩走不開的主要理由。雖然才來這裡兩天,原人浩對這點卻也相當明白。
他沉吟了一下,「我留在這裡照顧小強好了,這樣你就可以安心的回醫院了。」
「浩……可是你——」
「放心,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她都還沒說完,他已經知道她想說什麼了:「我想這裡的情況我能夠處理,你可以放心。」他的語氣始終維持冷淡。
流瑩沉默了好半晌,然後走到書桌旁,寫下了幾個數字。
「這是我的CALL機號碼與醫院裡的專線,有任何情況你可以隨時找得到我。」對他刻意的疏離,她終究沒再說些什麼。
力不從心的情苦,她終也嘗飲了。
* * *
帶著一份化不開的低落與無助,嚴流瑩還是打起精神回到醫院,她手下所操縱的一切足以決定一個生命的延續與否,她不能有任何不慎。
儘管一夜無眠,她還是堅持為病人動完手術,在順利動完刀之後,她拖著一身的疲憊回到個人專屬的辦公室。掛上「謝絕打擾」的牌子、落下栓,她將自己拋進了那個大而柔軟的長沙發裡,累得幾乎不想睜開眼。
突地,一股熟稔的氣息侵入,她卻一動也不想動。
「瑩,看來你真的有麻煩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流瑩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含著輕笑的臉龐。
「昕!」她低喚一聲,隨即撲進昕的懷裡,像失去呵護的無助小孩般緊緊抱著,只盼能稍稍安撫她心中那抹不安與惶然。
韋昕任由她抱著,在她身邊坐下,直到感覺到她紊亂的氣息漸趨平穩,她才輕聲的開口,「彤說你有了麻煩,看來不假。」流瑩一直是個平和、溫柔的女子,她堅強獨立,從來不曾見過她這麼無依的模樣,並且毫不掩飾。
流瑩無意識的勾了下唇角,這才從韋昕的懷抱裡退出。
「怎麼有空?幽沒和你一起來?」
「幽最近忙著我丟給她的工作,所以我就清閒了,才有空到處逛。托「魔高一丈」之福,公司最近接訂單接得不亦樂乎。韋昕淡笑著回答後才認真的看著她,「瑩,你不對勁。」韋昕向來細心冷靜,觀察力敏銳,再加上先前影彤的提醒,方才流瑩的失常,她不費吹灰之力的便察覺了異樣。
流瑩沉默了一會兒。
「昕,你愛過人嗎?」問的同時,她想起了原人浩。韋昕靜靜地聽著。「我遇上了一個人,第一次相見,他身受槍傷,我救了他,原本以為只是很單純的一件事,可是後來我對他卻比別人多了一份擔心。漸漸的,我與他相處不再那麼生疏,我以為那是個好的開始。誰知道——事情卻不是我想的那樣。」她黯然的想起那一天原人浩的毅然離去。「昕,這種感覺……和愛上他差多少?」
韋昕伸手摟住她。
「瑩,我可以回答你任何一個問題,唯獨對於感情——我無法給你任何意見。因為它的發生從來不隨人的預想、意志而走。無論是雪,彤,或者是心、幽,她們都只是在遇見一個特別的人時,努力不讓這份感情在自己的猶豫之中流失而已,為的是不願自己將來後悔,成了心中永遠的遺憾。感情最令人無法抗拒的,是早在你有所知覺之前它便已經進駐。」
「如果他退縮了呢?」
「那就不讓他有機會退縮。」韋昕肯定的說,「記得嗎?在靖為了不讓彤承受傷害而決定離開時,彤唯一做的事,就是再挑起靖對她無可比擬的關愛。也許她的做法並不十分正確,但卻有效的達到了目的。」彤封閉自己的舉動不值得學習,但動機正確,她相信流瑩可以找到更好的方法。「如果你能肯定他對你同樣有心,那麼——放手去做吧。」
流瑩像是聽進去了,靜靜想著近半個月來的點點滴滴。
「能告訴我那個幸運兒是誰嗎?」除了醫學,流瑩沒對任何事這麼煩惱過,所以韋昕對這件事特別感興趣。
「除了他的名字,我不曾問過他任何有關他的事,我看得出來他並不想提。」由他週身的種種跡象看來,她敢肯定他不是什麼普通老百姓。
「喔?」韋昕應了一聲,看來她得注意一下了。
「昕,你愛過人嗎?」理了理紛亂的思緒,流瑩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看著韋昕,她忍不住重提了這個問題。從她們相識以來,韋昕向來都是署身事外的冷淡,對她們的關心不曾少過,除了一貫的冷靜與淡漠,她鮮少有其他的表情出現。
唯一最深刻的一次例外,大概是千雪出事的時候。
韋昕對她的問題再度一笑,眼神似真似假的認真。
「有呀,我十二歲的時候。」
「我才不相信。」流瑩笑喊著,知道韋昕一定是在開玩笑。
* * *
同樣的夜晚,卻是原人浩半個月以來最難入眠的一夜。
昨天分別的時候,他送流瑩到村外他們停車的地方,不知為何,心中竟有股依依不捨的眷戀。只是分別個幾天而已,沒有什麼的,他安慰自己,然而事實上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小強的情況已經穩定,人也清醒了,他的家人下午便將他接了回去,只要小心一照應,應是不會再有大問題發生——他沒對流瑩失諾。
獨居山中,平淡卻樸實的生活著,是他一直以來的渴望。曾經他以為這樣的一生便可以無憾了,然而真正體驗過了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他想她,真的,才分開一天,想她的浪潮狂囂得幾乎將他淹沒。
從來不知道想念一個人居然可以強烈到這種地步。想她的笑,想她的聲音,想她對他輕忽傷口的不滿、想她為他料理食物時的細心、想她一再出他意表的相救,想她對他沒來由的關心……
不知道她今天的手術順利嗎?她——
完全沒來得及分析自己的行為,他衝到書桌前毫無遲疑的按下早已背熟的幾個號碼。直到電話那頭傳來了他想念至極的熟悉聲音,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喂?」
他幾乎反射性的想將電話掛掉,流瑩卻早一步喊了出來——
「浩,是你對不對?」
半垂的話筒再度被他拿回耳邊,他卻沒有出聲回應。
「我知道是你。」確定他不會突然掛下電話,流瑩的聲音又低低傳來。
電話這頭依然沒有回答。
「你討厭我了嗎?浩,你真的不再理我了嗎?」流瑩的聲音有些哽咽,她的哀切自憐準確無誤的擊中原人浩木然的心。
「沒這回事。」他的心防被攻陷了一角。
「那你都不理我。」她繼續進逼。
「我沒有不理你。」原人浩急急辯解。
「浩,我想見你。」
他一僵。
「你等我。」 電話「喀」一聲被切斷,原人浩當場怔住。
* * *
拿起車鑰匙,嚴流瑩不由分的立刻準備出門,一拉開大門,門外相迎的卻是一把致命的武器。
「你是這棟屋子的主人?」冷艷的面孔由暗處顯現。
「是。」流瑩隨著她的接近而後退,退回了屋裡。
「教練呢?」冷冷的聲音再度響起。
流瑩微皺了下眉頭,沒有她所預期的慌亂與害怕。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她認出來人是那夜的那名女子。
「三天前在這裡養傷的那個男人呢?」
流瑩提高警覺,臉色不變。「養傷?」
「不要考驗我的耐性,既然這是你的地方,那麼你絕不可能不知道。告訴我,他人呢?」她只消一扣板機便足以射中流瑩。
「他早離開了。」流瑩回道。
「離開?去哪裡?」
「我不知道。」
她的無畏讓莎菲起疑了,「你最好老實說,教練到底在哪裡?」
「他走了,沒有留下任何訊息,若是不信,你大可以到他曾經住過的房間仔細找一遍。」
她沉穩的應對讓莎菲冷靜了下來。
「別讓我知道你騙我,否則我一定殺你。」收起槍,莎菲轉身離開。
看來真正的麻煩才剛要開始。
* * *
出門前的一段插曲讓嚴流瑩延遲了一些時間,等她到達山腳下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了。
將車子停好,沒日沒夜的忙碌使得她體力透支,強撐起倦累的身子,無論如何,她都得走進村裡見浩一面。
「瑩!」幾乎是她一下車,原人浩便走到了她面前。
「浩。」她虛弱的一笑,掩不住臉上的疲累。
她毫不猶豫的趕來,讓原人浩的心再度動搖了。
「為什麼沒多在家裡休息?」
「我想見你。」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流瑩隨即偎近了他。
她倦極的模樣讓原人浩再也忍不住的伸出手,承接她身上一半的重量。
「浩,你不是不擔心我的,否則便不會在這裡守了整夜。」幸好這場拔河並不是她一個人在唱獨腳戲,浩並不若表面上的那麼無動於衷。「我好累。」
她閉上眼,倦意真的來襲。原人浩一手扶著她,一手打開車門,將座椅放平之後將她扶入了車裡。
「浩?」她立刻睜開眼睛,拉住他的手,雙眸裡沒有掩飾的脆弱與祈求讓他再也硬不起心腸。
「我到後車廂拿件毯子,一會兒就回來。」
流瑩點點頭,睜著眼睛看著他去了又來。坐上另一端的座位,原人浩將毯子蓋在她身上。
「睡吧,有什麼話等你醒來再說。」
「你不會走?」
「不會。」他許下承諾。
上天,就讓他再多陪她一些時候吧!
* * *
他們幾乎同時醒來。
「早。」想起入睡前的一切,流瑩心中的疑慮已解。
「早。」原人浩訥訥的回答,相較於她陽光燦爛的臉龐,他只感受到自己一身的陰暗。
「我們進村子吧,待會兒可以去看看小強的情況。」她笑著,若穩定了,他們便可以離開。
看著她巧笑嫣然的模樣,原人浩閉了閉眼睛,告訴自己不能再陷得更深了。
「你去就好,我想離開了。」他恢復臉上慣有的冷漠。
「為什麼?」看著他的轉變,流瑩不能理解。
「沒有為什麼。」他想了一夜,也許當作兩人從未相識會讓彼此好一些,憑他……是絕不配擁有她的。「該分別的時候就該離開,不需要理由。」
流瑩被他的冷漠震得無法承受。
「你答應過……不走的。」
「那是之前。如今我傷好了,自然不需要多作停留。」
流瑩深吸一口氣,努力平穩自己的聲調,「浩,你是開玩笑的對吧?」
「我向來不說無意義的話。」他的回答讓流瑩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了。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對我……」她只是愛上他,這也錯了嗎?
愛?是呀,為什麼她在這時候才確定了自己果真是愛上他了,為什麼要在他冷漠相待之後才恍然明白?
一向掛著溫柔笑意的臉再也不見任何光芒。
「我會記住你曾經救過我一次。」
「如果你真的記得,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你非走不可?」
他明明有心,卻硬生生的扼止了它,他的心不見得好過,然而他卻必須這麼做。
「我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他該轉身就走怕,但……該死的,他卻因為她眼眶裡的淚光而跨不出步伐。
「不同的世界?這就是你我回答?」她忍住傷痛低吟,目光一瞬也不眨的盯住他任何一個表情。
「是。」她太好,完美無瑕。而他的一切卻是不堪入目,他們……是不該相遇的。
「我懂了。」忍著幾乎決堤的淚,她啞著聲音清楚地說:「你沒有欠我,也不需要還我什麼,今天以後,你可以當作從沒遇見過我,我也會把你忘記。此後嚴流瑩是生是死,再與你無關。」
原人浩一震。
流瑩卻不再看他,轉身便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瑩……」抑下到口的呼喚,原人浩看著她僵硬,挺直的背,心中的痛苦漸漸氾濫。他的決定是正確的,不能心軟,不能心軟!心中的聲音不斷提醒著他。
熟悉的身影漸行漸遠,原人浩終也毅然轉身,過了今日,他再也沒有待在她身邊的資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