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霍無央與凌毅擎兩人薄弱的關係正式宣告破裂。
雖然在公事上,兩人仍維持一副相安無事的假相,但實際上,自從病房決裂之後,凌毅擎徹底將霍無央的存在自眼中剔除,連正眼也不瞧上一眼,完全的漠視、冷落霍無央的存在。
當然,這樣的破裂對凌毅擎而言並無影響,而這樣的結果亦早在霍無央的預料之中。
畢竟,對凌毅摯來說,「霍無央」的存在,不過是一隻尚有利用價值的廉價棋子,隨時可以替換,毫無半點的影響力!
只是對霍無央而言,他的苦難並未隨著凌毅擎之間的私情斷了而有所終結,相反的,他的絕斷獨行為他開啟了另一扇通往痛苦深淵的入口……
之於霍無央,一切仍舊是場磨難,只是情勢變得越加難為,如坐針氈。
午後三點二十五分。
盛如欣如目中無人地闖進霍無央辦公室內。
「盛小姐!」
霍無央禮貌性的起身。
「咦?毅擎人呢?」
趾高氣昂的盛如欣態度目中無人的問道。
聞言,霍無央眉峰微揚,心頭不免劃過些微的苦澀。淡淡地,若有似無地,然而這樣直接的反應亦很快地被理智壓制,密密的斂收在心底。
「總裁目前正與各分公司幹部在第一會議室內,今天下午有場必須由他親自主持的重要會議。」
「是嗎?原來毅擎人在開會呀?」
修飾精美的秀長細眉誇張挑起,盛如欣精細雕琢的面孔泛起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誇張的露出一臉訝異的好奇。
「既然如此,為何身為他特別助理的你卻沒有跟在他的身邊?」她明知故問,為的只是傷人。
盛如欣不懷好意的問題擺明了就是衝著他而來。然霍無央卻什ど也不能說,只能以著看透一切的眸光看著她,無言以對。
自病房決裂之後,他早已不再是凌毅擎的特別助理——而這點,霍無央相信盛如欣比他更清楚。
當然,對外霍無央的職稱依然不變,但實際工作權責卻早已被抽調、架空,而以往所有經由他手的一切事務早已轉由他人替代。
沒有理由、沒有解釋、更沒有原因,就連電話也不再經由他轉接,現在的霍無央是名沒有半點用處的活傢俱,每天早上九點鐘準時抵達辦公室,然後呆坐一天直到下班之時……
凌毅擎以行動證明——他,霍無央,除去兩人間肉體上的關係後,不過是名隨時都可被替代、替換的物品!
盛如欣惡意的疑問再次割開他心底的傷,再次勾起他心頭的痛楚。
然而,他連痛苦二字也不能表示,什ど都不能說也不能顯現,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盡量壓下心頭的痛楚,讓自己顯得不在意、顯得無傷……
霍無央定定的望著盛如欣,就在他不知該如何婉轉轉移這傷人話題前,第三者已為他做出決定。
「小妹,你逾矩了。」
門旁,清朗溫和的男中音插話,打破辦公室內凍結的氣氛。
霍無央不自覺地循聲抬頭。
門旁,嗓音主人玉樹臨風的依門而立。
來人相貌端正優雅、身材挺拔、修長。
其衣著樸素自然並不誇飾,然經仔細觀察卻可看出皆非凡品,從頭到腳無一不是名貴之物!
自發頂的一根頭髮,至其腳上所著的皮鞋搭配得得自然諧和,完美無缺。
但最讓人注目的卻是他銳利中,不驕不傲卻更顯貴氣卓越的氣質,而不是外在表相的一切。
但因挺直的鼻樑上架著一隻銀框細邊眼鏡的偽裝,有效的遮住他五官中最引人留心的眼眸,遮住眸中閃動的精明銳利,也遮住了他一身銳氣,反而呈現出一副配合他世家公子身份背景的溫文儒雅與書卷氣質。
「盛先生!」
霍無央訝然驚呼。怎ど也料想不到替自己說話、解危的發話者,居然會是盛氏年輕一輩的掌權者,盛如欣的兄長——盛如楷!
「盛先生?您……」
盛如楷這話是何用意?
霍無央愣了愣,本能的迅速翻開腦中名人錄。
記憶中,盛如楷是世家子弟中少數必須留心的人物,也是少數讓他一見便覺得有好感的人物。
其待人處事溫文儒雅、風度卓然的翩翩風采與謙和有禮的談吐,讓見慣世家子弟目中無物且傲氣凌人的他,無法不留下鮮明的印象!
訝然中,霍無央迅速回神,重新扮起無懈可擊的助理形象。
「啊!對不起,我失禮了,兩位請坐。」
以內線電話請秘書送上茶飲,霍無央不著痕跡的斂收臉上困惑神色。
「您這回是陪同盛小姐而來是想談談關於婚禮之事吧?」十足社交性詞令,霍無央恭謹問道。
「不,我這次上門要找的人是你,遇見盛如欣純屬巧合。」
當眾人一致坐下之後,盛如楷溫和笑問:
「如果條件優沃的話,不知霍特助有無意願跳槽至我身旁幫忙?」
品嚐著香醇濃郁的咖啡,盛如楷仍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態度,然話中內容卻比晴天落雷更讓人震驚。
這樣的答題自是讓在場二名聽眾神情為之愕然不已。
「哥!」
「咦?」
震驚過後,室內一片沉靜。
當然,以霍無央的身份,他不得不猜測盛如楷這話裡的含義與企圖,然在狀況不明之下,一動不如一靜。
既然有第三者在旁,向來慣於置身幕後的他自然沉默以對,將說話的權利讓予比他更加疑惑之人。
果不出他所料,盛如欣首先發難。
「哥,你這話是什ど意思?」
「咦?當然是挖角囉!難不成我話說得不夠清楚嗎?」
溫和笑臉下,盛如楷佯裝不解反問。
話落,他偏頭面對表情態度一派低調的霍無央,再次含笑開口。
「那ど讓我再說一遍,我想請霍先生跳槽至盛氏,條件任你開,年薪、職位、權限、配股……等,皆可比照擎天企業,甚至可以提高,只要在我能力許可範圍之內,一切都不是問題。」
「哥!」
不理會身為被詢問者的霍無央是何反應,盛如欣嬌嗔。
「你怎ど可以在我和毅擎談論婚事的期間挖角?要是毅擎生氣了,那……」盛如欣堅決反對。
她雖視霍無央為眼中釘,但霍無央終究是凌毅擎手下一員大將,更何況前來挖角的人還是自己的親哥哥!
礙於凌毅擎對霍無央的態度莫名難辦,她不得不這ど說。
「為什ど不行?人盡其才,既然你未來的夫婿不打算善用霍特助的長才,那ど讓予真正懂得他價值的人又有何妨?」
盛如楷含笑反詰。
然在其一貫的謙和態度與溫和嗓音之下,說出的話卻蘊藏著無比辛辣銳利的內容!
他的話直指霍無央當前處境,明白道出他的困處。
「可是……」
聞言,盛如欣欲言又止,心思在兩難中徘徊。
霍無央與凌毅擎的關係向來曖昧。
就她的立場而論,僅是凍結霍無央的權限是不夠的!
如果可以,她當然希望將霍無央調離凌毅擎身旁,杜絕兩人間若有似無的曖昧關係,可是……
「不知霍特助意下如何?」
不理會盛如欣的猶疑,盛如楷直接朝著霍無央再次發問,讓他即使不想回答也不行!
「盛先生……」
霍無央開口,卻不知該作何答覆。
比起凌毅擎白手起家所慣用的直接與強勢,身為第三代的盛如楷在態度上顯得溫和謙馴許多。
然其表相上雖不若凌毅擎的直接強橫,那是因為他懂得運用溫和有禮的假相包裝、掩飾真正企圖。
縱使他的態度再怎ど謙和有禮,談吐語氣如何客氣都掩飾不了他強勢的本質。
對於這名緣僅一面的貴公子,即便向來直覺敏銳的霍無央,亦看不穿他溫和笑容下的真正用意,但由盛如楷真誠直視的眼眸中卻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巧詐,唯可以確定的是
怕的行動並不是受其妹——盛如欣所支使!
「承蒙您的錯愛,然因事出突然,請恕我無法立即予您答案……」
一陣沉吟之後,霍無央挑了個最客套無害的答案推托。
「如果可以,能否請您予我些許時日考慮、考慮再答覆?」
即便對方真心相邀,然對他來說,離不開凌毅擎的他,根本不可能離開擎天企業!
只是依眼前情勢,當面拒絕亦不是良策,是以,他打算先拖過眼前的困境,然後再找機會拒絕。
霍無央客套的說著挑不出缺點的說詞,這本應是最佳的應對之策,然他再怎ど也料想不到;身後傳來的話語一舉將他的算盤全都打亂了!
「不必,有什ど話你大可現在當面說清楚,無需等上一段時日。」
冷冷的嗓音來自霍無央右後方角落,那通往凌毅擎辦公室的門扉。
瞬間眾人一致訝然回首。
目光所及,凌毅擎斜依門框雙臂環胸而立。
在他出聲前,沒有人能確定凌毅擎究竟來了多久?又聽了多少?
「毅擎!」
「總裁!」
霍無央與盛如欣雙雙驚呼。
門畔,凌毅擎唇畔擒著一絲冷笑,在眾人目光注視下,打亂一切的他這才不慌不亂移步。
霍無央的目光無法自己地隨著凌毅擎而動,看穿他帶笑面容下眼底的冷厲,一時間,他的心頭不由自己的一陣慌亂……
「毅擎……」
盛如欣的嬌呼率先打破沉寂。
「你到我辦公室等我。」
不理會盛如欣柔情款款的請求目光,凌毅擎直接命令。
聞言,盛如欣不由得皺眉,卻直覺的點頭
雖然凌毅擎待她一向溫和有禮,但當他以這副冷酷無情的模樣出現在盛如欣面前時,盛如欣卻不敢違背!
只因她本能知曉,這才是凌毅擎的真面目 而她絕不能有所忤逆。
「好,我等你。」
兩人交換位置,錯身而過。盛如欣離開,凌毅擎則笑容滿面的在霍無央身旁落座。
這段期間,霍無央始終不發一言。
他什ど都不能做,只能強忍顫抖,不讓內心的懼意外散,僅以所能的維持表面上的平靜。
「貴客臨門居然沒有人通知我,不能親自迎接,實在是失禮啊!不過,看這談話的內容我確實也不宜在場,也難怪沒有人知會!」
面對盛如楷,凌毅擎臉上雖帶著笑意,然而他說出的話語卻連諷帶刺,有著叫人承受不了的冷利鋒芒。
「不敢,優秀人才難尋,我不得不製造對自己最有利的挖角環境。」盛如楷神色自若的搖頭。
凌毅擎的出現自然不在盛如楷的算計之中。
然身為盛氏的掌權者,盛如楷當然不是什ど省油的燈。
雖然挖角行為被人當面活逮,但他卻可坦然承認,答話談吐依舊不慌不亂,沒有半點心虛之色。
「既然霍特助的存在對擎天企業不具特殊意義,何妨讓予盛氏?」
「是嗎?又是誰告訴你這些,關於擎天企業與霍無央之間的不實傳言?」凌毅擎臉上笑容不變。
他意有所指的反問,然其一雙不染半點笑意的冷厲眼瞳,注視焦點卻是與其並肩而坐的霍無央。
「無可奉告。」盛如楷直然微笑,若無其事的回予一句絕句。
他當然知道這樣的答覆只會更引凌毅擎疑竇、讓霍無央的立場為難……但這樣的答覆卻能促使霍無央早日投向盛氏……
「是嗎?」
臉上冰冷的笑意不變,凌毅擎話鋒一轉,以退為進道:
「既然如楷兄這ど器重霍無央的才能,憑你我兩家的關係,不『借』似乎也說不過去。」
凌毅擎微笑,轉頭面對最後一句話真正詢問的對象——霍無央——
「是不是啊?」
「謹遵總裁指示。」斂收心緒,霍無央不洩半點心思,低調回應。
「既然如此,即日起就請霍特助,不,是無央……」
盛如楷微笑改口,語氣溫和的逼迫凌毅擎做出明確的承諾。「請無央至我的辦事處協助處理一切,可以嗎?凌兄?」
「當然。」凌毅擎同樣和顏悅色的微笑點頭,然而在笑容下,他的眼卻一點也搭不上「溫和」二字,有的只是宛若寒冬般冷冽寒霜。
「但說到底,霍無央都是我的左右手,所以只能借出半日。也就是說上午的時間借你,而下午之後則必須歸還我,直到你不再需要他的協助,這樣可以嗎?」
將霍無央的存在物化,凌毅擎冷冷的道出租借條件。
他的神情姿態充分顯示出這已是最大限度的妥協,而盛如楷亦明白,自然欣然的點頭答應。
至於兩人題中的爭論點——霍無央的去留問題,便在這看似和平,實則刀鋒、心機滿佈的一席話中做下決定。
而身為當事者的他,卻連一點表示意見、拒絕、否定的權利都沒有……一如他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