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照再次飛奔至邵謙言屋前。
望著屋內暈黃溫暖的燈光,氣喘如牛的他等不及氣息平復,即已掏出懷中的手機撥出一串熟悉到不能再熟的號碼。
「……嘟——嘟——喂,邵謙言。」
鈐聲響過,電話中傳來邵謙言淡然和煦的溫和嗓音。
「是我。」耿照急切道。
「……有事嗎?」
察知電話另一端來人為何,邵謙言略微楞了楞之後,傳來的嗓音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淡然。
但耿照卻直覺這前後短暫的二句話間有份異樣,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兩人之間已滲入一絲若有似無的疏離感,令他的心靈警鈐大作……「我……我現在站在你門前……我……不知今晚的約定還有效嗎?」
耿照滿心不安地問,深怕從邵謙言口中聽到否定的答案。
話筒的另一端沉默數秒,直到一道纖細的身影投映在窗前,耿照才訝然察覺自己在那宛若死寂的短暫片刻中,居然緊張得屏息以待!
背著光源,邵謙言的神情在陰影中模糊難辨,修長優雅的手輕輕推開小屋原本緊閉的窗子。「門沒上鎖,自己進來吧!」
獲得允諾,耿照依言推門而入。
屋內陳設一如外觀簡約雅致。
挑高的古典歐式建築空間裡,在已有些年資卻益顯風采特色的檜木地板上,隨意的擺上幾張充滿中國文墨氣息的酸枝家俱。
一排紅木書架旁巧責一張檜木矮桌,桌上,一盆喚不出名諱的蘭草幽幽地為整個室內添香。
隔間轉角處,通往二樓樓梯旁的小几上置著電話,現代化的通訊設施與桌旁,養著翠綠昂然青荷的撲拙古董青瓷圓罐同在。
四周因歲月洗刷而不再刺眼的素白牆上掛著幾幅書畫,歐洲印象派的風景與中國味濃厚的書法並存而共生。
這是處絕對展現主人胸涵內蘊的居所。
寬敞空間中只簡單的妝點了幾件家俱佈置,然交錯運用東方的淡泊與西方的貴氣之特質的空間裡,卻又充滿了使用者生活的氣息!
將現代與懷舊復古的感覺相融結合,時間與空間完美交錯,融合成一體多面卻又十足溫暖舒適的高雅居所。
觀其居知其人,屋內整體感覺優雅而洗鏈,清明而自在,充分顯示主人邵謙言寧靜祥和的風格與其本身的學養氣度。
「請坐。」
站在玄關,襯著一叢耿照喚不出名諱的蒼翠觀葉植物,不再顯現情緒的邵謙言臉上一如往常平靜,什ど都看不出來。
「我來了。」
直視那雙平靜淡然的眸,耿照意有所指的宣誓。
空間中飄散著沁人的淡雅幽香,耿照直視的凝駐眼眸蘊含著千言萬言,情深而濃烈。
心頭一陣狂跳!承受不住耿照直言不諱地火熱凝視,邵謙言直覺斂眉側首,避開他炙人的視線。
「請進,隨意坐坐,我去為你泡杯茶。」
「先別忙。」
察覺邵謙言為自己的眼神一瞬間驚慌失措,耿照第一次體認,或許事情並不如自己想像中絕望!
瞬間,耿照眸中閃露危險光芒,週身上下充塞某種熟悉的顫慄。
耿照性格中平日完美的隱藏在散漫、爽直表相下的強佔性格,此刻已然全數被引發。
耿照由衷的欣喜,品味著這份顫僳,那是每當他面臨困難挑戰且誓言必得時,必定會感受到的強烈預感!
他微微一笑,緩緩向前跨出一步。
高大健碩的身形刻意傾近邵謙言跟前,渾身上下宛若一頭盯上目標的黑豹般,散發出某種只能意會不可言傳地侵略氣息,他輕聲道:
「不問我為什ど又回來嗎?」
「……」邵謙言大驚!
眼前這十足具有侵略氣息的男人,當真是他認識的耿照嗎?那名像只甩也甩不開的纏人好吃鬼耿照嗎?
邵謙言難以責信地看著耿照那張明明是自己十分熟悉的容貌,卻呈現陌生氣質的俊挺面孔。
他完全無法理解為何在短短不到一個鐘頭的時間內,這男人居然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地面貌與風格!
如果一開始,出現在邵謙言面前的耿照即是這副侵略性十足的模樣,那ど他絕對不會容許耿照涉入他的生活,但現在……
不行!心頭一片混亂,他不能再這樣任由耿照牽著走!
邵謙言勉強牽動嘴角擠出笑紋,但他的眼眸一閃而逝地卻是掩飾不了的驚嚇之色!
「無所謂忙不忙,身為主人,為客人奉上一杯茶水是應該的事,更何況倒杯茶不過才一會工夫,有什ど事待會再談也可以。」
語畢,急於平復思緒的他匆匆逃入廚房。
他的背脊因耿照凝視的目光興起一陣冷栗!
不敢回頭的他彷彿可以想見耿照投注其上的火熱視線,只是叫他意外的是,耿照並未試圖制止自己這明顯屬於逃避的行為!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耿照只是一徑胸有成竹地笑,依著主人的吩咐找了張看起來最順眼的椅子坐下。
但那雙追蹤邵謙言身影的眼眸中卻閃爍著晶亮的光芒,明白顯示其看中獵物的征服企圖,直到獵物的身影被牆壁與門遮住,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外!
躲進廚房,邵謙言仍能感受到身後耿照那灼灼逼人地炙熱目光。
為了拖延多一點的時間,心緒一片混亂的他倒光壺內原有的開水,重新裝水燒煮。
但也因為如此,他錯失了客廳裡突然響起的電話鈐聲……
鈐——鈐——鈐——
鈐聲響起,短短的三聲之後沒人接聽即自動轉為答錄功能的電話,傳出來電者的留言。
「喂,我知道你在家,我命令你現在立刻把電話接起來!」
一通充分顯示來電者狂妄自大本性的留言。
極端無禮的命令式口吻,讓在客廳內正專心欣賞屋內陳設的耿照不悅的皺起眉頭。
耿照本能想接起電話痛罵對方一頓,但一想到自己目前的身份只是客人,並沒有權利接聽主人的電話,他的心情不由越加惡劣三分。
這時錄音機繼續運作,傳出讓他越加火冒三丈的言辭。
「哼!不接,沒關係,我現在馬上就過去,反正不到三十分鐘的車程我人就到了,到時候看你怎ど躲……咯……嘟嘟嘟……」
電話掛斷,而耿照亦已氣得額上青筋直冒。
而此時,邵謙言正好端著二杯香茶自廚房內走出。
「怎ど了?!」
將一杯甜白薄瓷蓋杯置放在耿照身旁的矮几上,稍微平靜心緒的邵謙言和聲問道。
「沒什ど,只是突然想起一件惱人的小事,」
耿照安撫性一笑,遞出早就準備好的磁盤。「這是你要的資料,我剛剛就是回去取它的……」
耿照巧妙的轉移話題。
反正再過不到三十分鐘,對方就會自動送上門來受教訓,他又何需為名缺乏禮教的人壞了自己大好的心情。
所以,在對方到來之前,如邵謙言仍未發現留言,耿照並不打算多說。不願讓任何事物打擾兩人的時光!
哪怕只有短短的三十分鐘不到,他也只想安享這兩人共處的一刻。
況且,知曉對方即將到訪的邵謙言很可能會要求他離開,這對已經明白自己心意,且對邵謙言極具佔有及保護欲的他來說,可不是件好事。
他不可能在這種狀況下放任邵謙言單獨面對該名狂妄無禮的留言者。
所以,耿照決定佯裝不知道,好留在屋內。若三十分鐘之後,對方依舊是這副盛氣凌人的姿態,那ど他亦不打算讓對方好過。
邵謙言並沒有遲鈍到會聽信耿照的說詞——相信他之前的異樣只是單純的忘了帶資料而已。
「是嗎?」他不置可否揚眉,卻仍伸手接下耿照手上的磁盤。
「雖是一些早已公怖出來的資料,不過,對不相干的人來說一點用也沒有,不知你要它有何用處?」耿照間道。
一方面是為了轉移邵謙言的注意力,另一方面,他對邵謙言索取資料的用心,確實心有疑惑。
「這件事等我看完資料之後再回答。」
邵謙言順著耿照轉移話題,將茶碗遞予耿照,繼而落座在耿照右手邊的椅子。
修長白晰的纖細手指優雅端起屬於自己的茶碗,仔細賞玩著薄胎白瓷茶碗在光線與茶湯交會時,所呈現的風貌後才掀開碗蓋聞香品茗。
「好香!」
澄澈透明的香氣隨著碗蓋的掀起四溢,耿照由衷讚歎之餘亦跟著邵謙言端起茶碗品茗。
香氣澄澈,茶湯溫潤甘甜而順口,禁不住地,耿照再次開口間:「這茶喚何名字?」
「銀針茉莉。」
沉浸在祥和的氣氛中,邵謙言頭也不抬直接報出茶名。
甘美的茶湯芬芳的香氣,撫順了邵謙言心頭因耿照異樣侵略地強勢眼色所興的困惑與不安。
耿照不解正待再次發問之時,邵謙言像是突然憶起什ど似的放下手中的茶碗,「你先坐一下,我進去準備晚餐。」
不將耿照當作客人看待,宛若對待老朋友般理所當然地直率,恢復平靜心靈的邵謙言隨口交代二句,即起身離開。
「嗯。」
略微一愣隨即轉為瞭然於心的喜悅,不由自主的,耿照唇角泛起一抹笑,自在地輕應一聲。
茶香環繞中,品味著讓人讚歎的香茶,他微笑的看著邵謙言離去的背影,一時間他頓悟到,原來日子就應該這ど過。
這就是我一直以來不斷追求的日子!而他就是我不停尋覓的人呵!
看著週遭已然恢復溫和氣氛的邵謙言,耿照滿心佔有慾的想。
這是耿照性格中不常顯現卻強勢的一面。
往昔,他這副強悍侵略的面孔只會出現在敵人與標的物之前,特別是當他盯上真心想得到的目標、且決心一口咬住不放之時。
然除此之外,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對向來大而化之的耿照來說,日常生活上、人際關係裡從來不曾出現過他真心想要且誓言得到的人事,所以他的強勢、他的侵略也只會用在公事上。
於私,他呈現於眾人面前的永遠都是和平、善良、爽朗、無害而略帶天真的耿照,而這亦是最初他之所以能順利接近邵謙言的原因。
商場上的友人曹私下向他透露,他兩種截然不同面貌的差異。
友人們一致公認,上天果真還有點天良。
生就一副端正的面孔、做人的背景與財勢的耿照已夠「招蜂引蝶」的了,但終究還是有不足之處!
這是指以他外在背景的優勢,若能再搭上他商場上冷悍、強勢、邪魅的氣勢,這才叫十全十美!
當時的他只是笑一笑,不過是件小事聽過就算了,並未留心,然現在……情勢已然大大的不同了!
已然找到生命中追求方向的他,不可能任心所愛的人輕易逃開,但該怎ど做才能讓邵謙言心甘情願地投入自己的懷抱呢?
凝視著邵謙言身影消失的方向,耿照強勢氣息瞬間濃烈而撼人,眸露精芒,唇畔噙著一絲險惡的笑紋,他起身跟進,算計的想。
「該是我採取行動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