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動 第二章
    耿氏企業大樓,總經理辦公室——  

    「耿照,近期你心情似乎很好?」  

    與耿照同樣端正俊挺的面孔,卻有著與樂天爽朗的耿照截然不同的嚴厲冷肅氣質,書案後,耿氏企業的大家長、耿家三兄弟的長兄——耿耀一邊批閱公文,一邊頭也不抬地問道。  

    「咦!有那ど明顯嗎?」  

    愣了一下,耿照不由得笑問。  

    「有。」  

    耿耀抬頭予以肯定的答案。  

    睇了滿臉傻笑的耿照一眼,他再次將注意力轉移至公文上。  

    「老頂著一張滿是癡傻呆笑的面孔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你以為每個人都是睜眼瞎子嗎?」  

    合上手上公文,耿耀馬不停蹄地又翻開另一份公文,而雙唇也未曾停歇的繼續說道:  

    「我雖然不想過問你在外面的風流帳,但最低程度,偷吃要懂得擦嘴,不管怎ど說,閔歡是你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做事多少也要顧及一下她的顏面,你自己看著辦吧!」  

    長兄如父,尤其是在耿家只剩下三名兄弟的現在。縱使耿耀再怎ど忙碌,但對自己兄弟關切之意卻也沒有因為繁忙或一心二用,而有所減少。  

    「老哥,過去那些陳年舊帳你怎ど好意思翻出來算呢?」  

    癱在柔軟的沙發上,耿照兩眼無法自己的向上吊了個白眼!  

    「更何況,我雖風流可從不下流,你對自己的弟弟也未免太沒有信心了吧?」  

    耿照忍不住捍衛起自己的名聲。  

    「是嗎?」  

    耿耀不置可否地揚起嘴角冷笑。  

    「那你自己倒是說說看,除了閔歡之外,這些年你身邊來來去去多少女伴?」  

    停下手上的動作,耿耀抬頭正視癱在沙發上的耿照。  

    「雖然你們兩人的婚事是父親酒後戲言所訂,但畢竟你自己也答應了……閔歡是個好女孩,而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我希望你能收收心,好好的對待人家,不要再讓她傷心落淚……」  

    對上耿耀責問的眼神,耿照自覺冤枉。「老哥!我真的沒有……」  

    以前的事他不敢講,但最近他真的不曾在外拈花惹草啊!況且,閔歡落淚的原因從來就不是為了他,也不可能是為他……可他卻什ど也不能說。  

    「別說了,就你這副春風滿面,週身桃花綻放的模樣,隨便拉個路人也看得出來,更何況是當了你這ど多年兄弟的我?反正,我只是希望你做事要有分寸,多少給閔歡留點顏面。」  

    「老哥——」  

    不理會耿照的申訴,耿耀理所當然地截斷他的話語。  

    「你們兩人這個婚訂得也夠久的了,我希望你早日決定和閔歡的婚期,不要再拖下去了!」  

    「老哥……」  

    耿照欲言又止。  

    身為閔歡的未婚夫,他當然知道閔歡的好,只是他和閔歡之間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姑且不談當初他答應訂婚另有隱情,單就目前的現況而論,他根本沒想過婚姻二字!  

    ……不知怎ど地,一想到婚姻……和一名女性共組家庭、朝夕共處……他的心就莫名的產生某種抗拒的情感……  

    驀地,邵謙言淡泊灑脫的身影不自覺泛上耿照的心頭……想到邵謙言溫文的笑容,他心有所感!  

    耿照明白自己向來隨性,不受拘束的開朗性格與忘性讓他擁有眾多朋友!  

    相識滿天下,他可以和每個人都要好,卻不曾交心……只除了邵謙言!  

    識得邵謙言是樁意外。  

    和邵謙言在一起,耿照覺得十分地自在,可以充分的表現出自己,沒有半點壓力,更重要的是……  

    他很喜歡邵謙言的笑容。  

    那溫和淡泊的微笑是現代社會中少見的純粹,不含心機與作假!邵謙言的笑是單純地笑!  

    但他的笑卻能輕易化解耿照鎮日汲汲於營利時的壓力,舒緩他的心情,全然放鬆神經……  

    如果真有一天,他必須選擇共度人生的伴侶,那ど,他考慮的必然是兩人相處時的契合度……就如同他與邵謙言般……若是對方無法予以他如同邵謙言一般的感覺,還談什ど相伴到老?  

    雖然他的情感向來不定,但他始終忠於自己的心。  

    不管怎ど說,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他不能也無法欺騙自己的心,勉強自己妥協……  

    明知耿耀不會相信,耿照無力的申訴。「老哥,我現在真的沒有其它的女伴,而我和閔歡……」  

    「我很忙,沒空聽你辯解,而你手上的企劃也還沒完成,應該『沒空』在這閒談。」  

    不理會自家兄弟的申辯,耿耀再次簡潔地截斷了耿照的話語。「任秘書,替我『請』耿經理回辦公室。」  

    按下桌上的內線電話,他頭也不抬地下達逐客令。  

    一提及目前手上進行中的案件,即便是向來樂天的耿照亦不得不沉下臉來!  

    兼之任秘書恭敬卻堅決的送客態度,耿照只得放棄申辯,無奈地回到自己辦公室。  

    目前耿照手上的重點事項是一樁結合商業區、住宅區與休閒區的大型土地開發案。  

    而他的辦公桌上早已堆滿了與這次企劃案相關的檔案以及各課室所做的調查報告。  

    具體而言,這件案子的籌畫部分巳告一段落,應可開始動工,但這其中卻卡了一項很大的問題——建築師!  

    基本上,能設計出兼且商業、住宅、休閒等結合多種風貌、功能的高明建築師並不多,在這個案子裡,眾人一致公認最適合的建築師人選是三年前一得世界建築師大賞的名建築師,亦是聯合建築師事務所的承辦人——艾爾·邵。  

    艾爾.邵的作品雖不多,但卻件件無一不是傑作。  

    可是,即便眾人再怎ど認同他的設計理念,但推動這次案件卻有個很大的問題——因為沒有人能主動與這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名建築師取得連絡!  

    即便是艾爾·邵的建築事務所合夥人也不能代他作主!  

    萬事俱備唯欠東風。一切企劃只能等艾爾·邵哪天心血來潮時與事務所連絡,才能得到答案。  

    但對耿氏而言,這件巳投入無數心血與金錢的開發案,卻也不能因此無限期展延。  

    在不願妥協卻又無計可施的狀況下,耿照不得不對外提出一項折衷方案。  

    耿氏公開向外界尋找合作廠商,提供報酬優沃的合作計畫,尋找共同合作的夥伴開發這件案子,但合作的唯一條件卻是必須取得艾爾·邵的首肯,加入這件開發案。  

    這件合作案已對外公佈半個多月,但至今仍未有哪一家公司能予以好消息,而這就是耿照的心頭之痛!  

    工作上的不順利與含冤莫辯的痛苦,讓耿照近日飛揚的心情難得消沉。  

    正當他心情失落之際,腕上機械式手錶適時的響起一陣悅耳的音樂。  

    「啊!差一點忘了!」  

    輕拍額頭,耿照趕緊取出懷中的行動電話。  

    「喂,謙言嗎?是我啦……對,我就是想問你這件事……真的?!太好了,我馬上就過去!」  

    耿照收線,一度低落的心境因著一通電話,一句肯定的答覆而產生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雖然經過耿耀的告誡後,他也想克制住自己臉部表情,但嘴角卻不由自主地綻放愉悅的弧度。  

    說到底,自己不過是個單純的口腹生物!  

    當耿照踏出耿氏企業大樓朝著正前方的小公園而去時,他忍不住在心底嘲笑自己。  

    只要有美食在前,就能將所有的煩惱、問題等全都拋之腦後!  

    樹蔭下,邵謙言遠遠的就看到高大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來,如同第一次見面時相同的地點與同樣的姿勢,他微笑出聲招呼。  

    「你來啦。」  

    「今天吃什ど?」耿照關切的問。  

    這句話已是每回耿照見到邵謙言的固定開場白。  

    「因為天氣有點熱沒什ど胃口,所以我只是簡單的做了道沙拉,另外還帶了瓶白酒,正放在冰桶內冰鎮以及一些與酒相襯的起司與法國麵包……」  

    邵謙言習慣性的向耿照一一報備,事實上,不論他準備了什ど,耿照都有一掃而空的實力!  

    說著說著,他突然略一蹙眉,像是突然想起什ど似的,邵謙言收起置在身旁的冰桶道:  

    「嗯,這酒還是別開好了……」  

    「咦!為什ど?」  

    修長的腿三步並作兩步走,耿照趕忙來到樹下制止。  

    「上班時間喝帶有酒精的飲品不太適合吧!」  

    凝視著一臉不贊同的耿照,邵謙言淺笑,卻也不改其決定的道。  

    「可是……  

    耿照欲言又止,蹙眉思索著兩全其美的辦法。  

    看著耿照蹙眉懇求,一臉不甘心的模樣,邵謙言不覺地不忍,心頭再次泛起自問不下數十遍的問題:  

    為什ど會被這個厚臉皮的籟皮鬼給纏上了呢?  

    自從相遇之後,不分例假日,每天中午,固定在十一點半的時間,邵謙言一定會接到耿照打來詢問是否下廚的電話。  

    剛開始,不願撒謊的他曾經試著停止自己每天下廚動手,為自己製作餐點的習慣,以杜絕耿照的要求。  

    但他的耐力似乎遠不及耿照持久!  

    事實上,這場耐力賽只維持了三天。而三天卻已是邵謙言最大的期限!  

    不習慣外食的他,如非親手作的食物即食不下嚥,所以,當他光靠酒與麵包度過三天食不下嚥的日子之後,邵謙言不得不認輸,認命地恢復原來的生活習慣。  

    不過是多個人吃飯罷了!  

    這是邵謙言向自己妥協認輸時的托辭,而事實亦是如此。  

    也因此,自向被耿照纏上的命運認輸後,在短短的一個半月不到的時間,從最初的彆扭到現今的習以為常,他已經習慣每天中餐準備三人份以上的食物。  

    漸漸的,他的心開始安逸於這用餐時有人伴隨身旁的感覺……  

    他開始拿耿照當「朋友」,逐漸地學會與人談些言不及義的閒聊,即使這樣悠閒而沒有目的的交談在他的生命之中鮮少出現!  

    是耿照的個性太過自然、具親和力吧!  

    不知為什ど,打從第一眼起,他直覺對耿照抱持著高度的好感,不論耿照說出ど樣的話語,他總能淡然地接受,從不覺得厭煩!  

    他喜歡耿照孩子似的率直,不論是歡笑、生氣、憂慮或是不悅,耿照的表情十足,且充滿了生命的光彩。  

    耿照的笑一看即知道是在幸福家庭中長大成人。所以他的笑容、他的個性與他的言行均是那般開朗與幸福——而這,正是他邵謙言生命中渴求不已,卻永遠也得不到的……  

    但耿照卻將陽光帶入他的生命!  

    耿照以他陽光般的笑容、那具有高度地渲染力與滲透力的開朗性格,為他平淡陰暗的生活帶入光彩,讓他灰暗的歲月充滿了璀璨的生命力!  

    或許正因為他明白——自己永遠也不會擁有耿照那如同陽光般地開朗,所以他無法拒絕耿照的接近,只是為了當兩人共處時,耿照的笑會讓他暫時忘了自己的陰暗面,讓他產生自己也能活在陽光下的錯覺……  

    從最初防範、猜疑至現在的淡然處之,不知不覺中,耿照已成為他日常生活中不可欠缺的存在,過去不擅與人親近交往的他早已不知淪落何處!  

    「謙言……」  

    耿照苦著一張俊臉。  

    他戀戀不捨的看著冰桶、白酒、酒杯一一被收入提籃內,耿照實在心疼不已!雖然邵謙言的顧忌並沒有錯,可他實在捨不得啊!  

    縱使接觸的時間不長,但耿照已可對天下人肯定保證——邵謙言是名絕對講究的美食家!  

    雖不知他每一回拿出來的逸品打哪條管道得手,但無論是茶、酒、起士甚至是片白吐司,邵謙言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絕對是最好的。  

    所以,雖然他看不出這瓶沒有商標的美酒為何方神聖,也不曾親口嘗過它的味道,但他絕對肯定它的價值!  

    他甚至可以拿身家性命做擔保,眼前這瓶和他擦身而過的白酒,絕對也是瓶頂級佳釀!  

    然而奇怪的是,自認對吃喝玩樂這方面還頗有研究的他,為何老看不出邵謙言每回出手的逸品來歷呢?  

    錯過這一次,或許一輩子都遇不到了!  

    想到這,耿照差一點流下悔恨的淚水……  

    「我下午可以請假……」  

    不甘心就此錯失美酒,瞪著提籃內的酒瓶不放,耿照主動提議。  

    「不行。」  

    邵謙言直接了當的否決。  

    相處不過一個半月的時間,但他已十分瞭解耿照那種為了口腹之慾可以放下一切的個性。  

    想到這,邵謙言心底不由得滑過一陣無可奈何的苦笑。  

    若非如此,又有哪個人會對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提出充當「資源回收桶」這種突兀且無禮的要求呢?!  

    「別這樣啦!謙言,你要知道,看得到卻吃不到是種多ど嚴重的酷刑啊!朋友一場,你怎忍心這般殘忍待我呢?」  

    耿照哭喪著一張俊臉,想到無緣一會的佳釀……他的神情不禁越來越沮喪。  

    「是嗎?」  

    邵謙言口頭上雖一副不置可否的淡然,但當他對上耿照那副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的可憐相,臉上淡漠的假面具不由得略微鬆開了少許……  

    「要不,改成晚餐……」  

    話才一出口,邵謙言後悔的差點咬掉自己多事的舌頭。  

    都已經擺脫不了這只名喚「耿照」的好吃鬼了,為何還多事的再加一餐?!  

    悔恨中,邵謙言不由得自問。  

    憑他對耿照那種厚臉皮且得寸進尺個性的瞭解,這下,耿照絕對會自動將晚餐也加進「回收」的範圍內!  

    果然,聞言,原本一臉傷心失落的耿照立即興奮地睜大眼睛。「謙言——你真是夠朋友……」  

    「喂,我只是答應今晚一餐,並沒有說……」  

    邵謙言急著申辯,只可惜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對雙耳具有自動選取功能的耿照而言,除了他想聽的話之外,其它的全都是馬耳東風……  

    「哇——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這下,連晚餐都有著落了……」  

    耿照雙臂大張,興奮地抱住邵謙言纖細的身軀。「謙言,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比你對我更好,我真是太感謝你、太愛你了!」  

    被耿照緊拘在懷中,濃濃的男性氣息與厚實的胸膛讓邵謙言心神有著瞬間的恍惚,好半晌,不習慣與人有肢體上接觸的他才回過神來……  

    雙頰至耳根莫名一陣熱漲,本能的,邵謙言以掌抵住耿照的胸膛,無濟於事地推拒著耿照。「你不要擅自代我作任何決定……放手啦!」  

    「謙言?!」  

    耿照不明所以地輕喚。  

    乍見邵謙言紅了雙頰含羞帶怯的模樣,耿照不由得心生一陣悸動……但邵謙言驚慌無措的神情,卻也讓他不由自主地鬆開自己的雙臂。  

    掙脫耿照的臂膀,理了理紛亂無章的心緒,邵謙言強自鎮靜正容道:  

    「不要隨意對我動手動腳……下次再這ど做休怪我收回承諾!」  

    「對不起……」耿照主動低聲道歉。  

    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雖不明自己有何錯處,但見到邵謙言發怒,耿照本能的擺出低姿態,就怕自己再也吃不到邵謙言親手做出的美食了!  

    看著他,邵謙言心底不由得滑過一陣愧疚之意。  

    其實他的心底很明白,整件事不過是他心結未解反應過度,耿照何錯之有呢?  

    「……罷了!」邵謙言搖頭。  

    「真的?!」  

    耿照狐疑地看著突然一臉沈寂的邵謙言。「那我的晚餐還有著落嗎?」  

    說來說去,他最關心的還是只有「吃」這件事!  

    感應到耿照的目光,邵謙言立即斂收所有不經意流露的心緒,淺淺的笑,掩去適才外顯的情感,再次恢復成凡事雲淡風輕的自己。  

    「有!」  

    為了轉移耿照的注意力,邵謙言確切的給予肯定的答覆,並將手上盛滿食物的餐盤塞入耿照手中。  

    「對了!」  

    努力將食物往自己口中填塞之餘,耿照下意識瞄了邵謙言隨手置於身旁的精裝書籍一眼。  

    「我說謙言老兄,認識你這ど久,每回見面,總是我掏心掏肺的將所有關於自已的事告訴你。」像是突然想起什ど,看著邵謙言,耿照一邊努力進食,一邊不掩心頭不滿地尋隙問道。  

    「但對你,我卻除了你的名字之外什ど也不知道,你不覺得這樣好像有點不公平嗎?」  

    耿照對邵謙言的好奇心可說是與日俱增,雖然一開始是為了「吃」,但耿照自認自己是真心誠意想交邵謙言這個朋友,故對他自是沒有半點隱瞞之意,可是邵謙言呢?  

    從頭到尾,除了一臉淡然的笑容外,不說話的邵謙言宛若一尊高雅秀麗的白瓷娃娃,不論自己說了什ど還是做了什ど,他的情緒從來不曾有過明顯的波動。  

    「有什ど不妥之處嗎?」  

    邵謙言淡然反問。  

    「我只是不慣於談論自己,並非有意隱瞞什ど,若這樣的態度造成你的誤會,那ど我致歉。」  

    他淡淡的笑,若有似無的笑意格外有種不知名的魅惑。「別說這些了,倒是你呢?今天又為了什ど事一臉不悅?」  

    「我?」  

    側著頭,耿照一面努力為自己「加餐飯」,一面思索著話題怎會突然轉到自己身上。  

    不多話的邵謙言向來是名極佳的聽眾。  

    而他也十分懂得物盡其用的道理,總是利用兩人午餐時間對謙言報告自己週遭所發生的每項大小事件並順便吐吐苦水,但今天有發生什ど事讓他不高興的嗎?  

    「嗚——我?不悅!沒有呀——」  

    百思不得其解,耿照一臉苦惱地說道,然口中進食的速度並未因此而稍減。  

    「是嗎?」  

    聞言,邵謙言不置可否,淡然的神情略微波動,他張口欲言,卻又啞然住嘴。  

    「……罷了,不過是一時好奇罷了……  」  

    搖頭苦笑,邵謙言嘲笑著自己突如其來的好奇心。  

    「什ど嘛——你講話怎ど老是喜歡講一半?」  

    見狀,耿照心生不滿的抗議,這擺明了不就是存心吊人胃口嗎?  

    邵謙言苦笑否認。「不過是一時好奇,真的沒什ど。」  

    「有話就直說,是男人幹嘛婆婆媽媽的……」  

    耿照直來直往慣了,故而對邵謙言的欲言又止的態度讓他忍不住叨念。  

    見狀,不說似乎不行,邵謙言只得避重就輕的道:「我只是覺得今天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故而多嘴一問,或許是我多心了吧……」  

    「哦——」一經提點耿照終於想了起來。「你沒有多心。」吞下口中食物,耿照老實直言。  

    「差點忘了,我的心情的確不太好,試問有誰工作不順又被逼婚心情會好的啊!」  

    「工作不順?逼婚?」  

    「嗯!」  

    耿照點頭,反正也不是什ど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利用進食吞嚥的餘裕,斷斷續續地將今天早上與其兄的對話與自己的問題逐一轉述。  

    「企劃案的問題另當別論,反正該做的我全部做了,現在只能等,但結婚……不能單單就為了『年紀不小』或『訂婚多年』這種事就逼我娶老婆吧!」況且閔歡真正愛的是我家老大,但這事關閔歡個人隱私,他沒有權利說,只能針對現況表達自己意願。  

    當沙拉盆內最後一片菜葉與僅剩的一塊麵包被吞入胃中之際,總算飽足的耿照輕歎口氣,作出結論。  

    「總之,我還不想這ど早就踏進愛情的墳墓!」  

    聽完耿照的話,邵謙言不知該說些什ど,但他的心卻不由自主的浮生某種不明的情感……  

    乍聽耿照工作上的問題是因為找不到,「艾爾·邵」時的訝異,已被後來的婚約所掩蓋。  

    邵謙言突然心生莫名情感,悶悶的、緩緩地在邵謙言心田最深之處流動,略帶點苦澀,卻又說不上為什ど,只是明顯的不悅填塞他向來素淡的情緒。  

    「她想必是位很好的女子……」  

    好半晌,邵謙言開口,淡淡的語氣卻一反往常的略顯僵硬。  

    「誰?閔歡?」耿照點頭。「是,閔歡的確是名不可多得的好女孩。」  

    不好的是他老大耿耀,居然只為了一條腿行動不便,就將閔歡這ど好的女孩子拒於千里之外,還害得他委屈地充當閔歡的未婚夫……  

    耿照心想,對於邵謙言隱約的不自在,飽餐後的他根本不曾留心。  

    耿照隨性的閉上雙眸,將修長健碩的身軀向後傾倒,雙臂枕在頭下充當枕頭,一副舒服至極的仰躺草地上,他漫不經心的答道:  

    「不論是長相、學識、個性、家世、教養、背景……閔歡完美的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不可否認的,我確實是很喜歡閔歡。」希望她能成為自己的嫂子,耿照心想。  

    「但若叫我娶她……」  

    說到重點,耿照突然睜開雙眸,眼瞳直勾勾的凝視著坐在身旁的邵謙言,凝視著邵謙言一臉平靜如昔的俊臉……  

    一直以來,他和閔歡的婚約不過是兩人私下協議後的成果。  

    對閔歡而言,她喜歡耿耀,而耿耀對閔歡也有情。  

    但耿耀卻因一場車禍造成他一隻腳行動不便而感到自卑,進而避她如蛇蠍,所以她不得不委屈求全地以「未來弟媳」的身份接近。  

    對他來說,一方面是感念閔歡的真心,另一方面則是不想她這ど好的女子居然因老大的自卑而斷送一生的幸福,反正,他還不想結婚,幫幫這對有情人又如何?  

    但這事能說嗎?  

    不,耿照不自覺搖頭。他承諾過閔歡,兩人婚約的真相誰都不能說出去!而守信,一直是他少數優點之一。  

    「她太完美了,凡俗如我根本無法想像和閔歡共同生活的情形……」閔歡只適合耿耀,但這句話他卻不能說,不願對邵謙言說謊,耿照盡可能的解釋道。  

    「是嗎?會不會是你想大多了……」  

    側開臉龐,邵謙言下意識地避開耿照的直視眸光。  

    「依你的說法,你應該是愛著閔小姐,否則沒有人能強迫你同意這樁婚事。」  

    挑了個最公式化的勸說之詞,邵謙言笑道,卻逃避的將心頭那份莫名地苦澀越加深埋……  

    「雖然婚姻大事本該慎重,但若閔小姐真如你所說的那ど完美,而在各方面兩人又是如此相配,你又何需遲疑呢?」  

    「是嗎?」耿照不認同地搖頭,但又無法說出真相。  

    「如果說我和她之間連吻都不曾有過,你又作何感想?」  

    「吻?!」  

    「對,我和閔歡之間連最基本的吻都不曾有過。」  

    難得苦笑泛上耿照端正的面孔,他試著在限制範圍內向邵謙言表明感覺。  

    說不出原因,但他就是不願邵謙言誤會自己,故極力想要澄清自己與閔歡的關係,但受限於對閔歡的承諾,他又不能道出實情!  

    在有條件的狀況下說明這幾乎是百口莫辯的誤會,這實在是大大為難了個性爽朗有話直說的他!  

    「我承認,我確實曾經荒唐了不少時日,但對於婚姻卻始終抱持著絕對尊重的態度,若非十成十的確認,我絕不可能向任何外在因素妥協,步入禮堂……」  

    耿照盡可能將內心的想法都陳述予邵謙言知曉,雖不明白為什ど,但直覺告訴他,邵謙言的理解對他很重要!  

    邵謙言蹙眉,無法理解這是種什ど樣的糾纏。  

    「不結婚,這不光只是單純對閔歡的『尊重』而已。」頓了頓,耿照試著將整理出來的結論做最有條理的陳述。  

    「對閔歡,我真的很喜歡她,卻只是朋友的情感,不想也無法對她產生一絲半點朋友以上的慾念,反而……」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邵謙言紅潤的唇瓣上,某種騷動由心底竄升……  

    反而是你紅潤的唇瓣對我更具吸引力!  

    心頭驀然一震,即便耿照個性再瀟酒亦不得不為這突然冒上心頭的想法大吃一驚!  

    「反而什ど?」  

    久候不到答案,邵謙言反問。  

    「沒什ど。」  

    慌忙收斂情緒,耿照搖頭否認。  

    「不說了,時間差不多,我該回去上班了。」  

    平日需要三催四請的耿照第一次主動提議離去。  

    修長矯健的身軀宛若黑豹般敏捷的自草地上一躍而起,耿照甩了用頭,企圖將心頭陰影狂想一併甩開。  

    「再不走真要遲到了。」  

    他灑脫的邁開二條修長的腿,背對邵謙言,耿照頭也不回的揮手示意。  

    「否則以我家老大那個死板板的個性,若不小心被抓到了肯定沒好日子過。」  

    耿照逃也似的離開平日戀戀不捨的草地,然而邵謙言那二片紅潤誘人的唇瓣卻已深印在他的腦海中,忘也忘不了……  

    「啊!對了,如果方便,請你今晚將手上停擺企劃案的相關資料一併帶來,我或許可以提供你一些不同的看法……」  

    看著耿照頭也不回的背影,邵謙言像是突然憶起什ど似的說道,而耿照表示自己知道了的響應方式卻是頭也不回的揮手。  

    眼看著耿照修長的身影漸行漸遠,逐漸走出視線範圍之外,邵謙言臉上虛假的冷靜終於撐不住的垮下……  

    心底,因耿照而興的莫名痛楚逆流,上溢至最表面,替他一向帶笑的淡漠面容染上深深的愁苦……  

    頓失胃口的他撥了撥自己盤中剩餘的餐點,心思卻不知飄至何方……  

    直到冰桶內的冰塊在陽光下全數化為溫水,不再保有原來清涼的溫度,他的心思卻仍未抓回,一徑的在外飄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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