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一過,宮崎先生也緊張起來。雖然他並沒有向夫人、女兒透露信的內容,但是整個宅邸緊張的氣氛,宮崎先生忐忑不安的樣子,早已使母女倆預感到了什麼。
一個小時,二個小時,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宮崎家上上下下的擔心與恐懼卻在一點一點地增加著。什麼時候?是誰?從什麼地方?一切都是未知數。看不見的敵人。沒有人能知道該在哪裡作怎樣的準備。種種不確定因素反而使人加倍的恐懼。
下午三點鐘,雪江小姐的房間裡坐滿了人,除了雪江和她父親宮崎先生之外,還有明智小五郎和兩個護衛。雪江的母親有病在身,昨晚又一夜未眠,終於體力不支躺倒了,眾人只得將她送到了她自己的房間。
雪江小姐芳齡十九,是個獨生女,被宮崎先生視為掌上明珠。由於母親一向對她要求嚴格,而父親只知一味偏袒。溺愛她,所以雪江小姐有事沒事總愛跟父親撒嬌。對於宮崎先生來說,與習蠻、任性的寶貝女兒開開玩笑,簡直就是人生的一大樂趣。
然而,今天宮崎先生再也無心開玩笑了。他坐立不安,心神不寧,一會兒在屋內瞎轉,一會兒坐在椅子上,一會兒想與人說話,一會兒獨自抽著悶煙。看來這位實業界的鉅子已被看不見的敵人折磨得神魂顛倒了。
「哈哈……明智先生,好像是我神經過敏了。」因為明智一直盯著他看,所以宮崎先生自我解嘲地說道。「其實,這也不能怪我。雖然我早已習慣這種事了,可不知為什麼這次我總有不好的感覺。因為我已見識了那傢伙的手段。……可是,那傢伙終究是個人,憑他再怎麼有手段也越不過層層守衛吧。啊,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真是不可能的事情嗎?」
「除非他具有超自然的能力。」
「對手不是早就向我們宣佈他具有這種超自然的能力了嗎?」
「那是虛張聲勢。根本就不可能。」
但是,明智似乎若有所思,像是要解讀宮崎臉上的表情似的,真愣愣地盯著他看。
「虛張聲勢。我想一定是虛張聲勢……怎麼回事?外面怎麼搞的?」宮崎先生問道。
只聽後門處人聲嘈雜,聲音越來越響。
文字秘書青山跑了進來。
「後門口來了一個怪傢伙。好像身上還帶著手槍。那邊請明智先生過去呢。」
賓主一聽都站了起來。
「明智先生,你去看看吧。替我好好盤問盤問。這裡就交給我吧。」
明智起身要走,又有些猶豫不決。他本能地感到不安。但是不去又不行。於是他對宮崎先生說道:
「那麼,小姐就交給你了。請你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他鄭重其事地叮囑了兩句,就隨著秘書消失在了門外。屋內只剩下父女兩人,面面相覷,沉默了半天。最後,雪江終於忍不住向父親撒起嬌來。
「爸爸,我,害怕!」
她似乎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用擔心,我不是在這兒嗎?再說,屋子周圍到處都是警察和守衛。說不准壞蛋還未進門就被逮起來了。哈哈哈,一點兒也不用擔心。」
「但是,我總覺得……爸爸!」
雪江用與往常相同的眼神看著父親。雪江雖已是十九歲的大姑娘了,但仍習慣衝著父親撒嬌,要父親來抱他。這種眼神便是她撒嬌的信號。
宮崎先生看到她這個樣子,卻莫名其妙地現出了狼狽之色,沒有理睬女兒的要求。
雪江感到很奇怪。心想,這種時候,不是更需要父親用強有力的臂膀緊緊地抱住自己嗎?她主意已定,便靠過去,毫不客氣地把父親的身體當成了安樂椅,坐了上去。父親肥胖的身軀和女兒光滑的肌膚貼在了一起。雪江因為害怕,也顧不上熱不熱了。宮崎先生感覺到女兒肌膚傳遞出的溫度,越發顯得狼狽不堪。他似乎從沒有過這樣的經驗。
而這位任性的千金小姐,接著又將自己的小臉湊到了父親的嘴邊。因為從小時候起,每當遇到危險,父親便會不停地用力去親她的臉蛋兒。這個習慣一直持續到了今天。
宮崎先生狼狽到了極點。他似乎理會不了女兒這種任性撒嬌的舉動,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不過,不一會兒他的血液便沸騰起來,眼睛也發出光來。
白髮蒼蒼的老宮崎先生,笨拙地伸出兩隻手,緊緊地抱住了女兒柔軟的身子。
「啊!」
怎麼回事?一直想要父親來抱的雪江對父親的擁抱竟感到了恐懼,忍不住小聲叫了起來。因為她覺出了父親的擁抱感覺和往常不一樣。在一瞬間,她似乎知道了這個父親是個陌生人。
宮崎先生覺出了雪江小姐的輕微的反抗,反而更加狂躁起來。他用乾巴巴的嘴唇去親她,同時將她擁得更緊了。而且他還要強行去吻雪江小姐的嘴唇。
父親那雙充滿著情慾的眼睛和女兒那雙充滿著恐怖的眼睛僅隔著一寸的距離對視著。
他們之間出現了可怕的寂靜。兩人都緊緊地扭住了對方。
雙方搏鬥的結果,雪江小姐終於掙脫了父親的手掌,披頭散髮,跌跌撞撞地向門口跑去。可是,宮崎先生搶前一步,擋在了門口。
「請給我讓開。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雪江瞪著父親,拚命地大叫著。
「我是你的父親呀。」
「不是……不是……你不是我爸爸……我害怕!」
雪江簡直要瘋了,這個長得和父親一模一樣的人怎麼會不是父親呢?
她的思緒一片混亂,只見眼前出現了許許多多的白髮魔鬼,張牙舞爪地向她撲了過來。她連揮手的力氣也沒了,像個不省人事的病人一樣,一動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