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到一點鐘。」岡村說。「距離天亮還有很長時間。」
「來,請。」宏子端咖啡給大家。
眾人聚集在飯廳裡。
「說起來——」石津說,「你不是說,幽靈在凌晨一點才出現的嗎?」
「應該是的。不過,又不是真的幽靈,那我也不知道。」
「那個叫中西的人,為了什麼做那種事?」晴美說。
「他一定是聽說我和宏子準備結婚,打算干擾一番吧?」岡村說。
「一點也不像男人。」宏子氣憤地說。
晴美認為,作為一個理論物理學家,那句話很不夠「理論」。
比方說,中西怎知道那個鏡子的機關?而且,他做出那種事,達到何種程度的干擾目的?
不是,肯定有別的目的。
在地上蜷成一團的福爾摩斯,咻地坐起來,抖擻著甩一甩頭,然後走到飯廳門邊,回頭望晴美。
「什麼,廁所?」晴美打開門,跟它一起出到走廊。福爾摩斯往客廳走去。
看來有東西。
屍體還在客廳裡,稱不上太舒服的地方,但晴美做偵探的熱情大於一切。
「哥哥向我學習一下就好了。」她自言自語著,走過客廳,順手關門。
福爾摩斯一點也不害怕屍體,它走向鏡門的地方,鑽進裡面窄小的密室。
「過去那個地方幹什麼?」
晴美也壯著膽,跨越屍體,走進密室。
福爾摩斯「喵」了一聲。
「想在這兒做什麼?」
福爾摩斯沉默地閉起眼睛,好像是說「你別管」的意思。
「哎,你要——」晴美正要埋怨時,掛鐘「咚」一聲響了。「啊。嚇我一跳。」
一點鐘了——突然晴美覺察到,靠近正面的地方,可以見到一面小鏡子。
雖然很小,但已足夠看盡裡面映現的東西。
從正面的鏡子可以看到,時鐘和這全身鏡並排的掛鐘。
鏡子上的時鐘是十一時——不,實際是一時。由於鏡子左右反轉,於是把十一時看作是一時。
說起來,客廳的燈是在時鐘響了一下之後熄滅的。
響了一下的時候,中西以為是一時,把燈關掉了。然後當第二下響起時,也許他發覺搞錯了,但已太遲。
於是,中西不得不提早兩個小時上演那場幽靈騷動。
仔細一想,他也真失策。不過,問題是中西為何要做那種事。
門打開,片山走進來。「你在這兒呀,在幹什麼?」
「哎,你聽我說,我剛剛發現的。」
晴美說明幽靈很早兩小時出現的原因。
「對。」片山點點頭,打個大哈欠。「總之,我想睡啦。」
「振作些嘛。」
「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想做好朋友,打攪他們不是太可憐了嗎?」
「你在說什麼鬼話呀?!」
「知道啦。別瞪我!」片山在沙發坐下。
「懂嗎?我認為,中西並沒有企圖打什麼壞主意。」
「哦。」
「因為若是想干擾的話,做那種事沒什麼意義呀——我想到的是,最後的結局,是中西被殺了。」
「說的有理。」
「即是說,中西是為了被殺而到這裡來的。」
「特地來送死?」
「反過來說,即是某人為了殺中西而把他叫來這兒……」
「這樣比較容易理解。」
「中西大概沒想到那個吧,」晴美接下去。「有人叫他來,他就帶著輕鬆的心情來了。」
「誰叫他來的?」
「當然是知道那個鏡子後面有機關的人了。」
「可能他們都知道哦。」片山說。「不是嗎?當時,在這個房間裡的人,除了我們以外,就只有岡村和田代宏子。宏子當然知道——」
「岡村也可能知道的。」晴美點點頭。「他們兩個可能有不為其他人知道的動機。」
「可是,他何時被殺?」
「燈熄了以後羅。如果是熟知鏡子位置的人就能辦得到。」
「在那密室中殺人?」
「不會辦不到的。鏡中的燈也關掉了。一片漆黑嘛。」
「這麼一來——」
「怎麼說都好,是宏子小姐做的。」晴美說著時,有聲音說:「不是她。」
晴美吃了一驚,看看門口,田代教授站在那裡。
「田代先生……」
「是我。我做的。」田代說。
「為什麼?」片山終於從震驚中醒過來。
「中西是宏子以前的男朋友。」
田代慢慢走向沙發。
「男朋友?」
「是的。宏子才十七歲的時候,她對中西死心塌地,身心都奉獻給了他。」田代坐在沙發上歎息。
「事後,中西他……」
「最近,他以宏子寫給他的信,以及兩人合拍的照片為把柄.向我勒索。」
「於是你想殺了中西——」
「說得沒錯。」田代點點頭。
「你對中西說了什麼?」片山問。
「我為了迎會他的談話調子,說其實我也不想岡村和宏子結婚的。所以反過來提議,請他幫忙沒法干擾他們的婚事。當然,我給了他一筆相當多的錢。」
「而他答應了。」
「對。本來我是想做成是強盜什麼的進來殺了他。可是,岡村君把你們帶來了。」田代苦笑。「如此一來,我無法做手腳弄成是強盜或小偷做的,但又沒有其他辦法。」
「然後你實行了。」
「一切誠如所見。」
田代從內袋掏出香煙盒,抽出一支,準備拿到口邊。
突然,福爾摩斯衝出來,向田代撲去,把他手中的香煙扔在地上。
片山奔上前去,拾起來——在香煙的濾嘴部分,埋著粒小小的膠囊。
「是毒藥?」
「可以讓我安靜地死去嗎?」田代說。「如果我被拘捕或是受裁判的話,只有使宏子更加痛苦。」
「那可不行。」片山堅決地說。
「可是——」
「你必須償罪。天亮時,去警局吧。」
晴美見到福爾摩斯躡手躡腳(它經常都是躡手躡腳的)走近客廳的門邊。
然後回過頭來——表示有人在外面的意思。
晴美走上前去,「啪」的一聲打開門。
「嘩!」驚呼的是宏子。
「哥哥。」晴美說。「不是田代教授做的,是宏子小姐。」
「啊?但是——」
「田代先生以為幽靈騷動是在一點鐘發生,所以後來才過來。可是實際上,在十一點鐘已經發生了。」
「於是宏子小姐——」
「嗯,是我。」宏子說。
「宏子——」田代站起來。宏子打斷她父親。
「有啥關係?我不後悔。中西是個可惡的男人。爸爸沒來以前,事情已經是那樣,只有讓我來做。」
「那你也知道我的計劃?」
「嗯。」宏子昂然說道。
——有一陣的沉默。
石津走進來,打著大哈欠。
「嗨,你們在這兒呀?」
「石津,岡村先生呢?」
「岡村?他在飯廳那邊睡著了。」
「讓他睡吧。」宏子說。「在這期間,帶我去警局好了。對了,我說電話不通。是假的。」
「怎麼會這樣的?」石津說。「我剛才撥電話去電話局,說這個電話不通。」
——隔了一會,全體哄堂大笑,片山和晴美都笑了。
然後,田代和宏子父女也笑了。
福爾摩斯長長地「喵」了一聲。
只有石津一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似的呆呆站在那裡。
「為何那麼熱鬧?」岡村揉著眼睛走進來。
笑聲一下子停住。
「怎麼啦?」岡村好奇地打量所有人的臉。
跟鬼屋相稱的沉重氣氛,一下子籠罩整個客廳。
福爾摩斯靜靜地走出客廳。
不知何時,完全聽不見雨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