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羅在梵雨的房門口張望了兩下,忽然背後被人一拍,她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冰漓,不禁嗔怒:“你干什麼嚇人啊?”
“你在看什麼?”冰漓一臉好奇。
鴻羅捂住她嘴兒,拉到一邊,低聲道:“主子不在房裡。”
“哦?”不在房裡,那她為何東張西望?她們倆同為主子的侍女,但輪流侍候主子。今天輪到鴻羅,她不進房裡侍候主子梳洗,反而在門口張望。
“主子要冷公子的房裡。”鴻羅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
“嘻,昨天主子也在冷公子房裡睡呀。”冰漓笑道。主子跟冷公子同房睡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主子房裡有人。”鴻羅抿了下嘴兒。
“咦?”冰漓側頭想了想。“啊,是他?!”
“嗯……”鴻羅搓了搓兩臂。“那個人……為何要主子送他來這兒呢?唉,真是的,人家好想回中原了。這邊的飯菜都不合味口。”
“好了,好了,你就別挑嘴了。”冰漓的纖指點點她的額角。“這些事,還是少知道為妙。你就侍候好主子便可了。”
“雖然如此,可是……”鴻羅還想說什麼,但冰漓噓了一聲,拉她到院子裡的假山後一躲,兩個丫頭小心翼翼地藏了身子。
緊閉的房門“咿呀”地開了,細微的腳步聲後,兩人偷偷地探出腦袋,隱約看到一條纖細的身影在走廊上一晃而過。
直到人影消失在走廊的轉折處,兩人方吁了口氣,從假石後頭出來。
“那個人……好怪……”鴻羅喃喃。
“我們走吧,別生事。”冰漓拉著她離開。
他們來鳳凰城兩三日了,跟隨他們而來的神秘人一直不曾露過臉,主子亦很少提到他,他們一行人進了鳳凰城,鳳凰門門主只為他們准備了四間房,主子,冷公子,陸大哥各一間,她和鴻羅一間。可主子跑去與冷公子同睡,自己的房間空了出來。卻不料竟是為那神秘人避人耳目的?主子為何要如此幫那個人呢?而那個人又有什麼樣的身份?他的出現,對鳳凰城來說,將會有何種義意?這些都不是她們所能過問的。她們只是侍女,只要侍候好主子便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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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無月之夜,寂靜。
燃著牡丹熏香的雅致房內,傳出一道道低沉的呻吟聲。
少年披頭散發,躺在一旁的美人榻上,一手支著頭,一手拿著書卷,細細的閱讀著。
跪在地上男子的急促喘,與美人榻上少年的嫻靜,造就了一股詭異的氣氛。當金獸香爐內的熏香即將燃盡時,少年放下了手中的書,低眉瞅了眼跪於地上急需安撫的男子。
“想要嗎?”少年輕輕地問。
男子充滿情欲的臉低垂著,瞪著大理石地面的雙目迸射出寒冷的光。
少年伸了個懶腰,下了榻,流水般的發絲披洩在身後,寬大的袖袍斂在身後,赤著腰……
“嘻嘻——”少年逗了幾下,便收回腳,又回到美人榻,斜身一趴,抱著精美松軟的靠枕,無辜地瞅著沉浸在性欲中的男子。
“唉,為什麼小京平日面無表情,冷酷無情的模樣,如今卻可以表現得如此淫蕩?”少年的下巴搭在枕上,吐了口氣。
“是因為被下了春藥的關系嗎?”少年咕噥。啊,什麼時候起,他變得如此惡劣了呢?嗯,以他現在如此幼稚的身體,不應該接觸這種屬於大人間的游戲呵。少年半瞌著眼,腦海裡漸漸回憶著許多年前的一個下午。
那時候,他十八歲吧,外表卻仍是個十四歲少年的模樣。他的身體,停止長大了!不知從何時起,何種原因,他的身體,不再成長。那時候,並沒感到奇怪,因他體質的特殊,身體長得慢,也是情有可原。在沒有鳳兮的日子裡,他常常感到寂寞,甚至偏激,身邊的人,全都在說慌,圍著他,說著一個個丑陋的慌言。他厭惡,於是常常離家出走。跑到無人的地方,到處亂逛。
那時候,剛過了十八歲的生日,每年的浴火節,即是他的生日呵,同時,也是鳳兮的生日。他思念鳳兮,想他,想到心痛。他恨每一個欺騙他的人,於是,他跑出了城,來到了城外的森林裡。這個森林,設有迷陣,外人若沒有人引指,是無法走出這森林。他對內層的森林了若指掌,對於外層,卻始終無法參透其中奧秘,每每離城時,都在外層迷失方向。那時候,他因摸索了一天無法摸出道,只好往回走,卻在回去的路上,聽到草叢間傳出一聲聲怪異的喘氣呻吟聲。好奇,便走過去看,當看到兩名男子赤裸裸地糾纏在草叢間時,他愣了愣。
兩名男子亦發現了他,原本氣憤的臉在認出他是城主之時,一下子慌恐了。
“你們在做什麼?”他問。
兩名男子慌張地想拿散在草間的衣服遮身,不敢言語。
他冷眼看著他們,揚起嘴角。“不用慌,繼續你們的事。”
兩名男子僵硬了身子,起來不是,趴著也不是。
他沉下臉,命令:“做下去!”
兩名男子一臉慌恐,但城主有命,不敢不從,戰戰兢兢地繼續了。一開始無法投入,之後情欲纏身,沒多久便無法自拔,忘了旁邊有人觀看著。
那時候,他立在草叢間,冷眼看著兩名男子糾纏了兩個時辰。當兩名男子筋疲力盡之時,他開口問:“你們為何要這麼做?”
其中一名男子紅了臉。“我們……我們在行周公之禮。”
不懂。他皺皺眉。“何為周公之禮?”
男子赧然。“那是……是夫妻間……會有的行為。”
“夫妻?夫妻不是一男一女的麼?你們皆是男子,算得了夫妻麼?”
“……我們相愛。”男子回答,臉上已無驚慌之色。
“愛?”什麼是愛?他不懂。他只知道,他一心思念著鳳兮,這個世界,除了鳳兮,他誰都不要。那是一種愛嗎?他愛鳳兮?
“你們既然相愛,為何在野外行周公之禮?”
兩名男子沉默了許久,之後,其中一人開口:“兩個男子在一起……世俗不容。”
臉上,露出無限的悲哀。
他眨了眨眼,兩眼一銳利,道:“誰不容許你們在一起!孤回城立即下旨,為你們舉行婚禮。”
“城主?!”兩名男子驚恐。
邪邪一笑,他道:“孤是城主,誰敢不從。”
於是,回城後,他下旨成全兩名男子成婚,自然遭到許多人的不滿,但誰在乎呢?他是城主,他的話,便是聖旨,誰敢不從?
從此之後,鳳凰城男人與男人亦可成婚,便慢慢形成了風尚。世俗,呵呵,不過是人定的。
眼微睜開,耳邊回蕩著男人的低喘聲,觸目看到的是男人瘋狂地玩弄著自己的身體。因得不到慰藉,男人只好自行其力,不斷地摩挲著兩腿間的欲望。
唉,他真不是好主子呢。竟然看到下屬迷失在欲望之中而冷眼旁觀。
坐正身子,拂了一下流水般的發絲,他低歎。他的身體啊,經過十年,仍只是個小孩子的身體。呵呵,一個二十幾歲的男人,卻頂著一副發育不全的身體,該感到悲哀嗎?即使眼前上演著火辣的春宮戲,仍無動於衷。
“或許,我只對鳳兮有感覺?”他低喃。
鳳兮啊,你在何方?
嘶——
猛地全身一震,他緊繃了身子,雙眼銳利地瞪著門外。
有什麼……接近火壇?!
在碰觸……他的結界!
身影一閃,拖著一頭細水長流般地發絲,閃出了房。屋內,輕紗飛揚,熏香繚繞,男人低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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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樓內,靜思中的玄長老忽地一震,眥目,驚恐地瞪著一團黑暗。那黑暗仿佛會吞噬人,陰冷地撲向他。他冷汗直冒,驚惶失措地大呼:“他回來了……他回來了……毀滅……”
窗戶驟然被風刮開,窗紗亂飛,踩樓梯的聲音登登登地傳來,不一會兒,門外有人敲門:“玄長老,發生了什麼事?”
玄長老抖著身子,死死地瞪著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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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聖壇的幽徑黝黑陰冷。樹木在黑暗中張牙舞爪,急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冰凌凰月拖著一頭長發,面無表情地飄飛在小道上。精美繡著金鳳凰的衣袂隨風翻飛。
“咕咕咕……”夜鷹在樹林內展翅,他冷冷一笑,手一揚,袖袍一甩,一道光飛射而出,夜鷹的淒叫一聲,之後砰一聲落地,漸漸地,又悄然無聲了。
腳不沾地,飄忽地飛入前方的黑暗之中。漸漸隱身,在黑暗中沉靜了許久,突地一亮,原來是進了一個洞穴,穴內有四個火壇,火壇中間擺著一只鼎,鼎內懸浮著一顆火紅玉石,玉石燃燒著,火焰生生不息。
盯著玉石,冰凌凰月飛身落於鼎之前,手探進火內,絲毫不怕火的灼熱,撫摸著那通體火紅的玉石。
“……偷竊者……”
空氣一窒,寂靜中驀地有人指控。
他一驚,鳳目一犀,掃視四周。
“誰?”
空曠的洞穴除了火的撲撲聲,無任何動靜。
“……偷竊者……”
又傳來那如歌如泣的聲音!?
“出來!”冰凌凰月轉身一甩袖,四周火壇中的火焰爆燃,將洞穴照得如白天晝日。
一顆模糊的頭顱隱隱地從一個火壇中探出,在冰凌凰月震驚地注視下,那火中的人探出半身,隨著火焰若隱若現。
“誰?裝神弄鬼!?”冰凌凰月伸手抓向火壇,火焰一騰,那人頭消失在火焰中。冰凌凰月心驚,身影一閃,回頭看到另一個火壇中又隱現那詭異的人頭。
“偷竊者!”那人頭張開嘴,諷刺地吐出三個字。
偷竊者?!
冰凌凰月暴怒。
“火——焚——”咒語一出,火焰更猛,能吞噬一切。那人頭晃了晃,似乎有些痛苦。冰凌凰月露出殘酷的笑,在得意之時,火壇中的人頭忽地竄出,帶著火焰,沖向他。他一驚,要躲,卻被火團團圍住,火中似乎有個人影,看不清他的臉,只感到有人抱住了他,將他壓在地上。
他翻滾在地上,全身焚燒著火焰,雖然火焰無法傷害他一絲一毫,但被火纏住的窒息叫他驚慌。
從來沒有如此驚恐過,似乎要被侵犯了!
有手在撫摸他,有手在撕扯他的衣服,全身無一處能隱藏,被人完全侵犯。
“啊——”他驚叫。
“滾開——”
腿被分開,有東西在入侵進來了——
要被——侵犯了!
“——鳳兮!鳳兮——”他害怕地大叫。
剎那間,火焰消失了,一切都平靜了。
他縮著身子,衣裳整齊,只是淚流滿面。
不見了!
那鬼魅不見了!
從未如此害怕過!被不是鳳兮以外的東西侵犯!
誰?是何人敢如此戲弄他?敢如此對他無禮!雙眼一紅,發出嗜血之光。不管是鬼是神,他都要讓“它”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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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絲在黑暗中一劃而過。
空氣中有同類的氣息。
一條敏捷的人影在閣樓庭院間一竄而過,落地無聲地飄至一道房門前。嗜血的氣息越來越濃。飛揚著金絲的人影無聲無息地閃進半開的門內。層層蠶絲輕紗之後,看到一男人赤裸地趴跪在地上,喘息著。
金發人踩著貓步,立在柱子旁,跪於地上的男人倏地抬轉頭,兩人對視。
一樣冰冷,一樣殘酷,一樣閃著嗜血之光!
那是——同類!
手,從背後伸出,金發人一震,落入了一個寬大熟悉的懷抱裡。紅色的眸子一閃,抗拒。
來人在他耳邊低笑。“小炙兒,你怎能在夜間亂跑?真不乖!”
金發人垂眼,不再掙扎。
來人將他拖至柱子後,藏在層層輕紗內。
須臾,房門被推開,出現一道瘦弱的身影。
在冰凌凰月步入屋內之前,跪於地在的男人眸子一閃,斂去了眼中的殺氣。
幾乎不可聞的腳步聲緩緩接近跪於地上的男人,冰凌凰月憐憫地凝視著他。
“你——痛苦嗎?”他輕輕地問。“被如此玩弄,痛苦嗎?”
男人垂著頭,不言不語。
冰凌凰月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發絲,強迫他抬頭。“還不夠痛苦吧?呵呵……”
男人的眼神迷茫,舔著唇,英俊的臉上竟有著一絲嫵媚。
放開男人,冰凌凰月倚在美人榻上,手掌拍了兩下,門外進來一名男子。俊美的臉,高挑的身材,沉穩的氣息。
無視於地上的男人,他向冰凌凰月單跪而下。
懶懶地抬了抬眼,冰凌凰月道:“侍候侍候你的侍衛長吧,呵呵,他似乎欲求不滿呢。”
男子露出驚訝之色,似乎這種事再平常不過。玄京低吟一聲,顫抖不已。
打了個呵欠,冰凌凰月無聊地躺在榻上,閉目。
耳邊,是男人粗重的喘息聲。
眼微啟,從眼縫中可看到,兩個男人在激烈地糾纏著。
他嘲弄一笑,漸漸地沉入夢鄉。
幽暗的房內,詭異異常。
柱子輕紗後,兩個人相抱著注視屋內的一切。
“呵呵,原來這鳳凰城的城主也是好此道。”梵雨附在冷炙的耳邊低笑。
冷炙皺了皺眉,不語。
梵雨咬了下懷中人的耳垂,見他一縮,便壞心地笑。
冷炙狠狠地回頭瞪他。
梵雨趁機在他唇上香了一記。“莫怕,我設了結界,他發現不了我們。此情此景,我們也可溫存一下,呵呵。”
報答他的是一記嗜血的眼光,同時,懷中人如小獸般,咬上了梵雨脖子上的血管,一咬便咬出血來。
梵雨悶哼一聲,探手摸向懷中人的下腹,一把捏住他的要害。
冷炙松了口,嘴裡全是血。
“真不可愛。”梵雨咕噥著吻上那沾了血的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