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血的味道好濃!
好想……
想什麼呢?
猛地一醒來,發現自己坐在床上,他狐疑地歪著金色的腦袋。身旁,是梵雨沉沉的睡臉。
長長的睫毛覆住了如星般的眼,掩去了平日的銳利,英俊的臉只有安詳,安詳得像個天真的小孩子。
他伏下身,趴在他身邊,著魔般地凝視著他。
看得清呢。
看得清他呢!
其他人看不清,卻唯獨看得清他呢。這個人……是誰?
湊近嗅嗅,很熟悉。
是「雨」。
可是,雨又是誰?為何會在他身邊?從有記憶以來,身邊就有雨了?溫暖的身體,舒服的觸感,溫柔的話語。呆在他身邊,很安全,很安全。
安全哪……
「醒了?」低低的聲音中有著淡淡的沙啞。略微孩子氣的揉揉眼,睜開一雙純黑的星眸。冷炙歪著小腦袋,好奇地伸出手。
「……不一樣……」
手,停在梵雨的眼前,一隻寬厚的手包攏住了他冰涼的手。
「什麼不一樣?」慵懶的打個呵欠,剛醒來的梵雨有著獨特的漫不經心。
「這裡。」冷炙以食指點點自己的眼,微嘟嘴,煞是可愛。梵雨見之,湊過去啄了一下他微嘟的唇。「不喜歡自己的眼嗎?」
冷炙眨眨紅如寶石的眼。「……喜歡?喜歡是什麼?」
梵雨坐起身,一手撩開纏在頸間的青絲。「喜歡嗎?呵呵……喜歡就是佔有吧。」他甩甩頭,將冷炙扯進懷裡,以指腹磨著他的頰。「佔有之後,就是吞噬!將其心,其骨,其血,其肉,其魂全佔為己有!沒有自己,對方就不能生存!讓自己的精血進入其之心,其之骨,其之血,其之肉,其之魂,化其為己!最後,你的世界便只有我一人,我可以給你全世界,也可以讓你一無所有。無我無你,無你,我依舊是我!」
似懂非懂,冷炙伸出粉嫩的舌,舔著梵雨的唇,笑嘻嘻。
梵雨含笑地回吻他。「懂與不懂,對於現在的你來說,全無意義。因為,如今,你的世界只有我!我是你的全部!」
墮落到情慾的海洋裡,單純的人激情地回應,但,無魂無魄的他,也只是一具無意識的軀體罷了。
他,無感知。
他,無情感。
他,無喜好。
他,無常人所有,他非常人矣?!
悲?可悲嗎?
無知,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幸福,可以掩蓋一切不幸?
「如你失去了我,可活得下去?」呢喃中,梵雨愛不釋手地以指梳著他黃金般的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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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天氣好,梵雨心情一來,便打算帶著寵物到京城裡逛逛。
「可是,主子,為什麼我和鴻羅不能跟啊?」冰漓哀怨地瞪著一臉不悅的主子。沒道理啊,以往主子無論去哪裡都會帶著她和鴻羅的,可是這次卻不讓她們跟?帶怨恨的美目一轉,瞪著主子身邊的金髮少年。憑什麼,他就可以跟?
「就是嘛,主子,為什麼我們不能一起去?人家也想出去透透氣!自從回到京城後,一刻也沒出去,悶都悶死了。」鴻羅說得可憐兮兮。
梵雨用修長的手指揉揉太陽穴,以眼示意跟隨的陸浚。
陸浚臉色一沉,非常痛恨主子的無情無義!每每這個時候,都把責任推到他身上!輕咳了一聲,陸浚以難得的柔和聲音道:「京城嘛,你們兩個從小到大,也不知逛過幾回了,所以,不差這一回吧。」
「就差這一回!」鴻羅和冰漓異口同聲地大吼。
看著兩姝叉腰,同時露出母夜叉會有的兇惡面相,陸浚嘴角的肉抖了抖。兩個不知死活的丫頭。偷偷瞄瞄主子,果然……
陰冷的笑在梵雨的嘴裡溢出,聽得鴻羅和冰漓不由自主地放下腰上的手,驚惶失措低下頭,不安地絞著手中的帕子。
「很大聲,嗯?」梵雨抱胸,微傾身上前,給兩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聞言,鴻羅和冰漓拚命地搖頭。
「不服氣?」
「……沒……」細如蚊語。
「那就好。」笑咪咪地點點頭,攬過一旁茫茫然的冷炙,闊步走向大門,而陸浚一頭汗水的跟了上去。
狡猾的主子,邪惡的主子!
竟然將他當作引子!
陸浚在心裡哀歎,哀歎,再三哀歎!明顯的感到身後那兩道灼熱到會焚燒他的眼神!
回府後,他會不會被這兩個丫頭剝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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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朔王朝建都偏北,京都邑斯城,位於中原心臟之地。天子腳下,邑斯城是一派的生機勃勃。
當朝的聖上,是難得的聖明之君。他開運河,放海港,通海陸兩絲綢之路,南來北往,順暢無阻。
百姓豐衣足食,風調雨順,外無征戰,內無亂患,可謂是一片的國泰民安!
京城裡,客棧、酒樓、茶館、數不勝數,但,最大的三家在京城裡可謂是三足鼎立!此三家名樓為:來寶客棧、喜福酒樓、清雅茶館。此三個名點,最是富家公子,仕徒名流愛留連的風雅之所。
坐在喜福酒樓的雅座上,淡然地嘗著美酒。
之所以來酒樓,主要是為喜福的名酒而來。
蘭陵王,一種激烈但不傷喉,更回味無窮的西域美酒。盛在琥珀杯中,一道流光,晶瑩剔透。
陸浚從王府裡出來後,臉色就沒好過。僵直著身子,端坐在一旁,瞪直了眼,看著主子優閒地嘗著這人間美酒。一舉一動,無不優雅而尊貴。他是天生的王者,這貴氣是於身俱來的!很難想像一名常常遊蕩在江湖的皇子,會保有皇子該有的尊貴!
他是個異數!
身為皇家子,卻偏愛江湖事!
打死他也不相信,今日之所以離府到酒樓裡純是為了嘗嘗這久違的蘭陵酒!酒樓混雜,各形各式的人都有。江湖人愛酒,自然常出入於酒樓。只要有酒,就會有江湖人!
但,主子是來聽江湖軼事的,可為何帶了他——對面那個一臉單純的金髮少年?
冷炙,好奇的把玩著用竹製成的筷子,一手拿一支,一會兒擢擢離自己不遠的紅燒魚,一會兒沾沾梵雨酒杯裡的酒,十足是個好動的小頑童。梵雨寵溺地以自己的竹筷擋著他的筷子。受到阻力,冷炙不滿地進攻。這一攻一擋,竟好玩了起來。
真是童心未泯啊!
陸浚無聊地移開視線。
視線放到不遠處的酒客身上。
這一桌是四個江湖人!單從他們帶刀帶劍的模樣看來,便可斷定。一身豪氣,一身爽朗,有著江湖人的不拘小節。與他鄰桌的是幾個富家公子,胭脂粉味,唇紅齒白的,又故作風雅地搖著紙扇,搖頭晃腦地對著詩句。
幾杯酒下肚,話匣子就開了。
四個江湖人開始談起江湖上的趣事來了。
「張三,你聽說了嗎?『無鞘劍派』的『無鞘劍』被人給搶了!」
「啊?什麼?何人如此大膽?」張三問。
「大白天的,兩個異族男子大咧咧地闖進『無鞘劍派』,明目張膽地搶了『無鞘劍』!」
「我見過無鞘劍!」王五接口,惹來李四的驚訝。「這有何驚訝的?」王五白眼,「你去年不是也見過?無鞘劍那小子長得眉清目秀的,武功倒也不弱,不過怎麼這麼輕易地就被兩名男子給擄了?」
「是啊是啊!」趙六點頭。「好歹無鞘劍乃一派之主,怎會如此不小心給人暗算了?」
「無鞘劍派」麼?
陸浚瞇眼,看到四人另一鄰桌的三個少年一臉鐵青。
「無鞘劍?我何時說是無鞘劍了?」李四反問。
「你自己剛剛說啊!」張三覺得李四越來越沒記性了。
李四抹抹嘴,露齒大笑。「我說的是『無鞘劍派』的鎮派之寶——『無鞘劍』呀!你們以為我講的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
對於李四的張狂,其他三人雖不敢苟同,但聽到原來是鎮派之寶「無鞘劍」被偷是一臉震驚。
傳聞,此劍乃上古神劍啊!有緣人執之可逆轉乾坤,上天入地,化形為無,擁有駭世之力量!
但,不是任何人都可成為有緣人,即使無鞘劍本人,也並非「無鞘劍」之有緣人!
「半月前,『無鞘劍派』遣出半數弟子追拿那兩名異族男子呢!」李四做了最後的總結。
「這是奇事!」張三點頭。「不過,我這兒的消息可不下於你。」
「哦?」
「『暗鬼門』又派出殺手了!」張三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道。
其他三人不約而同的湊過頭,輕聲問:「這次又是哪個門派遭殃?」
「……鳳凰門門主——冰綾凰月!」
「什麼?!」三人驚呼。
眾所周知,「鳳凰門」地處南邊,接近南蠻之地,他們鮮少過問中原之事,幾乎可以說是隱居在南蠻,不問世事。門主冰綾凰月年方十四,雖年輕稚嫩,但絕不可小覷!連這麼一個隱蔽的門派都被「暗鬼門」盯上了,何況其他門派?
冷汗自四人的額上滑下。
聽至此,陸浚已皺起了眉頭。
回京城不過半月餘,怎麼江湖上風雲變化如此之快?
「暗鬼門」實在囂張,但「無鞘劍派」就過於粗心大意了……
「雖說這『暗鬼門』這一兩年來突發奇案,但是,『無鞘劍派』的人也真無能,連把劍都守不住,就這樣讓異族人給搶去了!」李四灌了一大口水酒,如此道。
但他還未放下大碗,就見一把長劍凶狠的橫在他面前,驚得其他三人都打住動作。
「你——剛剛說什麼?」一身勁裝,高束長髮,一臉寒徹地執劍少年一腳跨在長凳上,大聲地問李四。
李四畢竟是混透江湖的人,只嚇了一會會,便回復神智,眼珠了一轉,大笑。「大爺我說,『無鞘劍派』全是窩囊廢!」
「找死!」少年火大地揮劍。
鄰桌的另外兩個少年也加入陣式。「你們這群長舌公,不教訓教訓是不知『無鞘劍派』的厲害!」
三個後生小輩最沉不住氣了,一觸即發!
張三李四等人滑頭得很,哪會這麼隨便就讓三個小毛頭給佔去便宜。
「我道是何人如此囂張,原來是『無鞘劍派』的無能之輩!怎麼?追不上異族人,就拿中原人開刀?」
「可惡!不打得你們滿地著牙,本少爺就不叫由共!」
劍,帶著蕭殺之氣,破空而來。
李四非省油的燈,一張指,便輕易的夾住了銳利的劍身,見名叫由共的少年鐵青了臉,他大笑:「無名小輩,大爺心情好,就陪你們玩玩!」
使個眼色,四對三便在人聲喧嘩的酒樓裡對上了!
識相的人馬上起身就跑,一蜂窩地擠在樓梯口爭著下樓。唯有大膽的人依舊坐在位置上把酒闊論。
聞訊而來的店小二驚惶失措地失叫:「爺,大爺們,行行好,您們別爭別打啊!」
沒人理他的叫喊,他苦著一張臉,留也不是,去也不是。
刀光劍影,七人打得歡。
梵雨伸手,抹去了冷炙嘴邊的芝麻粒,不動聲色地繼續酌酒。陸浚瞥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江湖人就是魯莽,動不動就打打殺殺。」搖著紙扇的公子哥兒一臉的鄙夷。
「再怎麼說,這裡也是天子的腳下,這些外來客真是不懂規矩。一會兒官差來了,一個也別想逃。」
才說著,一個少年飛了過來,正好撞上他們這一桌,當下,富家公子胭脂粉味的臉更濃了。伸出嫩白白的纖指,尖銳了聲音。「不長眼的小鬼,敢壞本少爺的雅興!」
被指著鼻子的少年氣煞了臉,雙眼一寒,一掌推開那趾高氣揚的公子哥兒。
「啊——」弱不禁風的公子哥哪經得起他這一推?身輕如燕般地飛彈了開來——
在座的人都張大了嘴,眼睜睜地看著嫩白的公子哥直直的撞向梵雨這一桌。
梵雨正低頭喝著酒,耳聞叫聲,一抬眼,看到飛來的身影。陸浚立即運氣於掌。
冷炙還在把玩竹筷,但隨著叫聲,他雙眼一滯——
只是一剎那——
這一剎那卻可以做許多事?!
也是這一剎那,什麼事也不能做!?
人,撞來!
撞上冷炙——
但眾人只是一眨眼,便震驚了!
梵雨的手伸在半空,停在那裡,不動。陸浚的掌還未推出,亦停在半空,呆滯——
血,飛濺,濺了冷炙一臉。
空洞的眼,冷漠的神情,機械似的動作。只是一個轉身,一支竹筷,便在瞬間奪了一條人命!!
每個人,都停在那裡,時間彷彿停止了!呆呆地,直直地,愣愣地望著渾身沾血的金髮少年!
不可思議地擴大瞳孔,少年慘白了臉,連驚訝也來不及,便軟軟倒下。
冷炙握著沾滿血的竹筷,身上雪白的錦絲衣上亦開出點點紅花,無知覺般地將滿是血的手放在口內吸吮,血紅的雙眼有著嗜血之光,那光震懾了全部的人,如此之野性,如此之不馴,如此之……邪惡!
當冷炙緩緩地轉過頭,望向梵雨時,梵雨迅速地伸指一點他的眉心,大喝:「封!——」
一道金光從梵雨的指尖竄出,筆直的射進冷炙的眉眼,冷炙全身一震,剎時定住!發直的眼望著前方,在梵雨的指令下,慢慢地閉上眼。梵雨長臂一伸,接住了軟下來的身體。
抱著這渾身是血的少年,梵雨雙眼中閃著複雜的光。
「主子——」陸浚起身,欲言又止。
梵雨冷眼一掃,讓他噤了口。
即後,時間似乎接著流動了。
最先恢復神智的是那一桌公子哥兒。其中一個顫抖著手指,淒厲地道:「你們……你們竟然殺了丞相的小公子!你們……你們……」
梵雨略驚,低頭看著那一臉死白的少年。
竹筷一路刺穿他的心臟,這少年根本連喘氣都不沒有便斷氣了!
「讓開!讓開!」中氣十足的叫囂聲從樓下傳來,然後上樓時的「登登登」聲有節奏地傳來,不一會兒,官府裡的人包圍了整個二樓。
為首的捕快利眼一掃,掃過對恃的兩方江湖人,再掃向梵雨這一桌及……地上倒在血泊中的少年。
「他,他,他……全都帶回衙門去!」
「他……他們殺了丞相的小公子!」一個公子哥抓住捕快,急聲大吼。
捕快一聽,大駭。
一揮手,數個捕快已圍住了梵雨等人。
梵雨只是淡笑。
至於「無鞘劍派」之人與四個江湖人哪裡肯束手就擒,這會兒,七人倒很有默契地一起破出重圍,跳樓飛逃了。
「追——」為首的一聲令下,數個手腳明快的手下立即追了過去。
為首的轉頭,寒冷地瞪著梵雨,一個指示,要手下們將他帶回去。
陸浚閃身一擋。「大膽,誰敢上前?」
為首的捕快臉色變了變。
梵雨輕聲道:「退下。」
「但是,主子——」
梵雨一記冷眼,陸浚咬牙退在一旁。
放眼看向捕快,梵雨勾起嘴角。
「難得……遇上這種事呢……」玩味的話,完全不受緊張氣氛的影響。抱著全身是血的冷炙,向那捕快走去。
強大的壓抑感在捕快心中積聚,當梵雨整人立在他面前時,他禁不住吞吞口水,中氣不足地對一旁的手下道:「把……把兇手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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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簡陋房子前,立著一名青衣男子,男子的手上提著一個布包,布包上有著暗紅的色澤。
房子雖簡陋,但氣息清雅,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濃濃的草藥味,聞之精神一振。
男子深吸一口氣,正打算推門而入時,一個陰柔的聲音從屋內傳來:「來了,為何不進來?」
男子無聲無息地推開門,踏進這簡陋的屋內。
一張床,一張桌,一張椅,一個櫃,極為簡單。
桌前,立著一條纖細的人影。沒入屋後,漸習慣屋中的幽暗,看清了桌邊的人。
一頭銀白的長髮,垂掛著,看不出是男是女的美麗臉龐側對著他。微垂的眼專注地盯著桌上的瓷器。
「東西……帶來了?」
「帶來了。」男子冷哼。
銀髮人這才停下手中搗藥的動作,緩慢地轉身。
「我要驗過。」
男子未上前,抓著布包的手緊了幾分。「我要見到人!」
銀髮之人——藥師三葉揚揚嘴角。「人,就在床上,我醫了七分。」
男子立即轉身,來到床邊,看到床上那蒼白的人。下垂的手指動了動,但終究沒有伸出。
「為何是七分?」
藥師三葉來到床邊,從懷裡掏出一個白瓷,放在床上人的鼻息間,床上人漸漸囈語,即將轉醒。
「你未歸,我不想做虧本生意。」藥師三葉伸出手。「拿來。」
男子將手中的布包扔給他,藥師三葉迅速地接過。男子不再理他,雙眼盯著床上漸醒的人。
藥師三葉有些顫抖地拿著布包,看著布包上暗紅的血漬,他雙眼都發紅了。
這……便是他的頭麼?
他……也有這一天?
他……終於報了仇了?
冰綾凰月——
打開布包,一顆帶血的頭顱赫然入目!
死不瞑目,瞪白了眼,張著口,吐著舌,口內有白沫,極噁心的頭顱!
望著,盯著,瞪著——幾乎要看穿它!
眼,睜開,是深如黑洞!
男子汗潸潸地等待著這一刻,卻在床上人睜開眼的剎那怔住了。
冷,冷得寒徹!冰,冰得刺骨!
這雙眼,似曾相識,卻,絕不是原來的那雙眼!
如木偶般地坐起,床上的人直視著前方。
「他根本未好!」
「這不是冰綾凰月!」
兩個有知覺的人異口同聲。
對望,無語。
許久之後,藥師三葉冷笑。「他,不是冰綾凰月!」
男子臉一沉。
「不可能!」
藥師三葉將頭顱扔到牆角。「他只不過是個替身!我們之間的契約,就此終止!」
「我不管替身不替身,人死,頭顱已到!你,無論如何也要醫好他!」
「……天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藥師三葉轉身。
「你……」
「我救了他的命已算是恩惠你們了。」沒瞥一眼呆若木雞的人,藥師三葉以指端起床上人的下巴。「七分,少了情,少了愛,少了義。能活著,已是萬幸了。」
「無情無愛無義,哪算是人!」男子寒聲。
藥師三葉奇怪地轉頭,盯著他。「你們——殺手,本無情無愛無義,不是麼?」
男子的臉扭曲,扭曲得猙獰。「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三葉淡笑。「要殺便殺啊!」
男子從袖中滑出玉笛,直取他的心臟——然,玉笛頓在他胸口,卻再也刺不下去了。
藥師三葉以指夾住玉笛。「心軟,哪能當殺手?!」
男子痛苦地握緊玉笛。
「你不該當殺手。你對他有情有義,他卻並不一定會回報你……」
話未完,一縷血絲從他口中溢出,他睜大了眼。
男子震驚地望向藥師三葉的背後。
一把利劍從三葉的背後穿透,帶著血從前面竄出。
「你——」三葉回頭。
床上的人發出來自地獄般的笑,雙手握劍,向上一扯,劍從心臟一路向上切,赤紅的劍身從三葉的頸部滑出。
血,四處噴射,射滿了男子一身,也噴滿了床上的人身。
三個人,全浸在血中!
從床上下來,赤腳踏在地上,以血手撫開覆在前額的劉海,露出一雙魔魅般的眼。
男子心臟一窒,著魔般地盯著那雙從未看清過的——紫眸!?
無情地不再看男子,紫眸之主轉身離開這簡陋地充滿血腥味的房子。
男子喃喃:「無影,你……你入魔道了麼……」
無心無情無愛無義……
無了七情六慾,還算是人麼?
將玉笛插回腰間,他飛身追了過去——
地上,躺在血泊中的藥師三葉瞪白著眼,前方,是一顆極恐怖的頭顱,同樣,瞪白著眼。
突然,三葉的眼珠轉了轉,那死白的臉上竟然扯出一抹森冷的笑。手指動了動,在黑暗的房內,竟緩緩地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