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雷振聿離開了醫院之後,就沒有再回來。
坐在病房外長凳上的身影雖然和那個離開的人有著同樣的五官,但卻不是他。
雷振武獨自坐在冰冷的長凳上已經兩個多小時絲毫沒有挪動過半分,他說不出來他在等什麼,他好像在等一牆之隔的燕懷楚說句「原諒大哥,想要見他一面」的話,又好像在等失去聯絡五天的大哥出現在面前。
事與願違!
老天彷彿總是喜歡和雷家兄弟開玩笑一般,燕懷楚隻字不提雷振聿,而雷振聿也沒有出現。
「嗒、嗒、嗒、嗒……」
走廊的另一頭傳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在這與四周隔離的特殊病房區域顯得尤為清晰。
再熟悉不過自己大哥的腳步聲,不用看,雷振武都知道來人不是雷振聿,可,這同樣分外熟悉的腳步聲,卻令他不得不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明亮的燈光下走來兩人。
看著由遠到近逐漸靠近的兩人,雷振武雙目圓睜,直到原本因為距離而有些模糊的身影完全清晰起來,並且立在近前的時候,他怔怔地開口叫了聲:「爸……媽……」
當燕懷楚看見推門進來的兩人時,他同樣驚愕不已。
看著雷父雷母走到身邊,燕懷楚用疑惑的眼神投向跟著進來的雷振武。
收到燕懷楚的資訊,雷振武搖頭,輕聲說道:「不是我告訴爸媽的。」
燕懷楚轉頭,首先看向坐在床沿的雷母,視線掉轉再度看向雷母身後的雷爸爸,兩人同樣一臉和煦的微笑回望著自己,那眼底流露的是所有父母對兒女發自內心的深深關愛。
燕懷楚輕輕地,輕輕地叫了一聲:「爸,媽!」
雷父雷母並不出聲,只是默默地看著燕懷楚。
燕懷楚垂下頭,雙手緊緊抓住床單,咬著下唇,又鬆開,然後他用輕柔地聲音說了一句:「對不起。」
好半晌,頭頂傳來雷父一聲疼惜萬分的輕歎,然後一隻又大又溫暖的手掌落在頭頂,柔軟的發被溫柔地搓揉了幾下,掌心的熱度傳來。
那既窩心又溫暖的溫度教燕懷楚有種忽然想哭的衝動,強忍著心底的酸澀,燕懷楚再次道歉:「對不起,不應該瞞著你們的。」
「哎……你這個孩子。」雷父威嚴又溫柔的聲音裡夾雜著無奈,最終把話到嘴邊的責備吞回腹中。
抬起頭,霧濛濛的眼中,一張與雷振聿酷似,卻多了幾分滄桑的面容印在眼前。雖然年過半百,但是,雷父依然一副精神熠熠的模樣,飛揚的神采,堅毅中帶著嚴肅的五官,卻被一雙柔和的雙目褪去幾分剛毅,添了幾分柔情。
每每當那雙眼睛看向雷母的時候,燕懷楚總能感覺到週遭被濃烈的愛包圍著,那是燕懷楚三十四年生命裡體會到最暖的愛情。
燕懷楚吞了一下乾澀的喉嚨,試探性地問:「爸,媽,你們怎麼知道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居然讓小武他們瞞著我們,你這個孩子,從小就是這樣,以為這樣對做父母的最好,其實你根本不知道,瞞著一切,卻是對父母最不孝的。」雷父平靜的五官下看不出任何波瀾,但是燕懷楚清楚的感受到雷父對自己的怒氣。
「對不起……」燕懷楚第三次道歉。
「我們要的不是『對不起』,如果真有什麼三長兩短……」雷父忽然止住話語,看著燕懷楚瘦弱的身體,後半截的話自然的轉成疼惜,「下次有任何事情都不許再瞞著我們,不要忘記,你是我們雷家的孩子。」
雷母雖未說話,但是點頭贊同雷父的話「謝謝……謝謝,爸爸,謝謝,媽媽。」燕懷楚聲音哽咽,卻忍不住,道出心中的疑惑,「你們究竟是怎麼知道的?我告訴小武,讓他不要告訴你們的。」
一瞬間的沉默。
燕懷楚看見雷父雷母眼底一閃即逝的痛苦神色,他更是疑惑不解。
雷母回頭看了雷父一眼,雷父輕輕點頭,大手扶在雷母的肩頭,緩緩地摩挲了幾下。
雷母轉頭,拿起床前櫃子上的蘋果,慢慢地削了起來。
靜謐在四周淺淺擴散,只聽得見,鋒利的刀鋒劃過蘋果皮時產生的「沙沙」聲響。
燕懷楚疑惑的視線隨著雷母手中的動作移動著,最後停留在她微微有些顫抖的手指上。
當一個削好的蘋果被舉在面前的時候,燕懷楚才緩過神來。
接過雷母遞過來的蘋果,那被遮住的視線也豁然出現,燕懷楚對上雷母別有深意的視線,他知道雷母此時此刻有很多話要講,所以他保持沉默等待媽媽開口說話。
短暫的幾秒鐘,雷母覺得那是幾個世紀的煎熬,但是,該來的終歸要來,該說的也終歸要說……
雷振武是自己的兒子……
雷振聿是自己的兒子……
而燕懷楚自從二十年前,也是自己的兒子了……
「五天前,小聿喝醉了,他給我打了電話……但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一個勁的哭,一個勁的哭……」雷母在燕懷楚不解的視線下終於開口。
「從頭至尾,小聿他隻字未提,電話裡只有他的哭聲。」
燕懷楚聽著雷母沒由來的開場白,說不吃驚那是假的,尤其是當他聽到雷振聿對母親哭泣的時候,他更是驚詫不已!
他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能令這個他一直覺得比任何人都強悍的男人,在醉酒後像孩子般打電話給母親,而僅僅只是……哭泣?
凝視著母親寧靜面容上一雙深邃的眼,裡面隱隱透著複雜的情感,燕懷楚不免揣測起母親突然到來的目的。
為了誰?
是為了他?
還是為了自己?
「他……」
思緒千般回轉,他忍不住小心地詢問,可話到一半,卻硬是斷開。
他是人,自然會擔心,會害怕。他不是神仙,自然猜不到雷父雷母此行的目的。
以往總是得不到答案的情景歷歷在目,一次又一次被絕望碾碎的經過產生的疼痛到現在都教他痛不欲生。
是的,隔了三年,他來了,壯著膽子嘗試了一次,結果又如何?
沒有答案!
沒有答案……
一個總是沒有答案的答案,一個總是沒有結果的結果。
心裡又產生了鈍痛,沒有以往來的劇烈,也許是時間產生了效果,所以這個疼痛只是持續著,並沒有加劇。
愛情如果可以隨著這痛覺也慢慢變鈍的話,會不會好受點?
不知不覺中蹙起了眉心。
「懷楚……對不起……」
雷母突然的毫無來由的道歉,打亂了燕懷楚的思緒,他有些茫然地看著雷母,完全沒有她為何要道歉的概念。
燕懷楚此時看見雷父的大手用力地握了幾下她的肩頭。
雷母沉吟片刻,抬起頭來,幽深的目光透露著她下了決心的堅定。
「懷楚,小聿他愛你,這一生,他都在愛著你!」
「什麼……」
完全沒料到,雷母一開口,吐露的居然是自己十六年來無時無刻不想知道的答案。
想著千般萬般的回答,設想過種種場景,但是,萬萬沒有預料到,給他答案的人不是他一心愛著的雷振聿,卻是雷母。
萬萬沒有料到!
萬萬也料不到!
驚天霹雷就這麼在頭頂炸開!
三十四年的歲月中,沒有任何一次比這更震驚!
三十四年的歲月中,沒有任何一次比這更震動!
這怎麼可能?
這可能嗎?
他愛我?
但是,他說我們是兄弟!
他愛我?
但是,他和一個女人結婚了!
他愛我?
但是,他離婚後也遲遲沒來找我!
他愛我?
他來了,三年後,他來了,卻依然沒有一個答案給我!
不懂,不明白,很混亂……
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既然他愛我,既然他愛著我……
那又為什麼……
不要我?
為什麼選擇……
不愛我?
蠕動了一下乾澀的雙唇,吶吶地想要開口,張開唇,「啊……」只是發了一個簡單的音節,就不知道該如何再開口,過度沙啞的聲音,連自己聽著都分外的鬱結,那是被堵在胸口的結,一個被纏纏繞繞了十六年的結。
這個結……
易結,卻不易解!
雷母輕輕的歎息了一聲,用她和藹又和諧的聲調慢慢開口:「小武十四歲那年有一天哭著從外面跑回來,什麼都沒說的他就跟著我們去了美國。但是做媽的我知道,小武會哭一定和隔壁的清非有關,媽沒有多問,就算問也不會有任何結果。小武和小聿十八歲生日的前一天……」雷母說到此,停頓了一下,她在猶豫,她似乎在選擇如何繼續下去把這段哽咽在心十多年前的往事道出。
「小武他來找他爸和我,他只說了一句『這一輩子,我只要穆清非,所以我不會結婚,更不會生小孩,我注定要成為一個不孝的孩子』,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嚴肅的小武,但是我知道我的兒子是認真的,這一生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雖然他當時只有十八歲,但是我知道他不會拿一生的幸福和父母開玩笑,我太瞭解我的兒子了,他知道自己要什麼,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這就是雷家的男人。就算我們不同意,小武他也不可能放開清非這個孩子,而且,我不想更不能失去這個兒子,哪怕他愛著的人是一個男人,所以……我和他爸爸……並沒有反對他和清非的事。」
「……」燕懷楚一言不發,只是安靜地凝聽一切。
「我們看得出來小武他非常的開心,有誰不希望自己的愛情得到父母的贊同和祝福呢?我們想過歡天喜地的小武會立刻把這個消息告訴小聿,迫不及待地要把這個消息和哥哥分享。可是,我和他爸爸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完全沒有想到的是……」
雷母一連重複了兩次,就停頓在此,她回頭看向身後的雷父,轉而看向一旁一直倚靠在牆角的雷振武,視線最後停留在燕懷楚有些蒼白的臉上。
雷母痛苦的眼神令燕懷楚心悸!
他不禁轉頭看了一眼一旁佇立不動神情很是奇怪的雷振武,隱約間,察覺了一些也許被深藏了許久許久的東西。
「我們完全沒有料到的是向來深思熟慮的又穩重的小聿會在收到小武的資訊後,未加考慮立刻來見我們。不顧一切的他是如此迫切和心懷希望地來見我們,從他年輕的臉上,我看見希望,看見欣喜,看見更多更多即將實現的幸福。他就站在我的面前,用異常堅定的聲音告訴我:媽媽,我愛懷楚,我對他的感情不會輸給任何人,雖然懷楚被他的父母遺棄了,但是沒關係,我願意用我剩下的所有的生命去愛他,代替所有的人來愛他!我想給他幸福!」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既然他愛我……既然他愛我,為什麼他不要我?為什麼他不要……」
「對不起,懷楚!」
拿著蘋果的手從輕微的顫抖到瑟瑟抖動,看著蘋果從手中掉下,砸在地面,燕懷楚終於忍不住發出悲鳴般的低吼,卻被母親突然的道歉打斷。
「我是小聿的媽,這個孩子我從小看到大,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再清楚不過了。小聿他在十四歲那年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你。當我看著小聿一臉興奮向我跑來的時候,我立刻意識到他要說什麼,我很害怕,當時我可以說是絕望的……」
「我和他父親應了小武的要求,如果再應了小聿的請求,那……那……雷家會絕後呀!請原諒,作為雷家的妻子,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雷家絕後,我真的不能。你愛著小聿,我也同樣深愛著我的丈夫,所以請原諒我,為了一己之私,我斷然拒絕了小聿的請求,雖然他是那麼迫切的希望看見我點頭,我還是毫不猶豫地斷絕了他所有的期盼!因為我真的不能讓雷家絕後呀!」
淚水從雷母幽深的眸子裡滲了出來,沿著臉上柔和的線條緩緩地流淌,燕懷楚清楚看見雷母眼底濃烈的感情。
那是一種堅貞不移的愛情,那是對雷家,對雷父的愛。他能明白這種深厚又強烈到可以撕裂一切的感情,他不怪雷母,他真的不怪,因為他也曾經私心地期盼——
全世界只有他和他兩個人……
誰都不會來打擾他們,誰都無法阻撓他們,直到世界的盡頭!
沒有天涯海角的距離,只有滄海桑田的愛情……
燕懷楚聽見雷母這般將事情的緣由娓娓道來的時候,很奇怪的是他的胸口居然一點都不覺得痛了,以往那比鋒芒尖銳的疼痛紮在心底的時候,他總是輾轉不斷,翻騰不停,僅僅是為了消磨甚至只想緩解一下那比任何力量產生的痛苦更劇烈的疼痛。
可今天,那疼痛卻奇跡般的消失了!
在凝望著雷母眼睛的時候,徹底地消失不見了。
雷母在一片沉默聲中繼續:「當他站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我看見的不僅僅是我的兒子,我看見了一個為愛願意付出一切的男人!可我不能答應,我萬萬不能答應。答應了他,我就負了雷家,負了我的丈夫。我已經負了一次,我不能再負他們第二次!於是,我以他是雷家的長子,他有為雷家留後的責任,毫不猶豫的狠心把他擋了回去!可是……我永遠忘不了……小聿當時的眼神,永遠也忘不了那種摻雜著不甘、惱火、無奈與悲痛的絕望,是如何的令我心驚!」
「小武和小聿雖然是雙生子,但是小武來得遠比小聿倔強得多,小武是會為了愛不顧一切的衝出去,就算我們反對,他也會一意孤行,為了不失去這個兒子,我們點了頭,這是權宜之策,但是小聿他不一樣,他從小就是作為哥哥,作為雷家的長子,雷家的繼承人成長的,骨子裡強韌又自負的他,承受更多的卻是雷家賦予他的責任,這是他一出生就定下的事實,任誰都改不了的事實。於是,我,一個母親求了他,在他滿懷的希望被斷絕的時候提出了更過分的要求,我要他給雷家留後,對於我來講這是一個請求;對於小聿來講,這是雷家給他的命令。向來孝順的小聿第一次反抗了我這個母親,他堅決地搖頭,斬釘截鐵地說『不』,我狠狠地……給了他一個耳光……給了我自小就聽活的小聿一個耳光,那是我第一次打我的兒子……」
「……媽……」燕懷楚泣淚地叫了一聲雷母,他不清楚,這個時候,他是在心疼一個深愛著雷家的母親,還是心疼那個將一切深埋心底的他?
「……我兒子,他給我下跪,就跪在我的面前,跪了整整一夜,他求我,求我的諒解,求我的同意……」
燕懷楚聽到這裡的時候,一直凝聚在眼窩裡的水氣終於滑落,雷母的身影隨著不斷湧出又凝聚的淚水變得清楚、模糊,模糊、清楚,淚怎麼也停不住,無論如何的強忍,無論如何的向內吞,那不聽話的淚水彷彿要洗清過往中的一切陰鬱與哀傷般,不斷重複著湧現,滑落,滑落後又湧現。
「那一夜,是我一生中最難熬的夜晚,無聲的抗爭中,我開始思考,我是不是錯了?我是不是太過自私?我是不是做了錯誤的決定?從未有過的迷茫……於是我妥協了,我只要小聿給雷家留個後就行。小聿他搖晃著從地上站起來,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但是我知道,我的兒子也妥協了,萬般無奈,萬般的不甘,極度的痛苦中妥協了……」
哭著,用力握緊拳頭,掌心裡傳來刺痛,那刺痛無法緩解任何東西,做不出任何舉動,除了哭泣以外。
「同樣是十八歲的生日,對小武來講,那是他最開心的生日。可對小聿來講……那是他最難熬的一天……」
「振聿……振聿……聿……你這個……笨蛋……」沙啞的聲音被親耳聽到的實情震得破碎,心窩裡對那個人的心疼不斷堆積著,想要喊出來,拚了命,只發出了幾個簡單的音符,最清楚的吐字,依然是那個一直放在心底的名字。
「我不覺得我有做錯什麼,任何人都有值得珍惜與保護的東西,所以我選擇了我的丈夫,我的一個兒子和雷家。但是請你原諒我的自私,原諒我為了一個家、一個兒子,卻傷害了你和小聿的事實。」
搖頭,不斷地搖頭,想要說點什麼,卻只能泣不成聲。
「我的兒子不開心,這十幾年來,他從來沒有真正開心過。他沒有怪我,但是我知道,隔閡已經產生,在我和小聿的中間已經有一條看不見的裂縫產生了。我沒有怨言,也不能再要求更多的東西……」
他怎能再去責怪眼前這個為了一個家願意承擔一切的母親?
他都捨不得對母親大聲抗拒,他又怎會這麼去做?
那不僅僅是他的母親,也是他的母親呀!
不怪母親,不怪深愛的那個人,誰都不怪,就算等了十六年,只有一個字——值。
是的,他覺得值得!
他愛的那個人不是不愛他,不是不要他。
他的愛僅僅是藏匿了十六年,僅僅是遲了十六年而已!
「我這次來不是為了別的,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依然愛著我的小聿?」
「我……」張開乾澀的唇欲回答母親的問題,卻被打斷。
「不,不要告訴我。如果你還愛著我的兒子,就請你直接告訴他。如果你依然愛著我的兒子,就請你用你所有的生命去愛他,如同過往他愛你的方式一樣去愛他。」
「……」
「這是我作為一個母親現在能為他做的一切。」也是我能為你做的一切!
見燕懷楚沒有任何答覆,雷母心中一顫,她緩慢地從床沿上站起來,身體有些不穩,雷父及時在她身後支撐了一下,雷母回以感激的目光。
四週一片寂靜。
冗長的沉寂之後,打破沉默的卻是自始至終只是聽雷母說話卻一言不發的雷父。
「懷楚,無論怎樣,有一點清你記住,小武和小聿是我們的兒子,而你也是我們的兒子,做父母的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道理!」
雷振武一直用一種奇怪又複雜的神情凝聽所有的一切,聽到最後,那英俊的五官扭曲成一片痛苦之色,他終於無法忍受般地垂首,用手摀住臉。
燕懷楚看不見雷振武的臉,他不能確定他是否真的在哭,但是從他細細顫抖的肩膀看來,雷振武在極力的壓抑著自己。
雷父說完話後,安靜地看了燕懷楚片刻,那目光裡有很多意義深遠的資訊,有一些燕懷楚他懂,有一些他不懂,但是無論何種資訊,他都能從雷父堅毅的目光裡看到關愛。那種關愛從他第一天到雷家起至今未曾改變過,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改變都沒有。
本想說點什麼,張口,欲言又止,收到雷父阻止的眼神,燕懷楚把一切吞了回去。
雷父,輕輕地點頭,然後他扶著雷母轉身往外走。
路過雷振武的時候,他停了下來,用一種威嚴中帶著父親特有的慈愛聲音,肯定地說道:「振武,就算振聿他生氣,他發火,他吼,他叫,你要相信振聿,懷楚是他這一輩子最愛的人,但是,你也是他這輩子最愛的兄弟。」
雷父拍拍雷振武的肩膀後,扶著雷母準備出門,就在即將跨出門檻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燕懷楚的聲音:「爸,媽……謝謝……謝謝……過年的時候我會回去看你們的。」
雷母回頭,一臉驚喜!晶瑩的淚花潺潺而下!
「請不要告訴小聿我們來過,這是我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
燕懷楚送上寬慰的笑容,直到父母的身影消失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