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要護送一隻豬去京洛斯莊園。」波文頓伯爵李瑞奇的話打斷了芙蓉憂傷的沉思。
「對不起,你剛才說什麼?」芙蓉問。
李瑞奇指著坐在她身旁的米迦。「豬應該是煮來吃,而不是養來寵的。」
「『公主』是我的寵物。」米迦告訴他,然後用衣袖擦拭下巴。
瑞奇轉開臉,好像受不了看到她弟弟。
芙蓉低眉垂眼地打量伯爵。他們兄妹倆都是金髮綠眼、皮膚白哲,但在女人身上的美在男身上就顯得懦弱。
「為什麼馬車顛簸得這麼厲害?」芙蓉抱怨。
「因為我買不起最高級的馬車,」瑞奇說,然後露出微笑。「但這種情況即將改變。」
「此話怎講?」
「我有光明的前景。」
「我們趕了一個多小時的路,」芙蓉說。「馬車顛得我想吐,我想要停下來溜溜腿。」瑞奇瞥向窗外。「聖亞邦森林就在前面,我們到那裡休息。」十分鐘後,瑞奇敲擊車頂叫車伕停車。車伕在路邊停下馬車。瑞奇先下車,然後轉身扶芙蓉和米迦下車。
「那叢樹後面有一條河,」瑞奇一臉諂媚的笑容。「要不要去那裡走走?」芙蓉點頭,開始走向樹叢。她不喜歡奴顏婢膝的波文頓伯爵,希望他會消失不見。如果伯爵是一條狗,他會趴在她的爵銜前搖尾乞憐。
河水看來清澈乾淨,芙蓉蹲在河邊掬起河水往臉上潑。清涼的河水使她精神大振。
她站起來轉過身去,發現伯爵離她只有幾寸時,使她吃了一驚。「你要做——」瑞奇伸手抓向她的喉嚨,但芙蓉用膝蓋撞他的下體。趁他痛得彎下腰時,她跑向樹叢。
回頭看他是否追來時,她一不小心絆倒了。為了保護腹中胎兒,她用雙手撐地來減低落地的衝擊。
「米迦!」她在伯爵追到她身邊時,高喊。
瑞奇跪下來跨在她身上,他掐住她的喉嚨開始施壓。
芙蓉用拳頭不停揍他的臉,但他仍然不肯鬆手。她喘不過氣來,感到自己越來越虛弱。
瑞奇突然尖叫一聲歪向一側,他伸手摀住脖子,鮮血從傷口一滴一滴地滲出來。
米迦握著匕首站在那裡。他在伯爵身旁跪下,用匕首的尖端抵著伯爵的頸動脈。
「動就死!」米迦威脅。
「那個小鬼割傷了我。」瑞奇嚎叫,但不敢亂動。
芙蓉一邊用力吸氣,一邊坐起來。她抽出自己的匕首抵著伯爵的臉。
「弟弟,謝謝你救了我的命。」芙蓉沙啞地說。「你是英雄。」
「不客氣,姊。」米迦驕傲地咧嘴而笑。
「你哪來的匕首?」她問。
「登肯給的,他還教我如何使用。」米迦回答。「他說男人應該隨時做好準備。」「登肯說得對極了。」
「現在該怎麼辦?」米迦問。
「把他的鼻子割下來喂『公主』。」芙蓉說。
「沒有那個必要。」一個聲音從他們背後傳來。
用匕首抵著伯爵的喉嚨,芙蓉瞥向聲音的來源。傑明站在那裡,她鬆了口大氣。思隆、歐亞當和麥約翰全站在他背後。塞斯和萊理也在那裡。
亞當和約翰衝上前來把瑞奇壓制在地上。亞當把瑞奇的雙手反綁在背後,約翰拉他坐起來。
芙蓉面帶笑容地轉向丈夫。萊理上前扶她站起來,保護性地把她拉到他身邊。「有沒有受傷?」他問。
芙蓉搖頭。「米迦救了我的命。」
「幹得好,弟弟。」塞斯說,伸手摟住他的肩膀。
米迦驕傲地咧嘴而笑。「我是英雄。」芙蓉奇怪傑明為什麼對她不理不睬。她在萊理的懷裡轉頭看他和思隆與李瑞奇對質。
「我們知道你的詭計了。」思隆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瑞奇說。
「認罪吧,瑞奇。」傑明說。
「我無罪可認。」瑞奇堅持。
「讓我來。」米迦說。眾人還不及阻止,米迦已經跪在李瑞奇身旁用匕首抵著他的臉。
「從實招來,」米迦恐嚇。「否則——」瑞奇不發一語。
米迦用匕首在瑞奇臉上劃出一道血口子。
「叫那個小鬼滾開。」瑞奇叫道。
「快招,瑞奇。」傑明命令。
「你有沒有僱用刺客殺害修宇?」思隆問。
「是修字自找死路的。」瑞奇回答。「他沒有興趣娶薇菱。」
「你企圖暗殺我嗎?」傑明問。
「你不該解除和薇菱的婚約。」瑞奇回答。
「你打算如何解釋芙蓉的死?」傑明問。
「她原本是該掉進河裡淹死的,」瑞奇回答。「而那個小鬼為了救她也一起淹死。」
「瑞奇,你會因此被吊死。」約翰說。
「你殺了我的哥哥又差點殺了我的妻子。」傑明厲聲道,伸手抓住他的喉嚨。「我應該現在就活活打死你,省了法庭一次絞刑。」
「吊死他太便宜他了。」亞當說。「等勞勃船長返回英國,他會把瑞奇弄到你的另一艘即將遠揚的船上去。」
「好主意。」約翰說。「瑞奇將一輩子在海上當苦力。」
「我不去。」瑞奇喊。「我要把你們的罪行嚷嚷給全世界聽。」
「恐怕不行。」思隆說,脫下領巾塞住瑞奇的嘴巴。
「就這樣決定。」傑明同意。
傑明轉身走向芙蓉。她本來想投入他的懷抱,但萊理緊抓著她不放。
「我知道你撒謊是為了保護你的哥哥。」傑明說。「換作是我,我也會如此做。請原諒我對你的不信任。」
「換作是我,我也會往最壞的地方想。」芙蓉說,她凝視著他的黑眸,企圖在其中找到一絲愛意。
「我仍然愛你。」萊理插嘴。「即使你懷著別的男人的孩子,我仍然願意娶你。」芙蓉望著萊理的眼睛,在其中看到希望和愛。她轉頭望向面無表情的傑明,等他表態。
「隨便你怎麼做都行。」傑明說,然後轉身走開。
望著丈夫的背影,芙蓉再度哽咽。他不愛她,即使必須放棄親骨肉,他也願意放她走。
芙蓉想要趴下來痛哭一場,但設法忍住了眼淚。她要等一個人時再來哭。讓別人看到她的痛苦改變不了現狀。她的丈夫要趕她回她生長的波士頓碼頭區。
四個小時後,在貝福旅舍的房間內,芙蓉淚流滿面地撥弄著頸際上的十字架項鏈。她不會有最初和最後的愛。她從來沒想到愛一個人出見然會如此痛苦。
聽到房門打開,她抬頭看到弟弟進來時,露出悲傷的微笑。
「你在哭什麼?」米迦問。
芙蓉拍拍身邊的床鋪。米迦在她身旁坐下,她伸手攬住他的肩膀。「我愛公爵,但他不愛我。」她說。
「公爵愛你。」米迦說。「他中午告訴我的。」
「公爵愛我?」芙蓉驚訝地重複。
「他叫我不要告訴你。」米迦說。「哎呀,我有大麻煩了。」
「你想要留在英國嗎?」芙蓉感到如釋重負。
米迦點頭。「我喜歡快樂的老英國。」
「你的匕首還在嗎?」她問。
「英雄隨時做好準備。」米迦拍拍靴子側面。
「我們從僕人專用的樓梯溜下去。」芙蓉說,抱起睡在床尾的小豬。「明天公爵會告訴塞斯我們要留在英國。」她望進弟弟的藍眸裡。「你真的想要和我一起留下來嗎?」
「姊,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米迦把手放在她的臂膀上。
「沒有你,我不知道我要怎麼活下去。」她熱淚盈眶地說。
「你現在又在哭什麼?」他問。
「我在哭是因為你讓我好快樂。」米迦用受不了的表情看她一眼。「女生最無聊了。」芙蓉露出微笑。「跟我來。」
「等一下!我們必須把床弄得讓塞斯以為我們在睡覺。」米迦說。
芙蓉看到弟弟掀開被子把枕頭直放,然後拉起被子完全蓋住枕頭。床鋪看起來像有兩個人躲在被窩裡睡覺。
芙蓉左手抱著小豬,右手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她打開房門往外瞧,走廊上空無一人。
她帶著弟弟走向旅舍後方的僕人用樓梯,下樓穿過廚房,從後門離開旅舍。
芙蓉和米迦沿著坎辛頓街走到公園街,然後右轉進入上溪街。
離開貝福旅舍約一個小時後,芙蓉和米迦站在石宅的前面。她猶豫了片刻,然後在勇氣消失前衝上門階敲門。
「歡迎回家,公爵夫人閣下。」班尼從門邊退後,讓路給她和她弟弟。
「米迦和我要留在英國。」芙蓉告訴總管。「公爵閣下在哪裡?」
「公爵閣下有急事到碼頭去了。」班尼回答。
「別告訴他,我回來了。」她吩咐總管。「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遵命,公爵夫人閣下。」芙蓉跟在弟弟後面爬上樓梯。抵達三樓時,她把「公主」交給他。確定他直接回他的房間後,她走進丈夫的房間,脫到只剩內衣,然後坐下來等待。
一個小時過去。
芙蓉打起瞌睡來。她打開窗戶讓涼爽的晚風徐徐吹進房裡,然後回到椅子上繼續等待。
聽到開門聲時,芙蓉警覺地坐直。傑明發現她在這裡時會說什麼?她又該對他說什麼?
接著芙蓉知道了。她伸手從放在衣服堆上的刀鞘裡抽出她的匕首。
傑明走進房間,沒有點蠟燭就開始脫衣服,從房門口一路脫到敞開的窗戶邊。
芙蓉站在他背後,用匕首輕抵著他的頸背。「別動,否則我會刺穿你的喉嚨。」她低聲恐嚇,重複她在他們初次見面時說的話。
「你想怎樣?」傑明疲憊地問。
從他的聲音裡聽出的痛苦令她心碎。他們兩個是大傻瓜,自尊太強而不肯表白愛意。
「怎麼樣,芙蓉?」他聽來不像愛著她,但她還是要試一試。除了把她送回貝福旅舍,他還能對她怎樣?
「我要你愛我,像我愛你一樣深。」她說,然後把匕首扔到地板上。
傑明如釋重負地呻吟一聲,轉身把她拉進懷裡,低頭給她一個令她神魂顛倒的吻。
「我愛你。」傑明說,緊緊擁著她。「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愛你。」
「如果你愛我,為什麼願意讓我回波士頓?」
「我以為你愛何萊理。」傑明說。「如果你肯費事看看結婚戒指內側,你早就會知道我愛你了。」
「我看到戒指內側刻了一排我看不懂的文字。」
「它們是法文,意思是『獻上我的心,請好好珍藏。』」芙蓉覺得她終於回家了。她替自己和弟弟找到了那個特別的庇護所。她把臉頰貼在他結實的胸膛上,他把下巴靠在她的頭頂上。他們就這樣緊緊相擁了好一會兒。
「阿爾法和亞米加,始與終。」芙蓉低聲說,碰觸他的十字架項鏈。「你是我最初、最後和唯一的愛。」
「馴服一個公爵的心是什麼感覺?」他問。
芙蓉咧嘴一笑。「好極了。」傑明抬起她的下巴,用他所有的深情摯愛親吻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