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有淚 第九章
    伯奇先醒了,昨夜的暴風已過,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亮麗、新生的日子,象極了他的心情。看看熟睡中的丹娜,依偎在自己身旁象只溫馴的小貓,他覺得好滿足,長埋心中的怨恨一掃而空,丹娜的柔情確實帶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夢想.

    在這清明的日子裡,他心知肚明,自己才是所有疑慮的症結所在。在愛情的國度裡,他可說是十足的門外漢,也正因為如此,對丹娜的感情更令他感到不安。雖然他明白,丹娜對他所做的付出與犧牲,只為了一句話,而他也願意給她,只是,對這樣的承諾,他自己必須先慎重確定。

    因為他從未開口說過「我愛你!」也可能永遠不會說。

    為了避免驚醒丹娜,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光著腳漫步到陽台上。戴家這房子不象附近的建築,隨著時代潮流而演變,相反地,它永遠保留著紐奧良舊日的建築風格。歐先生真是創造奇跡的高手,一片長年荒蕪的花園,經他巧心規劃,競變得如此生氣蓬勃,空氣裡溢滿了迷人的清香。

    亞洲玫瑰,他知道這種花,據說它的味道是最芳香的,而且,整個夏天都開綻著。但即使巧手如歐薩卡,也無法讓逝去的六月重新來過,所以,他只能在腦海裡,依藉想象品嘗這些甜美的氣味。

    他浸淫在那些紅黃交錯的玫瑰花裡,盡情享受那甜美的芬芳,腦海裡浮現出丹娜歡愉的神情,等明年六月,滿園花朵盛開時,他一定要邀她共游花園,耐心為她細數每一種玫瑰的故事。

    六月,將近還有一年的時間才會重臨。誰知道一年後他會在哪裡?這年裡,他和丹娜又會怎麼樣;他不願去想,只想把握住現在。他順手摘了一朵玫瑰,回到屋內,繞過床,屈膝跪在丹娜身旁。

    「丹娜!」他的呢喃,溫柔得象片天鵝絨似的花瓣,輕輕摩娑她的腦頰。

    聽見伯奇的輕喚,她眨動眼睛,然後,舉起手臂,朝著他伸來。迷人的她,嘴角微彎,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著。她用指尖輕觸他的臉頰,接著,滑到他嘴前。「早」她淺淺地微笑著。「一定是早上吧?感覺好舒服喔!」

    「真的?」他的聲音低啞而溫柔。「只因為是早晨的緣故嗎?」

    「當然不是!而是因為這是第一個……」她支支吾吾,一陣紅暈染上她的粉頰。「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個早晨!」

    「後悔嗎,親愛的?」

    「當然不!」那朵被遺忘的玫瑰跌落在他倆之間,小巧的花瓣飄到她胸前。「絕不後悔!」

    兩人緊擁在一起時,伯奇知道不管將來如何,只要有玫瑰的地方,他就永遠也忘不了丹娜。

    「才幾個禮拜的工夫,你就把這裡整理成這樣?」兩個人拉著手在屋裡漫步時,丹娜驚訝地問。當她轉頭朝窗時,感覺到一股光線射在自己身上。「不只是讓屋子內除舊布新,你也將那些陰郁的記憶全都一掃而光了。」

    「在這兒,我們只要留下美好的回憶!」

    「只有最美好的!」她微笑地應和著。

    「還不只如此!」

    「還有什麼?」她松開手,象個孩子似地問道:「既然都已經完美了,怎麼還可能會有別的?」

    「到時你就會知道!」他又牽起她的手,領著她朝花園走去。

    「怎麼會這樣?」她一臉驚訝的表情,一路摸著草,撫著玫瑰,當聞到「四點鍾』那股熟悉又迷人的香味時,她不禁微笑了。「這花園幾個禮拜前還是一片荒蕪,已經廢棄有多好多年了,當時是奶奶辭掉園丁的!」

    「一旦讓她知道,花對你而言是這麼重要,」伯奇補充道:「那花園自然就沒救了!不過,從現在開始,在這屋子和花園裡,不准再有任何丑惡、怨恨的回憶,來破壞歐薩卡苦心經營出來的神奇世界,也不准有你奶奶的陰影,我們只要美好的記憶,記住了嗎?」

    丹娜順手摘了一朵玫瑰,跟先前伯奇獻給她的那一朵是同一品種的。伯奇為她建造了一座樂園,讓他們可以暫時自在地徜徉其間,不被外界干擾,然而,離別的時刻總有一會到來,丹娜不禁懷疑,這麼美好的時刻能否長存。一想這兒,一顆僅僅渴求愛與被愛的心,頓時蒙上了恐懼的陰影。

    她愉悅的神情頓時消失,安靜得讓伯奇察覺出她的不安。他伸手將她扳過身子說:「別這樣,生命裡原本就包含了太多不可預知的因素;也因此,當幸福來時,我們更當珍惜它,把握我們擁有的片刻時光。」

    他低頭吻去她的悲傷,丹螂兩手環住了他的頭,手裡的玫瑰依然牢牢握著。

    四下靜寂,伯奇抬起頭來,望著一整天都心事重重的丹娜,從他下班回來,就看她一副沮喪失神的模樣,而他也會打擾她,耐心地等她自己開口。如今,她盤腿坐著,雙手環抱,低垂著頭,令伯奇忍不住輕聲問;「丹娜,怎麼回事啦?」

    她兩臂才放下,交叉抱了起來:「菲利今天打電話來!」

    「他打底要干什麼?」

    「下一場的夏日少女要開拍了。」

    「什麼時候?」

    「明天,最遲也只能延到後天。」

    伯奇現在總算知道了,她其實是多麼討厭當模特兒,每次勉為其難地答應,都只為了幫老朋友的忙。上次在柴夫的餐廳吃飯,正是菲利的慶功宴,慶祝他接到了夏日少女這個大案子,也是在那一次,伯奇初次見到她。如今,丹娜只剩這最後一場景了。「你這次比往常都來得擔心!」好幾個禮拜來,一到周末伯奇就趕來陪她,幾乎都可以讀出她的心了,

    丹娜點點頭。她實在百般不願意,卻又推托不掉。「我不要一個人去!」

    「你害怕和陌生人搭配!」

    「我也解釋不出為什麼!」

    「你不用解釋!」

    「我知道!」她對他笑笑;「我知道我不需要向你解釋什麼!」

    「其實,你不用跟陌生人搭配!」

    「我答應過菲利的,我不能叫他失望!」

    「你既不會讓他失望,也不用跟陌生人搭配!」

    「怎麼說?」

    「因為,我要和你搭配!」

    她還沒這麼驚訝過。「你怎麼會想要自找麻煩?」

    「這不是麻煩,其實菲利早就暗示過了。更何況,我得到你,全是托曹先生幫的忙,就算我回報他好了,在夏日少女最後一幕軋上一角,就當我還他這份人情。」

    「你一定也不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我們倆在一起吧!」

    「何以見得?」他離開桌子,坐到她床緣來。「這次在哪裡拍?」

    「跟一開始的場景一樣,在草地上。」

    「純真的夏日少女兜了一圈又回來了,如今,她身邊多了個情郎!」

    「沒錯!」

    「而我,就是那情郎!」他只輕吻了她一下,不敢太熱情。因為,丹娜身穿黃色絲衫,那風情萬種的模樣,令伯奇深怕自己會克制不住。這大概又是藍蒂的技倆吧,目的就是成就一次令人無法抗拒的邀約。其實他是准備俯首就范的,樂於除去丹娜身上那襲陽光般的絲衫,然後,帶她上床;只是,這之前,他還有別的事得照應。

    待他把身邊的瑣事處理完畢,他向自己承諾,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輕解她的絲衫。

    「伯奇,你確定嗎?這些照片也會上報喔!雖然我們不是一塊出去,也沒什麼人看我們在一起過,但是藍蒂上回來這兒,就說到已經有人在閒盲閒語了。如今,你要是再跟我搭配拍照,」丹娜擔心地聳聳肩。「那根本就是眾人皆知了!」

    伯奇瞇起了眼睛,嘴唇嚴肅地抿成一條線,他往窗邊走去,原先興奮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了。「你是說,你不想讓人知道我們倆的關系?」

    丹娜的手不安地在腿上來回滑動,點點頭說:「我是想這樣可以替你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我不想省什麼麻煩,事實上,我還想昭告全世界,讓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

    丹娜一緊張,竟把覆在腿上的裙子都給抓皺了。「伯奇你是這樣想的嗎?」她的聲音好輕、好輕。

    「丹娜,你是我的!」

    「是你用來炫耀的財產是嗎?像其他的女人一樣?」

    「住口!」一聽丹娜這句話,他幾乎按捺不住要動怒。提起拍照的事,這件事更讓丹娜覺得不安。「該死!」他的憤慨終於爆發:「其他那些女人和你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完全不同!」怒氣當頭,伯奇腦海卻想起她對自己所作的種種犧牲,這才恍然了解,她要的只是簡單的承諾罷了。

    他愛她,他真的愛她,他用各種方式表達,獨獨言語叫他害怕,令他不得不三緘其口,將一切的話深藏在心底,他對自己的軟弱感到憤怒,然而,卻把怒氣指向了她:「如果繼續和我在一起;讓你感一委屈難堪的話,那就結束我們的關系好了,各走各的,把這一切都忘了!」

    她臉色慘白,眼睛瞪得老大,絲毫不知,盡管是怒氣當頭,他依然是多麼渴望她能看見他,即使讓他付出的一切都在所不惜,只要讓她看得見。

    丹娜張口想說話,干澀的兩唇卻怎麼也擠不出話采.她知道他正看著自己,就象過去,每次只要他一走近,她便能感覺得出一樣,不管他緊張或輕松,苦惱或開心,她永遠感覺得出。然而,今天的生氣,一點兒前兆都沒有。不經意地聊到了不該聊的話題,竟讓局面演變成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伯奇一如往常地直指問題核心。她的確是想隱藏兩人之間的關系;一開始確實是因為羞愧,畢竟孩提時的夢魔揮之不去,而太完美的現狀更讓她開始憂心,深怕外力會給他們帶來傷害,使所有的完美都變得不久長。

    她用舌尖舔舔干裂的嘴唇,嘴唇卻依然干澀如故。她戰戰兢兢地問:「伯奇,這真是你心裡的意思嗎?結束這一切?記得我曾要求過你不要走,如今,是不是我該走?」

    「丹娜,這是你的房子!」隨後,他赤裸裸毫不修飾地說:「你什麼都看不見,怎麼個走法?」

    「房於是誰的不重要,至於第二個困難,只要一通電話就解決了。睿夫和我現在已經成了好朋友,他會領我走。」她頓了頓,兩手再度握得死緊。「伯奇,你真的希望如此嗎?要不要我打電話給睿夫?」

    伯奇別過臉去,他幾乎忍不住想擁她入懷,緊緊抱住她,為她傾訴她需要的那句簡單的話。

    然而,他終究沒有;一陣心底的翻騰之後,他碩大的身軀無力地癱松下來,他搖搖頭,將填塞胸臆的怒濤化作一陣歎息。「不!」他輕聲地說.「不,丹娜,別打電話給睿夫,不要那麼做!」

    恐懼倏地取代了憤怒。他害怕失去她,然而如今,他能感覺到!她正悄悄地溜走,因為所有的情感已埋藏在那空洞的表情後面.她曾經是那般毫無保留地屬於他一人,今,他無法忍受自己不能全盤擁有她,這時的他需要證明,證明她真正屬於自己。

    「丹螂,把衣服脫掉!」他命令的口吻象穿透天鵝絨布的鋼絲一般銳利。

    而她最後一絲血色由蒼白的臉孔消失之後,整張臉鞠慘白,那一對失明的美麗眼眸,也如同晶澈的火炬般熊熊燃開。

    見她沒有動靜,他緩緩地朝她走去,一面脫掉自己的襯衫,一面催促著。「把衣服脫掉!」他的聲音出奇地溫柔,跟隨而至的,是長褲拉開的咯吱響聲。他的步伐沉穩、安靜,仿佛一頭逼近動物的雄獅.

    丹娜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怔住了,嘴裡喃喃說著:「伯奇,現在不是……」

    「丹娜,脫衣服!」他在床前停住腳步,俯身看著她,見她依然沒有動靜,伯奇一只手逕自穿進了她衣裳內,粗魯結實的手掌蓋住了整只乳房,手指輕撫著滑嫩的肌膚,一邊搜尋著柔嫩的乳尖,隨著他手指的愛撫摩娑,乳尖瞬間昂挺起來,丹娜冰冷的表情也跟著逐漸松緩,隨著她屈服的沉悶低吟聲,一種拖暴者的滿足感不由襲來。在男性尊嚴稍得滿足之際,欲望的狂流如浪濤般湧來。

    他強自壓抑住沖動,掉轉身子,雙手緩緩滑離她身體,一眼瞥見一抹霞紅襲上了她的雙頰,仿佛洋娃娃蒼白臉蛋上的兩朵胭脂,霎時,一股奇特的感覺劈砍著他,那是他從來不肯承認的恐懼和羞愧感;然而,他不願別過臉去,兩眼盯著丹娜,任憑那些痛苦的感覺無情地撕裂他的胸臆。

    丹娜仔細聆聽他粗嗄的喘息聲,試圖為這突然的靜默尋出一點蛛絲馬跡,她得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心情陡然一變。她自詡了解他的情緒,然而,卻也從來不曾見他如此不尋常過,甚至,就連剛開始交往那段時間也未曾如此,那段時間,他對她簡直象是充滿了恨意。

    而如今這不是恨,根本不是恨。

    「丹娜,快!」

    那簡直不象是伯奇的聲音,丹娜知道他已快失去了耐性,那股情緒正蔓延開來,誰也抵擋不了。她緩緩地將手抬在胸前的扣子上,遲疑了一下,解開後,笨拙地移到下一顆,接著下一顆,一路解下去,直到最後一顆扣子解開後,衣服已裉褪到臀圍上緣。她兩手低懸著,頭發垂過雙肩,發尖拂到乳房,一陣興奮,仿佛夏日午後的雷電倏地貫穿她的軀體,饑渴的心情再也按捺不住。

    「伯奇,來?」她摧促的聲音篤定又清晰。

    他一路邁去,卻不禁狐疑,究意誰是贏家,誰才算真正擁有對方的贏家。

    「你說伯奇怎麼樣?」麥岱爾不可置信地盯著睿夫追問,他是伯奇的老朋友,這兩天才來亞特蘭大的。

    「你聽到的都沒錯!」睿夫慢條斯理地告訴他。

    「馬伯奇替報章雜志做廣告模特兒?說什麼我都不相信。」

    「你還是相信吧!上星期的《憲章報}都已經刊出了一篇了,最近發刊的一些仕女雜志也會出現。他們這對金童玉女早已緊緊鎖住了世人的眼睛,如今他們倆真的沒有什麼秘密可盲。為了愛,向來深居簡出,從不曝光的丹娜走出了隱居的生活。」睿夫忍不住吃吃笑著說:「伯奇倒不是真的這麼喜歡拋頭露面,不過,『夏日少女』的幕後老板曹先生可真樂壞了。他們所到之處立刻就成了新聞,我們的伯奇已經夠出名了,根本不需要這些。」

    「那他真的是因為喜歡這女孩的緣故嗎?」

    「喜歡?」睿夫用手朝面前指指,一個女人坐對面,身旁圍滿了一大群人,伯奇正站在人群外徘徊著,他和岱爾、睿夫一樣,穿了一身正式禮服,白色褶邊的襯衫在黑色燕尾服領口的陪襯下,更顯得光彩奪目,即使是兩個多年的老朋友看了,眼睛依然為之一亮。伯奇兩眼緊盯著圈子中央,丹娜坐在那兒,和無數的仰慕者輕聲地閒聊,靜靜地傾聽。淡藍與乳白鑲金的禮服緊貼著身軀,隨著身體的每一個動作閃閃發光。

    「老天!她真的是漂亮呀!」岱爾目瞪口呆地贊美。

    「戴丹娜的漂亮是毫無疑問的,」睿夫深表贊同地說:「不過,對伯奇而言,他在乎的可不僅僅是一張漂亮的臉蛋。」

    「從他目不轉睛看著她的那副神情,我完全贊同你的說法。我沒有怪他的意思,的確,讓這麼美麗的女人,興致勃勃地看著別的男人,也實在應該留神注意了。」

    「岱爾,她沒有看見那些人,丹娜是瞎子!」

    「瞎子?」岱爾猛眨了一下眼睛,就象從來沒聽見過這個字似的。「那大美人是個瞎子?」

    「生下來就這樣。」一個服務生端著一個大托盤的飲料經過,睿夫連忙伸手拿了兩杯。

    岱爾繼續追問:「伯奇當時不知道嗎?」

    「一開始不知道!外表不太看得出來,等他發現的時候,為時已晚了!」

    「那他前任的女友呢?」

    「鄧梅芙,」睿夫把名字說出來。「跟往常一樣!這次的禮物是紅寶石。」

    「她好象不是那種甘心輕易放棄好東西的女人!」

    「沒錯,她還一直糾纏不清,不瞞你說,我前不久才看到她呢!」

    「麻煩!」岱爾推測道。

    「也許吧!不過,她根本不是丹娜的對手!這美麗的女人真的是一個很出色的女人,她不僅外表出眾,個性更是剛強,她需要象伯奇這樣的人。」

    「但願如此!」

    睿夫嚷了一口酒,皺著眉,把酒杯擺在一旁,問岱爾「怎麼會來亞特蘭大參加這宴會呢?」

    「我帶了些錄音帶來,准備請我們的主人評價一番!」宴會原是伯奇一家子公司的一位音樂家辦的。

    「還是想勸服傑米應該好好彈鋼琴,不要成天種樹,森林裡的工作真的是很危險,成天都要跟鋸子、斧頭為伍!」睿夫淡淡地說。

    「就是呀!」

    「伯奇常跟我說,你弟弟傑米天賦有多高,但是,卻是個與眾不同的天才兒童.這孩子難道不曉得自己那雙手有多麼貴嗎?根本出不得一點差錯。一個閃失,少根指頭,大好的前程不全泡湯了嗎?」

    「他太小了,總以為自己是刀槍不入呢!」岱爾也放下茶杯說;「他自己從來都沒仔細想過,萬一真的少了根指頭,會怎麼樣?反而是每天都要讓我來替他擔心。

    終於,伯奇受夠了那些死纏著丹娜不肯放的仰慕者,走了進去,二話不說地拉了丹娜就走。他一手攬著丹娜的肩膀,象艘戰船似地駛出包圍的人群,讓所有巴望他們留下的人都大失所望。當伯奇眼睛一瞧見岱爾,冰雪頓然溶化,笑容布滿了整張臉。

    「岱爾!」他伸出手來握,身體依然傍著丹娜.正式介紹過後,他那只手趕緊又環上了丹娜的肩,「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傑米!」

    「那個擁有一雙巧手的音樂逃兵!」他連忙對丹娜解釋道;「傑米天賦很高,只可惜音樂不是他的最愛!」

    岱爾苦著臉孔補充說:「我弟弟寧願扮演森林英雄,每天種樹砍樹。」

    「他今年多大?」丹螂說得輕聲細語,卻依然惹來群眾的一陣喧嘩聲。  

    「十八。」岱爾慢聲慢氣地說,「以他的年紀,實在應當明了自己得天獨厚的資賦,哪能這樣漫不經心地荒廢掉呢?」

    「這種年紀的孩子本來就比較麻煩!」丹娜提醒他說。

    岱爾不禁笑了出來,笑聲裡隱含著親情和溫暖;「傑米從小到大向來麻煩不斷。」

    「因為主個弟弟裡面,就屬傑米最象大哥岱爾了,固執、高傲、又自以為是。」伯奇忍不住笑了。「還要我繼續說嗎?」

    「我想戴小姐應該可以理解了!」為了進一步解釋,岱爾繼續說道:「北卡羅萊高原上,到處都是頑強又固執的蘇格蘭佬,結果,其中兩個最難纏的家伙竟然生在同一個家庭,只能算我們家倒楣吧!」

    「我想是你們兄弟感情好,所以他才會希望和你一樣!」丹娜委婉地說。

    「英雄崇拜嗎?」岱爾搖搖頭說:「我可不是什麼英雄。」

    「我猜想在傑米心目中,你是!伯奇跟我提了一些你們的事,說你們的感情是多麼地好,說你是如何把那幾個弟弟都調教成有為的好青年!」她抬頭對著伯奇笑笑,又說:「還有,在高原競技賽中,你一共擊敗了他幾次!」

    一個醉酒的客人東歪西倒地和丹娜撞個滿懷,害得她踉嗆幾步,倒在伯奇身上。伯奇一確定丹娜沒受傷後,立刻轉過身子,兩眼凶光,瞪得那可憐的家伙低聲下氣、結結巴巴地連聲道歉,落荒而逃。

    「沒長眼的——」

    丹娜搭在他臂上的手,連忙止住了他嘴裡喃喃的咒罵:「那完全是無意的,而且,除了讓你發頓脾氣、害得他自己少點尊嚴外,也沒有人受到傷害。」

    「我們當初到底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

    「伯奇,是你說要來的。」

    「噢!我現在一刻都待不下了。」

    睿夫和岱爾面面相覷,他們已經被遺忘了。

    「丹娜,我們回家吧,我不喜歡這樣擠滿了人的地方。」著,伯奇突然想起了他的朋友,「岱爾,真高興又見到你!我和丹娜馬上要回北卡羅萊納去,我希望她認識蕾芬,她們有個共同嗜好,都對花有興趣。他話鋒突然一轉,「睿夫,明天的飛機准備好了吧?」

    「都照你的吩咐,准備就緒了!」睿夫的表情出奇地嚴肅。

    「那我們九點見羅!」

    「老板,我會准時到的!」睿夫陰沉、憂郁的臉溫和下來,說;「再見,丹娜,祝你好運!」

    「睿夫,謝謝你!岱爾,再見!」

    岱爾還沒來得及回答,伯奇便倏地帶著她離去了。迎面而來一個吃吃傻笑的女人,想結識他們,伯奇和緩而堅定地避開她;又一個英俊的年輕演員想邀丹娜跳舞,伯奇一樣地避開他,態度卻沒那麼客氣。

    岱爾驚訝的眼睛頓時從門口轉了回來。「花?他希望丹娜結識蕾芬,就因為兩人都喜歡花?伯奇自己對花又了解多少呢?」

    「現在他的確是頗有認識。」

    「因為丹娜的緣故?」

    「這些日子來,做什麼事都是為了丹娜!」睿夫望著人群,心裡估量著自己要多快才能從這裡脫身,以及如何才能閃過那個足足看了他一個晚上的金發女人。「明天他要帶她去看一大群權威醫生。他已經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一定要設法讓她重見光明!」

    「有希望嗎?」

    「絕對不可能的。丹螂出生時,眼睛就已經嚴重受損了。」

    「那為什麼……?」

    「為什麼伯奇還不死心?因為,凡是他珍視的,他就絕不放棄。要不是當初他死不肯放棄,固執地死馬當活馬醫,我也不可能活到今天。至於,為什麼丹娜會讓自己為那些無益處的檢查,而四處奔波;」睿夫的聲音粗啞卻異常溫和。「那是因為,這女人愛他!」

    「所以她會跟著他去,一遍遍地聽著那些令人心碎的結果!我相信,這絕對不是第一次了。」

    「沒錯,等到伯奇最後不得不承認,千方百計想給她的竟是遙不可及的幻夢時,他所受的傷害會更大的!」

    岱爾忍不住搖頭慨歎:「這個強人畢竟還是輸了!」

    「他還不肯認輸,不過他的確是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

    「你不能替他找個更好的女人嗎?」

    「不,」睿夫堅定搖頭。「哪怕我找遍全世界,也不可能找到的。說到世界我才想到,我得幫伯奇安排飛機。」

    「晚上我在柴夫人餐廳有個飯局。」

    「祝你幸福!」睿夫玩笑似地用手觸觸額頭致禮。

    「祝我們倆個都幸運!伯奇已經找到了他的好運氣。」

    「嗯!」睿夫的視線越過一屋子的人,窗外,夜已垂幕,萬家燈火通明。伯奇和他的世界是一個沒有暗夜的世界。而丹娜的世界裡,卻不見天明,不過,二十八年的時光裡,日換星移,醫學日新月異。「也許明天,或者後天,或者大後天,他會再蒙幸運之神的眷顧也說不定。」

    「現代醫學的奇跡?」

    「嗯!」睿夫喃喃自語;「送給伯奇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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